的儿郎个个都那么优秀,更重要的是,没人有妾室,这让沈诗宁愿意嫁入右相府。
素妍宽慰道:“只要你用心,就一定能做好的。”
如果诗宁才华横溢,二少爷就不会反对了。前世的记忆里,右相府中并没有为她同时请这么多的先生,更没有让闻家、张家、沈家的小姐入清音轩读书习琴。
两人各自分开,素妍到如意堂陪父母一起用暮食。说说笑笑,虞氏觉得很是欢喜,直埋怨素妍不该冲气跑出相府,害得她一夜未睡,反倒是江舜诚居然在榻上睡得打呼,满腹担忧,丈夫却能睡得香甜,气得虞氏恨不能将他踹下榻去。
素妍眸子闪出愧色:“娘亲,下次我出府,一定先告诉你。”
“今儿,我可得早些休息。你不是想与你爹下棋么?去书房吧,我要沐浴了。”
素妍与江舜诚一前一后到了书房,紫芍摆好棋盘,素妍抬手,示意她出去。江舜诚看着一脸肃色的小人儿,只见她提起裙摆,重重跪了下来。
“妍儿!”
“爹爹请听女儿把话说完。”她仰起小脸,孺慕之情十足,“爹爹知晓这么多年在清流眼中、百姓口里,我们江家、爹爹是什么人么?”
江舜诚未言。
素妍用稚嫩而含着忧虑的声音:“在他们眼里,爹爹是祸国殃民的奸臣,我们江家是北齐朝最大的蛀虫。尽管爹爹想要改变,想为江家留下一条后路,可一朝一夕是很难做到的。
我们江家子弟,女儿这辈,唯二哥是真正无愧朝堂、百姓的臣子、将军,他驻守边城,对得起良知。女儿不想做他们眼里的蛀虫,素妍虽是女儿身,也有自己的想法,也能学得本事。爹爹,女儿想随朱先生游历山河,学些本事。”
这最后一句,才是她的用意。她前面戴了一个漂亮的帽子,什么无愧于江家,什么不做蛀虫,说到底就是想离开皇城,离开江府到外面去玩。
百姓如何说他,他知道。清流一派的臣子如何看他,他也知道。但今天这样的话,是从他女儿嘴里出来的。换成旁人敢说这些话,他一定能让对方大卸八块。
江舜诚大声道:“你想出去,为父不会答应!”
素妍重重一磕,“请爹爹成全女儿。在府中,无非是琴棋书画,到了外面,女儿还能增长见识,开阔视野,请爹爹成全!”
江舜诚神色俱厉,“死了这份心,为父不会答应。”
如若,她是男儿身,他会欣然应允,毕竟跟着天下第一才子游历,是件很让人羡慕的事,但她只是小女儿,还是一个九岁的孩子,这么小的她,如何让他放飞。
“爹,女儿真的想随朱先生到外面走走,此次朱先生会与天龙寺悟觉大师同行,我想跟与他们同行。”一个是得道高僧,一个是第一大儒,一路上定能学到很多东西。
素妍去意已决,固执地跪在地上,苦苦地哀求江舜诚。
江舜诚只作不理,取了本书,刚翻开,素妍央求道:“爹爹就答应了吧?”他不预理睬,也懒看她,一个女孩子与人学什么游历天下,那时候还不得变成个野孩子,况且这事也不是闺阁小姐能做。
翻看一页,尚未看一半,素妍的央求声又起。
☆、061应下
江舜诚忍下,继续看书,每当他翻看一页,看得入神,素妍就会出口央求,扰乱他的兴致。好几次都意欲发作,可抬头看到,她不过是个小孩子。
一个多时辰后,她还跪在书房,头上大汗淋漓,依旧跪得端端正正,神色期盼,虽然年纪不大,却一脸坚韧。
“丫头,你爱跪就跪,为父不会答应!”
江舜诚转身就走,还未出书房,衣袖就被人拽住:“爹爹答应了吧?”
