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竟有这么便宜的事!”
徐子陵问道:“为何没见无名?你竟舍得不把它带在身旁。”
寇仲反问道:“那为何又不见陵少带陵嫂来让我见见她的庐山真面目?子陵舍得离开她
吗?”
徐子陵没好气的道:“你的心情很好。不过你听毕我即要告诉你的事,自会破坏你的情
绪。”
寇仲骇然道:“不要唬我,我再承受不起另一个坏消息。”
河风吹来,寒气迫人。
两人在船尾凭栏说话,船是少帅军的快速斗舰,顺运河南下,自赴大江,载徐子陵到陈
留的船则仍留在城外,船夫由少帅军搞赏招呼。
阴显鹤和侯希白知道他们两兄弟有要事商讨,识趣的避往舱房。
天上密云厚重低垂,气温骤降,似是大雪即临的景象。
徐子陵颓然道:“妃暄晓得杨公宝库的秘密。”
寇仲失声道:“甚么?”
徐子陵把曾告诉师妃暄宝库有真假之别一事详细道出。
寇仲恍然道:“难怪你说会破坏我的心情。可是我仍然心情非常好,因为我有信心师妃
暄不是这种人,她是不会直接介入到战争去,制造更多的杀戮。”
徐子陵苦笑道:“可是石之轩说过,当天下之争变成你和李世民之争时,师妃暄再没有
别的选择,定会出手干涉。若她泄露宝库的秘密,李世民会猜到我们全盘的部署,设法反击
。”
寇仲道:“他娘的!纵使知道又如何,顶多大家明刀明枪硬干一场。不过我仍有十拿九
稳的把握妃暄不是这种人。陵少是关心则乱,届时我们只要进宝库看看,便会清楚真相。”
徐子陵把事实说出来,心中内疚大减。
寇仲哈哈笑道:“让我回答你先前的问题,现在我有专人侍候无名,服侍得它妥妥当当
。横竖不能带它入关中,所以把它留在军中。嘻!你可知我们多了位可爱小妹子,玄恕还对
她相当有意思呢。”
徐子陵讶道:“小妹子?”
寇仲点头道:“是个扮男儿的小妹子,此事说来话长,充满奇异的因果关系,容后从详
禀上,我已答了你的问题,轮到你告诉我石青璇的事。”
徐子陵这才明白他的“不怀好意”,淡淡道:“我和石青璇似乎有点眉目,她答应到静
斋拜祭她娘后,会来找我。”
寇仲大喜道:“恭喜陵少,终于有着落哩!”旋又叹道:“我有个很苦恼的难题,须你
老哥帮忙动动脑筋解决。”
徐子陵讶道:“你的好心情原来是假装的,看来也跟美人儿有关吧?”
寇仲苦笑道:“不要想岔,我的难题与众美人儿没丝毫关系,而是我不想当皇帝。”
徐子陵一呆道:“你不是说笑吧!弄到今时今日的田地,你竟说不想当皇帝,你怎样向
宋缺交待?怎样向随你出生入死的兄弟交待?”
寇仲毫无愧色的道:“所以我要劳烦你灵活的小脑袋,替我想个良策。见过李渊当皇帝
的苦况我还能不醒觉?做皇帝等若坐皇帝监,皇宫是开放式的监牢,我若真个做皇帝,休想
和陵少蹲在街头大碗酒大块肉说粗话,这样的生活哪是人过的?我的理想和陵少并无二致,
就是但求百姓安定,而自己则过痛快的生活,即使我将来娶妻生子,就和陵少你作邻居,否
则没有你的日子教我如何渡过?”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此事恐怕没有人能帮忙你,因为你没有其他选择。你现在只能舍
己为人,一心替天下万民打算,而不应为自己打算。坦白说,在我心中,除李世民外,最遮
合做皇帝的人正是你这小子,因为我晓得你会竭尽全力为万民谋求幸福,而外族更因畏你而
不敢入侵。”
寇仲颓然无语。
徐子陵沉吟道:“最大的问题仍在宋缺,你当皇帝,他的女儿成为皇后,那当然一切没
有问题。可是若你临阵退缩,没有人可预测到他的反应。”
寇仲道:“除此外,我们尚有两项事情急需解决。”
徐子陵愕然朝他瞧来。
寇仲沉声道:“第一道难题是李大哥,无论我们多么不满他不娶素姐另娶他人,他总是
我们的兄弟,而他正在长安,如若我们攻打长安,一时错手把他干掉,以后的日子休想良心
得安。”
徐子陵皱眉道:“你是否想到长安后找机会见他呢?”
