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错浑身剧震,竟不进反退,后挫一步。众人才知“岳山”这一指既凌厉又集中,竟破去晃
公错的七杀拳劲,直侵其经脉,令晃公错忙于化解下,坐失良机。
而寇仲更清楚徐子陵窥准时机,借飞退的同时卸劲借劲,打破攻守均衡的僵局,展开第
二轮的攻势。
在众人包括可达志在内完全料想不到下,徐子陵在飞退的势子未尽之时,竟神迹般倏地
改向,流星电闪地重往晃公错飞投回万。
以晃公错超过七十年的武学修养,亦大吃一惊,信心顿失,只好斜退右后方,贴至桥
栏,双拳齐出,严密封格,不求有功,只求无过,再次陷于苦守之势。
徐子陵心知肚明成功失败,就在此时。他可说施尽浑身法宝,从对方的心理、信心、气
势、判断等无孔不入的寻找晃公错的破绽错失,到这刻才真正占得上风。不过晃公错一甲子
以上的功力确非等闲,气脉悠长、韧力十足,一旦让这前辈高手能放手反攻,最后败阵的可
能是自己而非对方。
徐子陵凌空疾掠,脚不沾地的横过两丈远的桥面,十根手指向掌心弯曲,左右十指交
错,右手拇指压在左手拇指上,一式内缚印,迎上晃公错轰来的双拳。同时喝道:“换日大
法!”这四字暗含真言印咒的心法,以晃公错为目标而发,每一喝音巨锤般敲打在晃公错的
心坎上。假若晃公错不是打开始因矛盾的心情以至气虚势弱,这“四字真言”最多只能做成
小骚扰,可是此刻晃公错因摸不透他的攻势而心生慌乱,这“四字真言”的影响便非同小
可,登时拳势减弱。
拳印相接,竟是全无劲气交击之声。
寇仲身后的李密低呼道:“糟啦!”
话犹未已,晃公错略一跄跟,往横错步,连不懂武功的人也看出他是身不由己,给对手
带得失去平衡。
寇仲旁的常何咋舌道:“厉害!”
徐子陵心知得手,他以内缚印配合卸劲之法,硬把晃公错的拳劲缚锁消卸,这着奇兵登
时害得晃公错像用错了力道般,难过得差点吐血。
徐子陵由内缚印改为外缚印,拇指改置外侧,劲气疾吐,此时两双手仍是紧缠不放,晃
公错哪想得到他的内气可随心所欲的改卸为攻,登时应印而加速横跌之势。
晃公错暗叹一声,跟着暴喝如雷,同时顺势腾身而起,再顾不得颜面,越过桥栏,往永
安河投去。眼看他要湿淋淋的掉进渠水里,对岸围观的群众中突然射出黑忽忽的东西,越过
七、八丈的水面,后发先至的来到晃公错的脚下,精准无误地令晃公错点足借力,就凭这一
换气腾升,安然返回永安渠的西岸,才看清这黑忽忽的东西原来竟是只鞋子。
寇仲感到可达志把目光投往掷鞋的人堆中,忽然雄躯微震,显然瞧出是谁如此帮晃公错
的忙,而他肯定认识这个人,否则绝无可能从人众中迅快把这人分辨出来。像他寇仲便自问
办不到。
徐子陵瞧着鞋子沉进水里,知道该见好即收,否则丙与晃公错交手,对方在盛怒之下,
抛开所有生死顾忌,吃亏的大有可能是他现在这威震长安的岳山,仰天发出一阵长笑,道:
“晃七杀!本人失陪啦!”
斜掠而起,往跃马桥另一端射去,几个起落,消失在围观者的人墙后。
楼上诸人重新归席,李密和王伯当顺势随可达志坐入寇仲、常何的一桌。
可达志为两人引见常何和寇仲,李密有点心神不属,对寇仲并没有特别在意。虽说李密
和寇仲仇深似海,但两人并不熟识,若换过是沈落雁,看穿寇仲的机会势将大增。
可达志的心神仍在刚才的龙争虎斗上,惋惜的遣:“想不到弃用霸刀的岳山,仍有威凌
天下的霸气,换日大洁不愧天竺绝学,奇诡玄奥,令人叹为观止。”
此时晃公错神色如常的登楼继续未竟的午宴,连寇仲也佩服他的深沉,暗忖换过是自
己,必找个地方躲起来无颜对人。
王伯当笑追:“可兄是否手养哩!”
