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认出此人是在两天前进入铜雀馆的,当时他自称是一贩卖马匹的商贾,名为穆宝卷,出手很是阔绰,头一夜便要了四个女子,只是因为过于贪杯,还没能与四个美艳尤物行云雨之欢,就先酩酊大醉了。
现在看来,所谓的贪杯大醉显然全是假象!
眉小楼笑了笑,道:“知难而退又有何用?最终仍是难免一死,即使不被你们所杀,也难以逃脱,现在的局势是再明了不过了,天司危大人是决不会放过你们的,如此一来,我们也必然会受牵连。与其让他们落个贪生怕死的名声,倒不如留个舍生取义之名。”
那自称“穆宝卷”的人也许是在场所有男人当中唯一一个不被眉小楼独特魅力所吸引的人,他的神情依旧是那么冷漠呆板,让人感到他的面目似乎不是血肉构成,而是由坚木雕刻而成。
他冷冷地道:“就凭天司危,未必能困住我们!”
“既然如此,为何你们还迟迟不动手突围?难道还要等到有更多人来增援天司危大人时,你们才动手不成?”眉小楼笑意盈盈,仿若与对方所说的话题不是事关生死,而是轻松惬意之事。
在这种情形下,她竟能笑得如此从容,实在让人不能不佩服其定力。
“你问得太多了!”那自称“穆宝卷”的人缓缓地道。
眉小楼神色一肃,正色道:“你们迟迟不动手脱围,无非是希望外面的人顾及我们的性命,从而不会轻易动手,哼!我眉小楼曾听说千岛盟的人以天照神的子民自居,自称无上英勇,今日一见,原来不过如此!”
“冒犯天照神神威,你死定了!”那曾自称“穆宝卷”的人一字一字地道,其声森寒之至!
众人不由为眉小楼捏了一把冷汗,方才千岛盟的杀人手段他们已见识过了,要取眉小楼的性命可谓是易如反掌,不少人心中暗自叹息,眉小楼乃国色天香的人间尤物,却要就此香消玉殒了。
“天照神又如何?被你们敬若神明的天照神不过一介愚夫罢了!”
忽然有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了出来,就像是漫不经心所说出的话。
千岛盟的人神色大变,齐齐循声望去。
只见说话者正拥着“铜雀花榜”排名第四的鱼蝶儿,自一侧门中走出。此人是一年轻男子,面如冠玉,俊美得毫无瑕疵。他竟身着寻常男子根本不敢问津的一袭火红色华服的话,却显得极为出众,让人感到若这世间只有一个男子配穿红色华服,那就一定非他莫属。也许是因为过于完美了,竟让人感到隐隐有一股邪气,而这若有若无的邪气却又恰好成了他最具魅力之所在。
尤其是对铜雀馆风尘女子而言,这种男子最具吸引力。
事实也的确如此,自这年轻男子进入铜雀馆后,几乎所有的女子都为他所吸引了,他一进入铜雀馆,便享尽了众女的殷勤与媚眼,只可惜他只选中了鱼蝶儿。进入鱼蝶儿的蝶苑之后,他似乎整日沉溺于鱼蝶儿的温柔之乡中,一连三日几乎不出蝶苑半步,日日在蝶苑中与鱼蝶儿纵情欢娱,害得众女对鱼蝶儿既是羡慕又是嫉妒,不知鱼蝶儿使了什么好手段,竟能够将这男子牢牢束住。
鱼蝶儿在“铜雀花榜”中排列第四,花榜称她是“含英娇灼灼,真性自如如”,其性情也正如此句所言,率真中略显娇憨,颇为讨人喜爱。
此刻鱼蝶儿任那红衣男子拥着她的纤纤细腰,整个人几乎完全偎在了那男子的怀中,美丽的眸子湿濡濡的像是笼上了一层水雾,一望可知这三日她过得极为开心。
那红衣男子一手拥着鱼蝶儿,一手握着一只精致的酒杯,杯中美酒如玉。
看着自己欣赏仰慕的男子敢对杀人有如探囊取物的千岛盟中人这么说话,众铜雀馆女子兴奋激动不已,若不是遍地的尸体让她们过于骇怕,只怕已有人为那红衣男子拍掌叫好了。
“穆宝卷”缓缓站起身来,其他人也相继站起,看得出此人在这些人当中应是地位最高者。
“如果你知道我是谁,一定会为方才自己所说的话后悔!”“穆宝卷”直视那红衣男子,眼中杀机如炽。
红衣男子竟不看他一眼,而是将目光落在了手中的酒杯上,把酒缓缓倾斜,然后以极为优雅的动作摇荡着杯中之酒,微微一笑道:“你应该是千岛盟盟皇座前三大圣武士之一的暮己吧?”
