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战传说亦知这并不能怨坐忘城的人太无情,而是因为尤无几、甲察的手段太阴毒,使坐忘城的人竟难以分清敌友。
殒惊天被昆吾救出的情形战传说与甲察、尤无几皆看在眼里,正如昆吾所预料的,甲察二人虽然担心殒惊天是否真的已气绝身亡,但却不敢借机再对殒惊天补上一剑!若是他们胆敢这么做,立时便一切暴露无遗,到时两人将落得碎尸万段的悲苦下场!
所以,昆吾带着殒惊天离去之后,甲察、尤无几与战传说一样紧张万分,只是甲察、尤无几所期盼的与战传说所期盼的正好相反。
偏偏外面却迟迟没有反应,甲察、尤无几心弦绷得极紧,几至极限!
蓦地,外面传来一阵欢呼雀跃声:“城主醒过来了!”
至少有八九个人同时振声高呼!
其声清晰无比地传入甲察、尤无几的耳中,两人的神经一直绷得极紧,乍闻呼声,不啻于在他们耳边突然炸响惊天霹雳,对他们心神之震撼难以言喻。
两人心中同时想到:最担心的事竟真的发生了!殒惊天既已醒来,那他们的阴谋毒计就立即暴露无遗。
纵是心灵强大如尤无几者,亦不由神色大变,剑势为之一缓!
与之相反,战传说听得外面的呼声,却是精神大振,对方神色、心态的变化被他清晰地捕捉到了。
空前强烈的求胜欲望迅速充盈了他的整个灵魂!
一声由内心深处迸发的大喝过后,摇光剑以让人叹为观止的方式倏然穿透尤无几的严密防守,如一抹咒念般飞速吻过尤无几的颈部!
血光抛洒!
连哼都未哼出一声,尤无几的头颅已应剑飞出!而他失去头颅的身躯尚显得十分笨拙地向前迈出两步,随即如一只布袋般轰然倒下。
热血喷射了甲察一脸,温热而黏稠,甲察淡绿色的眼中不由闪过惊骇与狂怒交织的光芒!
战传说一剑劈倒尤无几后,摇光剑未作任何停滞,顺势划过一道凄美的弧线,自下而上暴撩甲察前胸!
甲察挥动苦悲剑急挡!
骇人听闻的金铁交鸣声中,甲察竟被震得一连倒退三步,心生极度不适之感。
更使他不安的是他隐隐察觉自己难以把握手中的邪兵苦悲剑,若再强战,恐怕最终会为苦悲剑反噬!
正思忖着是该抽身而退,还是另谋他策取胜时,蓦闻一声饱含着无穷悲愤的暴喝:
“去死——吧!!!”
凌厉无匹的劲气自甲察身后狂卷而至!
来势之狂猛,竟使甲察不及转身,便仓促横剑回扫。
“当……”短促而惊人的兵刃交击声未落,一股冷风竟立即扑面而至,让甲察遍体生寒!自他身后袭击的人其修为显然不及战传说,甚至也不及甲察自己,但不知为何,他却感到此人给他的压力竟不在战传说之下。
所幸甲察一身修为绝对不俗,加上皇影武士直接为冥皇效忠,这要求他们必须能在任何不利的环境中做出最快捷最有效的反应。甲察一惊之余,邪兵苦悲剑芒一闪,如浮云掠影般与扑面而至的刀轻轻一触。
虽只是轻轻一触,但因力道把握得妙至毫巅,恰到好处地将迅猛刀势引至一侧,而甲察手中的苦悲剑则以莫可逆违之势,向前暴进一尺。
虽只是一尺之距,但一尺之外便是对手的心脏!
甲察坚信这一剑即使不能立毙袭击者,亦可迫得此人不得不退。
但,仅在极短的刹那间之后,甲察骇然发现自己决不会有偏差的估计竟落空了——
对方似乎根本不在乎苦悲剑即将洞穿他的心脏!他的刀非但没有撤回,反而利用翻腕沉肘的力量,自甲察右肩向左下方劈下!
这一刀,即使被砍中,也绝难取甲察性命。
而这一点,正是让甲察惊骇欲绝之处,难道对方不知道此时若要伤他,就必须付出自己生命的代价?