可达志一对眼睛亮起来,露出一丝充满自信的笑意,却没有答话。
李密瞧着窗外回复人来车往的跃马桥,轻叹一口气道:“岳霸这趟来长安,必掀起一番
风翻云涌,可兄若能击败岳霸,将立即名震天下。”
常何压低声音道:“听说皇上与岳霸刀多年知交,可兄须三思而行。”
他一向虽不欢喜可达志,此时见李密和王伯当推波助澜,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忍
不住出言警告。
寇仲则在桌底暗踢常何一脚,示意他找借口离开,对着李密和王伯当两人,实是非常辛
苦的事。尤其想起王伯当对素姐的恶行,更是憋得心中难受之极。
可达志微笑道:“若在下只是找岳霸切磋武技,皇上该不会怪罪吧?”
李密盯着可达志淡淡道:“刚才掷鞋子为晃公错解困的是否可兄的熟人呢?”
寇仲暗呼厉害,从可达志微妙的反应,精明的李密得出与自己相同的结论。
可达志神态如常的油然道:“密公既瞧不出掷鞋者,在下又怎会看到,只是因此人高明
至极而心生惊异吧!”
李密当然不信他的鬼话,目光移到寇仲的丑脸上,目露精光,似要把他看通看透,含笑
道:“日下长安最受人触目的两件事,就是岳霸入城和莫先生在此悬壶济世。不知莫先生有
否打算落地生根,长做长安人呢?”
寇仲不敢说出向尹德妃胡诣的那番话,皆因并不合乎情理,道:“多谢密公关心,小人
仍末作得决定。”
常何知是时候,起身告辞追:“莫兄还要到工部大人处为他爱儿治病,请各位恕过失陪
之罪。”
寇仲暗唤谢天谢地,忙随常何告罪离去。
第十章 往事如烟
马蹄声铺天盖地而来,到东来客栈门外倏然而止。
徐子陵负手面窗而立,凝望客栈后园大雪后的美景。马跷声骤止后,整座客栈肃静下
来,这突然而至的静默本身已是一种沉重的压力,令人知道不寻常的事发生了。
徐子陵沉声道:“进来吧!门并没有上锁。”
门外的李渊微微一怔,先命手下驱走附近房间的住客,这才推门而入,来到徐子陵背
后,抱拳道:“李渊刚得知大哥洁驾光临,特来拜会问好。”。
徐子陵冷笑道:“李渊你是高高在上的大唐皇帝,一统天下指日可期,该是小民岳山向
你叩拜请安才合规洁。”
倏地转身,凝起岳山的心法,双目精芒暴闪的与李渊目光交击。
李渊仰天长笑,道:“岳大哥休要耍我,无论李渊变成什么,但对岳大哥之情,却从来
没变。大哥练成换日大法,今趟重出江湖,先击杀天君席应,今天又败老晃于跃马桥上,早
成就不朽威名。小弟衷心为岳大哥你鼓掌喝采。”
徐子陵叹一口气,摇头苦笑道:“江湖虚名,只是镜花水月,何足挂齿!岳山已非当年
的岳山,往事如烟,更不愿想起当年旧事。小刀你回去当你的皇帝吧!岳山今趟来长安,只
为找晃七杀算账,说不定今晚便走,罢了罢了!”
“小刀”是岳山遗卷里曾提过两次对李渊的昵称,由于徐子陵根本不知岳山和李渊间发
生过什么事,所以先发制人,摆出往事不堪回首,不愿计较的姿态。
事实上李渊亦像祝玉研般从没有怀疑过岳山也可以是假冒的,最关键自然是“换日大
法”可令岳山有脱胎换骨的变化。此时岳山的“小刀”一出,登时勾起李渊对前尘往事的追
忆,百般情绪涌上心头,剧震道:“岳大哥再不怪小刀当年的旧事吗?”
