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文原排众策骑而出,高呼道:“立即召集所有人,准备开船。”
船上有入应道:“所有人都在船上等候!大老板呢?”
白文原叫道:“大老板即到,但后有江淮追兵,快让我们上船。”
船上的人听到有追兵,立即慌了手脚,降桥板的降桥板,扬帆的扬帆,乱作一团。
寇仲凑到徐子陵耳边道:“成功啦!懊轮到我们出马。”
“咯!咯!”
寇伸接着推门而入,对从床上坐起来的徐子陵道:“醒来啦!”
徐子陵没好气道:“吵也给你吵醒。”
寇仲坐到床沿,伸个夸张的懒腰,道:“我也睡得不省人事,看!至少是日上四竿
哩!”
徐子陵深有同感道:“我现在才明白甚么叫劳师远征,非智者所为。我两个已是出名捱
得,但咋晚睡下床时,仍像浑身骨头都散掉的样子。”
寇仲望往舱窗外普照大地的明媚阳光,道:“今次算足有点运道,碰上白文原,否则便
跟自投罗网没甚么分别。现在我们扮作安隆运酒料的船队,又有白文原这货真价实迦楼罗国
大将出面打点,你说还有破绽吗?”
徐子陵沉吟道:“当安隆和朱媚赶到渡头,发觉七条船全失去踪影,会怎么想?”
寇仲笑道:“当然是胡思乱想,但他绝不会从地上发现半个蹄印,因为都给我们扫掉,
于是怎都不会联想到白文原和我们身上。只会以为是江淮军船舰赶至,俘虏了他的人和船,
又或吓得他的酒船溜之夭夭。”
徐子陵道:“另外那三条船到那里去了?”
寇仲道:“没甚么,只是奉安隆之命往江都去做生意,原来安隆的运酒船一向由大江会
照拂,就是那个甚么『蛇狗二傻』裴岳和裴炎。”
“龙虎二君”,却给他说成“蛇狗二傻”。
徐子陵离开睡榻,移到舱窗前舒展四肢,瞧着日照下江岸迷人的山林原野,道:“下一
个站是甚么地方?”
寇仲道:“今晚可抵萧铣的九江郡,只要过得此关,我们这支奇兵便深入敌境,现在我
又改变主意,想先一举击垮由董景珍率领的联军,陵少有甚么意见?”
徐子陵同意道:“理该如此。我们应否通知美人儿场主、好和她配合。”
寇仲摇头道:“据白文原说,他们虽未能攻陷常阳和远安,但已把两城围得水泄不通,
飞马牧场亦在严密监视下,我们绝不可打草惊蛇。”
接着长身而起,来到徐子陵身后,道:“你说师妃暄到合肥去,是否该与倌妖女有关
呢?”
徐子陵道:“这个当然,她们的斗争比拚,已从兵刀之争,变为争天下的竞赛。师妃暄
是为万民谋幸福,而阴癸派则是想扩展势力,只要将来的皇帝是阴癸派所控制的人,慈航静
斋势将没有容身之地,那比打败师妃暄更加划算。”
寇仲动容道:“这个推想非常合理,那群雄之中,必有一个是阴癸派的人,那人会否定
老爹呢。”
徐子陵沉吟道:“老爹绝不似阴癸派的人,反而萧铣更像一点,不过若萧铣真是阴癸派
的妖人,就不会助我们刺杀任少名,这么说,该是林士宏的嫌疑最大。”
寇仲舒服地坐入舱窗旁的椅内,欣然道:“若真是林士宏,那阴癸派就等着吃败杖,现
在怎么算都轮不到林士宏,除非他能在短期内兼并萧铣和宋家,否则只能等着来给人覆
灭。”
徐子陵道:“不要小觑任何人,林士宏虽偏处南方,但却占有鄱阳湖之利,目前宋家和
萧铣都奈何他不得,所以阴癸派才压下仇恨,纵容我们搞风搞雨,搞得愈乱愈好。当萧铣渡
江北上,林士宏可大事扩张,对此绝不可轻忽视之。”
寇仲拍案道:“有道理!又或者林士宏根本与阴癸派没有关系,真正的妖人可以是刘武
周、梁师都、窦建德,甚或李子通、朱粲、曹应龙,哈。。这猜谜游戏确有趣。”
徐子陵坐到另一张椅内,微笑道:“只要我们做成一件事,不理谁是阴癸派的妖人,也
定可重重打击阴癸派图谋天下的大计。”
寇仲精神一振,道:“甚么事?”
