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跟在身旁。」
烈瑕踏前两步,装做往四处看望,道:「为何不见少帅与子
陵兄同行?」
他这两步踏的极有学问,要知徐子陵正严阵以待,对他的进
逼自然而然该生出反应,他便可以从徐子陵气场的强弱,从而推
知得出徐子陵作战的能力,以决定进退。
烈瑕尽管低垂双手,以示没有恶意,但谁都晓得这位大明尊
教文采风流、出类拔萃的人物,随时可发动雷霆万钧的攻击。
徐子陵卓立如山,一对眼睛精芒闪闪,语气却出奇的平静,
道:「我徐子陵虽非好斗的人,却再没兴趣听你的胡言乱语,动
手吧!」
烈瑕忙道:「唉!子陵兄真的误会,我绝没有动手的意思,
不阻子陵兄啦!」
说罢往後飞退,瞬那间变成在月夜下草原上的一个黑点,没
入右方一片疏林内。
徐子陵心知肚明他仍在暗里隔远观察自己,因为在正常情况
下,任何人如此提气凝势,必损耗真元,实非身负内伤的人负担
得起。
岂知徐子陵的「梵我如一」,只是一种精神境界,不需内力
的支援,且对伤势大有裨益。
假若烈瑕以气劲和徐子陵做对峙,自是另一回事,徐子陵想
不露出马脚也不行。
幸好烈瑕在弄不清楚徐子陵伤势深浅下,不敢轻举妄动。
徐子陵利用刚结聚得的真气,倏地闪身,没进林内,接着一
跤跌倒地上,前方是蜿蜒流过树林的一道小河。
只是这下横掠近八丈的身法,足可吓的烈瑕不敢再跟来。
小小代价,买回小命,怎都是划算吧!
寇仲追在可达志背後全速飞驰,奇异地内伤不但没因提气运
劲加深加重,反愈奔愈见好转,气血愈是畅行无阻。就像他初练
长生气,需边走边练的情况。
早在起步之时,寇仲因一心一意与可达志同往援阴显鹤,故
得而抛开一切,进入无人无我的至境。假若他是独自一人,又或
和徐子陵在一起,由於要动脑筋,必因此心神分散,不能如目下
般心凝意聚。最妙是追踪之责全在可达志身上,他只需紧追在可
达志背後,一切妥当。
可达志数度回头瞧他,怕他不能支持,岂知竟见他能不即不
离的追在身後,禁不住露出奇怪神色,不明白因何寇仲竟能丝毫
不受伤势牵累。
寇仲却是无暇理他,更清楚自己又在长生诀、和氏壁、邪帝
舍利合成的先天真气领域中,再做突破。
在伏难陀的生死威胁下,为了徐子陵,他成功使出「井中八
法」最後一式「方圆」,使他对自己的能力有进一步的了解。
於使出「方圆」的一刻,在他心中再无生死胜败或任何扰人
的杂念,人、刀和宇宙联成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天地精气在他
施刀时灌顶而下,将没有可能的事变成可能。
这大概该是伏难陀所说的梵我不二吧!
草原在脚下飞退,双脚似能吸收融融浑浑的地气,而先天精
气则缓慢实在的灌顶而来,古人所谓「夺天地之精华」,也不外
如是。
只需少许真气,他便如能永远在草原上滑翔,直至宇宙的尽
头。
寇仲心灵似像提升上虚空的无限高处,与星月共舞同歌,有
种说不出的自在和满足。
闭塞的经脉逐一被打通,并裂的伤口迅速愈合,完全是个没
有人能相信的神迹。
可达志倏地止步。
寇仲像从一个美梦醒来般,回到眼前的现实世界。
可达志一震道:「糟糕!我们中计哩!」
寇仲定神一看,两人身处在丘坡之顶,前方横亘着丘陵起伏
的山地,被浓密的树林覆盖,蹄声轰天响起,数百战士从林内冲
出,潮水般朝他们杀来。
在平坦的草原上,没有人能在长途奔跑下快得过马儿的四条
腿,今趟他们是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对方中只要有深末桓、木玲那类高手助阵,他们必死无疑。
「锵!」
可达志制出狂沙刀,双目射出坚定不移的神色,语气平静至
近乎冷酷的道:「我死也要找深末桓来陪葬!」
敌骑不住接近,把距离减至不到半里,直有摇山撼岳的惊人
威势。
寇仲回头一瞥,见到左後方地平远处有大片树林,一拍可达
志肩头道:「随我来!怎也要搏这一。」
徐子陵躺在岸旁泥泞湿润的草地上,全力行气调息。
忽然破风声再起,自远而近,不用说也是烈瑕改变主意,不
肯错过这个能在神鬼不知下干掉他的天赐良机。
这趟无论如何吓唬他亦不起作用。
徐子陵暗叹一口气,翻身滑进冰凉刺骨的河水里,贴着深只
八、九尺的河床顺水潜往下游。
口鼻呼吸封闭,内呼吸天然替代,徐子陵感到浑身轻松起来
,竟暂时把烈瑕忘掉,就那麽随水而去。
敌骑愈追愈近,快到箭矢能射及的距离,两人仍亡命奔驰。
目标树林只在两里许外,但这却可能是他们永远不能抵达的
地方。
只要拉近至敌人箭矢可及的距离,他们除了掉头迎战,再无
他法。
一把暴烈愤恨的声音在後方以突厥话喝道:「你们这两个没
胆鬼也有今天,有种的就停下来。」
寇仲催气加速,向可达志喘着气道:「说话的小子肯定思想
幼稚如孩童,这是我儿时在扬州最常听到的两句话。」
可达志回头一瞥,笑道:「这小子该是深末桓,还能挺下去
吗?」
「铮!铮!」
弓弦声响,两支劲箭破风而来,落在两人身後五丈许处。
两人同时想起一件事,骇然色变。
射程比普通强弓远上一倍的飞云弓,岂非可把他们当成活靶
?