徐子陵旋风般的转身,背向这位大唐朝的皇帝,沉声道:“现在我最大的心愿,就是
与`天刀’宋缺再较高下,不过在这事发生前,先要找一个人算账。”
李渊一呆道:“这个人是谁?”
徐子陵一字一字的道:“就是`邪王’石之轩,若非他的卑鄙手段,秀心怎会含怨而
终。”
李渊双目杀机大盛,冷哼道:“石之轩还未死吗?”
徐子陵淡淡道:“他不但未死,且还在你身旁虎视眈耽,若非有此原因,小刀你怎能在
这里见到我呢?”
李渊终于色变。
寇仲拍拍小孩的脸蛋,故作谦虚的道:“并非小人本事,而是刘大人令郎患的只是小
病,所以两针立即收效,看!宝宝退烧哩!”
刘夫人比刘政会更迅快地探手轻模儿子的额头,大喜道:“莫神医真是医术如神,小南
没烧哩!”
刘政会喜出望外,干恩万谢的说尽感激的话。
回到外堂时,常何笑道:“招呼莫兄的重任暂且交给刘大人,末将已有三天没有回廷卫
署了。”
与寇仲约好晚上到沙家相晤后,即匆匆离开。
两人在大堂坐好,刘政会欣然道:“听常将军说莫先生对庭院建筑有独到心得,不知对
小弟这座府第有什么宝贵意见?”
寇仲暗忖你错把我当是陵少,我怎能有什么意见,避重就轻地笑语道:“刘大人这座府
第构思独特,自跨进院门,小人便感到宅主人必然是气字不凡,胸怀远志的人物。”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寇仲的吹捧,被捧者刘政会虽也觉得有点过份,仍是乐得飘飘然的谦虚道:“怎敢当!
怎敢当!”
寇仲避过一劫,信口开河道:“小人虽然除医书外没看过其他的书籍。嘿!其实看过的
医书都不多,全赖家叔口传诀要。不过我自少爱看美好的事物。哈!可能是因小人天生貌丑
吧!”
刘政会心有同感,但口头上当然要表示不会认同,笑言道:“男人最重要的是本事和成
就,莫先生长得这么高大轩昂,哈………”寇仲笑着打断他道:“多谢刘大人的夸奖,小人
之所以会迷情建筑,皆因建筑物除好看外,还有实用的价值,令它和书画只可供观赏不同。
嘿!就像漂亮的女人那样。哈!”
刘政会忙陪他发出一阵暖味的笑声。
寇仲知是时候,转入正题问道:“这两天小人都在福聚楼三楼用膳,从那里看过来,发
觉跃马桥四周的建筑最具特色,不知刘大人对这区域的建筑有否留心?”
刘政会欣然道:“长安城的大小建筑均要先经我工部的批准,故对这些建筑都了如指
掌,不知莫先生想知道哪方面的事?”
寇仲笑道:“我这人性情古怪,欢喜一些东西时会巨细无遗,穷追不舍的寻根究底,若
刘大人有关于这方面的资料,就最理想不过。”
刘政会笑道:“这个容易,莫先生看看哪天有空,请驾临小弟办事的衙署,在那里所有
资料均完备无缺,可任莫先生过目。”
寇仲心中大喜,却知不能表现得太过猴急,强压下心中的兴奋,道:“请恕小人不客
气,不若明早为娘娘治病后,找个时间到工部拜访刘大人如何?”
说这两句话时,似感到至少半个杨公宝藏已落进口袋里。
李渊动容道:“裴矩就是石之轩?”
涂子陵道:“此事经我多年来暗中访查,可肯定不会冤枉错他。”
李渊歉然道:“岳大哥勿怪小弟尚存疑心,只因事关重大,耳太令人难以相信。”·徐
子陵暗呼好险,自已刚才一副唯恐李渊不信的神态,绝非霸刀岳山的作风。换过是真岳山,
老子爱说什么就什么,哪有闲情去理你是否相信。心中暗自警惕,否则会在这些细节处暴露
出自己像寇仲的莫神医般是冒牌货。
李渊移到他旁,与徐子陵并肩而立,凝望园内的雪景,沉吟道:“我曾与裴矩共事杨广
多年,回想起来,此人确有点深沉难测,甚有城府。而大隋之败,他亦脱不了关系,可是他
为何要这样做?弄得天下大乱,究竟于他有何好处?”
