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的道:“你两人乖乖随李某去吧!保证你们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这时两艘敌舰灵活掉头,一先一后,把他们的大船夹在中间。
云玉真施礼道:“巨鲲帮云玉真,向李将军问好,不知……”
李子通漫不经意的打断她道:“原来是云帮主,竟是长得这么标致,怪不得令江湖
这么多好汉子迷恋不已。”
他表面说得好听,其实刻薄之极,暗指云玉真是淫妇,很不客气,亦表明不把巨鲲
帮放在眼内,众人无不色变。
云玉真俏脸一寒,正要翻脸发难,香玉山先一步截住她道:“晚辈香玉山,家父香
贵,请问李将军因何事要带走晚辈这两位兄弟呢?”
李子通不屑地瞅了香玉山一眼,语带嘲讽的道:“即管尔父亲来,李某都不须向他
请示吧?”
寇仲和徐子陵打了个眼色,大喝道:“管你是李子通还是李不通,想要我们听命,
就拿点真功夫出来,我两兄弟怕过什么人来。”
李子通见他拿自己的名字开玩笑,出奇地一点不以为忤,哈哈笑道:“英雄出少年,
难怪老杜亦对你两人另眼相看。不若我们订个赌约,只要本人在百招之内,破你两人联
手,你们以后就乖乖的跟着我,听李某的吩咐如何。”
寇仲接过递给他的钢刀,大步踏出,冷笑道:“破不了又如何?我可不要你跟在身
旁做狗呢!”
李子通终于受不住,双目杀机大盛,倏地移前。
寇仲夷然不惧,运刀疾劈。
第二章 老猫烧须
众人除素素和徐子陵外,那想得到寇仲对著李子通这样一方霸主,仍如此勇悍,待要阻
止,已来不及。
李子通心中暗喜,要知寇徐两人曾联手打败宇文无敌,此事不知是谁泄漏出来,弄得天
下皆知。李子通虽自问武功高於宇文无敌,但岂无顾忌。现见寇仲孤身来犯,暗忖只要先把
他制住,另一个小子还不是乖乖就擒。
就在此时,一股砭肤刺骨的刀气,迎面冲至。
寇仲丝毫不理李子通已扬起分别拂向他两边耳鼓穴的长袖,认准对方面门,运刀闪电劈
去,既简单直接,又是凌厉无匹。
船上默默围观的人,竟因寇仲这一刀而生出惨烈懔骇的奇异感觉。
李子通的地盘名副其实是打出来的,一生大小千百战,甚麽凌厉的刀法未见过,偏是寇
仲这一刀,似能紧锁他心神,使他有种凶不起来的感觉。
他乃武学大师,心中一动,已明其故。
同时心中大为懔然,因知道寇仲竟能把精气神合为一体,融入刀法里,臻至先天刀气的
境界,才能生出这种惊人的威力。
当下冷哼一声,再不敢大意,收回双袖,猛提一口真气,往後仰身急旋。
寇仲明明一刀要劈中对力,可是李子通竟已旋到他左侧,并探出右手,往他手腕疾扣。
招式精妙绝伦。
众人见寇仲迫得李子通变招迎敌,都忍不住齐声喝采。
素素则推了徐子陵一把,颤声道:“还不去帮小仲。”
徐子陵嘴角逸出一丝笑意,踏前三步,守在战圈的外围处。
寇仲夷然不惧,左手使出屠叔方教的截脉手法,撮指成刀,反往李子通的鹰爪拂去。
“砰!”
两人无花无假的交换了一招。
寇仲闷哼一声,踉跄侧跌。
李子通亦由反方向飘走,到了船缘处才借力一点栏杆,腾空而起,老鹰攫小鸡般飞临差
点掉进河中的寇仲头上,两手由袖内探了出来,十指箕张,往寇仲天灵盖抓下去。
香玉山等正要扑出援手,给前面的徐子陵张臂阻止,冷静地道:“不用怕!”
