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组成的雄师,今趟我们不斩下三大寇的狗头,誓不回师!”
众将轰然相应,响彻山头,令人血脉徐子陵感受着寇仲天生过人的感染力和魅力,来到
他旁,悠然止步,淡然自若道:“共有多少人?”
寇仲陪他俯瞰月照下的山林平野,双目精光烁闪,沉声道:“共一千五百人,清一式骑
兵,战马大部份均为契丹一流良驹,轻装简备。哼!李小子有他娘的黑甲精骑,我寇仲就有
少帅奇兵,总有一天可比出是谁厉害。”
徐子陵又问道:“如何组织编伍?”
寇仲微笑道:“用的是鲁大师教下的梅花阵,将一千五百人分成十组,主力少帅军六百
人,其他每组百人,各由偏将统领,陵少有甚么意见?”
徐子陵耸肩道:“论阵法你该比我在行,骆方呢?”
寇仲道:“他先赶回牧场,好知会美人儿场主与我们配合,合演一埸好戏,舞台就是洱
水的两大城当阳和远安。”
接着长长舒一口气,叹道:“老天爷安排得真巧妙,人人都以为我须顾眼前利害,全力
助李子通应付老爹的当儿,我却神不知鬼不觉的西行千里,奇兵袭敌,这是多么动人的壮
举。”
徐子陵自问没法投入寇仲的情绪去,岔开问道:“路线定好了吗?”
寇仲道:“我们将穿过锺离和清流间的平野,虽是顺路亦不会和屯军清流的老爹打招
呼,请恕孩儿不孝。哈!然后连渡淝、决两水,接着是最艰苦穿过大别山的行程,再绕过大
洪山,在襄阳和竟陵间渡过汉水,那时三个时辰快马便可和我们的美人儿商秀洵在牧场相与
把酒,叙旧言欢哩!”
另一边的宣永插入道:“如一切顺利,十天内我们可到达目的地。”
徐子陵道:“那还不起程赶路,我们不是要昼伏夜行以保密吗?”
寇仲道:“少见陵少这么心急的,定是想快点作其救美的英雄。嘻!陵少且莫动怒,由
于要路经清流,所以必须先派探子视察妥当,才作暗渡陈仓之举,我两兄弟不见这么多天,
正好乘机畅叙离情。”
接着发出命令,众将分别乘马散去,回归到统领的部队,只剩下宣永一人。
山风徐徐拂来,壮丽的星空下,感觉上每个人都变得更渺小,但又似更为伟大,有种与
天地共同运行的醉人滋味。
徐子陵深吸一口气,道:“侯希白差点便出手哩。”寇仲一震道:“好家伙,终于露出
本来奸脸目。你是在怎样的情况下遇上他的?”
宣永这时亦离开,视察部队的情况。
徐子陵把经过说出来,寇仲倒抽一口凉气道:“幸好你那么沉得住气,若换转是我,定
会不顾一切把侯希白那小子迫出来看看,那就糟哩!”
旋又剑眉紧蹙道:“不对!照我猜连包让等人都不知窗外另有侯希白这个帮手,甚至包
括云玉真在内都不知他暗伏一旁。这家伙定是从云玉真处不知用甚么方法探知此事,遂想在
旁捡拾便宜。”
徐子陵不解道:“你是否只是凭空猜想?”
寇仲摇头,露出回忆的神态,徐徐道:“记得常年在荒村中我们被绾妖女害得差点没
命,侯希白那小子闯进来无意下救了我们的事吗?这小子还装模作样的动笔写画,做足工
夫,那显然连绾妖女都看不破他的身份。侯希白的保密工夫做得这么好,连没有人时都交足
功课,怎会有云玉真这个破绽呢?我可肯定云玉真仍以为侯小子是好人。”
徐子陵双目闪过杀机,沉声道:“但百密一疏,他终于露出狐狸尾巴。”
寇仲深深瞧他一眼,道:“是否想起师妃暄?”
徐子陵点头道:“不错!侯希白摆明是某一邪恶门派培养出来专门对忖师妃暄的出类拔
萃的高手,图以卑鄙的手段去影响师妃暄,好让绾妖女能胜出。”
寇仲微笑道:“你看我们是否该遣人通知了空那秃头,再由他转告师妃暄呢?”