徐子陵淡然道:“就是攻下襄阳,赶走钱独关和白清儿。”
寇仲一对虎目亮起来,点头道:“说得好!那可是阴癸派在中原最重*木莸悖*
当我攻陷竟陵之日,就是钱独关败亡的先兆,天王老子都阻不了我寇仲。”
夜色阴沉中,七艘风帆缓缓驶进九江的水域。
寇仲和徐子陵戴上面具,立在白文原后,准备应付任何突变。
两人心中有种奇异的滋味。
就是在这长江南岸的大城,他们曾在九死一生的劣境中,成功刺杀任少名,破坏了铁勒
人和阴癸派的阴谋,扭转南方的局势,亦使他们名震天下。
九江曾先后易手数次,最后落入萧铣手上,使林士宏被迫局处鄱阳。
一艘巴陵军的小艇,朝他们驶至。
白文原与登艇的军头交涉,当然没有问题,在众人轻松下来时,一艘战船笔直从码头开
出,朝他们驶来。
白文原讶道:“甚么事?”
那军头茫然道:“是陈武将军的船,我也不知是甚么事,或者是要和白将军说话吧!”
众人暗叫不妙,只好呆等。若给识破,那就前功尽废,杀几个人亦于事无补。
头皮发麻下,敌船缓缓靠近,一名将领率着四、五名随从,跃过船来,哈哈笑道:“白
将军好,为何不见媚公主?”
众人无不暗里松一口气。
白文原迎上去施礼道:“陈将军勿要怪小将过门不入,实因时间紧迫,必须立刻赶回
去,媚公主有事留在合肥,要迟两天才到。”
陈武点头道:“这个当然,今次登船拜访,实有一事相求。”
白文原哈哈笑道:“陈将军不用客气,只要小将力所能及,必为将军瓣妥。”
陈武道:“这对白将军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大前天我们在江上截获-艘飞马牧场的
船,当场杀死十多人,却给其中一个小子逃掉,到今天黄昏时才捉回来,正要严刑拷问,却
闻得将军来了。可否帮一个忙,把这人送交董帅,此人武功相当不错,在飞马牧场中该有点
地位,又是与寇徐那两个小贼见过面,对董帅会有很大用处。”
寇仲和徐子陵听得又悲又喜,悲的自然是飞马牧扬的兄弟遇害,喜的却是兵不血刃救回
这极可能是骆方的小子。
白文原当然不迭答应。
陈武大喝道:“给我押过来!”
船离九江。
精神萎顿的骆方赤着上身,让人为他清理包扎多处伤口,边喝着热茶,不能置信地道:
“我本以为一切都完了,岂知竟然遇上你们,就像做梦般那样。”
寇仲狠狠道:“这根本是个陷井,他们故意放你去向我们求援,却在回程时下手对付你
们。幸好老天爷有眼,给我们碰上。”
宣永道:“现在胜败决定于谁能抢快一点,我们再无其他选择,只能于最有利的地点登
岸,然后全速赶去攻董景珍一个措手不及,再乘势联同牧场的大军,在敌人心慌意乱下大举
反攻,速战速决。”
众人的目光都落到白文原处。
白又原信心十足道:“三天后,我们转入沮水,在当阳南十里处的春风渡登岸,我有把
握可瞒过所有关口,掩至董景珍藏军的春风丘,待我制成地图后,便可与各位研究如何可令
董景珍吃一场大败仗。”
寇仲欣然道:“我们要利用这三天时间养精蓄锐,到时就非是疲兵,而是一枝生龙活虎
的远征奇兵哩!”
