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
徐子陵失笑道:“场主中计了。他是故意说这些话来分你心神,使你不会迫他把中饱私
囊的银两呕出来,刚叫的酒菜何须二两银子那麽多呢?”
商秀欣然道:“真好!小陵在帮我哩!”
转向寇仲摊大手掌娇嗔道:“拿回来!”
寇仲一把拿着她娇贵的玉掌,低头研究道:“掌起叁峰,名利俱全!”
商秀赧然缩手,大嗔道:“你怎可如此无礼的。”
寇仲嚷道:“不公平啊!刚才场主让小陵拉着手儿谈心,现在我们看看掌相都不行
吗?”
商秀大窘道:“人家那有啊!”眼角扫处,见徐子陵哑然失笑,醒悟过来,跺足道!案
休想我再中你的奸计,快把侵吞的银两吐出来惫言罢自己却掩嘴笑个不停,惹得更多人朝她
这俏秀无伦的公子哥儿瞧来。
寇仲虎目寒芒亮起,扫视全场,吓得那些人忙又收回目光。
商秀笑得喘着气道:“若你寇大爷急需银两,十锭八锭金子我绝不吝啬,何须偷扼拐骗
的去谋取区区二两银呢?”
寇仲吁了一口气,伸个懒腰微笑道:“摊大手掌讨钱的男人最没出息,用心用力赚回来
的才最有种。”
徐子陵听得心中一动。
这两句话最能总括寇仲争霸天下的心境,垂手可得的他是不屑为之,愈艰难愈有挑战性
的事他却愈是兴致勃勃,否则当年他已接受了杜伏威令人难以拒绝的提议了。
商秀显是心情大佳,再不和寇仲计较,这时夥计端上饭菜,两人伏案大嚼,她却浏目窗
外,瞧着从汉水边折返的船只道:“谁能告诉我竟陵发生了甚麽事呢?”
寇仲嘴中塞满食物,却仍含糊不清的道:“一锭金子!”
商秀失声道:“甚麽?刚才那二两银我还未和你计算,现在又想做没有出息的讨钱鬼
吗?”
寇仲一本正经的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你要消息,人家要金子,好公平啊!”
商秀见他怪模怪样的,忍唆不住下横了他一眼,掏出一锭金子来,嘴上恶兮兮的道:
“你倒说得轻松,一两银买张空台,一锭金买个鬼消息,还不知想赚金子的人是否胡说八
道。”
寇仲吞下食物,舒服地长叹道:“钱是用来花的,不花的银两只是废物。这是一个以钱
易物的社会,假设用得其所,不但能使你舒服地享用一切,生活得多姿多采,还可为你赚得
到名利和权势,甚至皇帝小儿的宝座。”
商秀动容道:“原来你想学人争做皇帝,不过你现在花的都是我的钱哩!”
徐子陵旁观者清,见寇仲施展浑身解数,逗得商秀乐不可支,大大减少了与两人间的距
离,正是他争取这美女异日支持他的手段。
寇仲忽然出人意表地长身而起,高举金子,大喝道:“谁能告诉我竟陵究竟发生了甚麽
事,这锭金子就是他的了。”
他的声音含劲说出,立即把嚣哗吵闹得像墟的所有声音压下去。
人人目光射来,当见到他举在半空那黄澄澄的金子後,七成的人都嚷着“知道”,且轰
然起立,场面哄动。
“铮!”
寇仲拔出井中月,轻轻一挥,宝刀闪电般冲天而起,刀锋深嵌入横梁处。
刀子露在梁外的部分仍在颤震不休时,寇仲大喝道:“我就是割掉任少名鸟头的寇仲,
若有人敢以胡言乱语来骗我,又或说的是人人都知道的消息,我就踢爆他娘的卵蛋。”
这几句话後,登时所有人都坐了回去,再不哼声,就在此时,一个书生打扮的中年汉才
油然站了起来,说不尽从容自若。
寇仲喝道:“你们继续吃饭,大爷不欢喜给人望着的!”
众座客噤若寒蝉,各自埋首饭桌,谈笑的声音也大大降低了。
寇仲指着那中年儒生道:“你过来!”