他狠狠心肠,剥开小手,离了书房,往如意堂而去。
素妍一路小奔,因跪得太久,腿脚麻木,走路时一摇一晃的,固执而倔犟地跟在身后,“爹爹,爹爹……想当初,二哥也曾闯荡江湖,这才有了与其他哥哥不一样的开始。众位哥哥武功不济,二哥却学得了一身本事。
可见游历天下,是锻炼人的。爹爹不是常说,江家的儿女是与别家不同的。既是如此,为甚爹爹要做别家那样迂腐的父母,女儿有先生看着,也惹不出大事,只会学到更多本事,女儿能耐了,也是爹爹教女有方。”
江舜诚放缓脚步,看着小小的素妍:“为父今日才发现,你讲起道理来,还真是伶牙俐齿。”
“女儿是爹爹的女儿,爹爹乃百官之首,口才自然了得。”言下之意:我是你女儿,伶牙俐齿也是与你学的。
江舜诚眯了眯眼睛,调头进了如意堂。
素妍想要追上他,可他走得太快。
江舜诚一回如意堂,先入花厅,转身就合上了厅门,不让素妍再跟着。
这丫头固执起来还真要命,快要烦死他了。
不同意!就是不同意。
他的宝贝女儿,岂能干出那等事来,游历天下,恣意洒脱……可以是男子的志向,却不能是她的。
将来要不要嫁人、寻个好人家。
江舜诚坐在太师椅上生闷气。
紫玫倒了杯凉茶奉上,抬头时惊叹道:“咦,小姐怎么跪在外面了。瞧这天,快要下雨了。”
内室的虞氏打起帘子,望外一瞧,紫玫说的可不就是真的,心头一沉,怒容满面:“江舜诚,女儿好不容易回来,你又罚她做甚?”
江舜诚懒得解释,气哼哼地道:“她爱跪就让她跪!小小年纪就学会逼迫父亲,要是大了,这还了得。”
虞氏问:“她想要什么,咱家有的,给她就是。我们的东西,还不是这几个孩子的。”
“你懂什么?不懂就闭嘴。”他都要烦死了,她还在说什么家里有的,给她,他要随了她,这还不得翻天不成。
虞氏望了眼外面,“这孩子固执、霸道的样子随你。你若不应,怕是她不会起来了。”
“哼,我倒要瞧瞧,她能跪到何时。”
外面,起风了。
风卷着落叶、沙尘漫天起舞,风吹着院门上挂着的灯笼,左右摇晃,严热的天气顿时凉爽了不少。
虞氏打开厅门,走到院中对素妍道:“好好儿的,怎会和你爹拗上了,快起来。”
“娘,你别管,这是我与爹的事。他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素妍知道要是告诉了母亲,只会乱上添乱。这事还只能与父亲说。心里暗自猜踱着,为什么江舜诚没有把这事细细地告诉虞氏,也许是不想将事闹得太大。江舜诚不说,便是纠结着要不要给她机会。
虞氏拽拖了一阵,素妍根本不睬,刚拽起身,略一松手,她又跪下。如此往复,一个拽,一个跪,折腾得虞氏再无耐心。
虞氏回到花厅:“这孩子打小体弱,你可别把她给我折腾病了。哪回生病不吓人,要是你再把给折腾病了,我和你没完。”
一道光亮划过天际,很快一阵轰隆隆的雷声打破夜的宁静,豆大的雨滴飞落下来。
夫妻二人看着院中小小的素妍,正害怕地用手捂住耳朵,小小的身子显得单薄而脆弱。
虞氏见大雨将至,急得大吼:“江舜诚,那不就是个孩子,你和她计较什么。她可是你的亲骨肉,你非得为难她……她那身子,是能淋雨的吗?”一副你再不答应,老娘就跟你翻脸的架式,虞氏张望着院中、屋内,急得直跺脚。
江舜诚还死咬着不肯答应。
哗啦啦的雨声响在耳畔,天地间一片黑暗。
虞氏冲入院中,拽着素妍:“乖女儿,你起来,你要什么,娘给你,娘答应你了,快起来。”
“这事儿,光娘答应了还不算,还得爹首肯,否则女儿不起,就一直跪在这儿。”素妍抱住虞氏,雨落脸上,她带着哭腔,要多伤心有多伤心,“娘还是别管女儿了,回头爹别一起牵怒娘。女儿一人跪就够了!”