寇仲摊手道:“当然有此打算,而最好的办法是面对面的向他痛陈厉害,劝他立刻李家
。”
徐子陵摇头道:“他是不会听的。李靖是怎样的一个人,你我该清楚。”
寇仲道:“还有一个办法是攻城前把他和红拂女先来个生擒活捉,以保他夫妇性命,这
要陵少你帮忙才行,再加上跋小子、侯小子、阴小子三大小子,该不太难办到。”
徐子陵苦笑道:“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且稳妥一点,今趟到长安不宜惊动他,免他
为难。因为今时不同往日,我们已成李家死敌,与李世民更是势不两立。另一道难题是甚么
?”
寇仲露出愉悦神色,凑往他耳旁轻轻道:“我们横竖探访美人儿场主,何不为宋二哥向
商美人提亲?”
徐子陵失声道:“你不是说笑吧?”
寇仲正容道:“我怎会拿这种事说笑。现在时移势异,商美人再不会视我们为洪水猛兽
,还乐得与我们亲近。商美人既和宋二哥妾意郎情,我们只要把红线牵一扯,自是水到渠成
!哈!还有比这更珠联璧合的婚事吗?既是郎有情妾有意,更是世家对世家,高贵配一对,
宋缺肯定不会反对。”
徐子陵没好气道:“宋二哥和商秀珣只见过两、三趟,何来郎情妾意可言?”
寇仲哂道:“商美人的心性你该比我更清楚,若对宋二哥没有兴趣,哪会和他一碰面就
谈个天昏地暗,地老天荒。唉!你还不明白吗?这是唯一令二哥不用终生独处于娘埋身小谷
的好方法,你有别的良策吗?”
徐子陵摇头道:“可是我仍觉得不宜拔苗助长,否则弄巧反拙会把好事搅垮。”
寇仲信心十足的道:“山人自有妙计,我们暂不提亲,却要为他们的美好将来铺桥塔路
,然后把他们弄到一块儿,那时天打雷劈仍分不开他们。”
徐子陵道:“你对别人的事总会有办法,为何对自己的事却一筹莫展?”
寇仲苦笑道:“这叫当局者迷,所以要向你求教,你刚才提到石之轩,你最近见过他吗
?”
徐子陵把与石之轩先后三度相遇的情况道出,最后道:“希望我感觉是错的,石之轩再
没有任何破绽。”
寇仲不同意道:“至少他不曾宰掉你这小子,是很大的破绽。事实上每个人都不能例外
,故强如石之轩、宋缺,总有他们的心障。”
徐子陵讶道:“宋缺有破绽?”
寇仲道:“我不知算否是宋缺的破绽。但他对妃暄的师尊梵清惠似乎有特别的感情,因
怕见她而不敢到静斋翻阅剑典,这算否破绽?”
徐子陵没好气道:“这和石之轩的破绽根本是两回事。”
太阳没入运河西岸远处山峦后,无力地在厚云深处发散少许余晖。
寇仲忽然问道:“凭你灵异的感觉,有没有信心助阴小子寻回他的小妹?”
徐子陵茫然道:“我不是神仙,怎知道?”
寇仲笑道:“在此事上我的灵觉比你厉害。因为我更明白因果相乘的佛门至埋。以新收
的小妹子为例,还记得当年我们陪商美人到襄阳吗?途中小妹子想来抓我的钱袋,我抓着她
后不但没怪责她,还送她一锭金子,所以她来向我通风报信,令我避过一劫,这就是因果。
你的巧遇阴小子,正是冥冥中的因果循环,既有此因,定有彼果。所以肯定你能从纪美人身
上得到答案。”
徐子陵点头道:“希望如你所言吧!”
