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将军服饰,却戴着丑神医莫一心面具的寇仲,跨步进入
院门,大模 样的朝内宫牢走去,登时惹起守卫的注意。
徐子陵和跋锋寒瞧得目瞪口呆,怀疑自己不是眼花就是在作
梦。
由於徐子陵和跋锋寒毫不掩饰对他的注视,寇仲立生感应,
朝他们藏身的墙外大瞧去。
跋锋寒知机的探头出枝叶外隔远和他打招呼。
寇仲也糊涂起来,心想世事之离奇莫过於此,两个小子怎会
在这麽适当的时间现身於此。此时无暇多想,其中一名把门的禁
卫队长喝道:「口令!」他要求的只是一般通行的宫内口令。
寇仲慢条斯理的来到队长和众卫身前,背後则打出手势,着
两人把这名门卫收拾,肃容道:「石生五采。」
队长一呆道:「这位将爷是¨¨」寇仲凑近他耳边低声道:
「我是宫奇将军的人,长年在外,所以面生一点,令趟是奉大王
之命来问宋师道几句话。我入去後你最紧要把宫牢重新锁紧,到
我出来才再开闸,这可是宫将军的命令。」
小队长怀疑尽去,一来宫奇和他的部队确长期在外办事,认
不出他手下的样子是理所当然,其次是对方主动提出入牢後锁门
,将不怕犯人逃跑。遂喝道:「开闸!」
门内侍卫接令启锁。
此闸必须从内开启,所以即使鲁妙子复活亲临,对着这麽一
堵闸亦 手无策。
铁栅内移,牢门通行无阻。
在众卫注视下,寇仲进入牢内,垂手不动,任由卫士把闸上
锁,再把锁交与门外队长,才笑道:「宋师道在那里?我要和他
说几句心事,大王有令,其他人均不准偷听。」
队长忙下令道:「把将爷带到囚禁犯人的牢房後,所有人退
到大门这边来。」
寇仲心中好笑,旋又大吃一惊,只见入门後左方有个两丈许
见方的石室,贴墙处有一列列的木架,放满枷锁铁 一类监狱常
见的东西还有兵器弓矢军服,但这均非教他吃惊的东西,头痛是
室内正中处放置的大铜钟,还有敲钟的撞 ,如若敲响,拜紫亭
睡熟亦肯定被唤醒。
自己刚才还着跋锋和徐子陵出手收拾门外守卫,不让他们有
通风报讯的机会现在当然是不可行的。
人急智生,又退至闸门处,好让声音传往外面,道:「差点
忘记大王另一个吩咐,大王指示只要一见疑人,勿只想着动手,
首先要敲响牢内的大钟,明白吗?」
小队长只有立正应是,心忖那用你吩咐。
墙外的跋锋寒和徐子陵收到警告,当然不会轻举妄动,但仍
想破脑袋也不明白为何寇仲说得出启牢的口令,据客素别所言只
有拜紫亭一个人知道。
跋锋寒叹道:「唉!这小子扮那样似那样,若我是守卫也要
给他骗得贴贴服服。」
徐子陵仰望星空,月儿刚升上东方天际,心忖明晚的星空下
,眼前壮丽的宫殿楼台,会否变为残烁瓦碎?救出宋师道等人已
从不可能变成可能,可是龙泉城军民的命运却是无人能作出预测
。
寇仲随一名牢卫往两边牢房林立的长廊尽处走去,此时他摸
清牢内的情况,闸内有十二名牢卒,只要手脚快点,兼之位置恰
当,可在任何人鸣钟示警前将牢内小卒收拾,外面的当然交由跋
锋寒和徐子陵侍候。
想到这里,心情大佳,差点吹起口哨来。这几天受的冤屈气
太多,报复起来自是份外痛快。
术文和他的兄弟共二十五人分散关在左右牢室,全体重枷脚
锁,一脸颓丧失落。
