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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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天下- 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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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聪复又仔细端详画像,不知不觉中,那依稀相识的感觉又再度出现,但同样也是很快又重新消失了。

如此反复数次,同样的一幅头像,在晏聪眼中忽而完全陌生,忽而又有相识之感——这样的变幻不定非但没有使晏聪泄气失望,反而引起了晏聪极大的兴趣。

他苦思冥想:“究竟为什么会有这种变幻不定的感觉?是因为我自身的心理情愫不定,还是因为此画像本身的缘故?”

南许许像是猜到了他的心事一般,道:“仅凭一幅画像怎能一眼就看出此人的身份?况且我也未必能由死者头骨将此人真实容貌猜出十成,或许最多也不过八成。”

他像是不愿在这件事上再加多说,转而道:“好像到了这里之后你还滴水未进、粒米未食,是不是?”

晏聪笑道:“晚辈心中挂念着事,并没有多大的食欲,再说前辈为我而辛劳,若我只顾一人享受,岂非太过不尊?”

南许许嘿嘿一笑,道:“享受?在这穷山僻壤,只怕倾我所有,也够不上‘享受’二字。”

顿了一顿,他语意有些模糊地加了一句:“你与你师父的性情毕竟有所不同。”

晏聪道:“晚辈岂敢与家师相提并论?”

南许许微笑不语。

坐忘城。

那辆神秘的马车驶入坐忘城后,在伯颂亲自引领下,马车直驶南尉府。见是南尉将伯颂亲自引领,南尉守卫自是将府门打开,任凭马车长驱直入。

紧接着伯颂便紧闭府门,对每一个进出南尉府的人都来回盘查。

更不可思议的是伯颂在将车内神秘人物引入南尉府最机密的“如意阁”之前,竟让如意阁内所有守卫全都退出。

这让南尉府的人大感不解,不由暗自猜度马车内神秘人物的来历。能进入“如意阁”的人,无不是伯颂的心腹,而伯颂又本非多疑之人,现在却如此小心翼翼,实是非比寻常。

伯颂将那神秘人物引入“如意阁”的一间密室中之后,亲自在密室外担负起守卫之责。

此后不久,便有伯颂的亲信府卫接伯颂之令,前去其他各尉府及乘风宫邀请在坐忘城有举足轻重地位的人物前来南尉府“如意阁”。

战传说赫然也在被邀之列!

只不过在伯颂口中的战传说,是以“陈籍陈公子”相称。

一时间,南尉府内笼罩着一种极为神秘的气氛。

半个时辰之后,贝总管、铁风等三大尉将、战传说以及乘风宫另一侍卫统领慎独相继应邀赶到南尉府。

此前他们当中有人已听说了伯颂的异常举止,皆十分纳闷,不过众人皆知伯颂性情笃厚,虽论智谋不及贝总管,论武功不及铁风,但在坐忘城中却颇有人缘。故虽觉伯颂的举止有些不合常理,但众人仍是依约前来。

“如意阁”四周戒备森严,阁内却只有身为南尉将的伯颂一人守护。隐有神秘人物的密室在“如意阁”的第二层,此密室外是一个视野开阔的有檐长廊,长廊中有一张梨木椅,此刻伯颂正端坐其上。当贝总管等人出现在“如意阁”前时,伯颂立即站起身来,向众人拱手道:“恕伯颂未能相迎,诸位楼上请。”

贝总管与其余的人相视一眼,随后贝总管第一个举步向“如意阁”内走去,守卫“如意阁”的人自是不会加以拦阻。

战传说随众人一同进入“如意阁”内,他暗暗奇怪,看这“如意阁”的阵势,伯颂似乎对自己属下都有所戒备,为何却又要将不属于坐忘城的“我”列于邀请之列?

