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就去那边。”余生说道。
看着近走着却有点远,五分钟后,两个人到了疑似果窖接待处的地方,
“请问,这里是果窖么?”余生试探的问道。
“是!是!是!你眼瞎?这里写的这么大的字你不认识?”翘着二郎腿,坐在柜台里头穿着制服的人,斜着眼睛撇了余生一眼。
“想买水果是在这里买么?”余生继续问道。
“有介绍信么?有批条么?”
“没有。”
“哦,那不是计划内的咯。那水果可很贵,你能买得起么?”柜员漫不经心的问道。
“能能,带着钱了。”余生提起手中的蛇皮袋,晃了晃。
“哦,你打算买多少?什么水果,买几箱?”柜员说道。
“打算苹果和橘子一样七百箱,咱们这都有啥品种的苹果橘子?”余生语气和气道。
“苹果和橘子各七百箱?那最少都得几千块钱,你钱够?”柜员问道。
“够,够。”余生边答应着,边从蛇皮袋里拿出一沓钱。八四年使用的人民币,是第三版人民币,最大的面额是正面绘着各省各民族民众,步出大会堂的十元纸币。
因为正面的图案,十元纸币也被叫做“大团结。”
柜员看到这一沓一千块钱,态度顿时端正了许多,他说道,“苹果有国光,红富士,玫瑰红,乔纳金。橘子有衢州橘,黄岩橘,长兴岛橘。你打算买那种橘子?”
“嗯……”余生思考了一会,刚才柜员说的苹果品种,橘子品种,余生只吃过一两个,他问道,“都什么价钱?哪个比较好吃?”
“国光……一箱四块二,红富士一箱十五,玫瑰红十三块三一箱,乔纳金十块八一箱。衢州橘三块三一箱,黄岩橘九块八一箱,长兴岛橘六块三一箱。”
“哦……”余生听了一遍。“那个,哥,能不能看看每样水果啥样。”
余生光听价钱,也不知道买哪个,他问能不能看一下实物。
“嗯……这个嘛……”柜员拉着长声。
余生从兜里掏出十块钱,搓成一个团暗戳戳地给了柜员。
柜员低头看了一眼,看到全国人民代表亲切的笑脸,他的笑容也亲切了许多。
“那个……小张,你带他们两个去果窖看一眼。把苹果和橘子都看一遍。”柜员喊了一声。
“王哥,知道了。”柜台里像是突然冒出来一个人,一个身材瘦弱,带着眼睛,微微有点驼背的年轻人说道。
“跟我来。”年轻柜员说道。
走了没到两分钟,年轻的小张在一扇门前停下来低下头,撩起上半身衣服,抖了抖挂在裤腰上的钥匙圈,找出其中一枚,打开了眼前的门。
“所有的水果,都在这备了一些,苹果在这边,跟我来。”小张提着一盏煤油灯,沿着果窖的台阶逐级而下。
果窖内的温度一年四季都很稳定,夏天不太热,不会热得水果腐烂,冬天不太冷,不会冻坏水果。
小张打开一个箱子,拿出其中一枚说道,“这是国光苹果,咱们中国原产,口味偏酸,平均单果重量一百克,最大单果重量二百六十克。国光水果卖的最好,一年能卖出去几万斤。”
余生拿起一枚国光,在灯光下看了看,苹果不光个小,还几乎全是绿色。手里这枚还有几点伤疤。
余生摇了摇头说道,“看看别的吧。”
余生感觉买这种低档的苹果当年货不太好。现在华夏厂不是没钱,不需要解决有没有的问题,而是要解决好不好的问题。
“行。”小张说道。
“这是红富士。”小张打开箱子说道,“它是这两年刚从日本引进的新品种,由富士苹果改良而来。解决了富士苹果外观不佳的缺陷。甜度较高,水分含量较高。但是因为植株不耐寒,咱们这离产地远,所以价格贵。”
“嗯……”余生看了一眼红富士,挺红的,挺大的,挺好看的。但是,相较于红富士,他更感兴趣的是这个国窖的员工小张。
“你挺了解水果啊。”余生说道。
黑暗中的小张,腼腆的笑了一下,他说道,“都是瞎了解。我家就是种水果的。我想考大学,学更多果树的知识。”
余生点了点头,小张是一个有追求,有理想的少年。
“得,你说你说哪个水果比较好吃,我就买哪个。”余生说道。
“贵的好吃……”小张没再说专业知识,而是寄出了四字真言。
“嗯……”余生有点无语,只能叨咕着千百年来的轱辘话,“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
“最贵的苹果是红富士,最贵的橘子是黄岩橘吧。那行就买这两个了。”余生说着,往小张手里塞了点东西。
小张把手放在煤油灯前摊开,看到两张大团结。
“这个……”
“别和别人说,留着上学用。”余生说道。
七百箱红富士苹果和七百箱黄岩蜜桔,合计一万七千一百五十元。因为买的量大,所以零头的一百五十元就抹去了,余生一共支付了一万七千元。