只有他才看出寇仲借著自己阴中含阳的真气,彻底化去了李子通雄浑的内劲。
李子通功走刚阳,恰好被寇仲的阴柔克制,故虽功力比寇仲深厚,仍不能伤他经脉。
徐子陵再踏前三步,保持和两人的距离,却仍没有出手。
只有身在局中的李子通,才感受到徐子陵对他强大的威胁,使他处处保留,不敢对寇仲
用上全力。
那是种很奇怪的感觉。
似若他的一举一动,半点都瞒不过这虎视眈眈的观战者,只要自己一个疏神,对方就可
以雷霆万钧之势,命中自己的弱点破绽。
偏是他不能出声抗议徐子陵站得太近,因为早先曾说不怕他们两人联手应战的。
眼看要抓中寇仲,岂知这小子像脚下一滑的,游鱼般灵活无比退移三尺,不但避过他这
一击,还弹起来凌空一个□斗,比正往下落的李子通还要高出尺许,迥刀在空中画出一道弧
线,扫往他胁侧处。
徐子陵心中欣慰,知道寇仲从游鱼领悟到的本领,终能融合在战斗里。
香玉山等见寇仲不但能避过李子通的攻击,还有反攻之力,兼且刀法既不按成规,有若
随手拈来,身法姿态更怪异无伦,都看得瞠目结舌,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李子通亦心中暗叹,无奈下猛地抽出长三尺二寸的“九节铜鞭”,运功一抖,九节鞭一
缩一弹,“锵!”的一声,登时把寇仲连人带刀,弹得风车般飞转开去。但他自己亦被那反
震之力,差点似刚才寇仲般跌出船栏外,幸好左足一点栏杆,又再往寇仲扑去。
徐子陵大喝一声,冲天而起,一拳朝他小腹轰去,灼热的劲风,与拳齐发,声势迫人。
李子通见他空手来对付自己横行江湖多年的九节铜鞭,暗自冷笑,运功护著小腹,居高
临下,一鞭往他後脑抽去。
素素的尖叫立时响起。
“蓬!”
“啪!”
徐子陵一拳击中李子通小腹後,竟像能飞翔的鹰鹞般旋了开去,左掌则扫在鞭梢锋端
处,把名列奇功绝艺的竹节鞭卸开。
此时寇仲才由空中落下来,提刀又窜过来。
李子通闷哼一声,惊觉自己只能化去徐子陵一半的灼热奇劲,至少仍有四分一侵入体
内,骇然下立即运功抗御,但已受了微伤。
此时寇仲来了,凌空跃起,洒出一片刀光,朝他卷来。
李子通做梦都想不到寇仲这麽快反扑过来。
刚才他为了面子问题,全力出手,希望至少可使寇仲吐上两口血,才给徐子陵把握到可
乘之机,迫□硬捱了他一拳,吃上暗亏。现在寇仲却像个没事人般生龙活虎的杀到,心中不
由暗地生出惧意。
他首次不敢再存轻视之心。暗忖假以时日,这两个小子说不定比宁道奇更厉害;至少照
他所知,宁道奇在二十岁前绝没有这两个小子般厉害。
他们的厉害处,在於没有成法。像这样子的联手战术,便从没见过或听人说过。
李子通本身是个武学狂,最爱和人谈论有关实战的战法,亦从没听到有人提过有类似眼
前所遇的情况。
“当!”
李子通施出压箱底本领,一鞭抽在寇仲快速砍来的大刀锋尖处,就在此刹那,他连续送
出了九道劲气,可知其势的急劲。
两人错身而过,互用手肘硬拚了一记。
“砰!”
寇仲足□地时,浑身一震,接著曲腿滚倒地下,竟朝船尾的方向直滚过去,所到处均见
触目惊心的鲜血。
素素狂奔出来,不顾一切的向寇仲追去,谁都以为他受了重伤。
李子通这才足尖点地,背著寇仲,面对著狂奔过来的素素,却没有拦阻。
他身为一方霸主,这点风度仍是有的。
徐子陵从天而降,脸容无忧无喜,静若止水,双掌同出,往李子通背上印去。
李子通刚把差些儿夺喉而出的一口鲜血吞回肚内,免致当场出丑,同时首次对自己孤身
犯险的托大,生出後悔之意。
假若自己有手下陪同出手,就不用陷进眼前这劣境里。
适才他第二次全力出击,希冀以独门气功的看家本领“九节荡”重创寇仲,但亦再次予
徐子陵可乘之机。
他已大致摸到两人既截然不同,但又有某种微妙契合的内功路子。心知肚明刚以阳劲勉
强化去寇仲的阴劲,此刻势难立即再化阳为阴,以应付徐子陵偏阳的真气。
心欲闪避时,蓦地发现徐子陵的掌风暗含奇异的黏劲,假若闪避,对方便会受气机牵
引,不但势道加强,还会锲而不舍,直至遇有宣泄的对象。
他的骇然震惊,实是说也不用说了。
当下强行喝道:“好胆!”