徐子陵冷笑道:“我看你是养尊处优惯了,竟忘记魔门中人只要能损人的事,决不理会
否利己,也要一意孤行。若我所料不差,他该有两个目的,首先是一统魔道,然后再一统天
下。那时道消魔长,他将可任意胡为。说到底,只有这样才可除去正道与魔门的所有敌
人。”
李渊一震道:“有我李渊一天,怎到他石之轩横行无忌。石之轩现在究竟身在何处?”
徐子陵冷然道:“今趟我重出江湖,故意与魔门中人拉上关系,正是要找出石之轩究竟
躲在哪一个洞里。”
李渊恍然道:“难怪在成都岳大哥对付席应时,竟有安胖子和尤鸟倦两人为你助阵,我
初时大惑不解,原来内中有此因由。”
在补救破绽方面,徐子陵做足工夫,遂转入正题道:“没有人晓得石老邪刻下在什么地
方,又或化身作任何人,但我敢写包单他下一个对付的目标,必是你大唐皇朝无疑。””李
渊愕然道:“岳大哥为何如此肯定?”
徐子陵迎上他瞧来精芒电射的双目,一字一字的道:“小刀可知杨虚彦的真正身世?”
李渊脸容不见丝毫情绪波动,显然作了最坏的打算,沉声道:“他究竟是何人之子?”
徐子陵淡然自若道:“他是谁人之子仍非最关键的地方,但杨虚彦却肯定是`邪王’石
之轩苦心培育出来的邪恶种子,天邪道这一代的传人。我今趟路经关外,遭晃公错、杨文干
和杨虚彦意图置我于死,正是怕我入关来把这些事情告诉你。我本无入关之意,再三思量
后,终于还是来了。”
李渊露出感激的神色,旋又双目杀机大盛,冷哼道:“现在我既已晓得此事,他们还想
活命吗?”
徐子陵现出一个由石青石旋教给他真岳山的招牌笑容,充满冷酷深沉的意味,道:“放
长线才能钓大鱼,要杀这三个人绝非易事,一个不好他们反会溜得无影无踪。更何况照我看
晃过错并不知杨虚彦与石之轩的关系,为的纯是私仇。”
李渊皱眉道:“杨虚彦究竟是什么人?”
徐子陵答道:“杨虚彦实乃杨勇的幼子。”
李渊失声道:“什么?”
徐子陵道:“杨虚彦仍未知道他的身世被我揭穿。前次他在关外与晃公错和杨文干来对
付我时,亦没有暴露身份。所以只要你把杨文干召来,严斥一顿,当可令他们减去疑心。至
于下一步棋怎么走,我们须从长计议,绝不可轻举妄动。”
李渊长叹道:“岳大哥仍对我李渊这么情深义重,真教李渊徐子陵打断他道:“我岳山
为的并非你李渊,而是碧秀心,她一生人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见到天下太平盛世,止战息
兵的情况,只有除去石之轩这祸乱的根原,你的大唐朝才有希望为中原带来统一的局面。其
他的都是废话。回去吧!待我想想再到皇宫去找你。”
李渊走后,徐子陵立即离开东来客栈,在横街小巷左穿右插,肯定没有人追蹑之后,才
潜往侯希白的小院,与雷九指和寇仲碰头。
寇仲赞道:“陵少今早在跃马桥的演出确是精彩绝伦。晃老怪明明功力火候均在你之
上,但偏偏从开始便缚手缚脚,给你玩弄于股掌之上,气得差点吐血。若非有人掷出臭鞋,
他还会变成落水鸭呢。哈!究竟臭鞋是谁掷出来的?”
徐子陵沉声道:“赵德言。”
寇仲失声道:“什么?”同时想起可达志的奇怪反应,心中信了九成。
徐子陵道:“那表示赵德言已放弃追杀突利,甚至可能猜到我们已在长安,又或即将来
长安。”
雷九指此时才至,坐下道:“你这重出江湖的岳山成了另一个宁道奇,根本没人敢跟踪
你。我巡了几遍,没有任何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