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云大怒道:“冯歌你::你作反了::”钱云尚未有机会把话说完,一刀两剑,抵在
他背脊处,腰斩了他的说话。
商鹏由侧闪至,一指戳在他颈侧要穴,钱云应指倒地。
商秀不理钱云,率先往下城的石阶走去,众人慌忙随去。
第二章 妖女逞威
二十多骑在冯歌领路下,沿着大街朝城心的独霸山庄驰去。
街上一片萧条,店大多停止营业,间有行人,亦是匆匆而过。一派城破在即,人心惶惶
的末日景象。
寇仲快马加鞭,与冯歌并排而驰,赞道:“冯老确是了得,能当机立断,否则大家自己
人先来一场火并,多麽不值哩!”
冯歌毫无得色,神情凝重的道:“自第一天老夫见到夫人,便感到她是条祸根。试问那
有一种点穴手法能令人内息全消,长眠不醒的。今趟她忽然像个没事人的被庄主带回来,又
诬指寇爷和徐爷对她意图不轨,事情更是可疑。只恨忠言逆耳,没有人肯听老夫的话。”
寇仲点头道:“这叫众人皆醉,惟冯老独醒。我还有一事请教,只不知我的四位同伴情
况如何呢?”
冯歌答道:“听说当时庄主信了那妖女的话後,勃然大怒,立即与寇爷的四位兄弟画清
界线,分道扬镖,之後就没有听过他们的消息了。”
寇仲一声“多谢”,堕後少许,把事情告诉了徐子陵。
另一边的商秀道:“你们打算怎样对付那妖女。若她来个一概不认,我们能拿她怎样
呢?”
徐子陵微微一笑道:“文的不成便来武的,难道她肯任我们把她干掉吗?”
商秀欣然道:“阴癸派的所作所为,人神共愤,今趟若能把这妖女消灭,对天下有利无
害,所以下手绝不须容情。”
梁治等轰然应诺。
此时冯歌一马当先冲入大门,把门者认得是他,不敢拦阻,任各人长驱直进。
这支由飞马牧场精锐,竟陵将领和寇徐二人组成的联军,驰到主府前的台阶处甩蹬下
马,浩浩荡荡的拥上石阶,朝府门冲去。
十多名卫士从府门迎出,守在台阶顶上,带头的年青将领暴喝道:“未得庄主之命,强
闯府门者死,你们还不退下。”
冯歌反喝道:“飞马牧场商场主千辛万苦率众来援,庄主在情在理亦该立即亲自欢迎,
共商大事。现在不但屡催不应,还闭门拒纳,这是庄主主意,还是你马群自作主张呢?”
马群大怒道:“冯歌你莫要恃老卖老,庄主既把护卫山庄之责交给我马群,我便要执行
庄主的严命。你们若要求见庄主,就好好的给我留在这里,再由我报告庄主,看他如何决
定。否则休怪我不念同僚之情。”
冯歌後面的寇仲忍不住问身旁的另一竟陵将领道:“这小子是甚麽人?”
那将领不屑道:“他算甚麽东西,若非因夫人欣赏他,何时能轮到他坐上府领的位
置。”
两人说话时,商秀排众而出,娇叱道:“即使方庄主见到我商秀,亦要恭恭敬敬,那里
轮到你这狗奴才狂妄说话,滚开!”
马群见自己背後再拥出十多名手下,登时胆气大壮。反而把守外门的卫士却远远站着,
一副袖手旁观的神态。可知方泽滔沉迷一事,早令不少人生出反感。
何况竟陵城内无人不知他们与飞马牧场的关系。这时目睹马群目中无人的嚣张神态,心
中不生出恶感才是怪事。
马群横刀而立,大喝道:“我马群奉庄主之命把守庄门,谁敢叫我滚开?”