反手两鞭,先後点中徐子陵掌心处。
徐子陵惨叫一声,口喷鲜血,断线风筝般往後抛飞,越过了素素,往寇仲投去。李子通
则跄踉往前踏出小半步,以袖掩脸,好使前方离他只十多步的香玉山等看不到他终压不下喷
出来的一小口鲜血。
三人交手到这刻尚未过十招,但人人都生出□杀得日月无光的感觉。
寇仲眼看要滚入旁观的巴陵帮众群内,竟又弹了起来,一把抱著徐子陵,这才同时坐在
地上。
在这电光石火的时间中,两人的真气水乳交融地在两个身体间互为交换,内伤立时痊愈
了七、八成。
李子通放下衣袖,晃了一下,勉强站定时,素素扑在两人身上,放声大哭。
香玉山、萧大姐和云玉真则一瞬不瞬盯著李子通,蓄势以待,任谁都看出李子通为了击
倒两人,已付出惨痛的代价。
李子通正犹豫应否不顾颜面,发讯号召手下过来助阵时,寇仲和徐子陵已扶著素素傲然
起立。
寇仲一振手上大刀,喝道:“李子通果然有点道行,让我们再战一百回合。”
李子通听他中气十足,暗骇长生诀道功的厉害,倏地移往左舷,眼中射出锐利神色,扫
过众人,哈哈笑道:“难怪老杜如此推许你们,果然有真材实料,令李某都不由生出爱才之
心,此事到此作罢,祝各位顺风顺水。”
他在黑道打滚多年,提得起放得下,自知难以生擒两人,更知李密已下了对他们的追杀
令,心想你们能活多久,此时卖个人情,日後也好见面。且可避过与势力庞大的巴陵帮结下
梁子。
而他更有另一个想法,假若两人不死,不出数年,定是不可一世的顶级高手,这种敌
人,一个也嫌多,何况是两个。於是打消了召手下来再作强攻的念头。
香玉山等均感愕然,这似乎不像李子通一向的行事作风。
李子通再一抱拳,腾身而起,安返己船。
看著两船远去,众人才真的相信。
寇仲和徐子陵拥著素素,喜叫道:“打胜了!打胜了!”
云玉真和萧大姐入房看两人时,徐子陵和寇仲正卧在床上,素素则坐在床沿和他们闲
聊,洋溢著无限的温馨。
两女坐到一边的椅上,萧大姐娇笑道:“原来你们真是这样厉害,连李子通都给打跑
了。”
寇仲扮作谦虚道:“他只是知难而退吧!”
徐子陵不解道:“李子通怎会知道我们在船上呢?”
云玉真答道:“玉山正在为此事盘问手下,看会是谁作内鬼。”
萧大姐道:“事情不会这麽容易解决,以李子通的为人,尽管表面说得漂亮,说不定会
暗中通知李密,好借刀杀人。”
素素犹有馀悸道:“吓死人哩!小仲喷了这麽多血出来。”
又瞪著脸色仍带苍白的寇仲道:“你真的没事吗?”
寇仲坐直背脊,笑道:“真的没事。不过今晚却难替山小哥疗伤了。”
素素道:“到你完全复元再说吧!”
萧大姐道:“明早就可抵江都,希望今晚不会再出事吧!”
寇仲笑嘻嘻瞧著云玉真道:“我要回房睡觉了。”
云玉真俏脸微红,大嗔道:“你睡觉关人家甚麽事?”芳心内却浮起刚才他对看李子通
时那悍勇不可一世的雄姿和高明的战术。比对起独孤策应付杜伏威的窝囊,不由作出此高彼
低的比较。
寇仲跳下床来,向素素道:“让弟弟送素姐回房休息。”
萧大姐横了寇仲充满暗示和狐媚的一眼,旷道:“人家刚来,你就要去睡觉吗?”