虞氏拽了几回,刚拖入厅内,素妍一挣扎开,又回到院子里跪着,固执得让虞氏抓狂,如此往复两回,虞氏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对着江舜诚大吼:“你就答应了她吧?她跟你一样固执,你不答应,她还真能做到跪着不起。”
这么长的时间,江舜诚也在暗自琢磨,其实这事何尝不是好事。毕竟她年龄尚小,她想随朱武出去游历,到时候好好与朱武说说,短则三月,长则一年,如此又满足了她小小的心愿,长了见识,再往后,她总不能再提别的要求。
他倒可以好好利用,与她好好谈谈。
“你这个死老头子,你是不是想害死我女儿?你答应她有这么难吗?你到底还要不要我活了,我一大把年纪,才生下这么个宝贝女儿,她又乖巧、懂事,读书、绘画样样都是拔尖,要是被你折腾死了,我也不要活了。”
虞氏要是撒起泼来,江舜诚就会手乱足忙,此刻浑身湿透,一把鼻涕一把泪,又哭又叫,实在叫得令人辛酸凄惨。
江舜诚倏地起身:“这可是你答应了的,回头可别怨我。”顿了一下,对下人道:“扶太太去内室更衣,莫要受了风寒。”
紫玫应答一声“是”,扶了虞氏进内室。
有下人将江舜诚的传给素妍,她欢欢喜喜地进了花厅,用衣袖在脸上抹了一把,笑嘻嘻地道:“爹爹真好!”
☆、062淋雨
“少拍马屁!”江舜诚没好气,看着淋成落汤鸡的女儿,要不是下雨,他一定不会答应得这么爽快。今晚也够折腾了,要是再加个虞氏,他这日子倒真不过了,“为父答应你可以。只此一次,朱先生结束此次游历,你便立即回家,不得逗留。往后,一切都要听为父和你娘的安排,不许再任性胡闹。你……可答应?”
好歹是答应了。出去逛逛也挺好的,素妍乐成了花,哪里还管他爹说的是什么要求。“我答应!只要这次跟着先生游历一回,女儿今生无憾,爹说的我都答应。等我回来,我一切都听爹、娘做主。”
“好!”他压低嗓门,虞氏把素妍惯成了这个模样,要是让她知道,还不得又哭闹一场,江舜诚指了指内室,“你娘不知内情,已然同意。先不要告诉她,到时候由我去与她讲,免得她又大闹一场。”
素妍欠了欠身:“女儿明白!”
“快去内室,让你娘把你头发弄干,莫要着凉了。”
素妍欢欢喜喜进了内室,低声道:“娘,爹答应我了。”
虞氏只着肚兜、亵衣,见她进来,就忙着帮素妍擦头换衣,嘴里嘟嘟囔囔地道:“你这孩子,想要什么跟娘说,求你爹做甚?那些书可是你爹的宝贝。五年前,你三哥有回也看上一本书,跪求了你爹,还被你爹狠狠地骂了一顿。那个坏老头子,固执起来,谁的话也不听。”
虞氏不知所以然,不由得忆起最初,江书鹏看中了他某本书,想要借去一看,可江舜诚硬是不允,江书鹏也跪过一阵。虞氏没见过有把书当成宝贝一样的人,还能重过自己的儿女,理所当然地以为,这回素妍求的也是书。
这一大一小固执到一块,虞氏可真够窝火的,那时候虞氏瞧着江书鹏可怜,可又想着江舜诚许有什么原因,也就没管。可这回不同,这回是素妍,她不管,女儿就得淋雨生病,她侍一次疾,就害怕一回。
虞氏用自己的斗篷将素妍给包裹住,令下人道:“去得月阁把小姐的换洗衣衫取来。”
素妍换上了干净衣衫,头发也被虞氏给弄干了,重新梳了个可爱的发式,虞氏见着自己女儿粉雕玉琢,像个瓷娃娃般可爱,在她脸上拧了一把:“真是娘的心肝啊!”