商秀负手油然道:“人来!给我把他拿下,押到方庄主跟前再作处置。”
马群尚未有机会说话,商鹏、商鹤两大牧场元老高手闪电掠出,两对枯瘦的手掌幻出千
变万化的掌影,把马群罩於其中。
狂骤起,马群就像站在暴风平静的风眼里,半点都感受不到风暴的威力,而他的手下却
给惊人的掌劲扫得东歪西倒,跄踉跌退。
寇仲和徐子陵也为之动容,其他不知两老虚实的人更不用说了。
那想得到横看竖看都像一对老糊涂的老家伙,手底下的功夫如此厉害。
而且他们显然精通一套奇异的联手搏击之术,令他们合起来时威力倍增。其实就凭他们
个别修炼得来的功夫,比起李子通、宇文智及那些级数的高手亦是不遑多让。
寇仲和徐子陵交换了个眼色,暗呼侥幸,倘若当日和商秀闹翻了,纵能离开怕亦要付出
若干代价。现在自然是精神大振,因为更有收拾的把握。
“砰!砰!”
马群左右劈出的两刀连他自己都不知劈在甚麽地方去时,身上早中了两掌,倒在地上。
冯歌等竟陵诸将却是看得心中难过,皆因马群丢足了他们的面子。
此时两老再不理马群,扑入卫士阵中,有似虎入羊群般打得众卫士兵器脱手,前仰後
翻。
在寇仲和徐子陵左右伴护下,商秀傲然负手,悠闲地跨进府门。
宽敞的主厅空无一人。
冯歌叫道:“随我来!”领头穿过後门,踏上通往後院的回廊。
迎面而来的两名婢女见他们来势,吓得花容失色,瑟缩一旁,只懂抖颤。
冯歌指住其中一婢问道:“庄主在那里?”
婢子俏脸刹白,软倒地上,颤声道:“在::在怡情园里。”
另一将领问道:“夫人呢?”
婢子答道:“也在那里!”
众人精神大振,空群而去。
经过了数重屋宇,放倒了十多名府卫後,他们来到了一个幽美的大花园中。
筝音隐隐从一片竹林後传来,抑扬顿挫中,说不尽的缠绵悱恻,令人魂销意软,众人的
杀气亦不由得减了数分。
寇仲凑到商秀耳旁道:“待会场主缠着方泽滔,由我和小陵对付那妖女,其他人则守在
四方,防止她逃走。”
商秀秀眉扬起,沉声道:“那有这样分派的,到时见机行事吧!”
说话时,众人掠过竹林间的小径,跟前豁然开朗,又是另一个幽深雅静的大花园。
园内不见婢仆府卫,惟只园心的一座小亭里坐着一男一女。
男的自是方泽滔,只见他闭上双目,完全沉醉在筝音的天地中,对此之外的事一概不闻
不问。
女的背对他们,双手抚筝,只是那无限优美的背影已足可扣动任何人的心弦。
纵使她化了灰烬,寇仲和徐子陵都认得她是。
她的筝音比之石青漩的箫音又是另一番不同的味道。
後者总有一种似近实远,遗世独立的味道。
但却予人缠绵不舍,无以排遣的伤感;愈听愈难舍割,心头像给千斤重石压着,令人要
仰天长叫,才能渲一二。
“铮!”
寇仲拔出了他的井中月。
离鞘的鸣响,把方泽滔惊醒过来。
方泽滔双目猛睁时,除商秀、冯歌、商鹏、商鹤和寇徐六人外,其他人已鱼网般撒开,
把小亭团团围着。
“铮,铮,铮!”
古筝传出几响充满杀伐味道的强音後,倏然收止。
方泽滔“霍”地立起,环视众人,脸现怒容。
商秀冷笑道:“战士在外抛头颅,热血,庄主却在这里安享温柔,乐而忘返,不觉心中
有愧吗?”
众人眼中无不露出鄙夷之色。
方泽滔老脸一红,不悦道:“竟陵的事,我自有主张,不用场主来教训我。”
静如止水的安坐亭内,似对众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令人莫测高深。
寇仲哈哈一笑道:“该说庄主怎麽还会有脸见我们才对。想你只凭阴癸派妖女的片面之
词,便和我两兄弟割断情义。更不管外间风雨,只知和妖女调筝作乐,学足杨广那昏君的作
为,似这般所为还敢说不劳别人教训呢?”
方泽滔厉声道:“性情温婉,又不懂武功,怎会是阴癸派的妖女,你两个干了坏事,仍
要含血喷人。”
冯歌沉声道:“若夫人乃平常女子,怎能於这剑拔刀扬的时刻,仍镇定得像个没事人似
的。庄主精明一世,何会糊涂至此?”