徐子陵苦笑道:“那像有点自作小人的味儿。难道我告诉师妃暄,我感觉到侯希白躲在
窗外想偷袭我吗?”
寇仲耸肩道:“有甚么问题?师妃暄非是一般女流,对是非黑白自有分寸,而我们则是
行心之所安,管她娘的怎样想?纵使师妃暄将来偏帮李小子,我也不愿见她为奸人所害。”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说倒说得冠冕堂皇,骨子里还不是怕我错过向师妃暄示好的机
会。我可保证若侯希白若是想对她施展美男计,肯定碰得一鼻子灰无功而退,我们还是先理
好自己的事吧!”
寇仲无奈道:“师妃暄有甚么不好,你这小子总蛮不在乎的样子。”
徐子陵截断他道:“一路赶来时,我曾把整件事想了一遍,得出的结论与你先前的说法
大相迳庭,少帅要听吗?”
寇仲淡然一笑,道:“陵少有话要说,本帅自是洗耳恭聆。”
徐子陵沉吟道:“我认为萧铣用的是双管齐下的奸计,一边派人在江都干掉我,另一方
面则设法把你引往飞马牧场,再设计伏杀。云玉真对我们的性格了若指掌,当清楚我们对飞
马牧场求援的反应。”
寇仲皱眉道:“我也想过这问题,故而以快制慢,务求以敌人难以想像的高速,秘密行
军千里,在萧铣从夷陵渡江之前,一举击垮三大寇和朱粲,然后和你潜往关中碰运气。”
徐子陵道:“可否掉转来做,先击垮萧铣渡江的大军,才向朱粲和曹应龙开刀?”
寇仲呆了一呆,接看大笑道:“好家伙:为何我没想及此计?好!就趁萧铣做梦都未想
过我们敢先动他,就拿他来耍乐,算是为素姐的血仇讨点息口。”
提到素素,两人的眼中均燃起炽烈的恨火。
远处灯火忽明忽灭。
寇仲喝道:“牵马来!动身的时候到哩!”
翌日清晨,少帅军无惊无险的通过清流城北的平原,抵达滁水北岸,就在河旁的密林歇
息,可惜天不造美,忽然下起大雨,除放哨的人外,其他人只好躲进营帐内。徐子陵和寇仲
来到河边的一堆乱石处,任由大雨洒在身上。
寇仲一屁股坐存其中一方石头上,笑道:“真痛快!只有在下雨时,人才会感到和老天
爷有点关系,像现在这般淋得衣衫尽湿,便是关系密切。”
徐子陵负手卓立,望往长河,三艘渔舟,冒着风雨朝西驶去。淡淡道:“真正关系密切
的时刻,就是娘刚身亡时我们在小比练《长生诀》的日子,那时整个人似若与天地浑成一
体,无分彼我。”
寇仲呆了半晌,点头道:“那真是一段今人难以忘怀的时光。我们定要找一夭偷空回那
里去看看,不过娘曾说过不用我们拜祭她。”
徐子陵叹道:“你目下的情况,等若与时光争竞,李密已垮台,再无人可阻李世民出
关,所以少帅你必须在李家席卷天下之前,建立起能与之抗衡的实力,否则将悔之晚矣,那
来空闲足供你去偷呢?”
寇仲沉吟片刻,沉声道:“王世充虽难成大器,但东北仍有窦建德、刘黑闼,北有刘武
周、宋金刚,西边薜举父子则尚未坍台,李家却是内忧刚起,李小子想要风光,怕仍要等一
段日子。”
徐子陵感受着雨水打在脸上的冰凉,轻轻道:“假若王世充迫得李密真的无路可逃,只
有投降李世民,那又如何?”
寇仲微笑道:“你认为那对李小子是好还是坏呢?”
徐子陵俯首凝视寇仲好半晌后,沉声道:“若换了是别人,只是引狼入室。但李阀根基
深厚,李世民又是武学兵法兼优的天纵之材,至厉害就是连李靖等人都要向他归心,师妃暄
也最看得起他,摆出整副真命天子的格局,李密当然不会甘心从此屈居人下,但其他人是否
也尽如李密呢?”
