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绢年纪日渐大了,到了议亲的时候,讨好江素婷才会有个好姻缘。这是她的机会,将来是荣华富贵、风光为妻,还是与人为妾,全都在文忠候府,亦在江素婷。
张德松听文忠候的,江素婷则听文忠候府老太太的话。
翌日,江素婷依旧带了儿女出门。
张德松昨晚喝醉了,天色大亮,还扒在榻上昏昏欲睡。
江素婷絮絮叨叨一阵,无奈地看了一眼,“再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才回来几日,便醉了两回。”
一回是江书麟成亲那日,再便是昨晚。酩酊大醉,被下人送回屋里时,已经软成了一滩烂泥。rs
☆、363新衣
锦绢喜出望外,因早前大姨娘处处惹江素婷心烦,不得江素婷欢心。平日里与大姨娘打理冷清的张府,没有朋友,更无人邀她参加任何酒宴、聚会。
锦盒里有六样首饰,工整地固定在红绸上,又用绸上的细线固定,很是漂亮。
锦绣嘴里叫嚷着“我的珍珠耳环、我的晶石簪花……”
这两样是六件首饰里最抢眼的,除了这两个,其他的也很不错。
大姨娘伸长脖颈,直往里看,心里暗道:入了文忠候府老太太的眼也不错,只要老太太一个恩典,锦绢便能寻上门好亲事。虽是庶女,配个六七品官员的嫡子也有可能。现下张德松是一方大吏,又是从二品的大员。
锦娟挑了两件,一件是嵌红珊瑚花的金钗,一件是对小巧的纯金耳环,是六件里最寻常的两件。
江素婷微微有些意外,“怎不挑最喜欢的?”
锦绢低着头,小心地审视着江素婷,答:“回母亲话,这是老太太和郡主赏给我们的,我是长女,理应把最好的留给妹妹们。”
对于这个回答,江素妍很是满意。淡淡笑了一下,嘴角划出漂亮的弧线,看着锦绢母女时的眼神也没有那么冰冷了。“你叫我一声母亲,明儿到了文忠候府,就随锦瑟一样,也唤老太太‘姥姥’、安西郡主‘小姨’。过几天,你的世子表哥要成亲,姥姥让你也去吃喜酒。”
锦绣见锦绢没有挑了自己喜欢的。忙道:“大姐姐,小姨说要给我们做新衣服呢。小姨得了宫里的赏赐,都是宫里才有的好看料子……”
锦瑟狠狠地瞪了一下:没心眼的东西,那是小姨给她们姐妹做新衣服,告诉锦绢做甚?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几个都要做呢。
锦绢立时眉眼含笑。长这么大,还没参加过这样的酒宴,只怕到时候会宾客如织。
文忠候府是什么地儿?那可是曾经的右相爷,是当朝重臣,就是在皇城也是排得名号的。
她不敢流露着喜色,小心地问:“母亲,我……真的可以去姥姥家么?”
江素婷淡淡地看了一眼,“明儿与两个妹妹一起去江家凑趣。你表姐三月二十日的喜日。今日锦瑟也在那边学着绣嫁衣,回头等你许了人家,也不会慌乱,知道怎么绣,就当是过去学学。得了空,也可以跟在我身边学学如何主持中馈。你亦大了,该学的自是要学。记住了。女子的风光不仅在婆家,也在娘家。娘家兄弟都是你的依傍。他们好了,你在婆家将来说话才硬气。”
江素婷的亲生父母是寻常百姓,但她有个好伯父,更有几个能帮衬她的兄弟。
无论她与张德松闹得多大,张德松总得敬重她几分。
这些年来,但凡遇上些什么事,张德松也会找她商量。
大姨娘比张锦绢还要欢喜,只不敢轻易答话。
张锦绢知道锦绣喜欢那两件,也才没挑。就算挑了,以锦绣的性子,指定整日缠着你讨要两件首饰。每件都是二十两银子的东西,看来这文忠候府的老太太与安西郡主当真是个大方的。
江素婷懒懒地问:“你爹呢?”
锦绢答:“几位世伯、世叔约他去六福楼吃饭,要回来得晚些,留话说请母亲不用等他。”
江素婷依坐在贵妃椅上,大姨娘低头走近。轻声道:“太太今儿累坏了吧?”
