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窗外的光线,她看到了已发黄变脆的纸上写着一行字:“恬儿,叩击东北墙角墙砖,拉动拉环。”
只有一行字,正面再无任何说明。
尹恬儿脸色却在刹那间变得苍白如纸!
因为,她一眼便认出这是大哥尹缟的字迹!
在极短的刹那间,有无数个念头闪过尹恬儿的脑海——
“这一定是大哥生前留下的,却不知他为何要留下这纸团?”
“大哥将纸团隐于这陶蛤蟆中,显然是只愿让我发现,而不愿让其他任何人察觉。因为唯有我才知道这陶蛤蟆的秘密。但隐凤谷中并无外人,大哥为什么要作如此严密的防范?”
“难道在这屋中还隐有什么秘密?大哥说让我叩击东北角的墙砖,并拉动拉环是何意……”
心中思忖万千,但尹恬儿很快平静下来,她想到大哥尹缟既然如此小心翼翼地留下纸团,必有深意,而他这么做决不会对她有何图谋,有何伤害。
想到这一点,尹恬儿当即决定依照字迹上所说的去做。她将陶蛤蟆、纸团一并收起,随后来到东北方向的墙角,试探着叩击墙砖,很快找到一声音异常之处,尹恬儿便略加用力挥拳拍击。
墙砖被她轻易拍开了,现出一个方形的窟窿来,尹恬儿伸手一探,果然在这坑洞中摸索到了一个拉环。
她暗吸了一口气,一咬牙,果断地拉动了扣环。
顿时她的脚下一阵轻颤,墙角处的地面赫然已悄无声息地滑开,显露出一个地下室!只是地下室中光线昏暗,一时看不清其大小及结构如何。
尹恬儿心情之复杂难以言喻!
她万万没有料到在她生活着的隐凤谷竟然还隐有她所不知的秘密,而更让她吃惊的是,这一秘密就隐于她大哥尹缟的身边!在尹缟生前,她常来此屋,尹缟却从未向她透露这一秘密。
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尹恬儿心中极不好受,她渐渐感到隐凤谷越来越复杂莫测,即使是身为三小姐的她,也感到扑朔迷离。
虽然这地下室中凶吉莫测,但尹恬儿依然毫不犹豫地跃入其中。
她很快安然着地,看来地下室也不过只有一丈多深,地下室中有幽幽光亮,但一时却又无法判断出光来自何处。落地后,她只听得头顶有轻微的声响,地面又重新自动合上。
尹恬儿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就在此时,倏闻头顶上方“轰……”的一声巨响,连地下室的地面也一阵颤动,似乎整个石殿已轰然倒塌。
尹恬儿凛然大震,不知石殿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石殿中的异响是因惊怖流门主哀邪而起的。
遗恨湖的厮杀声传至石殿这边时,虽然已因距离较远而模糊不清,但守卫于石殿中的隐凤谷弟子仍是听到了,当下便有数人出了石殿察看。出了石殿,厮杀声更清晰了些,但他们并未看到有向他们传警的讯号,看来此时虽有外敌来袭,但遗恨湖的弟兄尚能抵挡。于是他们便放心不少,相互道了声:“多加小心。”便要返回石殿中。
就在他们转身的那一刹那,身后倏然有森然杀机飞速逼近,顿时予他们以前所未有的可怕压力。
几人大惊,急待转身,赫然发现在这空前绝后的凛然杀机压迫下,他们竟已无法动弹!
未等他们有更多的反应,冷风席卷而过,血光乍现,几人同时身首异处,倒于血泊之中。
哀邪接近石殿后,凭其旷世修为,已然断定那龙凤融汇之气就是源于此殿中。弹指间残杀数人后,哀邪昂首从容由石殿正门径直而入,他从容若闲庭信步,其速却快不可言,犹如一道暗隐无穷杀机的飓风掠过石殿。
堪堪掠过两重门户,立时有两名隐凤谷弟子自暗处闪身而过,挡住了他的去路,高声喝道:“来者何人?竟敢强闯……啊……”
话语未了,已闻两声惨呼,随即躯体颓然倒地。
他们根本无法看清对方是如何出手的,他们所能感觉到的,只有死亡降临前最后一刻的绝望!