“他不是疯子就是白痴!”甲察心中闪过此念,几乎是出于本能地略一闪身。
“哧……”
兵刃入体的声音清晰入耳,由苦悲剑传递给甲察的感觉也同样是如此。
同一时刻,他的右臂一痛,肌肤被切割开的锥痛与骨骼被重重砍击的钝痛同时向他袭来!
剧痛使甲察再难把持手中的苦悲剑,他急忙撒手,极为狼狈地侧身翻滚而出,险险避过战传说的一剑,风度尽失。
刀伤甲察右臂者是昆吾!昆吾显然是舍命相搏,虽伤了甲察,但他却也中了对方一剑,而且是胸前要害部位!剑插入他的胸口后,赫然已由后背透出。
苦悲剑插在他的体内未曾拔出,其情形甚为可怖。
但在昆吾的脸上却不见有丝毫的惧意与痛苦,相反,他的神情此刻更显平静,让人感到即使他的躯体瞬间倒下,其灵魂也将巍然屹立不倒。
昆吾乃乘风宫众侍卫统领,他的出手就等于一种信号。甲察立足未稳,只觉身侧人影闪动,顷刻间他已身处十余名乘风宫侍卫的包围圈中。
甲察忽然哈哈大笑!
他的笑声极为独特,充满了异乎寻常的诱惑性的魔力,仿若他的笑声是来自一个虚幻的梦境中。
甲察突然毫无来由地大笑使众侍卫为之一怔神!
这时,甲察的目光出奇平静地扫视众人,声音低缓地道:“我——是不可战胜的,而且永远也不应该成为你们的敌人,快快放下你们手中的兵器吧。”
他的目光与战传说的目光相触的那一刹那,战传说心中竟感到一阵迷茫!甲察平静之极的目光仿若一口无底的深井,一下子将他的战意吸入其中!战传说感到自己的身心忽然松懈下来,一种懒洋洋的疲惫感席卷了他的整个身躯,有种微微的晕眩感。
冥冥之中,忽然一股力量使战传说由这种晕眩中挣脱出来!双目倏睁的时候,他听到了“当啷”不绝的兵器坠地声。
包围着甲察的十余名乘风宫侍卫相继抛弃了手中的兵器。
同一时刻,两道红影自甲察双袖间蓦然标射而出!
战传说心知不妙,大呼一声:“小心……”
却已迟了!
那两道红影如幽灵般飞卷而出,红影所及之处,尚未回过神来的乘风宫侍卫只觉喉头一甜,喉管已被切断,鲜血立时如泉喷洒!
血光抛洒,与两道红影相辉相映,战传说只觉眼前突然变成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暗含无穷杀机的红色似乎已占据了整个世界,占据了所有人的视野。
两道红影以快捷绝伦的速度在穿射飞掠!
战传说挥剑遥遥扑出!
甲察曾是密象国上师级的巫师,方才显然是在形势不妙的情况下,对内家修为相对稍弱的乘风宫侍卫施以某种巫幻术。战传说虽不知甲察底细,却也能猜出十之八九,他被甲察如此邪恶的杀人手段所激怒了,出手便是“无咎剑道”中最具攻击性的“止观随缘灭世道”,且因为他大炽的杀意而威力倍增!
“砰……”
红影翻扬,发出惊人的声响,一团如火焰般的红色倏然间似怒涛般卷至战传说身前,其速之快,竟使人心生立即会被这扑天盖地的红色完全淹没的错觉。
战传说一眼看到甲察如一只蝙蝠般依附在扑天盖地而至的一片红色之上,面目可憎,他毫不犹豫地一声厉喝,摇光剑毫无阻挡地疾刺向甲察的胸膛!
鲜血一下子喷测在战传说的脸上!
热血使战传说心头一震,忽感异常。
定神一看,他的剑所刺中的根本不是甲察,而是一具已被甲察所杀的乘风宫侍卫的尸体!而甲察早已无影无踪,十余名侍卫除因为中了自己一剑而未倒下者之外,余者已全部仆身倒地,气绝身亡。
战传说猛然醒悟,自己最终竟还是中了对方邪道巫幻之术。
这时,外面杀声四起。
显然,外围的侍卫已知道昆吾等人出手围杀甲察之情形,甲察虽然在战传说剑下逃脱性命,但此时仍是陷入了坐忘城属众的重重包围之中。
战传说正待追出,忽听身后“咕咚”一声,是人体倒地的声音,回首一看,却是昆吾,此时苦悲剑仍深深地插在他的胸口。
先前若是甲察在最后的那一剑没有略略倾身,那么结果就会有所不同,也许甲察会伤得更重,但相应地昆吾也将立毙当场。
只是,甲察决不可能不避,因为他没有如昆吾一般的必死之心!