她没应。
大姨娘讨好似地给她按摩起双肩来,“文忠候府可都好?”
“好着呢。平西候夫人是个不大会打理家务的,今儿我和大太太几个忙活了一天,总算是把平西候世子的聘礼给备好了。”
锦瑟欠身道:“娘今日也累了,早些回屋歇下,我跟妹妹回房了。”
锦绣赖着不想走,一双眼睛就望着案上摆着的锦盒,还念着那两件看入眼的首饰呢。锦瑟拽了两下,她厌恶地推开锦瑟的手。跑近江素婷,撒娇似地道:“娘,就把那两件给我吧,给我好不好,我真的好喜欢地那对珍珠耳环,还有那支晶花簪子……”
江素婷杏目一瞪,威严无比,“那是你姥姥和小姨赏给你三姐、四姐的,昨儿你二舅母和小姨不是给了你好东西,你怎能抢自家姐妹的东西?给我滚回去睡觉,不许再说。”
锦绣扁了扁嘴,一副要哭的样子。
锦瑟俯下身“别求了,与其求娘,不如到了冀州,你用旁的与她们换回来。”
锦绣觉得这是个好法子,还是不悦的望了眼母亲,这才随了锦瑟下去。
江素婷见姐妹俩离去,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同样是一般大小的孩子,见见仁和县主,才瞧自己家里的几个姐儿,真是愁死了。仁和虽说没甚学过女红,可那绣工却是极好的,上面的月季、蝴蝶绣得跟个活的似的。之前还以为锦瑟女红好,与人家一比,那简直是云泥之别。仁和就比绢姐儿长一岁多,人家打理中馈、帮着母亲管二房家务,样样都会……唉,这一比,还真是愁死我了。”
文忠候是什么地儿,儿郎个个不差,女子也是各家急着聘娶的。
大姨娘见江素婷对锦绢的事上了心,现下就是让她跪下服侍,她也乐意的。“江家是什么地儿,那可是晋阳过来的名门世家,这三十多年下来,在皇城也成了世家名门,哪是寻常人家能比的。公子、小姐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
江素婷爱听这话,“可不,这次回皇城,我都不想把锦瑟带回冀州了,想留她在文忠候府,好让她跟着大太太、大奶奶学理家务,跟她小姨学学琴棋书画。哎哟,你们是没听见,仁和吹的那笛子,才叫一个好呢。那是安西郡主亲手教的,就连字也写得比一般女孩子的要好。”
回想起来,就连带着看展颜也是越瞧越好,能做女红,能读书识字,还能吹笛子,武能拉弓射箭,现又赐封为县主,有封号、有沐食邑,真真是闺中女儿的典范。
锦绢小心地从丫头手里接过茶点,递奉到江素婷手里,甜甜地唤声“母亲”,“可要泡香汤?女儿让人准备。”
江素婷心里很舒坦,她就是要大姨娘母女明白她们一切都握在自己手里。点了点头,“去安排吧!”
大姨娘小心的给她按摩、敲打着。
自打她升为姨娘,就没有这般讨好过江素婷,尤其是这几年瞧着锦绢大了,想到锦绢将来的一切都握在江素婷手里,再烈的性子亦得低下头来,轻声道:“太太到暖榻上躺会儿?”