惨呼声立时惊动了整座石殿,一时间呼声四起,随即“轰轰……”数声巨响,几道石闸在通道处轰然落下,即刻将哀邪封于其中。
哀邪去势竟丝毫未减,径直向石闸迎去,相距石闸门尚有一尺之距时,石闸竟经不住哀邪浑身上下所透发出来的惊世气劲的冲击,蓦然爆碎,碎石激射开来,隐于左近启动石闸的隐凤谷弟子在碎石的激射下,非死即伤。
哀邪以无可抵御之势长驱直入!
统领石殿中所有人马的是十二铁卫中排名第四的冒矢,冒矢在哀邪闯入石殿后,立即着手部署防线,但哀邪来势太快,以至于他所部署的防守已没有任何意义。
冒矢决定集中所有力量,守住最后一道防线——进入地下冰殿的入口处!当他率数人赶至入口处时,赫然发现入口处的石门亦已碎裂,地下通道洞开,刺骨冷风由地下通道中迎面扑来。
冒矢不由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冷战,这不仅是因为他感到了寒意,更多的是想到了被外人强闯而入的后果。地下冰殿除了尹欢兄妹外,连十二铁卫都不许涉足一步!如今已有强敌进入冰殿中,是否该尾随追击?
犹豫了片刻,冒矢决定冲破禁令,进入地下通道追击,同时再派人将这边的情形告之谷主尹欢!
石敢当对歌舒长空的举动本就存有疑虑,但一时大意未多加思虑,此刻他的疑虑终于得到了印证:歌舒长空果然是另有图谋!
石敢当不由惊怒交加!
歌舒长空身为一方强者,却被困于地底冰殿近二十年,的确让人不由扼腕而叹。若是歌舒长空对石敢当直言相告,让石敢当助他一臂之力,石敢当定会鼎力相助。但歌舒长空却以欺诈的方式待人,石敢当心中大为不忿。何况此时歌舒长空言语骄恣无礼,使石敢当积蕴多年的怨意在这一刻一齐迸发!
当下石敢当默运心诀,“星移七神诀”顿时已由逆诀化为正诀。
冰台中显现的太极图光芒顿时消退,一道裂隙由冰台外侧以极快的速度向中心延伸,及至半途便分化成七道方向各异的裂隙,继续延伸!
“轰隆……”巨响声中,巨如屋宇的冰台蓦然爆开,碎裂成数十块巨大的冰台!
碎冰激发处,两条人影冲天而起。
正是歌舒长空与战传说!
歌舒长空一手挟制战传说,另一只手与之掌心对抵,从容闪过激飞的碎冰,在冰殿一处开阔之地飘然落地。
困于坚冰中十数年的歌舒长空第一次真正脱离了坚冰,如常人一般存在着。
歌舒长空心中有百般心绪在这一刻同时喷薄而出,顿时仰天狂笑不止!
笑声犹如惊雷在冰殿中回荡不绝,充满了无限感慨,已分不清是喜是悲,是怒是哀。
疯狂笑声与冰石坠地的声音相呼相应,发聋振馈,恍如山崩地裂,整个冰殿在这疯狂笑声中震颤。悬空的冰柱上有冰块纷纷碎落,让人感到冰殿即将在这笑声中毁于一旦。
石敢当向歌舒长空望去,不由心头激震!
他赫然发现近二十年的时光流逝了,却未曾在歌舒长空身上留下任何岁月的痕迹。相反,在他的身上更增添了唯我独尊的霸者气概!望着歌舒长空伟岸如山、充满凌然超绝气势的身影,不知为何,石敢当心中竟萌生不祥的感觉。
歌舒长空目光如电,直视石敢当,沉声喝问道:“眼看无穷太极即将达到圆满之境,你竟然突然变卦,使我功亏一篑!石敢当,你一向自诩以信义取人,为何出尔反尔?”
石敢当一怔,一时竟无言以对。
他感到歌舒长空所质问的亦不无道理,在此之前,他已知道歌舒长空所说的为战传说疗伤只是一个借口,但知道这一点后他仍答应了以“星移七神诀”相助歌舒长空。而事实上,他的所作所为,的确有失信之嫌。
但石敢当乃纵横乐土武界数十年的高手,绝非等闲之辈,很快便明白了歌舒长空所言有诡诈之处,当下从容反驳道:“老夫的确应允助你,但却决不愿为助你而加害他人。你自称要达到无穷太极之境,却丝毫不顾及此刻在老夫‘星移七神诀’下,你与他人是异体同息。以你的武学修为,当然可以承受无穷太极之境的巨大真力,但此子却无如你一般的筋骨,他又如何承受得了?若是此子因此而丧命,老夫也难脱罪责,故此才略为变卦!”