徐子陵在河水中缓缓潜游,不敢弄出任何拨水的声响。
超人的灵觉,使他晓得敌人正沿河追来,向烈瑕那级数的高
手,虽说在密林内,只要借点月色星光,也肯定可发觉他在河水
里。
心中叫苦时,忽然发觉河底靠岸壁处有块大石,石下似有空
隙,忙朝此游去。
果然天无绝他徐子陵之意石下,空隙刚好容身。
才藏好身体,破风响起,倏又停止。
徐子陵心叫不妙,难道烈瑕厉害至此,竟晓得他藏在石隙内
吗?
风声再起,接着是有人从空中降到岸旁草地的声音。
烈瑕的声音道:「有什麽发现?」
一把如银铃钟音般好听的女声苦恼道:「完全没有气味和痕
迹,难怪这小子每趟被人追捕,最後均能脱身。」
她的汉语字正腔圆,是道地的北方汉语,徐子陵虽是第一趟
听到她的声音,却敢肯定她是汉人。
且若她是回纥人,好应和烈瑕说自己的语言。
她会是谁呢?
更醒悟到烈瑕去而复返,是因多了这个帮手。即使自己不受
伤势影响,仍逃不出他们的毒手。由此推知,此女武功应与烈瑕
非常接近,甚或不在他之下。
难道是祝玉妍提过五类魔内武功最高的毒水辛娜亚?
烈瑕道:「我本以为他借水遁,可是追到这里仍不见他的踪
影,这麽看他的伤势并不严重。他究竟要到什麽地方去,寇仲那
家伙为何不与他在一起?」
徐子陵心忖烈瑕该不晓得伏难陀曾与他们交手,否则当知道
他和寇仲伤势加重。
女子沉声道:「就让他们多活一天,有大尊和善母亲自在此
主持大局,岂容他们横行无忌,我们走!」
风声远去。
徐子陵从石隙浮出来,到水面转身仰躺,呼吸着林木的气息
,任由河水把他带往下游,心神进而与万化冥合,务求藉此别开
心裁的疗伤法,争取最快速的复元。
「嗤」!
破风声至。
寇仲勉力往横移,避开第一枝从飞云弓发射的夺命劲箭。
身法因而一滞,登时落後可达至近半丈。
此时两人离开目标树林不到一里,但却像永难逾越的鸿沟。
只要有十来把弓能直接威胁他们,加上飞云神弓,他们就算
改变主意回身迎敌,恐怕仍难逃箭矢穿身的厄运。
寇仲尚未回气,「嗖」的一声,另一枝飞云箭又电疾射来。
寇仲心想我也有今日了,以前以灭日弓射杀敌人,不知多麽
痛快,现在深末桓以牙还牙,他却毫无反击之法。
可达志倏地退到寇仲身後,狂沙刀反手後劈。
「当」!