两人忽有所觉,同时仰首望天。漫空雪花,徐徐降下。
寇仲张开大口,吞掉一朵冰寒的雪花,欢呼道:“二个月的决胜期,就由这刻开始。当
冬去春来,天下再不是李家的天下,而是我寇仲的天下。徐军师快给我动脑筋,让我避过被
迫做皇帝的劫难。”
第六章 不堪回首
侯希白来到寇仲另一边,欣然道:“雪会把天地同化为纯白洁美的世界。咦!少帅为何
苦着脸?”
徐子陵感受着雪花打在头上的乐趣,笑道:“他正为要做皇帝烦恼。”
侯希白哑然失笑道:“这是我等蚁民没资格去烦恼的问题。”
寇仲颓然道:“坦白说,这还不是最困扰我的烦恼,最令我伤心欲绝的,是宋玉致永远
不肯原谅我!你两位均是过来人,小弟的前辈,可否为我想想办法。”
侯希白正容道:“想女人原谅你,只有一个方法,就是做一件能令她感动至忘掉一切的
事,通常我画幅画,写首诗便足够有余。”
寇仲道:“我既不懂写画,更不晓吟诗,如何去感动她?难道把井中八法从第一法耍至
第八法,又或带她去看我打仗,这都恐怕适得其反。”
侯希白认真的道:“当然要对症下药始能奏效,宋家小姐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有甚么
喜恶?”
寇仲脸现愧色的道:“她是位坚持原则和理想,性惰倔强又温柔多情的好女子,至于她
喜欢甚么东西,嘿!小弟尚未在这方面下过什么工夫。”
侯希白不厌其烦查根究底地追问道:“那她有甚么原则理想?”
寇仲乾咳一声尴尬道:“这纯是一种感觉,她内心真正的想法我其实是一知半解。她因
误会我向她宋家提亲是一项政冶阴谋,故一直不肯原谅我。而在宋家中她是主和派,不愿宋
家卷入战争去。”
侯希白呆看他半晌,苦笑道:“那你是否真的爱她呢?”
徐子陵插入道:“起始时他或者立心不定,用情不足,但现在我却肯定他是情根深种。
玉致小姐是个爱好和平、厌恶战争的人,有副悲天悯人的心肠,所以见寇仲好战惟恐天下不
乱,心生反感。要她对寇仲的观感彻底改变,只有一个办法。”
寇仲大喜道:“快说!”
徐子陵淡淡道:“我只是隐隐感到有回天之法,但尚未能其体掌握,待想至透气时再告
诉你吧!俗语有云‘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你对她的爱是经得起考验,她总有原谅你
的一天。”
侯希白拍拍寇仲肩头道:“子陵的话深含至理。我们会帮你想出最好的办法,令宋家美
人对你回心转意。”
寇仲无助的道:“我全倚赖你们哩!唉!我的心矛盾和乱得要命,既想抛开一切去见她
,又怕惹得她反感。”
徐子陵道:“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儿女私情搁置一旁,为取得最后的胜利做足准备
工夫。不要以为绘制长安城内的守御图是轻松的事,而是艰钜的任务。李渊把重兵驻于宫城
后大门玄武门的禁卫总指挥所,要到那里踩场子是没可能的事。所以即使能在城内发动突袭
仍非必操胜券。最怕在占领任何一道城门前,先被敌人击垮,那时将不堪设想。”
寇仲道:“还记得当日我曾到刘政会的工部借研究建筑为名,翻看跃马桥一带的屯坊房
舍图吗?在图轴室内另有秘室,以铁锁封门,我曾问过刘政会里面藏放什么东西,他答只有
李渊批准,始可进入,所以他也并不知晓。照我猜,放的是辰安城的军事布置,所以我们只
要能到秘室顺手牵羊,可省去很多工夫。”
侯希白犹有余悸道:“又要偷进宫城?那可不是说笑的!”
寇仲信心十足的道:“到皇宫偷东西当然难比登天,但外皇城却是另一回事。”
徐子陵没好气道:“假设由秘道入宫,从出口摸往外皇城,是李渊守卫最森严的寝宫,
则到皇宫或外宫城分别何在?”