到达长廊尽处,右边的牢房内宋师道除手脚均有枷锁外,还
加上牛筋绳来个五花大绑,显是怕他内功精纯深厚,一般铁枷困
他不住。
宋师道脸色比今早见他时好多了,靠墙而坐,闭目不言,神
情倨傲不屈。
牢卒把铁闸门打开,道:「将爷请进,下属会依规矩把门锁
牢。」
寇仲微笑道:「当然应依规矩做。」
宋师道闻言一震朝他瞧来,认出他的声音。
寇仲背着守卫向他眨眼睛。
牢闸在後销上,牢卒返回大闸处。
寇仲抢前跪下,边研究如何为他解除束缚,边道:「他娘的
,拜紫亭竟敢冒犯你,我定要他本利归还,伏难陀刚给我宰掉,
而韩朝安那小子我曾答应不把他的卑鄙行为 露出去。」
宋师道听得一塌糊涂,不知其所云,只知回复自由是不争之
实,道:「若给看到我脱去枷锁,那牢卒怎肯给你开闸?」
寇仲笑道:「这个没有问题,我还要二哥帮手,不让人敲响
警钟。」
拔出井中月,先把牛筋挑断,再取出针炙用的银针,力贯针
尖,只几下便将手脚锁头打开,展示从陈老谋和鲁妙子处学得的
本领,道:「你坐着不要动,我去唤人开闸。」
放声让道:「启门!」
那牢卒慌忙赶来,寇仲故意挡着他视线,牢卒不疑有,一心
一意把闸门启锁拉开。
寇仲右手一探,抓着胸口,同时送出真气,牢卒哼也不哼的
昏迷软倒,给扯进牢内。
寇仲立即为他解袍脱靴,向宋师道道:「快扮成他的样子,
待会弯腰跟在我背後,保证不会被发觉。」
又大声道:「大王说对这犯人要客气点,因为他老爹是中土
很有名望的人。」
这番说是说给外面的牢卒听的。
宋师道一边活血行气,一边迅速穿衣,到摇身变为牢卒时,
随寇仲走出牢房,又装模作样为牢房上锁。
寇仲大步朝长廊走去,扬声道:「大王说若你们能看牢这批
犯人,击退突厥贼後所有人等均晋升一级,赏金五两。」
众卫信以为真,齐声欢呼。
宋师道跟在他身後。
外面的徐子陵和跋锋寒正全力窃听牢内的动静,闻言知是时
候,就那麽跃过院墙,大鸟腾空的往门外的卫士扑去。
众卫的注意力全被寇仲的甜密谎言吸引,到警觉时,徐子陵
和跋锋寒劲气压顶。
牢内众卫自然往闸外瞧去,骇然失色之际,寇仲和宋师道同
时发难,将他们逐一点倒。只眨几下眼的光景,内宫牢所有守卫
全被制服。
跋锋寒从队长身上取得锁匙,正要递给寇仲将闸子打开,蓦
地蹄声自远而近,二十多骑冲进院门来。
寇仲等无不色变,牢内仍关着术文等,难道这劫狱壮举,就
此功亏一篑?
黄易作品《大唐双龙传》卷四十四终
黄易《大唐双龙传》45
第一章 生死一线
二十多名粟末战士旋风般冲进内宫监的院落,领头的是长腿女将宗湘花,首先与站在门
外的跋锋寒和徐子陵打个照面。
宗湘花一声娇叱,抽缰勒马,座下战马神骏之极,人立而起,随来战士忙勒止马儿,一
时马嘶连连,只是这吵声足可惊动宫内其他守卫。
若跋锋寒和徐子陵没有适才在小回园外与这长腿女将接触,此刻只有冒险出手一途,希
望凭藉迅雷不及掩耳的疾快行动,把对方收拾,然后伺机逃走。
当然此乃下下之策,先不说宗湘花的剑术怎都可捱上十招八式,还有她那二十多名亲卫
可缠上他们一段时间,最糟是替术文等人解缚需时,能离开宫内时其他战士早闻得打斗声赶
至,他们四人或可逃生,术文等人必无幸免。
“铿铿锵锵!”粟末战士纷纷掣出兵器。
“咔嚓”!