昆吾一直坚持着不肯倒下,他要亲眼看到甲察的死亡,可惜,他的这一愿望却没能实现。
战传说急忙将昆吾扶起,伸手一探,尚有微弱的脉搏,心中稍安。
“城主醒过来了”的呼声也传到了被挡在外面的爻意、石敢当耳中,两人暗自松了一口气,心想只要城主殒惊天活着,一切自可水落石出。他们坚信所谓的刺客决不会是战传说。
这振奋人心的呼声让挡在外面的乘风宫侍卫也不由显露惊喜之色,但仅过了少顷,里面便突然一阵骚乱,杀声四起,很快有人传出话来,说是两个皇影武士一死一伤,受伤者在杀了十余名乘风宫侍卫后,正试图冲出包围,要众人誓死截杀。
石敢当、爻意相视一眼,两人心领神会,皆知对方都已想到此刻的局势对战传说已十分有利了。既然传话者未提到战传说,说明他多半没有生命之危。而皇影武士已一死一伤,那伤者若想再逃出坐忘城,实比登天还难。
果不出他们所料,过了一阵子,忽然有震天动地般的怒喝声响起,犹如半空炸响的惊雷:“杀了他!为城主报仇!杀了他!!!”声如排山倒海,气势骇人。
石敢当心头一震:看来受了伤的皇影武士已经遭擒。
坐忘城外的江名为八狼江。
八狼江江水咆哮,涛声汹涌,一个接一个的浪头恶狠狠地砸在江岸的岩石上,随即在惊天动地的巨响声中溅起丈余高的浪花,向虚空抛洒。
低垂的天空布满了乌云,天地之间忽然变得格外压抑、沉郁,没有风,连乌云的变幻也是那般滞缓,丝毫没有风卷云涌的感觉,只是黑沉沉地向坐忘城步步进逼,缓慢却无法回避,一点一点地吞噬着天地间的亮色。
乘风宫的城徽——那只振翅欲飞的雄鹰的上空也已为乌云所笼罩。
此时,距战传说与甲察、尤无几血战的清晨不过半日,但清晨的曦日却早已无影无踪,让人不由想到世事的无常……
殒惊天已死了,坐忘城顶天立地的脊梁轰然折断!
事实上,在昆吾将他自华藏楼中抱出时,殒惊天就已气绝。后来的高呼声只是昆吾所设下的一个计谋,是他吩咐与他私交不错的侍卫这么做的,而此举的目的就是要分辨出谁才是真正的杀害殒惊天的凶手!对于想掩饰事实的凶手来说,再也没有比殒惊天伤而未亡更让他惊惧的了。
昆吾的方法果然奏效,殒惊天被尤无几刺中一剑时,屋内一片昏暗,甲察也没能看到具体情形如何。在不知真正的情况时,外面的呼声使尤无几与甲察一下子慌了神。
而此时昆吾早已悄然伏在附近,尤无几与甲察的神色变化清楚地落入了他的眼中!昆吾立即断定尤无几高呼“刺客”只是故布疑阵,他与甲察才是真正的杀害城主殒惊天的凶手!
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了昆吾的猜测,也正是昆吾的计谋,才使本是扑朔迷离的局面一下子变得明朗了。
甲察虽杀了不少乘风宫侍卫,但终受了伤且寡不敌众,最后贝总管出手将之击成重伤,将他擒下!
当时群情激愤,恨不得立即将甲察杀了,但却被贝总管阻止了。
众人以为贝总管这么做是因为皇影武士身份特殊,也许贝总管会将此事奏明冥皇后,再由冥皇发落。虽然大多数人内心深处不愿接受这一点,但想到贝总管如此选择也有其不得已之处,故最终大伙儿都默默地接受了。
没想到事实上贝总管根本没有准备将此事奏明冥皇,再等冥皇发落的意思。
贝总管一掌击得甲察狂喷鲜血、颓然坠地后,立即出手如电,拍向甲察的琵琶骨,“咔嚓”一声,甲察的琵琶骨应掌而碎!