寇仲动容道:“说得对,连我都曾经想过当他的跑腿,那时他尚未成气候,假若李小子
平白多出一群谋臣猛将,像魏徽、徐世绩、沈落雁之辈都对他竭诚效忠,对要胜他更是难上
加难。唉!你说我该怎办才好?”
徐子陵默然不语。
寇仲长身而起,来到他身前,探手抓紧他宽肩,垂头道:“说吧!一世人两兄弟,有甚
么事须闷在心内?”
徐子陵缓缓道:“素姐的亡故,难道仍不能使你对争斗仇杀心淡吗?”寇仲沉思片刻,
低声道:“你肯否放过香玉山和宇文化及?”
徐子陵道:“宇文化及当然不可以放过。但香玉山始终是小陵仲的生父,现在他已遭到
报应,且萧铣终非李小子的对手,我们放过他又如何?”
寇仲又道:“阴癸派害死包志复、石介、麻贵三人,这笔账该怎么算?”
徐子陵苦笑道:“这和我想劝你的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怎可混为一谈。这个天下已够
乱了,现在再多你这个少帅出来,唉!”
寇仲陪他苦笑道:“难道现在你要我去告诉手下,说我不干了?”
徐子陵道:“当然不可这么的不负责任,你现在只是面子的问题,假若你肯转而支持李
小子,保证他可短时间内一统天下,使万民能过些安乐日子。”。
寇仲苦笑道:“你难道要我去和那起码要对素姐之死负上一半责任的李靖共事一主?”
徐子陵叹道:“我没有劝你去做李世民的手下,只要你把手上的实力赠李小子,我便可
和你去割宇文化骨的首级,再回小比去拜祭娘,以后的天地可任我们纵横驰骋,欢喜便把阴
癸派打个落花流水,为世除害,待小陵仲大点,又可带他辽赴域外找寻老跋,岂非逍遥自
在?”
寇仲放开抓他肩头的手,移步至岸边,细看雨水洒到河面溅起的水花,沉声道:“你已
很久没有和我说过这方面的事,为何今天忽然不吐不快呢?”
徐子陵移到他身后,两手搭在他肩头上,沉痛地道:“素姐已去,我不想再失去你这个
好兄弟。”
寇仲剧震道:“你是认定我会输了?”
徐子陵颓然道:“我们的问题是太露锋芒,更牵涉到杨公宝库的秘密。以前我们尚可和
敌人玩捉迷藏的游戏,现在却是目标明显,成其众矢之的。无论是萧铣成功渡江,老爹、李
子通之争谁胜谁负,又或李小子兵出关中,窦建德、刘武周挥军南下,首先要拔除的都是你
这个少帅。”
寇仲感受着徐子陵对他深切的关怀,点头道:“我不是没有想过这问题,否则也不会不
敢称王而称帅,还要谦虚老实的称甚么他娘的少帅;看似威风,其实窝囊。最理想当然是掘
出杨公宝藏后,才看看该做个富甲天下的珠宝兵器商还是做皇帝?但你也该知我这少帅是怎
来的,此可谓之形势所迫,又可谓之势成骑虎。小陵啊!人生在世不过区区数十年,弹指即
过,你即管去做你爱做的事,不用介怀我的生死。现在我的情况是再无退路。哈!大丈夫马
革裹尸,亦快事也!异日我战死沙场,你也不用替我报仇。素姐的死,使我再难以耽于逸
乐,你明白我的心情吗?”
徐子陵用力狠狠抓他双肩一把,苦笑道:“当然明白,你这叫打蛇随棍上,以退为进。
唉!我这做兄弟的事实上已尽了心力,本想待你至杨公宝藏有了着落时,才真正决定是否该
出而与世争雄,岂知鬼使神推下,你却当上了甚么娘的少帅,事情发生得太快!直至素姐身
故,我才如梦初醒,想到这些问题。你现在的好景只是昙花一现,难以维持长久,你的少帅
军没有一年半载的时间扩充整顿,仍难成雄师,总之你眼前形势,尚需待时来运到,否则休
想胜过李小子,但你有那时间吗?”