刀锋正中箭锋,硬将劲箭挡飞。
可达至一掌拍在寇仲背後,助他加速,自己则箭矢般追上寇
仲,把与敌人的距离拉远少许。
寇仲再难边走边疗伤运气,登时大为吃力,把心一横道:「
可兄得为我报仇。」
正要回头迎敌,岂知可达至一把扯着他衣袖,带的他纵身而
起,掠过近七丈的距离,怒道:「现在岂是逞英雄的时候,要死
就死在一块儿。」
寇仲心中一阵感动,想不到可达至这表面冷酷、处事不择手
段的人,如此有情有义。
树林只在前方半里处。
可是两人费力狂奔,又费力躲挡飞云箭,早是强弩之末。
敌人又逐渐赶上来。
只听一把尖锐的女生厉叱连连,说的是室韦话,虽听不懂,
总晓的是催促手下追上他们。
可达至一声尖啸,扯着寇仲衣袖,发力加速。
寇仲心中叫苦,晓得可达至拼着损耗真元,也要抵达树林,
但如此一来,即使他们真能逃入树林,恐怕能否站稳也成问题,
遑论继续逃命。
树林只在四十丈外。
蓦地树林内杀声震天,数也数不清的奔出大群战士,往他们
迎来。
两人心叫吾命休矣,哪能想到敌人竟高明至另有伏军藏在这
一边。
第九章 邪王本色
徐子陵离开小河,登岸续行,整个人有焕然一新的感觉。
没有一种经验比潜泳水中,更有回归大自然的感觉,适才他
在绝对的松弛下,进入深沉而清醒的半睡眠状态,思维意识仍在
活动,身却处於休息的情况,体内真气如日月运行,周游流转,
先天气由左右涌泉穴分别涌注,左热右寒,阴阳调和,令他的内
伤立即大有起色。
迎着清寒的夜风,他虽衣衫湿透,并没有寒冷的感觉,且由
於催气疗伤,水气被蒸发,当镜泊湖林区在望时,他的衣衫已经
乾爽。
虽连番遇挫,致伤上加伤,但却能令他的疗伤心法更上一层
楼,将卧推展至新的境界。
更隐隐感到自吸取邪帝舍利的精华後,到此刻才彻底地与内
真气融合。
他不敢去想师妃暄,怕会因而心浮气躁,只决定抵达邪帝舍
利的位置,再作打算。
徐子陵穿林而过,心忖这岂非是位於湖旁镜泊亭的位置?
自然而然地他朝昨夜与师妃暄和寇仲暗里远远监视镜泊亭时
的高大树摸去。
蓦地师妃暄盘膝於大树棋干上的倩影入眼,这仙子回首往他
瞧来,秀眉轻蹙,不用说话,徐子陵清楚体会出她「你这人哪!
为何仍要赶来呢?」的心意。
徐子陵喜出望外,又大惑不解。
寇仲和可达志仍保持最快速度的冲刺,怕的是深末桓的飞云
弓。
寇仲拔出井中月,向可达志长笑道:「杀一个归本,杀一双
有赚,这生意划算啊!」
可达志回头一瞥,露出不解神色。
寇仲亦感到有异,原来深末桓那方面的战士纷纷勒马,弄得
马儿嘶啼仰身,情况混乱。
两人停下步来,另一边的骑士漫野冲来,看清楚点,寇仲一
震道:「是我的兄弟古纳台的人。」
一把声音传来道:「少帅别来无恙!」
寇仲闻声大喜道:「老跋你究竟到哪里去哩!害得我们瞎担
心了好几天。」
领头者除别勒古纳台、不古纳台,尚有多时不知踪影的跋锋
寒。
五百多名战士旋风般驰来,扇形散开,与深末桓一方结阵的
叁百多名战士成对峙之局,强弱之势,清楚分明。
寇仲和可达志绝处逄生,执回两条小命,自是欣喜莫名。跋
锋寒和古纳台兄弟驰至两人身前,叁人目光灼灼的打量可达志,
寇仲连忙引介。
跋锋寒跃下马来,以古纳台兄弟听得懂的突厥话哈哈笑道:
「见面胜过闻名,任我跋锋寒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你两人为何会
走在一块。不过此事迟些再告诉我,处置深末桓比这更重要。」
识英雄重英雄,虽是敌友难分,别勒古纳台兄弟对可达志仍
表现得很友善。
可达志对跋锋寒特别注意,道:「有机会定要领教跋兄的斩
玄剑。」
跋锋寒微笑道:「那小弟将求之不得。不过斩再非斩玄,已
易名为偷天。」
移到寇仲旁,欢喜的搂着他肩头道:「你这小子真命大,我
们守在这里并非因晓得你会给人追杀,而是准备伏击和截劫老拜
那批弓矢,交给我的事,小弟定会给你办妥。」
接着双目杀机大盛,投往约千步外的阵,沉声道:「今趟该
用甚麽战术,才可杀敌人一个片甲不留呢?」
别勒古纳台皱眉道:「我们虽比对方多上二百多人,大胜可
期。可是深末桓最擅遁逃,若给他逃进树林,极可能落得功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