与战传说相比,其余的人显然心情更为复杂,只是谁也没有开口,直到与伯颂相会前,众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缄默。

伯颂见了众人之后,显得有些高深莫测地道:“伯颂约诸位前来,是想让诸位见一个人。”

“一个手中有‘乘风令’的人,是吗?”西尉将幸九安接过话头道。

幸九安在四大尉将中最为年轻,年纪三十五六。此人身材高而瘦,连五官也是细而瘦,给人的感觉常让人想到一枚钉子,冰冷而尖硬,还有锋芒。此人平时话并不多,而且言语间常对他人予以讥讽挖苦,但真正了解他的人却又会感到他的冷而硬只是表象,事实上幸九安颇为热肠。

伯颂并不否认,他点头道:“正是。”言罢他便转身按下侧墙的一处暗藏机括,密室外围与墙面表层酷似的门无声地滑开了,通过一段玄关,便是通往密室的第二道门。

伯颂走至门前,显得颇为恭敬地道:“贝总管等都已到了,是否现在就让他们与你相见?”

伯颂的语气给战传说以极多的想象空间,他越来越感到自己即将要面对的人物显得十分神秘。

“也好。”

密室中传来一个声音,回答得极为简单。

但战传说忽然发现仅仅是两个字的答复,却让贝总管、三大尉将及乘风宫奇营侍卫统领慎独皆有愕然之色。

通往密室的第二道门也无声地滑开了,无衣无缝地嵌入墙体之中。

伯颂侧过身,示意众人进入密室中。

密室长而窄,长度足足有宽的三倍以上。密室中看起来较为空荡,因为其中除了一张同样长而窄的桌子及与之相配的椅子外,再无他物。

在长桌的那一端,正有一个高大的身影背向众人,负手而立。

虽然暂时无法看见此人的容颜,但目睹此人高大的身躯以及如雪发丝,足以让贝总管等人心神大震,对此人的身份已呼之欲出!

在进入密室看到这个背影的那一刹那间,所有的人都僵立当场,脑海中除了极度的惊愕与疑惑外,再也没有其他任何东西。

身形高大,发丝雪白,加上刚才贝总管等人所听到的极为熟悉的声音——与众人隔着长桌负手而立的人,岂是殒——惊——天?!

但殒惊天却分明已被尤无几所杀!

这些久经风雨奇变的人物忽然觉得自己有几近窒息的紧张感。

密室的门已悄然合上,但谁也没有留意到,他们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于与自己隔着一张长桌的神秘人身上。

那人终于缓缓转过身来。

转过身来,那张脸清晰而真切地出现于众人的面前——须发皆白,容貌却只在五旬左右,目光深邃,气度沉稳。

他,果真是坐忘城城主殒惊天!

无论是其身材、容貌,还是气度,都与他们再熟悉不过的城主完全相同!

若不是殒惊天已死,谁都会相信眼前的人一定是坐忘城城主殒惊天!

但殒惊天却已死了,他的尸体还在华藏楼由十二名乘风宫侍卫守护着。

在那一瞬间,无论是贝总管、三大尉将,还是慎独、战传说,其面部表情都出现了短暂的凝固,旋即有了各不相同的反应。

东尉将铁风惊愕之余,顿现怒色;北尉将重山河神情沉晦,一言不发;西尉将幸九安则眉头皱拧,若有所思……

贝总管沉声道:“阁下何人?为何要假冒我家城主?城主新丧,阁下此举未免不把坐忘城放在眼里!”

“贝总管,此刻你所见到的是真正的城主,否则,伯颂又怎会这么做?”在诸人身后的伯颂解释道。

贝总管颇为意外地看了看伯颂。

其他几人也怔立当场,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铁风,你可记得坐忘城武岩坡?”

那容貌气度与殒惊天一模一样的人的目光扫向东尉将铁风。

铁风闻言心头一震,目光与之相遇,双方的眼神在无声之中探询交流,少顷,铁风的怒气已消,代之而起的是迷茫不解,他喃喃道:“你……真……真的是城主?!”

声音很轻,近乎自言自语,但由此足见铁风的心神已有些动摇。

对方没有说话,仍只是无声地望着他。

铁风神色不断变化,终于,他突然半跪于地,恭声道:“属下虽不知真相内情,但却知道你一定是真正的城主!”他显得既惊且喜,而惊诧之情比喜悦更甚。

比铁风更惊讶的是其余的人,他们不明白何以简单的一句话,就可以使铁风态度急剧逆转,竟认定对方果真是城主殒惊天!