寇仲道:“鲁妙子恐怕有和你同样的想法,否则便可直接了当的告拆我杨公宝库是在甚
么地方。照我看你也肯定我找不到杨公宝库,所以才陪我玩这寻宝游戏。
这样吧!傍我三个月的时间,若仍起不出宝藏,我便依你所言,把手上兵将领地转赠你
心上人,再由她决定该送何人。但如若老天爷眷顾,真的给我找到藏宝,我便怎都要搏他一
搏,死而无怨。但却有一个条件。”
徐子陵愕然道:“甚么条件?”
寇仲微笑道:“陵少虽全心全意助我寻宝,不可以骗我。”
徐子陵沉声道:“我是这种人吗?”
足音响起,宣永冒雨赶至,低声道:“抓到一个奸细!”
两人为之愕然。
第三章 龙游遍地
数丈外林木深处,奸细的双手被反缚到一株粗树干上,衣衫染血,容色苍白,年纪在二
十许间,五官端正。
宣永低声道:“我们依少帅吩咐,在四周放哨,这人鬼鬼祟祟的潜到营地来,给我亲手
擒下,这小子武功相当扎实,是江南家派专走的路子。”
寇仲问道:“他怎么说?”
宣永狠狠道:“他当然推说是凑巧路过,哼!这里是荒山野地,若说是打猎尚有几分道
理,只听他口音,便知是浙江人,怎会孤身到这里来。”
徐子陵皱眉道:“就算探子也该有拍档同党,有没有发现其他人。”
宣永摇头道:“我已派人遍搜附近山林,仍未有发现。”
寇仲道:“看来要用刑才成,你在行吗?”
宣永道:“包在我身上。”
正要走前去,徐子陵一把扯着宣永,不忍道:“在未肯定对方身份前,用刑似乎不大
好。”
宣永愕然道:“他又不肯自己说出来,不用刑怎弄得清楚他的身份。”
寇仲微笑道:“精神的无形压力,就是用刑的最高叫手法,这叫用刑伐谋,来吧!”
三人来到那年轻壮汉前,挥退看守的人,寇仲见那人闭上眼睛,笑道:“他不肯睁眼,
自然不肯回答问题,我们只好施刑迫供,用刑至紧要慢慢来,好让这位好汉有机会考虑自己
的处境,作出聪明的选择。”
“呸”!
那人猛地睁眼,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浓涎,疾射寇仲。
寇仲洒然晃头,那口痰射空而去。
那人现出讶异神色,显是想不到寇仲能够避开,旋又闭上眼睛。
宣永大怒,拔出匕首,喝道:“让我把他的肉逐片削下来。”
寇仲见那人脸上露出不屑神色,心中暗赞,向宣永笑道:“刀子怎及钳子好,人来!傍
我把钳子拿来。”
当下远处有人应命去了。
宣永和徐子陵不解地瞪着他。
寇仲却转到树后,检视那人被缚的双手,笑道:“这位老哥的手指长而嫩滑,哈!”又
移往前面,大叫道:“人来!傍我脱掉他的靴子。”
那人睁眼怒道:“要杀要剐,悉随尊意,但为何要脱我的靴子?”
寇仲伸手拦着上前脱靴的手下,微笑道:“因为我要一个一个地拔掉你的指甲,而且是
慢慢的拔,人说十指痛归心,脚趾却不知痛归甚么,只好在老兄身上求证。不要小看脚趾
甲,没有后等于废去武功,你也休想可用双腿走去通风报信,我们更不用杀你。”
那人脸色数变,终于惨然道:“我根本不知你们是谁,抄这边走只为赶路往合肥参加荣
凤祥召开的行社大会。”
三人闻之动容。
寇仲和徐子陵交换个眼色,心中都想到曾在合肥出现的左游仙,假定两人均是位列邪派
八大高手榜上的人物,说不定会有一定的交情,而今趟的行社大会,很可能就是左游仙安排
的。
寇仲呵呵大笑道:“原来是一场误会,人来,给我放了这位仁兄,雨愈下愈大哩!大家
一起躲进帐幕换过乾衣,再喝他娘的两杯酒。”
今趟轮到宣永和那人愕然而对,不明白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