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容易沉溺其中,不能自拔,动辄走火入魔,宁老能悬崖勒马,非常难得。”
寇仲兴致盎然的问道:“据传宁道奇当时是要上静斋挑战梵清惠,我不信实情如此,宁
道奇是那种与世无争的人,怎会四处闹事?”
宋缺别过头来凝望打量他半晌,微笑道:“你再不痛苦烦恼,对吗?”
寇仲愕然道:“我是否心多的人?说及这些引人入胜的事时,其他的就给置诸脑后。”
宋缺欣然道:“所以你是有资格和李世民争天下的人,宁老到静斋只因想和清惠谈佛论
道。解铃还须系铃人,玉致的事我不宜插手,必须由你想办法解决。还有其他事吗?”
寇仲压低声音,沉声道:“只要能夺取汉中,我有个不费吹灰之力攻陷长安的秘法。”
宋缺动容道:“说来听听!”
寇仲把杨公宝库的秘密一五一十说出来,最后道:“只要我们出其不意,城内城外同时
发动,攻李渊一个措手不及,我有把握在一晚内控制长安。”
宋缺双目精芒闪闪,神情却比任何时刻更冷静沉着,缓缓道:“你比我更清楚长安城内
的情况,照你看我们须多少兵力,始能在一晚时间内攻占长安。”
寇仲道:“若李世民留守洛阳,关中空虚,顶多三万精锐,我们便有收拾李渊的能力。
哈!有你老人家在真好,可以为我拿主意。”
宋缺像没听到他最后两句话,露出深思的神色,摇头道:“你极可能低估长安的防御力
,杨广那昏君因怕手下谋反,更怕手下开门揖敌,所以不但在城内广置关垒,城门更是关垒
中的关垒,即使你在城内发动攻击,一时三刻仍休想控制任何一道城门。且李渊为防李世民
背叛,长期在长安附近驻有重兵,可随时开入城内,唐宫更是三座都城中最坚固难以攻克的
宫城。照我看必须把兵力倍增至六万人,始有机会在一晚工夫在城内建立坚强的据点,寸土
必争的巷战尚要多费几天时间,胜利绝不容易。”
寇仲佩服的道:“阀主想得比我谨慎周详。”
宋缺微笑道:“原因在你惯于以少胜多,以弱胜强,不过现在既有老夫助你,何须冒功
亏一篑之险。既然有此攻陷长安的妙计,老夫将重新部署攻防的策略,分配人手以牢牢把李
世民的大军牵制在洛阳,而攻打汉中的事必须秘密进行,到李世民晓得汉中失陷,生出警觉
,长安城已是烽烟处处,再没有人能改变李唐覆灭的厄运。”
寇仲谦虚问教道:“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呢?”
宋缺哑然失笑道:“你不是主帅吗?竟来问我?”
寇仲陪笑道:“那只是说给别人听的,现在只有小子和你老人家,当然是由阀主话事作
主。唉!首领的生涯真不易过。”
宋缺审视他片刻,油然道:“有三件事,须你亲自去办妥,不能假手于人。”
寇仲恭敬的道:“阀主请吩咐。”
宋缺拿起茶盅,神态悠闲的浅呷两口,道:“寇仲!你可知老夫对你的锺爱疼惜正不住
增加。论声威,今天的寇仲不在我宋缺之下,而你怀着的仍是一颗赤子之心,在你身上我察
觉不到任何野心,这是没有可能的,偏是你办得到。你不怕我只是利用你,其实是我自己要
坐上帝座吗?”
寇仲莞然道:“多谢阀主赞赏。坦白说,做皇帝可非甚么乐事,若阀主肯代劳,我会非
常感激。”
宋缺大笑道:“休想我答应。”旋又正容道:“第一件事,少帅须立即赶返陈留,向下
属宣布我宋缺全力助你登上皇帝宝座,玉致则为你未来的皇后。不要小觑此事,实是至关重
要,不但可稳定军心,更令权责分明,不存在谁正谁副的问题,只有将两军化为一军,同心
合力,始能发挥我们联手合作的威力。”
寇仲道:“你老人家可否再考虑小子刚才的提议,那是我真正的渴望。”
宋缺淡然微笑道:“自今以后,休再提起此事,当你成为一统天下的真主,瞧着万民在
你的仁政下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甚么个人的牺牲都是物有所值。”
寇仲颓然道:“第二件事又如何?”