“穆宝卷”目光蓦然一跳,有如火星般在夜空中闪掣!
“没想到在这铜雀馆中还有如此高明的人物,看来,是我暮己看走眼了!”
“穆宝卷”果然就是千岛盟盟皇座前三大圣武士之一的暮己。
红衣男子道:“你看走眼的时候太多了,也许天照神的后人都是如此愚不可及的吧。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一定被某个你们很信任的人出卖了,才让大冥王朝的人发现了你们隐身于此!”
他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被人出卖的人,总是不会太聪明的。”
众千岛盟的人既惊且怒,同时又有无奈之色。
莫非红衣男子所说没错,这些千岛盟的人的确是被人出卖了?
如果是,那么出卖他们的又会是什么人?
红衣男子再三提及天照神,言辞甚有不恭之处,这对奉天照神为至高无上的神明的千岛盟人来说,是可忍,孰不可忍!
先前举手投足间毒杀数人者是千岛盟人皆尽知的用毒高手卧小流,不过千岛盟尚武,以武道为万道之尊,但对用毒者却予以贬抑,卧小流毒术奇高,即使是绝强高手,也极可能被他毒杀于无形之中,纵然如此,他在千岛盟的地位却不高,远远在暮己、负终、小野西楼三大圣武士之后。
因为这个原因,卧小流深感世道不公,故性情变得阴郁多疑,而且心狠手辣,似乎唯有如此,方能让他心中的不平稍得平复。
此刻,他见红衣男子神情倨傲,出言不逊,早已怒焰暗生,只觉这红衣男子说不出的讨厌!
当下他缓缓走向红衣男子,皮笑肉不笑地打了个哈哈:“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总是会很短命的,我看你这么细皮嫩肉的,就这样死了,的确有些可惜!”
说话间,他已走近了红衣男子的身前,左手蓦然毫无征兆地向红衣男子右肩闪电般拍去。
红衣男子的嘴角浮现出一抹不屑一顾的浅浅笑意。
同一时刻,他手上杯中的酒突然跃起,如箭般怒射而出,直取卧小流咽喉。
卧小流本能地举起右掌便挡,只听得“嗡……”的一声轻响,那道酒箭已轻易地穿透了他的右掌,迅即如利剑般切入了其咽喉。
而这时,卧小流的左掌已拍在了红衣男子的右肩上!
卧小流发出一声奇怪的低吼,整个身躯已然向后飞跌而出。
砰然落地时,卧小流以鲜血淋漓的右掌痛苦地捂住鲜血汩流的咽喉处,左手指向红衣男子,喉底发出古怪的声响,似乎在嘶喊着什么,只是因为喉管已被切断,没有人能够听出他在说什么。
但由他那怨毒至极的眼神,以及那扭曲而可怕的魔鬼般的狞笑,不难猜测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要说的是什么。
千岛盟的人更是心知肚明!
他们太了解卧小流的毒术之可怕了,一般的对手,只要卧小流与之在三丈之内,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取其性命,而当他的身体已与对方的身体接触时,那么此人即已是接受了死神之吻,死亡的到来也只是时间迟早的问题而已。
谁也没有料到红衣男子会如此轻易地被卧小流击中,以他所显示的武道修为来看,本应能够避过卧小流的一掌之击,虽然这并不等于就可能躲过卧小流可怕的毒术,但反之一旦被卧小流击中,那其结局定然唯有一个,那就是——死亡!