接着大马金刀的坐下,向笑得花枝乱颤的商秀道:“有趣吧!这就是金子配合刀子的威
力了。”
商秀白了他娇媚的一眼,低骂道:“满身铜臭的死恶霸。”
芳心同时升起异样的感觉。
一向以来,她在飞马牧场都是高高在上,不要说会被人作弄或逗玩,连想吐句心事话的
都找不到。偏是跟前这小子,每能逗得自己心花怒放,兼又羞嗔难分。
这确是新鲜动人的感觉。
禁不住瞥了徐子陵一眼,他正露出深思的神色,又是另一番扣动她心弦的滋味。
中年儒生来到台旁,夥计慌忙为他加设椅子,还寇爷前寇爷後的惟恐侍候不周。
夥计退下後,寇仲将金子放在儒生跟前,淡淡一笑道:“先听听你凭甚麽资格来赚这金
子。”
儒生微笑道:“在下虚行之,乃竟陵人士,原於独霸山庄右先锋方道原下任职文书,今
早才乘船来此,请问寇爷,这资格还可以吗?”
这人说话雍容淡定,不卑不亢,叁人都不由对他重新打量。
虚行之大约是叁十许岁的年纪,双目藏神不露,显是精通武功,还有相当的功底,长得
眼正鼻直,还蓄着五绺长须,配合他的眉清目秀,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气度。
寇仲点头道:“资格全无问题,请说下去吧!”
虚行之仰首望往横梁的井中月,油然道:“用兵之要,军情为先。寇爷可否多添一锭金
子?”
寇仲和徐子陵愕然相望时,商秀再掏出一锭金子,重重放在他身前台上,冷哼道:“若
你说的不值两锭金子,我就割了你一只耳朵。”
虚行之哈哈一笑,把两锭金子纳入怀内,夷然不惧道:“诸位放心,这两锭金子我是赚
定的了。”
寇仲有点不耐烦的道:“还不快说!”
虚行之仍是好整以暇,徐徐道:“竟陵现在是外忧内患,外则有江淮军枕重兵於城外,
截断水陆交通;内则有倾城妖女,弄致兄弟墙,互相残杀。”
寇仲等立时色变,同时亦感到两锭金子花得物有所值。
徐子陵沉声道:“那妖女是否叫?”
今次轮到虚行之讶道:“这位是徐爷吧!怎会知道此女呢?”
商秀道:“这些事容後再说,你给我详细报上竟陵的事,一点都莫要遗漏。”
虚行之道:“若在下猜得不错,小姐当是飞马牧场场主商秀,才会这麽关心竟陵,出手
更是如此阔绰。”
叁人再次动容,感到这个虚行之绝不简单。当然商秀颐指气使的态度亦漏出她是惯於发
号施令的身份,只是虚行之不好意思说出来而已。
寇仲道:“竟陵究竟发生了甚麽事,又为何你竟知是妖女?因为表面看她却是个仙子
呢。”
虚行之苦笑道:“打从她装睡不醒时,我已提醒方爷说此女来历奇怪,不合情理,可是
方爷把我的话当作耳边风,只沉迷於她的美色。”
徐子陵奇道:“方道原难道不知是方庄主的人吗?”
虚行之叹道:“这正是我要提醒方爷的原因。妖女和方爷间发生过甚麽事谁都不清楚,
但结果方爷却被方泽滔所杀。幸好我知大祸难免,早有准备,才能及时只身逃离竟陵。现在
方泽滔手下再无可用之将,兼且军心动摇。若我是商场主,现在最上之策是立时折返牧场,
整军备战,同时联系各方势力,以抗江淮军的入侵。”
叁人听得你眼望我眼,想不到竟陵势劣至此。
原本稳如铁桶的坚城,却给弄得一塌胡涂,危如卵。
寇仲道:“杜伏威那边的情况又如何?”
虚行之答道:“杜伏威亲率七万大军,把竟陵重重围困,却偏开放了东南官道,以动摇
竟陵军民之心,粉碎其死守之志,确是高明。竟陵现在大势已去,城破只是早晚间事。”
商秀冷冷道:“金子是你的了。”
虚行之知她在下逐客令,正要起身离开,寇仲虎目射出锐利的寒芒,微笑道:“虚先生
今後有何打算?”
