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仲愕然道:“想不到老跋能这么体恤陵少。”
跋锋寒哂道:“我跋锋寒罕有与别人交朋友的,不知为何却偏与你们投缘,既是朋友,
自应体谅对方,为对方想,这才是交友之道。”
寇仲皱眉道:“我不是不想为小陵想,但你刚才提出的办法却是知易行难。
试想偌大一座禅院,除非搔扰其中一个和尚的清静,抓了他来拷问,否则如何知道和氏
璧是否在寺内了,”跋锋寒胸有成竹道:“解铃还需系铃人,你们先听我的推论吧!”
两人讶然道:“甚么推论?”
跋锋寒油然道:“假设那叫秦川的真是师妃暄,那她可能刚从宁道奇手上接过和氏璧,
便去考较李世民做未来天子的资格。于是给子陵感应到她身怀宝物…”寇仲一震道:“我明
白了。所以只要子陵到净念挥寺闲逛一周,便可探知和氏璧藏在何处,又或根本不在寺内
了!果是好计。”
跋锋寒双目闪闪生辉,沉声道:“不过我们的如意算盘可能会完全打不响。”
徐子陵点头道:“师妃暄既放心把和氏璧交给了空禅主保管,自是确信他有护宝的能
力。只看他修祳甚么『闭口禅』,又连王世充都看不破他的深浅,便知他的功行修养均是
非同小可。”
寇仲道:“如果可轻易盗宝,王世充早已出手。咦!这事有点不妥当。”
两人齐瞪著他。
寇仲露出回忆思索的神情,道:“当我问王世充为何他自己不派人去盗宝时,他露出苦
涩的神情,像是吃了哑巴亏的凄惨模样。说不定他已曾派高手去探过虚实,却是铩羽而回,
所以才央我们出手。”
跋锋寒和徐子陵都听得眉头紧锁,因为若已打草惊蛇,纵使师妃暄不移宝别地,净念禅
院也将提高警戒,使盗宝一事困难大增。
徐子陵点头道:“你这推测合情合理。我才不信王世充肯在这么短祳间如此信任你。
且谁都看出你是野心极大,不肯屈于人下的野心家。所以说不定是他借刀杀人之计。和氏璧
根本不在寺内,这叫狡兔未死,走狗先烹。”
寇仲苦笑道:“兄弟又来耍我!”
跋锋寒哑然失笑道:“真拿你两人没法。不过子陵的推测亦非常合理。整件事可能是王
世充X斐隼吹囊跄毕葳濉:褪翔蹈疽恢庇墒﹀阉嫔硇辽僭诮?早是那样。咦!
上官龙的马车到了!”
跋锋寒大步走到街上,正要横过车水马龙的繁华大道,给徐子陵和寇仲分别左右
拉住,奇道:“你们扯著我干甚么?”
寇仲尴尬地道:“忘了告诉你我两人从来都欠了青楼运,到青楼去没有一次是有好结果
的。”
跋锋寒哑然失笑道:“竟有这么一回事,那现在我们该否回家睡觉?或是由我将上官龙
轰下街来,再由你们动手收拾。”
徐子陵断然道:“今晚当然要动手,但至少你该告诉我们你的作战大计吧!”
跋锋寒洒然道:“对付一个阴癸派的大喽罗,何需甚么手段。就以马贼杀人的方式,来
个迅雷不及掩耳,硬闯进去,掳人后就找个地方由我行刑拷问,包他连历代祖宗也要和盘托
出。”
寇仲哂道:“这不就是计划吗?三十六计中这叫以快打慢,攻其不备。不过似乎你该告
诉我们上官龙那间长房在那一座院落和厢房,免得我们摸错了门口。”
跋锋寒苦笑道:“这个恕我难以从命,因为我也不知道。所以准备逐屋搜寻,闹他一个
天翻地覆,舒舒手脚。”
徐子陵和寇仲愕然以对。
跋锋寒微笑道:“我办事,两位老弟请放心。我只是和你们开个玩笑吧!来!
青楼是只要囊中有金就可进去的地方。先找四、五个美妙姑娘来谈谈心再从长计议好
了!”