众人轰然答应,士气昂扬至极点。
第八章 奇计克敌
中午时份,众人在沮水东岸弃舟登陆,把七艘风帆藏在支流隐蔽处,又牵马躲进岸旁的
密材去,马儿休息吃草时,寇仲、徐子陵、骆方、白文原、宣永五人先去观察敌阵。
董景珍的一万精锐驻军处离他们登岸的上游只有五里远,在沮水搭起几个渡头,泊着十
多艘战舰,靠岸处设首三座木寨,分别是萧铣、朱粲和曹应龙三方面的军队。
他们驻军的位置紧扼水陆要道,不但可迅速支援攻打远安和当阳的军队,又可从水路或
陆上赶去截击寇仲的少帅军,在安排上确是无懈可击。
五人大感头痛。
白文原颓然道:“我虽清楚此地形势,却不知他们会分三处小丘立寨。哨楼林立不在话
下,更把附近所有树木荡平,攻寨一方将无隐可藏,无险可。”
宣永皱眉道:“这三座木寨都非常坚固,塞内外防御充足,只从垛孔放箭,已可粉碎我
们的进攻。若有充足时间,我们尚可做一批攻寨的工具,现在却是无法可施。”
寇仲苦恼道:“若我们不能趁今晚破敌,明天定瞒不过敌人的探子,最头痛是以我们的
兵力,攻任何一寨已嫌不足,更不用说同时攻击三寨,看来只有用诈才行。”
徐子陵一拍骆方肩头,微笑道:“兄弟,怕要委屈你啦!”
一艘风帆,从支流开出,冒黑往上游敌寨方向开去。
众人站在看台上,遥观两岸形势。
这晚月照当头,把远近山林笼罩在金黄的色光下,不用照明都可清晰视物。
寇仲和徐子陵当然戴上面具,好掩去真脸目。前者叹道:“下次若再以奇兵袭敌,定须
计算月圆月缺,像现在这样干,和白天偷袭分别不大。”
徐子陵问白文原道:“照白兄所知,九江的陈武会否有办法用信鸽一类的东西,先一步
知会董景珍,告知他我们会代押俘虏来给他呢?”
白文原沉吟道:“这个可能性很大,信鸽当然不懂飞到这里来,但却可飞往夷陵去,再
以快马把信息送此。”
寇仲道:“此事很快可知,来啦!”
白文原不慌不忙,亲自打出灯号,知会迎来的两艘快艇。
三船相遇后,两艘快艇掉头领航,指示他们停泊的位置。
尚未泊好,一名巴陵军的将领跳上船来,向白文原施礼道:“白将军你好,末将雷有
始。董帅早知你们会来,却不知来得这么快。”
白文原放下心事,笑道:“事关重大,当然怎么辛苦也要尽快赶来交人,有没有那两个
小贼的消息?”
那叫雷有始的巴陵偏将答道:“今日有消息来,说那两个小贼以怪招搞得荣凤祥的百业
大会一塌糊涂,咦!白将军不是曾到那里去吗?该比我们更清楚。”
白文原欣然道:“此事异常复杂,容后细谈,人交董帅后,雷兄不若到我方寨中叙
叙。”
雷有始苦笑道:“今晚是我当值,明晚如何?那两个小贼一向神出鬼没,连李密、宇文
化及、李子通等都非他们对手,不打醒十二个精神怎成。”
寇仲和徐子陵泛起奇异的感觉。
这可不是客气话,而是出自敌人之口带有深切戒惧的真心话,可见他们确是名慑天下,
难怪萧铣、朱粲和曹应龙会这么处心积虑算计他们,比之飞马牧场包被重视。
船身轻颤,靠泊渡头。
白文原喝道:“把人押来!”
当下自有人把骆方推出来,交由寇仲和徐子陵左右看管,押下船去,表面看来,骆方曾
被毒打一番,不但衣衫破烂,脸上还见瘀黑血肿。
其他人仍留在船上。
雷有始领路,随口道:“你们的船吃水这么深,定是装满货物。”
后面寇、徐、骆听得暗暗心惊时,白文原若无其事的笑道:“雷兄的眼力真厉害,整个
仓底都是米粮,不吃重才怪,若非顺风,也不能这么快赶到这里来。”
寇仲和徐子陵交换个眼色,都看出对方心内的赞赏,白文原这几句话,连消带打,不但
捧了雷有始,解释船重的问题,最要紧是指出因顺风的关系,才能以这种速度赶来,免去对
方的疑虑。
抵达岸上,一队二十多人的巴陵军护在前后,步往巴陆军的陆寨。
雷有始回头瞥了“垂头丧气”的骆方一眼,低声道:“这小子看来吃过白将军的苦头,
究竟叫甚么名字,可曾问得甚么有用的消息?”