虚行之苦笑道:“我本想到广东避难,但又有点心有不甘,目前仍未作得决定。”
寇仲试探道:“像先生这等人材,各路义军又正值用人之时,先生何不四处碰碰运
气?”
虚行之叹道:“若论声势,现今当以李密为最;但以长远计,则该以李阀凭关中之险最
有利。可是我却不欢喜李密的反骨失义,又不喜高门大族的一贯官派作风。其他的不说也
罢。”
商秀讶道:“李渊次子李世民雄才大略,更喜广交天下英豪,任人惟才,一洗门阀颓
风,为何竟得先生如此劣评。”
虚行之道:“李阀若能由李世民当家,一统可期。问题是李渊怯懦胡涂,竟舍李世民而
立长子建成为储君。李建成此人武功虽高,人却刚愎自用,多疑善妒,罢了,看来我还是找
处清静之地,作个看热闹的旁观者好了!”
寇仲眼睛更亮了,哈哈一笑道:“先生生於此世,若不轰轰烈烈的创一番事业,岂非有
负胸中之学。若换了是我,与其屈志一生,不若由无到有的兴创新局,纵使马革裹,也胜过
郁郁闷闷的逐月逐年的捱下去。”
虚行之愕然道:“原来寇爷胸怀壮志,但天下大势已成,还有何可为呢?”
寇仲笑道:“其中妙处,容後再谈,假若我寇仲命不该绝於竟陵,就和先主在洛阳再
见。”
虚行之色变道:“你们仍要到竟陵去吗?”
商秀正容道:“畏难而退,岂是我等所为。”
虚行之沉吟片晌,又仔细打量了寇仲好一会後,断然道:“就凭寇徐两位大爷剌杀任少
名的胆识,我就在洛阳等两位叁个月的时间。”
当下约好相会的暗记,才欣然道别。
取回梁上的井中月後、寇仲等匆匆赶回船上,得到所有人相继归後立即启碇开航,望竟
陵放流而去。
第十二章 强行闯关
茫茫细雨中,船儿弯弯曲曲地在河道上迅急的往下游开去。
汉水静若鬼域,就像天地间只剩下这艘无比孤独的船儿。
徐子陵、梁治、骆方、吴言四人,每人手持长达叁丈的撑,每遇船儿惊险万状要撞往岸
旁去时,就四齐出,硬是把船儿改朝往安全的方向。
另外一众战士则在寇仲的大呼小叫下协力摇橹,操控风帆,忙个不亦乐乎。
商鹏、商鹤两个亦到了甲板来,准备若船翻时可早一步逃生。
商秀站在船面的望台之上,狠狠盯着正手忙脚乱在把舵的寇仲,没好气道:“你不是夸
耀自己把舵技术了得吗?甚麽包在我身上。你看吧!若不是有人专责救船,这条船早撞翻十
趟了。”
寇仲赔笑道:“美人儿场主息怒,我的情况是跑惯大海,所以一时未能习惯这种九曲十
叁弯的小河儿,看!”
商秀瞧往前方,一个急弯迎面而来。
寇仲叱喝连声下,帆船拐弯,无惊无险地转入笔直的河道,就像经过了漫长的崎岖山道
後,踏上康庄坦途的动人感觉。
眼前河段豁然开朗,漫天细雨飘飘。
众人抹了一额汗後,齐声欢呼,连商鹏、商鹤都难得地露出如释重负的欢容。
寇仲叹道:“终於满师了,以後无论汪洋巨海,大河小川,都休想再难倒我哩。”
商秀仍是背对着他,面对风雨淡淡道:“刚才你唤我作甚麽呢?”
寇仲愕然想想,才醒悟道:“啊!那是你的外号,『美人儿场主』这称号虽长了点,但
既顺口又贴切,嘻!”
商秀低声道:“你觉得我很美?”
寇仲大为错愕,奇道:“场主你难道不知自己长得美若天仙,实乃人间绝色吗?”
商秀耸肩道:“曾有谁来告诉我?”