方泽滔双目闪过杀机,手握剑柄,铁青着脸道:“冯歌你是否要造反哩?”
另一将领道:“我们只是不想陪你一起死了也落得做只糊涂鬼而已!”
商秀娇叱道:“方泽滔你若仍沉迷不返,休怪我商秀剑下无情。”
徐子陵淡淡道:“方庄主何不问尊夫人一声,看她如何答你。”
方泽滔呆了一呆,瞧往,眼神立变得无比温柔,轻轻道:“他们是冤枉你的,对吗?”
众人都看得心中暗叹。
轻摇臻首,柔声道:“不!他们并没有冤枉我,庄主确是条糊涂虫!”
方泽滔雄躯剧震,像是不能相信所听到她吐出来的说话而致呆若木鸡时,异变已起。
“铮!”
古筝上其中一条弦线突然崩断,然後像一条毒蛇般弹起,闪电间贯进了方泽滔胸膛去,
再由背後钻了出来。
方泽滔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狂叫,往後疾退,“砰”的一声撞在亭栏处,仰身翻跌亭外
的草地上,脸上血色尽退,鲜血随弦线射出,点点滴滴地在亭栏与地上,可怖之极。
众人均看得头皮发麻,如此厉害得令人防不胜防的魔功,还是初次得见,一时间竟没有
人敢扑上去跟她动手。
众人中自以商秀、寇仲、徐子陵、商鹏、商鹤和梁治六人的武功最是高明,但他们亦自
问难以先运功震断筝弦,再从心所欲地以弦线贯胸伤人至死。
方泽滔一手捧胸,另一手指着仍安坐亭上的骇然道:“你::你::你好!”
柔声道:“我从没有迫你欢喜我,更没迫你去杀任何人,一切都是你心甘情愿的,能怪
得谁呢?”
方泽滔气得猛喷鲜血,眼中射出悔恨莫及的神色,仰後翻倒,横死当场。
缓缓站起来,左手挽起乌亮的秀发,右手不知何时多了个梳子,无限温柔地梳理起来。
说不尽的软柔乏力,顾影自怜。
众人都全神戒备,呼吸摒止。
寇仲踏前一步,超越了商秀,井中月遥指,登时生起一股螺旋劲气,朝这千娇百媚的魔
女冲去。
恰於此时像发自天然的别转娇躯,变得面向商秀这一组人,并且带起了一股难以形容的
奇异气旋,竟像一下子吸乾了寇仲的真劲。
寇仲尚是首次遇上如此怪异的武功,难过得差点要狂吐鲜血,尤其是那种令他的真劲无
处力的感觉,更令他锐气全消,骇然退了一步。
众人无不色变。
的目光落到商秀的脸上,眼睛立时亮了起来。
徐子陵知道寇仲吃了暗亏,猛地踏前一步,隔空一拳往击去。
空气立即灼热起来,杀气漫空。
放下秀发,轻摇臻首,秀发扬起。
围着她的众人都生出要向前倾跌的可怕感觉。更有点觉得立身处似变成一个无底深洞,
若掉进去的话,休想能有命再爬出来。
如此厉害的魔功,众人连在梦中也没有想过。
身在局中的徐子陵只觉击出的劲气有如石沉大海,一去无回,但又不能影响敌人分毫,
骇然下亦学寇仲般退了一步。
讶然瞧着徐子陵,皱眉道:“想不到你两个竟因祸得福,功力大进,否则这一下已足可
教你受到内伤了!”
众人来时,本下定决心,见到立即痛下杀手。可是现在俏立眼前,连一向心高气傲的商
秀亦不敢轻举妄动。
寇仲深吸一口气,微笑道:“妖女你既不能令我们受伤,那是否表示你已恶贯满盈,命
该一死呢?”
美得可令任何人屏息的俏脸飘出一丝笑意,旋又被伤感的神色替代了,幽幽叹道:“你
们两人能得脱大难,最聪明的做法就是找个地方躲起来,永远都不要给我找到,但现在偏要
送上门来,我纵有惜材之意,奈何曾对人许下诺言,只好狠心取尔二人之命了。”
商秀那还忍耐得住,娇叱道:“动手!”