宋缺道:“我之所以要你立即连夜赶回陈留,正因第二件事非常紧迫,返抵陈留后少帅
得马不停蹄的直扑历阳,说服杜伏威公布全力支持你,只要他点头,我们不费一兵一卒即可
控制大江,那时要攻襄阳,又或奇袭汉中,只是举手之劳。当李世民闻信后,只余坚守洛阳
一途,大利我们挥军入蜀,攻陷关中。”
寇仲点头道:“我正有此意,请阀主吩咐第三项要办的事。”
宋缺道:“你要从秘道神不知鬼不觉的偷进长安,绘制一卷长安全城最准确的关防碉垒
兵力分布详图,供我作参考之用。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长安巷战不容有失。如何把我们的
伤亡减至最轻,保存实力以应付李世民,关系到最后胜利谁属的大问题。此事必须你亲去办
妥,即使身分暴露,我相信凭你的井中月仍可从容离开。”
寇仲心悦诚服的道:“我确没阀主想得这么仔细周详,三件事全包在我身上,绝不会让
阀主失望。我回去交待两句,立既返回陈留去!”
宋缺仰天笑道:“好!这才像是我宋缺的未来快婿,其他的事你不用分神去理,老夫自
会在攻入关中之前,为你营造最优胜的形势。”
陈留守军见寇仲突然从容归来,举城军民欢欣若狂,宣永、虚行之、焦宏进、左孝友、
洛其飞、陈长林、高占道、牛奉义等迎他入城,百姓夹道欢迎,欢呼声潮水般起伏,气氛像
火一般炽热沸腾。
寇仲当然摆出亲民的样儿,以挥手和笑容回报视他如神明的居民,事实上连他自己也不
大明白,为何陈留全城会视唐军为洪水猛兽?
进入帅府外大门,宣永立即报告道:“收到徐爷的消息,他正和侯公子与一位姓阴的朋
友乘船逆运河北上的途中,随时到达。”
寇仲剧震停下,呻吟道:“我开始走运哩!没有能有比这更好的消息,还寻回失了踪的
阴小子。他奶奶的熊,你们可知李世民给我未来岳父摆摆姿态,就吓得夹着尾巴溜回洛阳了
。”
众人在他身后停下,闻言爆出一阵喝采叫好的声音,任谁都晓得宋缺大军的驾临,把整
个形势扭转过来,艰苦捱揍的日子终成过去。
寇仲已在少帅军成功建立起无敌的形象。而更重要的是,少帅军对大唐军再没有丝毫惧
意,寇仲正是李世民的克星。得来不易的胜利喜悦,深深感染着帅府前广场上每一位将士。
寇仲喝道:“我第一件要做的事,是论功行赏,那等如说,每一个人都重重有赏,既叙
功,更赏钱,我寇仲不够钱付,我的未来老岳会掏腰包,大家不信我亦该信他。”
众人起哄大笑,既因受赞欢欣,更因寇仲说的方式很有趣。
虚行之拈须微笑道:“赏厚而信,刑重而必,古语有云,信赏必罚,故有赏必有罚。兵
书亦说‘凡人所以临坚阵而忘身,触白刃而不惮者,一则求荣名,二则贪重赏,三则畏刑罚
,四则避祸难’。行之为我军定下一套赏罚的制度,只要少帅点头同意,即可论功行赏,视
过而罚,少帅明察。”
寇仲大喜道:“行之确是算无遗策,有你助我,何愁大事不成?”