付完钱,水果就开始从果窖往解放车上搬,十多个人忙活了一个来小时才全部搬运完。
余生将果窖出具的收款证明,小心的放在衣服夹层里,看着屋外已经变大了不少的雪,叔陈宝山说道,“叔,雪下大了,不好回去了吧。”
陈宝山将手里的烟屁股扔掉,搓了搓手说道,“就算是不下雪,今天也不好回去了。”
“怎么了?”余声问道。
“没怎么,你买的水果太多了,财不露白,咱们已经成了别人眼中的肥羊了。我估计咱们出省城不用半个小时,就会被人拦下来。小子,车匪路霸你听说过么?咱们要面对的就是那帮人。”陈宝山说道。
“不会吧。不会那么巧就被拦住吧。”余生说道。
“不巧,一点也不巧。先不说那些拦路的,现在都是一天二十四小时,三班倒不间断的干活,就说刚才果窖里,你给了十块钱的那家伙,贼眉鼠眼,油腔滑调,一看就不是个好人。我估么着果窖里货车还没开出去,外头的就已经摸准全部情况了。”
陈宝山说道,“厂长家小子,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已经很会做人了。见人说人话,见人说鬼话。你还嫩着呢呢。你啊太理想主义了,你给那个小张二十块钱,不是在帮他而是在害他啊。一旦被发现他可就惨喽。”
“不至于吧,我觉得他挺努力的,就想让他好好读书。这钱也不是拿厂里的,是我工资里攒下来的。”余生说道。
“你啊……还是太年轻了……行了,咱们今天晚上先别走了,找个能打电话的地方,给厂里打个电话。让保卫队的民兵,过来一个班。不然,咱们就现在这个样子往回走,就是一只手无寸铁的大肥羊。”
“嗯。”余生点头应道,“是我没想好。”
“没事儿,谁没个年轻的时候。以后多想想就行。”陈宝山说道。
一九八四年,想要住个招待所都得介绍信,陈宝山开着车带着余生,找到一家有电话的临时住所,给华夏厂那边通了风,明天一早一个班的民兵就能赶到。
余生这一夜睡的还算安稳,没有提心吊胆什么的。既然,宝山叔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司机,说有问题那就一定有问题。
第二天一早起来,余生洗漱完出了房门。发现屋外的空气并不寒冷,依旧飘着雪花。
没过多久,十名民兵就找了过来。
这年头哪怕是省城,并没有太过严格的安检。十名民兵穿着这个年代普普通通的军大衣,每个人都提着一个大大的麻布口袋,就这样大摇大摆的,在山齐省的省城里逛荡。
早上十点,一切准备妥当,解放车在装着民兵的越野车的护送下,赴往了华夏厂的归途。
开出省城不过二十分钟,一座小小村落前的公路,就拦上了两道铁丝网。
一个喽啰挺着肚子,剔着牙踱步过来,上上下下打量着车门旁的陈宝山,眼睛往上一翻问道,“装的什么?”
“几百箱水果。”陈宝山语气陈恳道。
“卸了!”
“老大……这个……万万不可啊……水果卸下来,再装上去,就成果酱了。”
“特么的哪来的那么多废话,我管你果汁果酱,你卸不卸?”
陈宝山稍稍抬起头问道,“老总,为什么非要卸车?”
“你们知不知道,你们犯大错误了!你们赶紧找人卸车。”小喽啰撂下一句狠话扬长而去。
陈宝山从兜里掏出一盒烟,对着路边其他几个,穿着一身制服的人一通点头哈腰,“您抽根烟,抽烟。”
“瘦子,怎么回事?”一个肥嘟嘟的猪头小队长懒懒的声音响了起来。
“回队长的话,我怀疑车上的水果下面,有走…私的菜油,让他们卸车检查检查。”
“那就让他们卸车。”
“队长,就算让俺卸车,俺们一共才两个人,卸这一千多箱水果,恐怕要卸到二十一世纪去了。就算俺们肯卸,可诸位也等不起了。”陈宝山说道。
“胖子,帮他们找人卸车。”
“卸车要多少钱?”
“一箱搬下车一毛,搬上车两毛。卸车一百,装车两百,一共三百,先交钱。”
“老总,俺就是厂子里的司机,厂子等着俺回去呢,这……”陈宝山咬咬牙说道,“能不卸车,光付卸车费么?”
“行,怎么不行?就看你懂不懂事了。”
“懂事,懂事,当然懂事。一定请老总支持。”
“好说,好说。咦?后边那车是什么人?他们在车里干什么?”
“队长!队长!后边那车里头是一车民兵,他们正在举着枪瞄咱们呢。”
“哈,你们厂胆子不小啊。”猪头小队长大声呵斥,他手下的几个人,却没有因为他的气势前进,反而一个个往后边退着。
陈宝山腰板立刻挺直了,说话的声音也变了,他说道,“我们是青台华夏厂的,你们是哪个单位的?华夏厂在省里都时挂了名的,你们要是再这样勒索我们,别怪我们追究你们!”