甲察如垂死之兽般惨叫一声,声如鬼哭神泣!他的痛苦不仅在于肉体,更因为从此他的一身武功已荡然无存。对于武道中人而言,失去武学已同废人无异,这对甲察的打击才是最为致命的。
贝总管废了甲察的武功之后,立即连传数道命令,先是让坐忘城的医道高手全力救治昆吾、小夭及其他几位受了伤的侍卫;接着又邀请四大尉将共商如何处置甲察,最后才吩咐坐忘城所有人不得走漏两大皇影武士在坐忘城被杀的消息,一旦谁人走漏风声,立即格杀勿论!
对于最后一道命令,众人虽感难以接受,但也明白贝总管的用心是尽量避免冥皇的怪罪。
同时也有不少人想到此事恐怕最终仍是掩饰不住的,冥皇不可能不知皇影武士的去向。既然冥皇知道甲察、尤无几是前来坐忘城,当他们失去踪影后,冥皇焉能不追查?
除非,甲察、尤无几的举动是擅自之举,并非冥皇授意。
众人认为后一种可能性更大,因为城主殒惊天对冥皇忠心耿耿,冥皇怎可能会如此对待自己的忠心爱将?
坐忘城众民都在翘首等待贝总管与四大尉将商议的结果。
而这时战传说、石敢当、爻意也回到了他们居住的院落,这一院落虽也同属乘风宫,但却处于边沿地带,华藏楼一战对这儿的影响也略小一些。
虽然殒惊天是被甲察、尤无几所杀已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但毕竟战传说是除甲察外,唯一一个亲历殒惊天被杀过程的人,所以表面上坐忘城的人对他更为尊敬,但战传说却察觉到在他周围其实一直有坐忘城的人暗中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看来,在贝总管与四大尉将商讨的结果公诸于众之前,战传说恐怕难有真正的自由。
不过战传说对此并不太在意,他已深切体会到坐忘城战士对殒惊天的拥戴与崇尊,尤其是昆吾的奋不顾身对他触动极大,所以,殒惊天不幸遇害后坐忘城的谨慎并非不可理解。
但当他回到自己所居住的院落时,却还是被一件让他意外的事吓了一跳。
就在他与石敢当、爻意一同返回时,远远便见有一侍从装束的人在门庭外来回踱着步,显得有些不安。也许听见了他们的脚步声,当战传说三人走近时,那人停下踱着的步子,抬眼向他们看来。
战传说三人正暗感此人举止蹊跷时,那人已快步小跑过来,向三人施礼后,不安地道:“石老宗主、陈公子、爻意姑娘,歌舒谷主已……已不知去向……”
战传说三人心头齐齐一震。
回过神来之后,石敢当沉声道:“待我等去看看!”几人迅速向歌舒长空所居的房中走去。
歌舒长空果然已不知去向,屋内一切都安好无损,没有丝毫打斗过的迹象——当然,这一点并不能说明太多问题,因为歌舒长空双臂尽废,与尹欢一战又耗力过甚,以至于功力尽失,就算今日有所恢复,那也是微乎其微。只要是有一定修为的高手,完全可以在歌舒长空未能做出任何反抗的情况下将他制住。
问题是怎会有人对歌舒长空这样已近乎废人的人感兴趣?
似乎不太可能。
至少,在坐忘城中似乎不应存在这样的人。虽然南尉将伯颂之子伯贡子一定对歌舒长空仍怀有怨恨之气,但歌舒长空已伤至如此,伯贡子多半也应已感到十分“解恨”,不会再多费周折对付歌舒长空。而若是歌舒长空的仇家所为,此人既然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接近歌舒长空,那么就完全可以就地取了歌舒长空的性命,又何必多此一举,将他带走?
除此之外,难道会是歌舒长空自己悄然离开这儿的?
如果仅仅从可能性来看,这种可能也是存在的。歌舒长空在清晨已醒转过来,而且他的神志也已恢复,不再因哀邪的“三皇咒”的缘故神志混乱,虽然歌舒长空伤得极重,但因为他在地下冰殿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