江素婷摆手“不用了。”捧了茶水,饮了两口,复又搁下,云淡风轻地道:“明儿让锦绢随锦瑟去文忠候府。老太太和郡主赏了首饰,好歹是她长辈,总得过去磕个头。”
让江家老太太做锦绢长辈,也算是抬举了大姨娘母子。
江素婷正眼都未瞧大姨娘一眼,这几年冷落得够了,不要以为最初张德松有多宠她,人老色衰,可远不如她这个主母。“你也歇下吧”。
大姨娘还想多说几句,见江素婷一脸倦容,退出上房。
大姨娘携着丫头出来,身边的嬷嬷满心欢喜,“大姨娘,要是大小姐能得文忠候府老太太的欢心,往后许有好姻缘。”
大姨娘亦是如此看法,江素婷领着儿女随张德松去任上,这一去就是两年。皇城张府都是由大姨娘看着、打理,她不愿意跟着老爷、太太去,一来江素婷看是直率,却是个真正的聪明人,光是应付江素婷一个就够她忙碌了,还有生了庶长子的二姨娘,有最得宠的三姨娘,她亦不想跟去冀州争宠夺爱。
大姨娘的年纪和江素婷差不多,又是江素婷当年的陪嫁丫头。江素婷是与她一起长大的,心里想什么,大姨娘最是清楚。年轻那会儿,还想着和她争一争、斗一斗,可很快,大姨娘就明白自己是丫头出身,任是什么争斗,也夺不了嫡妻地位。反而惹得江素婷不快,自己吃苦倒不在意,却会累及锦绢也跟着吃苦。
没有了江素婷,张德松依旧会新娶一房嫡妻,与其新来的容不得她,还不如安分地侍候着江素婷,好歹江素婷虽然偶尔刁难,还容得她们侍妾生儿育女。
大姨娘回了院子,令下人请了锦绢来,好好地叮嘱了一番,“去了文忠候府,你要讨老太太欢心,老太太才是府里说得上话的人。讨好了老太太,便讨好了一府的人。只要她一句话,在太太面前替你说一句话,太太就能把你的亲事放在心上。”
锦绢年纪日渐大了,到了议亲的时候,讨好江素婷才会有个好姻缘。这是她的机会,将来是荣华富贵、风光为妻,还是与人为妾,全都在文忠候府,亦在江素婷。
张德松听文忠候的,江素婷则听文忠候府老太太的话。
翌日,江素婷依旧带了儿女出门。
张德松昨晚喝醉了,天色大亮,还扒在榻上昏昏欲睡。
江素婷絮絮叨叨一阵,无奈地看了一眼,“再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才回来几日,便醉了两回。”
一回是江书麟成亲那日,再便是昨晚。酩酊大醉,被下人送回屋里时,已经软成了一滩烂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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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4罚刁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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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妍微微笑道:“起来吧!你们三姐妹且挑喜欢的料子各做两身新衣服,好在吃酒的时候穿。”
锦绣回过神来,学着姐姐们的样补行万福礼,小小人儿做得像模像样,娇俏可人间又透出一股子的灵透性,直惹得素妍娇骂:“真是个皮猴,这会儿才想到小姨了。如果不是我要给你们做新衣,怕是连小姨这儿都不来的?”
看着面前的锦绣,素妍不由得忆起了自己幼时的模样,也是这般被家人宠溺着,为所欲为,就算想要天上的星星,父兄也会百般设法,寻个像星星般的宝石捧来讨她欢欣。
锦绣笑着,一脸急切地想要新衣服。
锦瑟答:“小姨,我们也想来,可听说小姨最爱清静,不敢来打扰。”
“乖!”素妍拉了锦瑟在身边坐下,“可喜欢哪两种,且先拿了去让绣房赶在二十八前给你们做出来。”
锦绣大声嚷道:“还有表姐选的那块粉色宫缎我也要做一身。”
锦瑟愤愤地瞪了一眼,“最是个不讲规矩的,小姨别理她,给她做一身就成。她正长身子,只怕穿不了两回又小了。”
锦绣一听,跳了起来,跺着脚指着锦瑟骂:“你这个偏心的,为什么你就能做两身,我只得一身新衣,我偏要做四身!”
锦瑟的理由很简单,她长得少了。做两身到时候让绣娘做得长些,稍大一些,便能穿两年。可锦绣最是个不讲理的,每次都非让绣娘做得合身,结果穿不了几次就又小了。不能再穿。
展颜皱了皱眉:“我瞧着大表妹、二表妹做两身甚好,五表妹才六岁,一年比一年长得快。这么好的宫缎,一匹就得近百两银子,花钱事小,这样的好缎子,要是做成新衣,穿不了两回就不能穿。真是可惜了。”
锦绣挑着秀眉,见展颜也这么说,气得小脸变色,“哇——”的一声嚎啕大哭,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撒泼耍赖。
素妍忍住笑意,将脸转向一边。
锦瑟更是气急。“说你几句,你还不听了。这两年你糟蹋了多少好东西。又不懂爱惜,再好的东西给你都被你糟践了。”
锦绣哇哇大哭,素妍想要劝两句,却突然发现,自己劝大人还成,偏这哄孩子的法子一点没有。
锦绢蹲下身子,暖声道:“五妹快起来,小姨又没说不给你做,且把上好的料子存在小姨这儿。等你大了,再找小姨讨去做新衣岂不更好。你先做两身,等明年再来找小姨做两身更漂亮的。你一下子做四身,当时觉得好,说不准过几日就不喜欢那式样了,你说是不是?”