“您,您别生气。”猪头小队长的表情立马变了,“这是个误会,这是个误会。马上就放您过去。”
“赶紧特么的把铁丝网挪开,放老大哥过去,真是对不住了,真是对不住了。”
“嗯。”陈宝山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说了句,“告诉下后边一路上的兄弟,都别来搞我们了。”就上了车。
“一定,一定。”猪头小队长擦着头上的汗道。
他才刚上任两周,他的前任刚进去没多久,他可不想这么快就去步前任的后尘。
华夏厂这个名字,虽然在普通老百姓耳朵里,没有什么名头,但是在内部刊物中,却是一次又一次作为企业性质改革、扭亏为盈、出口创汇的典型被报道。自己如果把人家的东西扣了,那乐子就大了。
同时,他心中也开始恨起来果窖的那家伙了。买那么多水果的,能是普通人?不打听好背景,就让我拦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么。
陈宝山回到卡车上对余生说道,“这回应该没有麻烦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78) 年度总结暨表彰大会
以势压人,以暴制暴。如果华夏厂不是备受领导关注的明星企业,如果货车后边没有跟着十个民兵,可能今天的结局就完全不一样了。
猪头小队长带着他的几个小跟班站在路边,齐齐的站在那里,目送陈宝山开着货车远去。
等货车走远了,猪头小队长臭骂道,“今天真特么倒霉,没开张就碰到硬茬子了。”
小喽啰弓着腰说道,“队长您别急,你看这不又来个车,看它轮胎,估计这车油水多。”
略微有些近视的猪头小队长,眯着眼睛望着公路的尽头,看到确实又有一辆大货车朝这里驶来,他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点,他转身要回小屋的时候吩咐道,“你们先准备着,都长点心,别每次都要我出面。”
“是,是,小的知道了。”小喽啰应道。
他们还不知道,他们即将拦截的这辆车,里头装的不是芒果,而是一车铁芒果。
当他们看到车厢里分量十足的炮弹的时候,他们所有人都是崩溃的,有的人觉得天旋地转,而有的人则是感叹今天实在是太倒霉了。
因为他们拦着了这辆车,还引发了一场全国范围内清理车匪路霸的大运动。
虽然车匪路霸全部消失没几天,就又死灰复燃了,但是重新燃着的火焰,却没有原先那么放肆了。
“叔,你说的真准。出省城还没到三十分钟,就遇到了。”余生说道。
“没什么,碰的多了,就有经验了。如果不是咱们华夏厂还有点名气,今天可就没那么容易脱身咯。不过,前面的路还得小心,不知道还会碰到什么麻烦。”陈宝山边开车便说道。
“应该没事吧,有那么多人保护着咱们。”余生说道。
“不一定,这些人的玩法多了。像他们这些直接拦路收费的不多。像什么在路上撒钉子,你的胎扎漏了,或者把你拦下来,不吃一顿不让走的才是主流。”
“如果有放钉子的,这路上都是雪,看不着吧?”余声问道。
“下雪确实看不着,但是不下雪的时候,其实也看不清。他们用的都是那种和路面颜色接近的三角钉。也不是所有的路都撒,每次都撒在固定位置,总跑那段路的司机,基本上都能记住撒在哪,躲开就行。坑的那种没太来过的外地车和长途车。有一次我从浙…江嘉…兴开车去黑龙…江鸡…西,一路上胎一共被扎了五十多回,到最后车胎都补不了了,只能换新的。”陈宝山说道。
“还……真是可怕。”余生说道。他虽然跟着父亲去过很多地方,但那都和拉货运输没关系。所以这些事情,他之前虽然略有听闻,但没想到达到了这样的一个程度。
余生想了一会问道,“难怪运输费那么高,这种事情没人管么?这回影响应急发展吧。”
“谁知道呢,费用高就费用高,提高点货价就行了。至于经济什么的,那和我又没有多少关系。”徐宝山说道。
虽然徐宝山说的好像每条公路都危险至极,但是知道回到华夏厂,就再也没有遇到车匪路霸了。
回到华夏厂,到工人宿舍找几个人,将所有水果搬网库房。
余生自己来到财务室,张姨今天请假没在,财务室里只有两个人在值班。他将剩下的钱,还有果窖方面出示的收据,交给了对应负责的人。
然后,他连家都没回,就跑到了研发部,去看最终版本的《青蛙过河》。
余生提出添加彩色背景的要求,把这帮研发人员难住了。他们试了好几种办法,才最终找到了一个效果还不错,成本也能接受的解决方案。
余生拿着新款的《青蛙过河》,看到处于关机状态的屏幕上,直接就有着大片大片绿色的荷叶。
打开机器,液晶的青蛙和液晶的荷叶,全部悬浮在那些翠绿的荷叶之上。
“余生来了啊,这是我们画了五十多次图,才最终敲定的版本。你看屏幕四周几乎没有液晶的地方,都是用的大片的荷叶。而那些有液晶荷叶的地方,荷叶大小都和液晶荷叶差不多。层层叠叠,既美观,又不会干扰到玩的时候的判断。
与《接球》相比,《青蛙过河》的画面真的好了不少。技术含量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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