监牢闸锁开启,可是寇仲在徐子陵眼色阻止下,不敢把门拉开。
四人隔着铁栅八目交投,不敢动半个指头。
宗湘花座骑前蹄落回地面,两手张开拦着要出手的手下,目光扫过穴道被制横七竖八倒
在内宫监门外的八名守卫,又掠过隔门呆立的四人,露出一个疲惫的表情,似对眼前情况有
不胜负荷的神态,叹道:“你们在这里干甚么?”
她这么开腔的一句话,徐子陵立即掌握到她非是专诚赶来阻止他们劫狱的,忙道:“我
们只想救回无辜被囚的兄弟,绝无伤人之意。”
寇仲和宋师道感到徐子陵与宗湘花不似纯是敌人的关系,知机地没有插嘴说话,气氛奇
异古怪。
宗湘花俏脸忽红忽白,显是心内两个不同的思想正在矛盾斗争,委决难下。
她的手下均蓄势待发,只要头子一声令下,立即狂攻跋徐两人。
跋锋寒淡淡道:“侍卫长此来又是干甚么呢?”
宗湘花俏脸泛起一片寒霜,冷然道:“宫奇在那里,他不是将平遥商送到宫牢来吗?”
跋锋寒和徐子陵为之愕然,开始有点明白寇仲因何在这刻出现。
寇仲陪笑道:“我见宫将军长年在外扮狼盗打家劫舍,杀人放火,回宫后又日夜马不停
蹄,没有时间休息,只好请他在别处小睡片刻,哈……”
宗湘花怒道:“胡说!”
跋锋寒双目杀机大盛,显是心中动气,不惜动手,沉声道:“侍卫长该知我们非是含血
喷人的无耻之徒,侍卫长请告诉我宫奇是否长年在外?他和他那批亲兵是否乃回纥大明尊教
的人?他和马吉的关系是否特别密切?假若答案均非否定,侍卫长该知我们不是无的放矢。
龙泉的税收这么低,出城人城都不用付税,贵大王建军造船的经费从何而来,何况只是应付
突厥人的苛索已令你们非常穷困。对平遥商的不幸遭遇,侍卫长总有个耳闻吧?”
宗湘花娇喘叱道:“不要再说!”
所有人的目光均集中到她身上,待她下决定。
寇仲叹道:“目下在龙泉城内,只有拜紫亭一个人不相信大势已去。我也不忍瞒你,韩
朝安刚和我达成协议,不但会将大祚荣交给小弟,还会立即与盖苏文撤返高丽。侍卫长的敌
人是在城外而非这里,杀掉我们只会令粟末族与突厥人再无转寰余地,侍卫长该否为龙泉的
全城百姓着想?”
宗湘花玉容黯淡,她手下亦受到这番说话的影响,不知是否想起家中的父母妻儿,拿兵
器的手再非坚定有力,兵锋下垂。
跋锋寒道:“侍卫长不是碰巧巡到这里来吧?”
宗湘花如梦初醒的娇躯微颤,垂下蛲首低声道:“我答应秀芳大家送宋二公子离开。”
徐子陵讶道:“宗侍卫长不怕大王责怪?”
宗湘花露出坚决神色,冷冷道:“大王打算怎样处置我是他的事,我只做自己认为应该
做的事。”接着向手下颁令道:“把少帅那两匹马带来。”
四名手下犹豫片晌,终接令去了。
寇仲舒一口气道:“我们可以出来吧?”
宗湘花叹道:“大王正巡视城防,我可保证你们安全离开宫城,可是外城那一关你们怎
样过?”
跋锋寒微笑道:“只要能离宫,我们有方法离开。大明尊教的人从秘道撤走了,侍卫长
明白吗?”
宋师道回头去释放术文等人时,寇仲开门出牢,与跋锋寒和徐子陵来到宗湘花前,低声
道:“平遥商十六人正在西苑内等候小弟,我们是否需有批战马军服,以方便行事。”
宗湘花思索片刻,先召来手下吩咐他们将平遥商带来,然后断然道:“大王不在,宫内
由我作主,我要送甚么人出宫谁敢拦阻。唉!”