宣永等欲言又止,虚行之道:“少帅请移驾大堂。”
寇仲心中暗叹,宋缺果是料事如神,少帅军的将士正为皇帝的宝座忧心,因为位子只有
一个,论实力、身分、地位,宋缺均在他寇仲之上,所以若弄不清楚这暧昧不明的情况,军
心会大受影响。而宣永等显然曾讨论过此事,所以听得何愁大事不成一语,有此反应。
他晓得无法回避这问题,正容道:“我还有一事公布,宋关主决定全力支持我一统天下
,宋家军就是少帅军,异日我寇仲若有幸登上宝座,宋玉致便是我的皇后。”
众将士闻言所有担忧疑虑一扫而空,欢声雷动中簇拥着寇仲进入帅府。
寇仲则是有苦自己知,在宋缺军击退李世民大军前,皇帝宝座只是个遥不可及的梦,可
是现在形势大变,天下成二分之局,而他更有把握取得最后的胜利,做皇帝变成大有可能,
令他顿时感到问题的迫切性和压力。在他心中最理想当然是可另挑贤者做皇帝,他则功成身
退,与徐子陵遇游天下,享受生命。问题是他不得不尊重宋缺的意向,而宋缺表明只支持他
登上帝座,而非另一个人。
事情至此,别无选择的余地。
帆船缓缓泊岸,终抵陈留。
只看陈留守军的气氛情况,即晓得寇仲尚在人世,使城中军民充满胜利的喜悦和激奋。
码头和城墙上竖满少帅军的双龙旗帜,迎风拂扬,军容鼎盛,八面威风。令徐子陵深切
感受到少帅军再非是在敌人占尽上风的情况下挣扎求存的弱旅,而是能问鼎天下的雄师。
把守码头的军队列阵欢迎之际,城头上擂鼓声起,千多骑旋风般冲出城门,风驰电掣的
朝码头奔至,带头的当然是寇仲。
三人再没等待泊岸的耐性,飞身上岸。
寇仲早跃下马来,疾掠余下的百许步距离,不顾一切的把徐子陵搂个结实,泪流满脸,
大嚷道:“感谢苍天!他待我们两兄弟的确不薄,陵少终于回来哩!”
第五章 三道难题
帅府内堂,寇仲、徐子陵、侯希白、阴显鹤围桌谈话,陪座者尚有虚行之和宣永。
弄清楚徐子陵那方面的情况后,寇仲大喜道:“又有这么凑巧的,我正准备前往长安,
不过先要和老爹见个面。”
转向阴显鹤道:“你老哥放心,悬红寻找令妹的事包在我们身上,行之会尽量把事情扩
大。”
虚行之欣然道:“只是举手之劳,属下会办得行妥安当。”
阴显鹤道:“只是……”
寇仲以笑声截断他道:“大家兄弟,我有银两就是你有银两,有甚么好计较的。”
宣永不解道:“少帅因何要到长安去?”
寇仲把宋缺的提议道出,忽然发觉徐子陵脸色有异,讶道:“陵少有什么问题?”
徐子陵苦笑道:“待会与你说吧!”
寇仲道:“没有问题是不能解决的。不若你们先陪我到历阳见老爹,然后齐赴关中,途
上还可以与我们的美人儿场主碰个头说几句私己话。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商秀珣应欢喜见我
们。”
虚行之皱眉道:“绘制长安城内详图一事,可否让侯公子代劳?”
侯希白的妙笔名著天下,绘图制盏,当然比寇仲在行。
侯希白欣然道:“这一事就包在我身上。”
寇仲微笑道:“行之不用担心,我去后,宋阀自上持大肘,只要我能说动老爹传信天下
,沈法兴、萧铣和林士宏等残余何足为患。李小子则因大雪封路,不能南下,封锁水道后,
他只好在北方涯风雪。现在我们常务之急,不是南征北讨,而是要训练一支擅长近身血战的
精锐,一矢中的攻占长安,那时天下将是我们囊中之物,轮到洛阳变为孤城,练军的事由宣
永负责。”
宣永领命答应。
阴显鹤道:“何时起程?”
寇仲笑道:“我本想待今晚出发,让你们有机会和宋阀主见面,现在看到阴兄这样子,
知老哥你再难久待,这样如何?我们一个时辰后登船动程。”
转向徐子陵道:“有甚么事,上船说如何?”