白文原正等着他这番话,欣然道:“此子叫骆方,是飞马牧场氨执事级的重要人物。今
次是去向那两个小贼求援,自己则早一步回来知会商秀洵有关整个反攻我们的大计,你说这
消息有用吗?”
雷有始动容道:“这消息真是非同小可,白将军确有办法。”
白文原阴恻侧道:“还不是那一套老手段,谁人的口可比毒刑更硬。”
雷有始向前面的一名巴陵军喝道:“立即飞报董帅,白将军有天大重要的消息需立即面
陈。”
那兵卫应命飞奔去了。
雷有始忽地邪笑道:“前天在这附近村落拿了批村姑娘,其中有两个长得相当标致,白
将军有兴趣吗?”
寇仲和徐子陵眼中同时闪过杀机。
白文原笑道:“留给雷兄享用吧!我刚到过合肥,哈!雷兄该明白啦!”
雷有始大乐道:“明白!明白!唉!荒山野岭的生活实在太枯躁。”
此时众人转上丘坡通往山寨的路,只见路旁两边均有三重陷马坑,里面插满尖刺,看得
寇仲等大叫侥幸。
若非有此赚门而入的妙计,凭那不足二千人的军力,去攻打分守二座木寨内的万人部
队,只等若灯蛾扑火,又或螳臂挡车。
帅帐内灯火通明。
董景珍踞坐帅椅上,左右各有四名将领,均目不转睛盯看被押进帐内的骆方。
董景珍年约四十,是瘦高个儿,方脸大耳,脸上线条分明,下巴兜起突出,眉浓发粗,
长相继为威猛。
寇仲和徐子陵同时喝造:“跪下!”
骆方一阵颤抖,像双腿发软般跪往地上,低垂头,似模似样,连寇仲、徐子陵和白文原
都看不出破绽。
除雷有始外,其他兵卫都没有跟进帐内。
董景珍哈哈笑道:“白将军能从这小子口中问出这么重要的军情,为联军立了大功,可
喜可贺。”
白文原转向寇、徐两人命令道:“你们到帐外等候。”
寇仲和徐子陵轰然接令,转身出帐。
这帅帐是居于木寨中央,周围有大片空间,其他营帐均在五十步外,四周有八名军士把
守站岗。
随雷有始来的二十名军卫正沿旧路准备出塞返回渡头处。
两人追在他们身后,朝寨门走去。
营内军士,均已入帐休息就寝,只余下当值的卫士把守巡逻,除了贯通四方塞门的通路
上挂有照明风灯,营地一片昏暗,在明月下营帐像一个个坟起的包子。
寨门处有十多名军士值勤把守,其中四名分别在寨门两旁高起近二丈的哨楼站岗,不过
由于谁都想不到敌人已至,故警觉性极低,戒备怠弛。
把门者见众人来到,忙拉开一边闸门,让他们通过。
宣永等随船而来,挤在船仓内的五百精锐,早解决掉渡头上的巴陵军。
又接应了其他赶至的己方人马,宣永亲自率领十多名轻功高明者,藏身最接近丘脚的陷
马坑内,此时见寨门打开,忙扑将出来。
哨楼上的士兵首先察觉,待要喝问时,寇仲腾身而起,握在于上的飞刀连珠发放,四名
军士惨哼一声,已成了糊涂鬼。
徐子陵同时发动,虎入羊群般挥动劲拳,把门的军士纷纷倒地,连呼叫的时间都欠奉。
寇仲则凌空换气,一个筋斗翻出寨门,配合抢上来的宣永等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
度,收拾正要出寨驰援的巴陵军。在眨几下眼的高速下,固若金汤的寨门,落入他们的控制
里。
与宣永等会合后,寇仲下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