寇仲心中大乐,知道由於刚才的表现,已令这骚女人对自己刮目相看,连神态都不同
了。嘻嘻笑道:“待我服侍素姐後,大姐到小弟的卧房来谈心吧!”
云玉真生出妒意,却苦於适才说得太僵,难以转弯改口。
萧大姐笑起得似花枝乱颤般道:“待本姑娘训导你这不知死活的小子,内伤最忌酒和
色,我还要你去对付宇文化及,不想害你呢。”
素素立时俏脸飞红,责怪的瞪了眼寇仲。
寇仲也大感尴尬,苦笑道:“大姐真坦白!”
素素一把扯著寇仲,出房去了。
剩下徐子陵、萧大姐和云玉真,一时静了下来。
萧大姐看著徐子陵俊伟的仪容,忽生奇想:暗忖这年青高手若再成熟一点,配著他那种
孤傲潇洒的气质、笔挺的身型,必是能教任何女人倾心的超卓人物。只是他对女人远不像寇
仲的兴致勃勃,不过这反是他特别引人的地方。
忍不住逗他道:“徐公子和仲少性格很不相同呢?为何竟能相处这麽融洽。”
徐子陵正躺在床上用功,原恨不得两女离开,没好气的答道:“或者因自幼都在一起
吧!早惯了互相迁就。”
云玉真好奇问道:“你们从来不吵架吗?”
徐子陵更不耐烦地随口答道:“当然有吵架,不过气消了就没有事了。”
两女听出他口气,知机告退。
徐子陵松了一口气,想到近日与寇仲在思想和行事上的分歧愈来愈大,又叹了一口气。
假若寇仲真要招兵买马,争天下做皇帝,自己究竟帮他还是不帮他呢?没有人比他更清
楚寇仲的惊人实力,不但智计过人,谋略出众,而且口气了得,手段圆滑。
无论自己如何冷嘲热讽,责他怪他,这小子仍能毫不动气,雄辩滔滔,更懂见风转舵,
教人难以真的生他的气。
寇仲就是那种天生领袖魅力和气量的人,假以时日,说不定李密、杜伏威等都会给他比
下去。
可是愈练长生诀,自己的名利之心,甚至对女子的爱慕之心,都愈趋淡泊。
只希望能找个人迹不至的胜地,全心全意锁研武道,看看最後能攀上甚麽境界。
此时有人敲门,云玉真的声音道:“可以再谈两句吗?”
徐子陵虽不情愿,却很难对人这麽无礼,只好答应。
云玉真关上门後,坐到床沿,低头细审他愈来愈有男子气概的脸庞,柔声道:“你是否
很讨厌我这美人儿师傅呢?”
徐子陵与她对望好半晌,苦笑道:“若你曾给人骗过,会有甚麽感受呢?那晚云帮主与
独孤策鬼混和说话时,我两个正躲在一角,才决定要逃走的。”
云玉真“啊!”的一声,连耳根都红透了,手足无措道:“原来是这样,难怪寇仲会对
我不规矩,而你却心生鄙视。不过人家也有苦衷,偌大一个帮,若没有强硬的靠山,早给人
兼并了。”
接著一脸渴望的道:“江都事了後,我可安排你们藏身处,包保稳当。”
徐子陵感到她有招纳他两人,以壮大巨鲲帮之意。心中一动,忖到寇仲之所以不计前嫌
去逗云玉真,很可能是要把巨鲲帮收归旗下,成为他所谓的“班底”部分,否则早前不会在
说起云玉真时,牵扯到不择手段这方面去。
寇仲变得愈来愈厉害了。
云玉真探出玉手,抚上他的脸颊,柔声道:“好好的想想吧!”
徐子陵待她手触门扣,忽道:“寇仲怎样对你不规矩呢?”
云玉真俏脸飞红,还以为徐子陵生出妒意,嗔道:“他那麽坏,教人家怎麽说呢?”匆
匆逃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