剑化千百点寒芒,闪电前移,带起漫天剑气,往卷去。
其他人同时发动,一时刀光剑影,全向核心处的狂攻过去。
美目凄迷,似丝毫不觉身在险境中,而众人眼前一花,她已来到两名竟陵将领中间,他
们的兵器竟半点拦截的作用都起不了。
高手如商秀、寇仲和徐子陵,却清楚看到她是仗着鬼魅般飘忽难测的绝世身法,穿行於
兵器的间隙中,同时心叫不好。
“呀!”
两名竟陵将领往横抛跌,印堂处分别嵌着半截梳子。
众人连她用甚麽手法杀人都弄不清楚。
徐子陵看得义愤填膺,腾身穿亭而出,飞临头上,双掌下按。
吴言的刀,梁治的剑,另一飞马牧场战士的长矛,同时向她的後背、前胸和腰胁攻去。
眼看她难逃大难,她却急旋了一圈,衣袂飘扬,纤指往上点去。
刀、剑、矛全给她奇异的魔功带得滑往一旁,刺劈在空虚处。
徐子陵则掌化为指,与指尖交触。
螺旋热劲狂钻而下。
浑身一震,仰脸朝徐子陵瞧来,神色幽怨迷人,檀口微张,吐出一股劲气。
徐子陵的惊人旋劲刚钻入的肩井穴,便化为乌有,再不能对她的经脉生出任何破坏作
用。
而最要命的是对方指尖射出两道似无还有魔幻似的怪劲,刺入自己的经脉去,怪劲到
处,经脉欲裂,难受得一对手臂立时麻木不仁,不要说反击,一时连化解都不知何手。
他的苦况尚不止此,张口吐出那股劲气,到了他面门尺许处竟没有可能地一分为二,左
右刺向他双目,若给击中,不变成瞎子才是奇事。
在如此恶劣危急的情况下,徐子陵心头仍是静若井中水月,嘴角逸出一丝洒脱不群又孤
傲无比的冷笑,右足涌泉穴生出一股完全出自天然的火热,以电光石火的速度走遍全身,刹
那之间再长新劲,不但解去了手臂的僵麻和痛苦,还飞退半空,堪堪避过眼盲之祸,只喷出
小半口鲜血。
虽占尽上风,但心中的震骇却绝不下於徐子陵。
她的天魔功已到了收发由心的境界,可刚可柔,千变万化。除了恩师阴后祝玉妍外,古
往今来阴癸派虽能人辈出,但从没有人在她这样年纪修至这种境界。
兼之因先前的接触,大致已把握到寇、徐两人来自《长生诀》的奇异真气,不但使她功
力更为精进,更令她有把握一举击杀徐子陵。
岂知天魔真气甫戳进徐子陵的双臂,便给他的螺旋劲硬生生抵着,过不了肩井穴,使她
要直攻其心脉的大计好梦成空。才迫得她不惜损耗真元,吐气刺戳徐子陵双目,那知徐子陵
竟能及时避开,她怎能不大吃一惊。
此时吴言等叁人已抽身後撤,黄芒电闪,寇仲的井中月却当头劈到,掀起的螺旋劲气,
刮得她全身衣衫猎猎作响。
以之能,虽自问能挡开寇仲这全力的一刀,但仍没有把握应付商秀、商鹏、商鹤和梁治
四人接踵而来的联手攻击。
这时她脑海中仍盘旋着徐子陵刚才冷笑的动人印象,猛提天魔功,往後朝吴言疾退过
去。
双袖扬起。
“蓬!”
寇仲目射奇光,一刀劈在交叉架起的双袖处。但觉对方双袖似实还虚,使他不但无法力
催劲,还感到有一股吸啜拖拉的怪劲,令他觉得若继续强攻,便会掉进一个不可测知的险境
里。
以寇仲过人的胆包,亦不敢冒进,骇然抽刀後退,狼狈之极。
此时商秀等四人从四方八面攻至。
商鹏、商鹤两大元老高手联手攻向右侧,四手撮掌成刀,便如一个长有四条手臂的人,
水银泻地般向她发动强大无比的攻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