寇仲首次感到她的孤独。
她在牧场的情况就类似杨广在旧隋的情形,没有人敢对他说任何真话。
明明吃了败仗仍当自己可比拟秦皇汉武。而商秀则不知自己的美丽。牧场中的人当然只
能暗自里对她评头品足,却不敢宣之於口。
商秀有点羞涩的求教道:“我美在甚麽地方呢?”
寇仲叹道:“你的美丽是十全十美的。我和小陵最爱看你吃东西时的娇姿妙态,无论轻
轻一咬,又或狠狠大嚼,都是那麽使人心神皆醉。”
商秀转过娇躯,欢喜地道:“你说得真好听,就像你弄的酥饼那麽好吃。”
寇仲仍是首次见到她这种神态,看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商秀忽又回复平时的冷漠,淡淡道:“尚有个许时辰便可抵达竟陵,假若敌人以铁索把
河道封锁,我们怎办才好呢?”
寇仲第一趟感受到商秀对他的信任和倚赖;更觉察到两人的距离拉近了许多。心中禁不
住涌起异样的感受。
若论艳色,商秀绝无疑问可胜过李秀宁一筹,但为何总不能像李秀宁般可触动他的心
弦。
无可否认这美人儿场主对他有庞大的吸引力。却未强大至能使他不顾一切的投进去,把
甚麽都忘掉了的去追求她,得到她。
他会以一种权衡利害的熊度,来调整自己与她的距离,不希望因她而破坏了他与宋玉致
间的微妙关系。
商秀有点不耐烦的道:“你在想甚麽呢?”
寇仲掠醒过来,迎上她如花玉容和期待的眼神,豪气陡生道:“若我寇仲出来争霸天
下,场主可否卖战马装备给我呢?”
商秀想也不想地皱眉道:“人家当然要帮你!但你这麽穷困,何来银两和我买马儿?即
使我是场主,亦要恪守祖宗家法,不能做赔本生意,更不能卷入江湖的纷争去。”
寇仲正容道:“那美人儿场主可否暂停所有买卖,并给我叁个月的时间,我便可携带足
够的金子来见你了。”
商秀没好气道:“你和我有命离开竟陵再说吧!”
寇仲见她没有断然拒绝,心中大喜。
这时商秀别过头去,在甲板处找到正和骆方、梁治说话的徐子陵高挺潇的背影,芳心竟
生出些微做了错事的感觉。
风帆不断加速,往下游冲去。
绵绵雨丝中,两艘战船在前方水道并列排开,守在一条横过河面的拦江铁索之後。
把舵者已换了徐子陵,寇仲则傲立船首,颇有不可一世的霸主气概。
商秀一众人等,散立在他身後的甲板上,人人手提大弓劲箭,簇头都包扎了油布,随时
可探进布在四方的火炉中,燃点後即成火箭。
商秀离寇仲最近,道:“你真有把握吗?”
寇仲正瞧着敌船上因他们突然来临而慌忙应变和移动的敌人,闻言回头露出一个充满强
大信心的笑容,拍拍背上的井中月道:“别忘了这是通灵的神刀,这一包保没人想到,就算
亲眼目睹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顿了顿又哈哈笑道:“你看他们现在连风帆都未及升起,我们眼下便冲破封锁,直抵竟
陵,让他们连尾巴都摸不,那才有趣。”
梁治担心地道:“若你斩不断铁索又如何呢?”
寇仲摇头道:“不会的!我定可斩断铁索。”
这时离拦江铁索只有七丈许,是眨眼即至的距离,二十多丈外两艘敌船上的情况已清晰
可见。
两舰上的江淮军全进入战斗的位置,劲箭石机,全部蓄势待发。
但这均非众人心系之处。
看着那条粗若儿臂的铁索,众人都是头皮发麻,想像着寇仲失手後,船儿撞上铁索的可
怕後果。
只有寇仲冷静如常,似乎一点都想不到会有失手的可能性。
四丈、叁丈::寇仲衣衫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一股无形的涡漩气劲,绕着他翻腾滚动。
立在望台处把舵的徐子陵双目神光闪闪,凝视有若天神下凡傲立船首的寇仲,心中亦涌
起滔天豪情。
这铁索或者正代表寇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