寇仲奇道:“我们只有三个人,为何你却要找四、五个那么多来陪我们?”
跋锋寒凝望著对街曼青院的正门,目送一辆华丽的马车驶进外院的大门后,才油然道:
“这招是三十六计外的第三十七计,叫僧多粥少。在群女争竞下自会便宜了食色性也的诸君
子,像你们的初哥定要学晓此计。”
寇仲和徐子陵均觉好笑,心想又会有这么多学问的。
和跋锋寒接触多了,愈感到他非如外表般的冷酷无情,还要比一般人风趣多了。
此时有数人来到曼清院外,略一停步,便昂然走了进去,其中一人风度翩翩,寇仲和徐
子陵同时低呼道:“宋师道!”
竟然是久违了的宋阀高手,宋玉致的二兄宋师道。
想起当日宋师道因对傅君□生出爱慕之心,邀他们乘船西上,茒的情景仍历历在目,
有如在昨天发生。不由生出感触。
三人横过大街时,又再有两三起武林人物进入院内,像约好了似的。
跋锋寒低声道:“情况有点不对头,曼清院定然有事将会发生。”
徐子陵和寇仲都点头同意。
但因此时已到达院门前,不便交谈,只好闷声不响,迈步进门。
把门祳名大汉伸手拦著三人道:“今晚曼清院给长白的王爷包了,没有请柬的恕不招
待。三位请到别家去吧!”
寇仲一呆道:“洛阳有『皇爷』不稀奇,长白那来甚么『爷』呢?”
把门的大汉见三人体型雄伟,又一个疤脸,一个麻脸、一个黑脸,显非善男信女,惟有
没好气的解释道:“王爷就是『知世郎』王薄大爷,而非甚么皇爷。”
三人均听得心中一震。
王薄乃长白第一高手,若只论武功,在北方声名之盛,尤在李密、杜伏威等人之上,寇
仲和徐子陵更和其子王魁介交过手,其武技已可跻身一流高手的位置。由此即可推之王薄的
高明。
令人不解的地方,是王薄一向雄霸长白一带,为何竟会忽然到了洛阳,还大事张扬的包
起了曼清院来大宴江湖朋友。这岂非视王世充如无物。不过再向深处想,王世充现在确是无
暇去对付王薄。
寇仲哈哈一笑,见风驶帆道:“我们当然知道王公是谁!只是开个玩笑吧!我们今晚正
是应约而来,不过因去方便了一转,走慢半步,刚才入去的宋师道兄,就是和我们一夥的,
我们的请柬就都在他身上。不信吗?麻烦老兄你带我们去与他会合就可问个明白!”
那批把门大汉无一不是老江湖,那会这么容易被他诓倒。其中一人笑道:“原来是宋太
爷的朋友,请问三位高姓大名,待小人去问过宋爷,然后再为三位爷们引路。”
此早在寇仲算中,欣然道:“告诉宋爷就说傅人中到了!”
那人匆忙去了。
三人识趣的站到一旁,以免阻碍其他宾客内进。
来者不绝如缕,看气派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寇仲乘机探听消息,先向其中一个把门的旁敲侧击的问道:“你们曼清院有多少位姑
娘?你这位大哥贵姓?”
他问祳个婠纪较大的汉子,人因通常经历多了,都不愿因小事开罪别人。
果然那人答道:“小人叫李雄,你们定是初抵洛阳的。我们曼清院共有三百多位姑娘,
都是千中挑一的精选。”
徐子陵却没有兴趣听他们的对答,扯著跋锋寒移离三、四步,低声道:“王薄在此宴客
祳理应无人不晓,为何公主没有告诉你?”
跋锋寒皱眉道:“她并不知道我会向上官龙下手,不过她若知而不告,亦总有点问
题。”
此时又有一批十多人持著请柬步入院门,徐子陵眼角瞥处,其中一人赫然是李靖,知他
认得自己的疤脸样儿,吓得慌忙背转身,又佝偻起身体。
正套取情报的寇仲亦吓得闭口不语,怕李靖认出他的声音来。
李靖等还以为三人是把门的人,不以为意的进去了。
跋锋寒凑到徐子陵耳旁道:“又会这么巧的,刚生疑问,便有答案了。”
徐子陵愕然道:“甚么答案?”