红衣男子是过于自负,还是根本不知卧小流是用毒高手?因为在卧小流毒杀数人时,红衣男子还没有自蝶苑来到大堂。
无论个中原因何在,千岛盟的人皆知一切都出人意料地在顷刻间有了结果。他们已看出了红衣男子修为惊人,本以为他会成为他们的一大劲敌,没想到一大障碍竟如此轻易地被除去了。
眉小楼以及其他铜雀馆女子、寻欢嫖客皆暗自叹息,他们本见红衣男子可借杯中之酒轻易取卧小流性命,足见其修为甚是不俗,为何偏偏如此托大?他们先前已亲眼目睹了卧小流杀人于无形的毒术,知道红衣男子已是凶多吉少!唯一一个可能为他们化去这场劫难的人即将死于非命,众人难免有些惋惜,尤其是那些对红衣男子青睐有加的女子更是如此。
而鱼蝶儿早已是脸色苍白,几将不能站立。
她凄然地望着红衣男子,无限关切之情显露无遗。身为风尘烟花女子,本都是早已看透了虚情假义,再难真的动情,一切的欢笑都不过是假象而已,但看此刻的鱼蝶儿,却显然是真情流露。
只是不知为何,她虽有无限的担忧与伤悲,却什么也不敢问,什么也不敢说,只是以那绝望凄美的眼神看着红衣男子,楚楚可怜。
红衣男子再也不多看倒仆地上的卧小流一眼,他把玩着已空的酒杯,笑了笑道:“好霸道的毒术!天照自诩为神,视他人为魔,而奉他为神的人却甘于堕落,以毒术杀人,哈哈哈……真是可笑之至!如此手段,与魔又有何异?”
他赫然早已看出卧小流是用毒高手,那么,他自然也知道不可轻易让卧小流接触!
莫非,他根本无惧于卧小流的毒?!
暮己默然无言,心头却在飞速转念,他自忖虽然卧小流未必能毒杀他,但要应付卧小流也颇为吃力,更断然不敢如红衣男子这般对卧小流丝毫不加防范。
红衣男子神情自若,丝毫没有中毒毒发的迹象,他松开揽着鱼蝶儿纤腰的手,捏弄了一下她可爱的耳垂后,轻声道:“这些人坏了我们的酒兴,我教训教训他们好不好?”
声音很是温柔。
众千岛盟中人却已神色大变!'TXT小说下载:。。'
鱼蝶儿见红衣男子还能好端端地说话,担忧之情顿去,喜笑颜开,红衣男子如何说,她就如何听,当下柔顺地道:“好啊!”
红衣男子哈哈一笑,忽然骈指如剑,向离他最近的一名千岛盟弟子眉心处遥遥点去,几乎未见他有任何动作,身形亦未如何变化,却已在刹那间掠过了近两丈的距离,其身法之快,已然使之似乎可以随心所欲地驾驭时间、空间!
第四章 龙首额印
一股空前强大的气势顷刻间笼罩了那千岛盟高手,气势如此之盛,绝对是他生平仅遇!以至于他空有反抗之心,在那一刹那间竟无法作做出任何反应,仿若他的肉体与精神已然完全脱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红衣男子的指剑以绝非言语所能描述的速度向自己的眉心处点戳而至。
暮己动了!
红衣男子甫一出手,他就已看出如果自己不出手相救,这名属下必死无疑!而暮己实在不愿在这种情况下再折损实力,被天司危重兵包围已够让他头痛的了,不料又突然横里杀出这来历不明的红衣男子,更让暮己对形势难有乐观估计。
暮己的成名兵器是一对双钩,名为“大戒”,只是深入禅都,暮己不敢大意,唯恐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所以并未将大戒双钩随身携带。
暮己一出手便显示出了与千岛盟盟皇驾前圣武士相称的不世修为。他以八成功力推出一掌,自斜刺里击向红衣男子,掌风如啸,形成一股惊人的气旋,如此气势,没有人可以忽视!