口中虽然如此说,心中却忖道:“正如你所言,方才太极卦图已成,我的功力顿被你所吸扯,若不是我的‘星移七神诀’有正、逆之分,可以借此摆脱你的挟制,只怕已身不由己,内家真力尽数为你所吸纳,到时老夫必定命亡于此矣!”
同时他心中暗自纳闷,不明白歌舒长空仅凭他的“星移七神诀”相助,何以能达到如此惊人之境?
歌舒长空闻声冷笑道:“你可知道此子筋骨奇佳,身怀异赋,绝非常人可比?他的来历非比寻常,这也是苍天有眼,不亡我歌舒长空……”
此语未了,歌舒长空忽然断喝一声:“什么人?竟然胆敢私闯冰殿!”
石敢当一愣,随即听得通向冰殿的通道中有人阴沉地道:“休说一个地下冰殿,就是整个隐凤谷也将我在惊怖流手中!”
石敢当、歌舒长空心中同时闪过一念:“惊怖流果然攻袭隐凤谷了!只是为何他们已进入地下冰殿,尚无人前来禀报此事?”想到尹恬儿就是守在通道入口处,此时有人闯入了地下冰殿,岂非等于说尹恬儿极可能已遭遇了不测?
石敢当与尹恬儿一老一少甚为投缘,想到尹恬儿或许有难,他再也沉不住气了,向歌舒长空道:“老夫答应为你保隐凤谷二十载,至今二十年未满就有外敌入侵,老夫不能袖手旁观!”
言罢他霍然转身,迎着入口处,沉声道:“惊怖流余孽龟缩已久,今日何以敢再度抛头露面?”
冷笑声中,一个肤色苍白、面目阴沉的中年人出现在冰殿入口处,他的目光与石敢当的目光在空中相撞,石敢当心神竟不由一震,极度不适之感由心底腾然升起。
来者不善!石敢当身为玄流道宗宗主,以其惊世骇俗的武学修为,心灵之坚忍自是犹如磐石,难撼丝毫,没想到对方竟有决不在他之下的气势!
石敢当立时收敛心神。
来者正是哀邪!
哀邪正视着石敢当道:“玄流道宗宗主石敢当?”
未等石敢当有任何反应,他已接着嘲弄道:“石宗主被隐凤谷所利用,为他人玩弄于股掌间十数年而不自知,真乃可笑可怜!”
石敢当不愧为武界中有数的前辈高手之一,并未被哀邪轻易激怒,他的目光更显平和,道:“阁下是惊怖流的人?”
“惊怖流门主哀邪!”哀邪的话语中透着无比的自负,“惊怖流沉寂数十年,今日再战江湖,隐凤谷将是第一个祭品!”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转向歌舒长空,凝神分辨其气息,心头不由为之一震,顿知紫微晶所感应到的木、火共融之气正是源自眼前的歌舒长空及与之对掌的年轻身上。
“一切玄机定然都是因歌舒长空身侧的年轻人而生!正是在他进入隐凤谷之后,歌舒长空才一反十余年的沉寂无为!”
哀邪心中闪过此念,目光一寒,沉喝道:“歌舒长空,今日恐怕你要功亏一篑了!”身形倏起,在肉眼难以察觉的电光石火间,已闪掣而进,跨越匪夷所思的距离,犹如流星曳尾,气势骇人。因其速太快,身形过处竟有无形飓风涌现,挟起满地碎冰。
未等哀邪接近歌舒长空与战传说,石敢当冷喝一声:“让老夫以‘星移七神诀’诛杀邪道余孽!”双掌疾扬,径直迎向哀邪而去。
石敢当身为玄流三大宗主之一,哀邪岂会不知道他的可怕?即使是在惊怖流巅峰最盛时期,惊怖流昔日门主龙妖对石敢当也不敢小觑,又有谁知道今日的石敢当其武功已精进到什么样的境界?