锦绣不管不顾,依旧破锣嗓子般的大嚎着。哭得满脸是泪,脚在地上乱蹬着,或用右脚蹬左脚,过上片刻,又用左脚蹬右脚,扯着嗓门嚎啕大哭,仿佛不如她意,就要想找人拼命。小手儿相互摩擦着,气得用右手将左手五根手指一根根的自扯了一遍,左手五根手指扯罢,换着再扯右手的手指,如此往复,直哭得一抽一搐。
展颜道:“都说眉姐儿是个调皮的,眉姐儿比她好说话。”
锦绣伸手指着展颜:“表姐偏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我不知道又给二姐姐多少好东西,只给了我一只镯子便将我打发。”
展颜一张俏脸露出窘意,她因与锦瑟年纪相当,又与锦瑟投缘,是给了几件女儿家的玩意,不过是自己绣的荷包、香囊什么的。
锦瑟急了,“小姨,我看还是别给她做了,你瞧她跟市井的泼猴一般,这么漂亮的衣服,被她坐在地上,都弄脏了。”
锦绣想要四身新衣服,锦瑟不同意,两姐妹偏还闹上了。
素妍离了座儿,伸出手来,面含肃色:“起来!”
锦绣眼泪汪汪,她今儿偏要做四身,谁不让她做四身新衣,她就和谁闹。这一招,在冀州张府时最是管用,无论是江素婷还是张德松都怕,家里的其他人自不屑说。
素妍厉声道:“再不起来,我可不给你做了?”
锦绣一听,从地上爬了地起来,拍拍屁股上并不存在的尘土,露出甜美的笑容:“真的?小姨,我要做四身,加上表姐的那块粉色料子,还有这桌上的,各一身。还有,我不要大姐姐、二姐姐和我穿一样的衣服。”
这……霸道的性子,素妍瞧着有些熟悉,对了,曾经的自己,也是在锦绣这般年纪,她瞧上了什么,也撒泼耍赖一定要讨到手。
若没有那一场变故,那一回蚀心入魂的痛苦,她是不会改变的。
然,那样的代价着实太大。
那时要是父母再强势些,兄长们再严肃些,她是否不会固执地嫁给曹玉臻?
她突地觉得,对于孩子的要求,合理自然可以采纳,而不合理的自不能纵之。
素妍微微皱了皱眉:“只得两身,多了不成,你要四身,只能用颜色好的茧绸给你做。”
锦绣扁着嘴,有种被骗的感觉,还以为素妍服软,“哇”的一声又坐回地上,双脚在地上乱蹬,一声比一声哭得大:“不!我就要四身,我偏要四身,我要四种料子各一身……哇啦!哇啦!”
锦绢拧起了眉头。
还没做呢,她倒先闹上了。
这孩子还真够烦的,当年的她就是被长辈惯坏了,没个怕的。
她不能让锦绣也是如此,变成一个骄纵的女子。
素妍咬咬牙,纵身一闪,拽住锦绣的胳膊,纵身一跃,出了围墙。
锦瑟与锦绢惊得目瞪口呆:这哪里是人,分明就似一只燕子,一片云,眨眼的工夫就不见了。
几人追了出来,站在院门前,只见素妍立在林间,将锦绣抛在地上:“你爱哭是不?你既爱哭,今儿我就让你哭过够!”她一扭头,出了阵林。
锦绣抽泣着追了过来,没走几步,就发现林子移位,柳条飞转,击打在小腿上,她一声声地尖叫着,扶着痛处,“小姨,我听你的话,我不要四身了,别打我,别打我!”
素妍站在路上,静静地看着锦绣,前世的记忆里江素婷育有两子一女,并没有锦绣。厉声问:“长辈的话,你听不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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