红衣男子也不例外。
他左手疾扬,正面迎击暮己,右手去势不减,不毙杀那千岛盟弟子誓不罢休!面对千岛盟圣武士的攻击,他竟敢分神对付另一人,实是骇人听闻。
暮己大有备受轻视之感,杀机更炽。
眼见双方在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瞬即接近,就在彼此即将接实的那一刹那,暮己忽然间心灵一动,察觉到红衣男子的嘴角间浮现出一抹得意的笑意。
心念电转,暮己蓦然察觉不妙!
他已意识到危险的存在!
虽然他此时尚不能立刻察知危险是什么,但却确信它的存在了。
这是一种比直觉更只可意会不能言传的感觉,它来自于无数次生死决战经验的积累,所以,它就如同白驹过隙般不可捉摸,它的存在、它的出现都是毫无征兆的,而且也是毫无规律可循的。
暮己幸运的是这一次,这一次这种只可意会不能言传的感觉及时浮上了他的心头。
没有任何的犹豫,暮己已倾其毕生修为在生死攸关的那一刹间蓦然收止自己的奔雷之势,就如同生生止住奔涌不息的江河之水!
由此产生了巨大的反击力,暮己十分理智、十分及时地借助自己身法的变化化解了这一反击之力,他整个身躯如入平地忽生的一股旋风,飞旋而起,若炮弹般直入虚空。
身未至,无比强大的气劲已然先将主楼一二层之间的楼层撞开,但其去势依然不减,直至暮己破屋而出。
瓦椽碎断,向四面八方激射开去。
当暮己冲出屋顶之外时,他终于明白自己意识到危险是什么了。
是毒!
红衣男子在身受卧小流一击之后安然无恙,并不等于卧小流的毒不够霸道,而是因为红衣男子极可能身负奇能,可以抑制毒性的发作,而暮己由红衣男子那抹笑意中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现在看来,如果当时自己与对方接实,那么,此刻只怕已毒发身亡。
正思忖间,忽闻密集如骤雨般的破空之声倏然响起!
暮己睁眼一看,四面八方赫然有无数箭矢如飞蝗般射至……
天司禄的府第。
爻意独自一人守在战传说身边,物行已离去。
爻意心乱如麻,她一方面担心小夭,一方面又不敢离开战传说半步,只好暗自祈求小夭不要再出什么意外。
因为心烦不安,爻意只感到时间过得缓慢无比,似乎已经凝固了。
偏偏爻意根本不知战传说什么时候能“醒”来。
对她来说,今日这个世界,本是没有任何人、任何物是值得她牵挂的,她的爱、她的根都在两千年时光之前,今日世间的万千变幻,与她何干?
但如今,却已不再是这样,与战传说相处了这么久,她怎可能再对战传说视如陌路?这并不仅仅因为战传说的容貌乃至体形都与她的威郎惊人的一致!
最初,当她知道这个世界与她的世界之间横亘着两千年时光时,她内心的感觉是无比的孤寂落寞,对于身边的事,她是以一种超然的态度去看待的,心中所想的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如何才能回到自己的那个世界。尽管在那个世界,也未必是事事如意,也同样有着血腥与杀戮,但那依然是真正属于她的世界。
回到从前,是何其之难?!
几乎是绝无可能!但这几乎就是她唯一的信念了。
只是,只要是人,终究是有血有肉有情感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渐渐地开始关切身边的人与事,关切坐忘城的命运,关心战传说、小夭、殒惊天的安危生死。
这是一种必然。
她自己并未发现,这种种变化,等于说明她已渐渐地融入了这个世界。
一旦融入了,还能再轻易割舍吗?
谁也不知道。
不知过了多久,战传说忽然闷哼一声,缓缓地睁开双眼——他额前的龙首额印已然消失。
爻意大喜!
战传说的眼神却有些茫然,他发现自己竟是盘膝坐在地上,更是有些糊涂了,惑然道:“刚才,我好像做了一场梦。”
爻意见他无事,心头欣喜,便笑道:“什么梦?”
“一个与龙之剑有关的梦,我梦见有人为龙之剑而战!”战传说站起身来,道,“就在当年我爹与千异决战的龙灵关那个地方。”
爻意美眸一转,若有所思地道:“哦?梦的结局如何?”
爻意怀疑战传说因某种原因进入了“大通”之境,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所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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