徐子陵欲言又止,无奈答应。
接着的一个时辰忙得寇仲昏天暗地,他要逐一与诸将说话,既要面授机,更要听取他们
的意见,又得审阅虚行之准备好的诸般委任状和卷宗,盖草画押,忙个不亦乐乎,初尝当皇
帝的诸般苦处。
虚行之道:“以双龙作旗徽,是由占道和奉义提议,我们一致赞同,除少帅有其它想法
,否则行之认为该就此作实。”
寇仲笑道:“人家说好,我怎会反对。哈!想不到我和子陵两条扬州双虫,竟能蜕变为
龙,自到此刻我仍有不真实的感觉。”
虚行之道:“宋阀主到步后,我们该如何与他合作?”
寇仲微笑道:“行之似乎有点怕他,对吗?”
虚行之叹道:“宋缺出身显赫,威名之盛,只有宁道奇能与之比拟,更是出名傲的人,
天下谁不畏敬?”
寇仲道:“放心吧!行之可知宣布由我当皇帝,玉致为皇后的事,是由宋缺主动提出的
。他还当着我吩咐手下声明宋家军就是少帅军,务要使两军变为一军,上下齐心。这方面的
识见,比起他老人家,我是望尘莫反。我们现在当务之急,首先是回复元气,在攻打关中前
尽力巩固领地,安内而后攘外。对南方诸敌的用兵,一概交由他老人家处理,我们变成他的
后援。物资会从岭南源源不绝送往彭梁,再由水路支援远征的军队,当大江全在我们掌握中
时,就是我们入蜀攫取汉中和奇袭长安的关键时刻,杨公他们的性命绝不曾是白白牺牲的,
每一滴血债都会得到讨还。”
虚行之松一口气道:“少帅解释清楚,我始放下心头大石。可是仍不明白于此等时刻,
我国诸事待举之际,少帅仍一意亲赴长安?”
寇仲挨到椅背,长长舒出一口气,发呆片晌,目光迎向虚行之询问的眼神,苦笑道:“
若要说得冠冕堂皇,我会说是想身历其境掌握长安每一处虚实,以备计算将来激烈的城内巷
战。若坦白的说,我是要暂离战场,好轻松一下。不过若有人问你,行之最好提供冠冕堂皇
那个答案。”
虚行之还有甚么话好说的,只好答应。
寇仲忽又兴奋起来,道:“上兵伐谋,我事实上没有偷懒,只要争取老爹和商美人站到
我们这边来,比在战场连胜数场更管用。何况我今趟到长安只是打个转,快则半月,迟则一
月,即回陈留,倘余两个月的冰封安全期。”
虚行之默思半晌,终露出欣然之色,点头道:“下属明白哩!少帅放心去吧!”
寇仲待要谈其他事时,陈长林旋风般冲进来,直抵寇仲帅座前,双膝下跪,道:“少帅
为长林作主!”
寇仲大吃一惊,离座把他扶起,道:“长林兄勿要如此,大家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自会尽力相帮。”
陈长林双目涌出热泪,悲声道:“请少帅拨出一军,让我攻打昆陵。”
寇仲和虚行之愕然以对,更大感头痛。陈长林因与沈法兴父子有毁家灭族的仇恨,所以
当他认为时机来临,再没有等下去的耐性。可是现在形势复杂,寇仲不能为一些私人问题,
影响宋缺全盘作战策略,因为眼前最重要的战略目标,是攻陷大唐军的心脏要害大都长安,
其他的事都要暂搁一旁。但寇仲又怎忍心拒绝陈长林,令他失望。
寇仲迎上陈长林的目光,微笑道:“早前我说过,你老哥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去找宣
永商量,练军的事加紧进行,先以昆陵为进攻目标,便把它当作是他娘的攻打长安前的热身
战。没有人比长林兄更熟悉江南的情况,最好借我们现时的声势派人渗透昆陵,收买和分化
沈法兴的手下将领。凡人均热爱功利,贪生怕死,任谁都知沈法兴非是我的对手,所以肯定
会抢着来归附我们。他奶奶的熊!那我们就可免去攻城战而只打场巷战。哈!一举两得,世
上竟有这么便宜的事!”
徐子陵问道:“为何没见无名?你竟舍得不把它带在身旁。”
寇仲反问道:“那为何又不见陵少带陵嫂来让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