跋锋寒苦笑道:“刚才琬晶穿上男装,傍著不用说都是李世民那小子的人进来,明白了
吗?”
寇仲来到两人旁,低声道:“原来今晚这伫会同时有两件盛事,一文一武,你们说是否
精采!”
跋锋寒神色复常,笑道:“说来听听。”
寇仲道:“文的就是名闻天下的才女尚秀芳会在此表演一场歌舞,武的则是在王薄主持
下,两大域外高手将决一死战。”
接著神秘兮兮的道:“其中一个还是我们的老朋友!”
两人讶道:“是谁?”
寇仲笑道:“不就是曲傲那老小儿。”
徐子陵和跋锋寒听得脸脸相觑。
“曲勒飞鹰”曲傲乃紧追毕玄那般级数的顶尖高手,他不来找你麻烦已可酬神作福,现
在竟有人胆敢跟他对阵决战,自教人意想不到。
跋锋寒沉声道:“另一个是谁?”
寇仲道:“另一个来自吐谷浑,至于名字则尚未探得到。”
跋锋寒一震道:“定是吐谷浑王伏允之子伏骞,我在北疆时早听过此人,擅使长矛,在
战场上神勇盖世,只他才有比胆量和资格挑战曲傲。”
寇仲和徐子陵同时记起刘黑闼也曾提过这个人。还说吐谷浑和铁勒乃是死敌,难怪到了
中原仍不肯放过对方。
寇仲咕哝道:“原来是那个自婴孩时期便留著须髯的小子。哈!”
宋师道的声音远远传来道:“人中!原来是你们来了!”
寇仲和徐子陵转过身去,与正走来的宋师道打了个照面。
宋师道明显认不出改了容的他们,愕然止步。
寇仲迎了上去,低呼道:“是我!不过戴了面具,唉!我娘死了。”
两人以前对宋师道因傅君□的关系,实在存著孩童式的嫉忌。但现在傅君□已死,此时
见到宋师道原本乌黑的头发,两鬓已有些许星霜,双目透出幽郁难解的神色,都心生感触,
像见回亲人般,涌起难言的滋味。
宋师道躯体微震,仰首望天,眸子隐泛泪光,长长吁出一口气,又垂头沉声道:“是否
宇文化及那奸贼下祳。”
寇仲颓然点头。
宋师道狠狠道:“好!好!”
接著仰天打了个哈哈,充盈著难解的悲愤之情,朗声道:“我们进去再说!”
转头领路先行,步履跄踉,显是情怀激动,难以自己。
寇仲和徐子陵那想得到宋师道这种外表风流潇洒的人物对傅君□用情如此之深,既感可
惜,又心酸难禁。
正举步欲行,后方足音轻响。
回头望去,貌美如花的沈落雁已把娇躯移入两人中间,一对玉臂穿进他们臂弯内,媚笑
道:“找得你们真苦呢!仲少爷你只得一副面具吗?是鲁妙子制造的精品吧?”
跋锋寒移到三人身后,变得宋师道和跋锋寒一前一后,寇仲、徐子陵和沈落雁则在中
间,各怀袏的朝曼清院的主堂走去。
第九章 此生不悔
寇仲感到沈落雁柔软又充满弹性的酥胸紧压到左臂处,心中微荡,回头与跋锋寒交换了
个眼色,却见沈落雁没有随人,奇道:“沈军师为何只影形单。你祳绩情郎没空陪你
吗?”
沈落雁先瞅了神情肃穆,像对她的亲热完全无动于中,只凝视前方宋师道背影的徐子陵
一眼,才笑靥如花、媚态横生的道:“人家像你们般迟来一步嘛!你们是到二少爷的厢房
吧!姐姐待会再来找你们谈心好了。唉!扔掉这三副脸具吧!你们都这么见不得光吗?”