徐子陵道:“可是这么一来宗侍卫长等若背叛大王,天威难测。”
宗湘花显露她骄傲的性格,冷然截断他道:“这方面不用为我操心,我既决定这么做就
这么做。哼,粟末灭族在即,我宗湘花纵使死,也要死得光明正大,不授人以话柄。”
寇仲低声问道:“秀芳大家她……”
宗湘花断然道:“我劝过她,可是她不肯听,且坚信你少帅能拯救龙泉。”
寇仲惟有以苦笑回报。拜紫亭失去理智,明天一战如箭脱弦,神仙难改,现在只剩下大
祚荣这个希望。
跋锋寒和徐子陵却想到客素别,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说服其他将领来场兵变吗?
徐子陵问另一事道:“宗侍卫长令早离开小龙泉时,我的朋友阴显鹤追在侍卫长马后,
他……”
宗湘花显是心情极坏,再次不耐烦的打断他道:“你这朋友的脑袋肯定有问题,当时我
恨不得将你们碎尸万段,他却追在我身后问我能否记起他是谁?有没有印象?我叫他滚蛋,
他就没再追来啦!”
三人听得愕然以对,他们猜的本是阴显鹤因在龙泉遇上这长腿美女,惊为天人而暗恋上
她,但听宗湘花如此说,当然是另有内情。
寇仲知道的比跋锋寒和徐子陵多一点,问道:“侍卫长怎会记不起他呢?你不是曾向秀
芳大家提过他的名字吗?”
宗湘花没好气的道:“所以我说他不正常。在年多前连续十多天,每趟我早上出宫巡城
,他都像幽灵般立在宫门呆盯着我,我派人赶他走并打他,他却不还手,前天我又见到他,
遂向秀芳大家提过,唉,我不想再提这个人。”
此时宋师道和术文等从牢内走出来,大家相见,自有一番欢喜,不旋踵罗意和欧良材等
平遥商被带到,均有再世为人的欣悦。
马儿欢嘶,万里斑和塔克拉玛干见到主人,冲过来和两人亲热。
跋锋寒一把搂着马颈,叹道:“我的宝贝,若你有甚么三长两短,我定会大开杀戒。”
别头看到同是搂着马儿的徐子陵神色凝重,忍不住问他道:“你的神情为何如此古怪,现在
所有事情大致解决,不值得高兴吗?”
徐子陵压低声音,沉声道:“事情的发展顺利得教人意外,我不知如何反生出不祥的预
感?乍看一切都像老天爷巧妙的安排,忽然所有事情迎刃而解。但否极会泰来,乐极可生悲
,我有点不敢相信我们的幸运。”
跋锋寒低声道:“你是否怀疑宗湘花?”
徐子陵摇头。
跋锋寒道:“另一可能是韩朝安出卖我们?可是他这么做对他有害无利,他不致这么愚
蠢吧?”
徐子陵再摇头,叹道:“或者是我过份操心。”
此时寇仲的声音传过来道:“兄弟们!动身啦!”
因徐子陵的不祥预感,跋锋寒联同寇仲说动宗湘花,令她改变主意,让各人穿起军服,
骑上战马,扮作她手下的禁卫,驰出皇宫。
到朱雀门在望时,以头盔掩脸的寇仲向徐子陵道:“有否被暗中监视的感觉。”
另一边的跋锋寒没好气的道:“这是皇城主门重地,皇宫与外城唯一的通路,遍布明岗
暗哨,没有人注意才是怪事。”
寇仲目光落在朱雀大门上左右排列的四座箭楼,又移往守卫森严、长达三丈的城道出口
,叹道:“我这叫慌不择言,若有不测,我们四个或可杀出重围,可是我们的老朋友定是半
个不保,马儿亦会遭殃。想想也教人心惊肉跳,陵少仍有危险的感觉吗?”
徐子陵尚未来得及答他,一道鼓响,以千百计的粟末战士从大门狂拥进来,同时城头箭
褛现出无数箭手,一下子把唯一出路完全堵死。
在众人身后的宋师道大喝道:“小心!”
寇仲回头一瞥,另一群战士从后方两座官署潮水般涌来,将他们的退路封锁,人人弯弓
搭箭,瞄准他们随时发射。
宗湘花出奇的冷静,勒马娇叱道:“大家不要动。”
众人别无选择,只好听她的吩咐。平遥商其中两人呻吟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