众人有所不知,其实“武岩坡”关系着铁风心中的一个秘密。

铁风年轻时曾有一个情人名为戎鸾,两人感情甚笃。但铁风痴迷武道,常游历乐土,以求武缘。一次,铁风与戎鸾相别后整整两年都未回到戎鸾身边,而且也没有铁风的音讯,戎鸾十分牵挂,便设法四处打听,无意中听说铁风在游历乐土各族派之间时,遇上了一个风尘女子,两人彼此间互生情愫,已结成连理。

乍闻此讯,戎鸾既怒且恨,痛不欲生。这时,她的身边出现了另一个人,此人乃圣手门的少门主,名为卜居,尚未妻室。卜居偶遇戎鸾后便为戎鸾的美貌所折服,可因为铁风的存在,他没有任何机会。直到这时,他才设法接近戎鸾,并对她百般宽慰呵护,戎鸾本因铁风的负心而心灰意冷,这时被卜居的殷勤所感动,最后成了卜居的女人。

没想到半年之后,铁风竟然返回,重新出现在戎鸾的视野与生活中。

得知戎鸾已成了圣手门的少夫人,铁风心中的痛苦可想而知!心中的美好梦想破碎后,铁风一下子变得无比消沉,他无法忍受睹景思人的痛苦,毅然离开了故地,远走他乡。

后来,他成了坐忘城中的人,并渐渐地升为东尉将。

因为戎鸾之故,铁风再未娶妻成家,他本以为这段情缘会渐渐地只是作为回忆存在,而不会再发生什么。

没想到五年前,铁风在为城主殒惊天在外办事时,竟无意中遇见了已为人母的戎鸾。

此时的戎鸾,虽犹可见当年的姿色之美,但却显得十分憔悴,而且她的身边不再像当年初为圣手门少夫人时那样前呼后拥,而是孤身一人——显然,戎鸾定然有了某种不幸的遭遇。

铁风乍见戎鸾时,心头之震撼可想而知,他本想假装未曾识出便与之错身而过,他也相信自己能做到这一点,但事实上当他行至戎鸾的身边时,却身不由己地站住了,戎鸾也立即认出了铁风!

一段情缘在中断了十余年后,再度续上。

两人交谈之中,铁风才知道当年戎鸾为何要嫁与卜居,而且从戎鸾口中,他还得知当年所谓的“铁风已移情之说”,很可能是卜居有意制造的谣言,而今卜居又另觅了新欢,把戎鸾冷落一旁。

得知这些后,铁风百感交集,既悔且恨,还有对戎鸾的怜爱。而戎鸾知道铁风一直独身未娶时,更是百般滋味齐涌心头。

一对被残酷命运阻隔开的情人,因为这次偶遇而再续前缘。十余年的相思之苦,使他们的情感轻易地战胜了理智,两人共度了三日重温旧梦的时光。为此,铁风返回坐忘城的时间比殒惊天预计的要迟了两天,不过殒惊天并未追问什么。

而戎鸾心感自己已身为人母,绝难挣脱一切牵绊与铁风重聚,虽然铁风在知道真相后已不再恨她,而且对她情怀依旧,但她自觉已不配再成为铁风的女人,于是又返回了圣手门。

不料他们的这次意外相逢却被卜居得知了,虽然卜居已不再珍视戎鸾,但却并不等于能接受戎鸾与昔日情人相聚的事实,当即暴打戎鸾,百般凌虐。

戎鸾留在圣手门所遭受的是无穷无尽的磨难与凌辱,连她的一对儿女也因父亲的唆使而与她疏远。而卜居已对她看管极严,再难有机会见铁风一面。诸多痛苦的交替折磨,使她的心灵终于再也不堪忍受,在与铁风相别一月后,自尽而亡。

而铁风回到坐忘城后,对戎鸾念念不忘,久无戎鸾音讯后,他忍不住前往圣手门附近暗中打听戎鸾的情况,方知戎鸾自尽之事。

这对于铁风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自始至终,戎鸾一直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也是唯一的女人,竟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生命。

铁风悲愤难耐,他坚信戎鸾一定是在圣手门中承受了非人的折磨,才会作出这种无奈的选择。

悲愤之余,铁风决定与卜居以决战的方式解决他们之间的仇恨!当他作出这一决定时,他感到其实应该早在十余年前就作出这一决定,想到这一点时,铁风更坚定了自己的决定。

卜居没有拒绝应战。

他们约定的决战地点,就是武岩坡!时间则是子夜时分。

但铁风没有想到的是卜居根本不是单独应战,而是暗中邀了不少高手,准备借机将他一举斩杀于武岩坡!