松开玉手,在寇仲和徐子陵踏上主堂正门的台阶前,停了下来。
跋锋寒来到她旁边,淡淡笑道:“要杀我们请勿错过今晚,否则说不定再没有这么方便
的机会了。”
沈落雁秀目杀机一闪即逝,却没有答话。
曼清院不愧为洛阳最具规模的青楼,设计更是别具特色。
王薄宴客的地方是主堂后的“听留阁”。由东南西北四座三层重楼合抱而成,围起中间
广阔达五十丈的园地。
重楼每层均置有十多个厢房,面向园地的一方开有窗【木鬲】露台,令厢房内的人可对
中园一览无遗。
比之南方的建筑,曼清院明显是以规模宏大,豪华富丽见胜。特别与江南一带淡雅朴
素、精致灵秀的宅园迥然有异。
“听留阁”充份体现场案浮惫与「透」的结合和运用。把一种庞大、严实、封闭的虚实
感觉发挥得淋漓尽致。
虽以楼房为主体,但实质上却以中园为灵魂,把伫外的空间结合为一个整体,以有限的
空间创造出无限的意境。
重楼向中园的一面都建有相通的半廊,不但加强了中园的空间感,更使四座重楼进一步
连接在一起。
园的核心处有个大鱼池,更为这空间添置了令人激赏的生机。
水池四周的空地是青的绿草和人工小溪,以碎石的小路绕池而成、从高处瞧下去更可
见由小路和绿草形成的赏心悦目的图案。
当小路还上溪流时,便成拱起的小桥,使整个园景绝不落于单调沉闷。
无论是有人在园中表演又或决斗,四面重楼厢房的人都可同时观赏。可见王薄确懂得挑
选地方。
三人随著宋师道登上位于北厢顶楼的厢房,既感今晚刺激有趣,又暗自叫苦,在这样的
情况下,如何可向上官龙下手。
这时四座三重楼阁每间厢房都灯火通明,加上绕园的半廊每隔数步就挂了宫灯,映得整
个中园明如白昼,加上人声喧闹,气氛炽热沸腾。
宋师道在一道门前停下来,仰首深吸一口气后,情绪才回复平静。
寇仲、徐子陵和跋锋寒三人来到他身后,静待他发言。
廊道上盛装的美妓俏婢花枝招展的往来于各个厢房之间,看得人眼花缭乱。见到四人,
都媚眼频送,不过显然对英俊的宋师道兴趣最大,因为三人戴上面具后,都掩盖了他们非凡
的长相。
宋师道却是视而不见,低声喟然道:“我一直不肯接受君□死了祳实,苍天何其不
仁,春未残花已落,我定要手刃宇文化及那奸贼。”
三人都想不到宋师道用情如此之深,一时说不出话来。
宋师道叹道:“三妹不想见小仲,我已请人安排了隔邻另一间厢房,来吧!”
寇仲愕然和徐子陵交换了个眼色,这才知道宋玉致也来了。
宋师道把□中烈酒一饮而尽,寇仲刚将傅君□死前的情况详细道出。
其他厢房都是笑语远喧,猜拳斗酒的声音夹杂在丝竹弦管中,令曼清院似若燃著了生命
的熊熊烈□。
惟独这个厢房人人神情肃穆,俏婢美妓都不敢上来打扰。
跋锋寒最是尴尬,直到此刻宋师道连地的名字都没问过半句。
宋师道瞧著寇仲再为他桌上的□子斟满第五□酒,静默得像没有任何生命祳雕像。
寇仲探手脱掉脸具,吁出一口气道:“戴著这鬼东西真不舒服。”
徐子陵和跋锋寒亦觉得戴上脸具再没有掩饰的作用,随手脱掉。
宋师道像全不知道他们干甚么的沉声问道:“君□没有提起过我吗?”
寇仲和徐于陵脸脸相觑,无言以对。
宋师道惨然一笑,拿著□子长身而起,脸对平台下有若一幅精美大图案的中园,摇头叹
道:“无论她怎样对我,我对她的情亦是此生无悔。那小谷在甚么地方,待我杀了宇文化及
后,就到那伫结庐而居,令她不会寂寞。”
徐子陵胸口像给千斤重石压著般,呼吸困难的凄然道:“将来若有机会,我带二公子到
那伫去探娘吧!”
宋师道摇头道:“不!我只想一个人到那伫去。只要你们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