素妍傻傻地笑着。又在虞氏监督下喝了大半碗姜汤,这才放她回得月阁。
次晨,江舜诚照常去朝会。
这一日,素妍很乖。中午休息的时候,还跑到如意堂给虞氏弹琵琶听,可把虞氏给得意了一回。
“瞧瞧,我女儿多聪明,这学琵琶才几日,就会弹三支曲子了。”
她却不知道,素妍正在打着自己的小盘算。
黄昏,江舜诚早早回家,素妍听说他回来,就跑到二门上等候,一接到江舜诚,甜甜地喊着:“爹爹!”拉着他的手,“今儿,我让青嬷嬷去朱宅打听,先生已经定好了出行的日子,二十日一大早出城,马车都已备好了。”
江舜诚甚是不舍,即便是出去不久的时间,还是舍不得让这么小的女儿跟朱武出门,伸手轻柔地摸着她的脑袋:“为父明儿请了半日假,早上陪你去天龙寺见朱先生。午后还要回朝廷办差。路上的东西,你早早的让人准备好,等到你去了天龙寺,为父让人送到朱宅去。”
“是。”
回到如意堂,素妍像往常一样,陪父母用暮食,又陪江舜诚下棋。
素妍回到得月阁,想到往后自己就跟着朱先生了,把《鬼谷棋谱》、颜真卿的字帖、朱武仿摹的《兰亭序》一并整理好,带着白菲去了书房。
江舜诚看罢:“平时,你不是最爱这三本书么?”
“就先放在爹爹这里。先生会教我书法、绘画的,等我出门回来,再来爹爹这里取。”
江舜诚神色平静,明儿见了朱武,得与他说,尽快早些回皇城呢。素妍年龄虽小,却是个有主意的孩子,他也不想拂了孩子的意,人,一旦要做什么事,总也做不成,这样的失落他是理解的。“明儿得早起,你今晚早睡。”
素妍简单地收拾几套衣衫,春秋的两套,夏天的一套,冬天的两套,各季鞋子一双,分散包裹在两只包袱里。
青嬷嬷见她今夜迟迟未睡,没有下棋,也没有练字,心下好奇,一下闺阁,却见桌上放着两只包袱,心下愕然:“小姐,你这是……”
“嬷嬷,爹爹答应我去天龙寺住几日,我正好可以陪陪先生,让他再教我两日。”
“难不成府里的先生太差,小姐现在还要去找朱先生。”
“府中的先生虽有才华,又怎能与朱先生相比。钟先生、马先生,他们都不敢受我的礼,只说切磋,教我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学得甚没劲,我还要去找朱先生。”
青嬷嬷扒开包袱看了一眼,是夏衫,“小姐不用收拾这么多衣服,到寺里住几日就回来。收拾两套就够了。”青嬷嬷未瞧衣厨,只当素妍带了六七套夏衫。
“这些衣服再不穿明年就小了。到了明年夏天,我娘又会让绣娘给我做新的。”
青嬷嬷问:“昨晚你和相爷闹,就为了要去寺里住几日?”
“嬷嬷以为呢?”没有说是,也没有否认,她把问题留给青嬷嬷。“明儿一早,嬷嬷可得早些叫我,爹爹要带我出城去天龙寺。”
夜深了,素妍躺在榻上,幻想着未来自由自在的日子,想像着天下的美景,快乐得像只快要出笼的小鸟。
次晨一大早,素妍就被青嬷嬷唤醒,沐浴换上衣衫,让青嬷嬷和白菲抱着包袱到二门子上等候,自己只身去找白舜诚。
虞氏嘀嘀不休地道:“这孩子,拜朱先生为师,越发的挑剔,朱先生在寺里静修,她也要跟去。”
“她不是爱学么?想再听听朱先生的教诲。”江舜诚换了件寻常缎袍,虞氏替他理理衣袍。
☆、063巧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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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氏道:“到了天龙寺不要顽皮。有事就叫青嬷嬷回来说一声。”
素妍乖巧的应下。
上了马车,江舜诚掏出一只锦囊,“喏,这里是一些零碎银子,你带着花用。”
鼓鼓囊囊的,一边的青嬷嬷轻咳一声,自家小姐尚幼,这些东西都应该交给她来帮忙安排、使用。可这回,素妍仿佛没反应,自个将锦囊收下。素妍打开锦囊,往里一看却是数张银票,其间只有几枚零碎银子,不过二三两的样子。
江舜诚另有用意地道:“出门在外,带些银钱防身。”
素妍会意,感佩于父亲的开明。“爹爹真好!”
*
天龙寺。
朱武正与主持方丈谈佛禅,有寺中的小和尚来报:“朱施主,有位小施主求见,自称是你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