铁风在突然身陷包围之中后,倒没有惊惧,他的心中只有对卜居的无限鄙夷藐视,毫不犹豫地向卜居冲杀过去,犹如一只冲向狼群的怒虎。

但卜居身为圣手门少门主,其武功本就不低,加上人多势众,铁风虽奋力拼杀,连伤数人,但渐渐地已寡不敌众,连连受创,已难以支撑。

眼看就要被卜居的人围杀时,殒惊天突然奇迹般地出现!他的修为远非卜居等人所能匹敌,加上突然出现大出对方意料之外,尚未等他们回过神来,已有三人亡于殒惊天出神入化的枪下。

铁风本已决定以死相拼,乍见殒惊天,吃惊之余,亦精神大振,与殒惊天并肩作战,最终一举将卜居及卜居带来的人全毙杀于武岩坡上。

随后两人立即离开武岩坡!

铁风不知城主殒惊天为何会出现在武岩坡,心中十分不安。虽然他对卜居之死感到这是罪有应得,但毕竟卜居显圣手门少门主,城主与自己一道杀了这么多人,实在是冒着与圣手门结下生死血仇的危险!这本只是自己的私人恩怨,若是连累坐忘城树下一个劲敌,实非铁风所愿。

卜居已死,铁风自感再也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他决定领受殒惊天的任何惩罚。

但殒惊天却并没有对他加以责罚,只是叮嘱他不要让外人知道此事。卜居固然是品行不端,罪有应得,但其父圣手门门主卜从流却素有名望,颇具仁侠之心,殒惊天当然不想与圣手门结仇。

铁风心知城主殒惊天所言不假,而当时也正是因为顾及卜从流,铁风才没有直接闯入圣手门与卜居理论,而只求与卜居公平一战。对殒惊天的叮嘱,铁风自然完全遵从。

也许卜居因为担心父亲得知他与铁风的事后,插手过问,会使他无法如愿围杀铁风,所以卜从流并不知卜居等人是为谁所杀。

之后,此事就成了仅为殒惊天、铁风二人所知的秘密,无论是于私于公,他们都不可能会主动将此事向他人透露。

所以,当铁风闻听眼前的人提及“武岩坡”时,立即坚信此人就是真正的城主殒惊天!

至于在“华藏楼”中被杀的“殒惊天”是怎么回事,铁风则不得而知了。

铁风的心理当然是外人所不知的,所以对他的举动皆大为诧异。

贝总管本待对铁风说什么之时,那不知是真是假的“殒惊天”的目光已转向他这边,只听他道:“贝总管,小夭的露天赌局使乘风宫上个月有二百一十七两银子去向不明,不知这个月她又会亏空多少?”

贝总管一呆,一向精明的他此时也有些不知所措了,因为一个月前他向殒惊天汇报财库数目时,的确提到了有二百一十七两银子的账目无法对上,当时殒惊天便说这一定是小夭所为。两人皆知小夭设下的“露天赌局”,只是因为她戏闹之举,并不会为坐忘城添什么乱子,而二百一十七两银子对乘风宫来说也算不得什么,所以两人提及之后,便一笑置之。

而此人能将此数目准确地说出,自是让贝总管吃了一惊,按理除他与城主殒惊天之外,本不会有他人知道得如此清楚。

“难道正如铁风所言,他真的是城主殒惊天?!”贝总管心中闪念,但他的性情与铁风有所不同,心中虽有此念,却不愿轻易在脸上显现出来。

“幸九安,你可记得七天之后是什么日子?”就在贝总管满腹心思时,那有些神秘的“殒惊天”已转向幸九安。

幸九安冷笑一声道:“你无须故弄玄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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