哀邪虽然自负至极,但面对石敢当却不敢轻视。身形凭空暴旋,借此不仅化去直取歌舒长空的去势,更将旷世真力直接转向石敢当,其过程流畅而毫无顿滞,犹如行云流水。大家风范,显露无疑!
石敢当早在数十年前便已叱咤武界,名动天下,自然对自己的修为甚为自信,而哀邪亦是极为自负,双方都毫不保留,甫一出手便是一往无回之攻势!
两代强者全力相接,没有丝毫回旋余地。
“轰……”劲气甫一接实,立时爆发震天巨响,以二人为中心,空前强大的气劲四向横溢!地面及冰墙、冰柱出现无数如闪电般放射状的裂痕,更有不少碎冰自冰殿顶部坠落于地。
哀邪只觉内息紊乱,左冲右突,同时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倒飘出三丈之外方勉强站定,心头凛然一惊。
在此之前,他自忖凭自身修为,除了武界第一人“不二法门”元尊之外,能与自己抗衡之人绝对屈指可数。惊怖流再入江湖之时,便是自己一鸣天下惊之时!没想到今日第一次出手,便遇上了石敢当,竟能使自己已臻虚通之境的内家真力有紊乱征兆,由此可见“星移七神诀”果然威力慑人!
震愕之余,哀邪向石敢当望去,愕然发现石敢当的情形竟更为不妙!但见石敢当神色凝重至极,显得更为苍老,口角处竟有血迹。
难道,石敢当竟受了内伤?
“不,决不可能!玄流道宗宗主怎会如此轻易受伤?”哀邪心中忖道。
事实上,石敢当与哀邪一拼之下,的确受了内伤。这一结局让石敢当震愕莫名,旋即他明白过来,方才以“星移七神诀”助歌舒长空之时,竟被其借机吸纳了不少功力,无怪乎他心生乏力之感。正因为这一原因,才使他与哀邪悍然一拼时受了内伤。
这时,冒矢终于追至,见哀邪正背向自己毫无防备,立即悄然拔刀在手,遥遥直扑哀邪,挥刀疾斩!
刀势甫出之时悄无声息,犹如轻羽飘掠,及至离哀邪仅有一丈之距时,刀势倏然大盛,啸声如潮,向哀邪汹涌席卷而至,声势骇人,立时有先声夺人之势。
冒矢的刀法刚柔并济,刚柔之间幻化无定,无迹可寻。凭借此刀法,冒矢为隐凤谷出生入死,挫败无数高手!虽然他对自己的刀法极为自信,但哀邪闯入地下冰殿,此事非同小可,若是老谷主有何差错,肩负守卫石殿重责的他其罪非小!故冒矢一见哀邪,立时出手,根本未过多留意冰殿中的情形,甚至不惜采用偷袭的方式,以求更有成功把握!
冒矢一向只知老谷主歌舒长空隐身于地下冰殿,却不知冰殿中情形如何,今日为追踪哀邪而进入地下冰殿,一路上的酷寒使他亦吃惊非小!但十二铁卫皆是隐凤谷忠贞不贰之士,虽感酷寒难当,冒矢亦毫不退缩!
甫一出手,冒矢便将自身的刀道修为发挥至巅峰之境!
刀身所划过的轨迹,以及刀身与虚空剧烈摩擦而产生的奇异微颤与他每一次成功出击时的感觉都一无二致。随着刀身寒光以无可言喻的速度迫近哀邪的身躯,冒矢心中升腾起极为熟悉的感觉——一种挥洒至淋漓尽致的畅快感!
就在他的刀与哀邪的身躯相距仅余尺时,他的目光蓦然捕捉到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
是石老石敢当!
石敢当在此本就已为冒矢所知,所以他虽早已看到石敢当却并未加以留意。
但此刻他的目光如惊鸿一瞥扫过石敢当的脸时,却发现了平时从未在其脸上出现过的表情——赫然是惊愕、惶恐、不安、惋惜糅合而成的神情!
就在冒矢察觉到石敢当异样的面部表情的刹那间,本是背向他的哀邪回转过身子。
这绝对应是一个在电光石火间完成的动作,但这一过程对冒矢而言却是历历在目,清晰无比。
甚至,冒矢看到了那一刻哀邪眼中无可比拟的自信。
那是一种视山岳如草芥、叱咤于天地风云间的无上自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