寇仲道:“我届时自会想到解决的办法,我这小偷出身的人,偷东西比制图在行。”
徐子陵道:“夜啦!我们好好休息,醒来时应可抵锺离。”
寇仲叹道:“唉!我真的不愿见美人儿帮主,她太伤我的心哩!”
侯希白道:“现在的她只是个举目无亲、孤伶无助的可怜女子,就该原谅她和好好待她
。”
寇仲没精打采的道:“小弟受教。希望今晚能有连场美梦,补偿我在现实中的失意和无
奈!”
大雪续降,两岸白茫茫一片。
翌日,寇仲等船抵锺离,卜天志闻信来迎,以马车载四人秘密入城,直抵总管府。
在府内大堂坐下,请来雷九指商议。
卜天志首先报告道:“现在南方形势大变,李子通、沈法兴、辅公佑、萧铣等人人自危
,怕成为我们下一个攻击目标。江都更是人心思变,自攻打梁都大败,兼且失去锺离、高邮
和附近十多座城池,左将军归顺我方,李子通手下将士,对他非常不满,只要我们加强压力
,截断其水路交通,李子通将不战而溃,只余逃命的份儿。”
寇仲想起陈长林,问起沈法兴、沈纶父子的情况。
卜天志道:“沈法兴和林士宏同病相怜,自宋家大军攻陷海南,由宋智指挥僚军,分两
路进迫沈法兴和林士宏,不住蚕食其外围地盘,他们势力每况愈下,再难为患。”
寇仲笑道:“待我说动老爹公开支持我们,我敢保证他们的手下会有大批的人不战而降
,就像洛阳之战的历史重演。”
徐子陵问道:“老爹和辅公佑关系如何?”
卜天志道:“两人公然决裂,因辅公佑以卑鄙手段杀了杜伏威的头号猛将王雄诞,夺取
丹阳兵权,又联合萧铣和林士宏,若非辅公佑顾忌我们,杜伏威又出奇地按兵不动,否则他
们这对刎颈之交,定大战连场。”
寇仲讶道:“萧铣和林士宏不是敌对的吗?”
卜天志道:“萧铣现在最顾忌的是我们,其他均为次要。”
寇仲沉吟片晌,问道:“志叔可清楚长林和沈纶间的恩怨?”
卜天志道:“你问对人哩!我所知的非是长林告诉我,而是侧闻回来的。”
徐子陵心中暗叹,发生在陈长林身上的事定是非常惨痛,故令陈良林不愿重提。
卜天志续道:“沈法兴是江南世家大族,乃父沈格是隋朝的广州刺史,而他子继父业,
被任命为旧隋的吴兴郡守。当年天下大乱,群雄揭竿反隋,沈法兴还奉杨广之命与太仆丞元
佑联手镇压江南各路义军。长林亦是江南望族,世代造船和经营南洋贸易,虽然及不上沈法
兴家族的显赫,也是有头有面的人。祸因始于陈长林娶得有江南才女之称的美女夫幽兰,令
一直想染指她的沈纶含恨在心,于新婚之夜率军攻打陈府,便诬其为起义军,大杀陈族的人
,陈长林与族人四散逃亡,夫幽兰被沈纶污辱后悬梁自尽,长林父母兄弟在此役中无一幸免
,所以对沈纶是仇深如海。”
寇仲听得义愤填膺,狠狠道:“我从长安回来之日,就是沈纶受死之时,他奶奶的,世
间竟有这种没人性的畜牲。”
雷九指讶道:“小仲为何在此等风头火势的时刻,仍要与他们一道到长安去?”
寇仲解释一番后再问道:“韩泽南密藏起来的账簿找出来了吗?”
雷九指道:“事关重大,我打算亲自去一趟,等你们去后我立即动身。”
寇仲喜道:“今趟香小子有难啦,凭着账簿上的资料,我们可按图索骥的把为虎作怅的
人一网打尽,再彻底消除香家。”
侯希白道:“云玉真状况如何?”
卜天志叹道:“她住在总管府后园的独立院落里,与韩氏一家三口为邻,从不踏出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