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箜侯缓缓地撤出半步,沉声道:“小子,拔出你的剑吧!”
虽然后撤了半步,但杀机反而更甚,大有一触即发之势,空气在刹那间凝固了。
对于第一箜侯来说,再也没有什么比称他根本不懂剑更能激怒他了。
年轻男子在第一箜侯强大的气势前依旧从容自若,他淡然一笑,道:“也罢,我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不同于世俗凡尘的剑法是怎样的吧!”
言罢,解下腰间佩剑,持于左手,横握胸前,右手握剑把,将剑缓缓拔出。
第一箜侯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不二法门弟子低声下令:“点火把!我要痛快一战!”
“嘭嘭嘭……”几声轻响,几支硕大的火把已然燃起,虽然夜风甚疾,却也吹之不灭,周遭二三十丈之内皆被照亮了。
石墟镇的人早已被接连不断的天电霹雳所惊醒,此刻更有人发现龙灵关这边有了异常。不过龙灵关前的驻剑楼也不是第一次被袭,但结局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袭击者的败亡。
在火光的映照下,更衬得那年轻的白衣剑客卓尔不群。
第一箜侯反手将怒魄拔出,剑尖斜指地面。
“怒魄”极宽极厚,握在高瘦的第一箜侯手中,竟丝毫不会让人觉得不协调。
痛快淋漓的决战对第一箜侯来说已是久违了,所以,于公于私,他都不会放过与这年轻的白衣剑客的一战!怒魄在手,第一箜侯心头剑意大炽,冲击着他的灵魂,竟有迫不及待之感。
身为不二法门刃使麾下的三刃士之一,第一箜侯在武道中的地位已是极高了,但这一刻,他急于一战,竟不顾身份,率先向那年轻剑客出手。
怒魄一横倏纵,在虚空中幻现出一纵一横两道虚影后,已然以铺天盖地之势向年轻剑客席卷过去!怒魄横空击出,剑破虚空,发出如龙虎怒吼之声,其声势之盛,着实令人心惊胆战。
第一箜侯似乎要将自己这些年来心中郁积难抒的剑意战意,全凭借这一击痛痛快快地宣泄而出。
“铮……”年轻剑客手中之剑及时脱鞘而出,划出一道小小的弧线后,向怒魄迎去。
“当……”的一声,两剑接实。
双剑相交时年轻剑客的姿势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双脚在间不容发的刹那间已一连踏出九步,每一步掠过的距离都极小,而且方位、角度变幻不定,却让观者感到心惊肉跳。
年轻剑客借着这神奇莫测的步伐,以看起来毫不费力的一击,已化解了第一箜侯声势惊人的一击,他的剑竟不可思议地切入了第一箜侯的剑网之中,并大有长驱直入、一发不可收拾之感。
第一箜侯只需后撤,就可以化险为夷,但以第一箜侯对自身剑道修为的自诩,又怎可能在甫一交手之际便后撤?
第一箜侯一声低吼,一改剑客多以腕部使力的做法,右臂疾抡,几乎是连人带剑一同撞向年轻剑客。
这一击的力道无疑比方才更激增不少!
更可怕的是因为第一箜侯不退反进,他与年轻剑客几乎就等于是贴身肉搏!而年轻剑客仅有一剑,第一箜侯却还有惊鸿、风骚。
若是第一箜侯的怒魄牵扯了年轻剑客唯一的一柄剑,借机再出以快捷见长的“惊鸿”,如此近的距离,年轻剑客能避过的机会几乎是微乎其微。
当然,有得必有失,第一箜侯只进不退,其结果在给对方构成巨大的威胁的同时,也等若将自己推向生死立判之境。
年轻剑客一出手就已将第一箜侯逼至不得不全力以赴的境地!
双剑再度倏然接实!惊人的金铁交鸣声中,年轻剑客已然如柳絮般飘然掠起,升至一个惊人的高度之后,手中之剑蓦然颤鸣,幻化出漫天剑影,剑影纵横掣掠,自各个角度倾洒而下,如同一张自上而下撒向第一箜侯的剑网。
漫天剑影、刃光与白衣胜雪、举止飘逸的年轻剑客的身影相互辉映,竟予人以极为洒脱之感,让人恍惚间忘却了这是一场生死悬于一线的决战,而是一种美的享受。
第一箜侯长啸一声,对漫天剑影根本不理不睬,而是疾抡怒魄,怒魄划出一道惊人的弧线后,自下而上暴射出去,如同怒龙一飞冲天,势不可当。
漫天剑影与怒魄昂首冲天、一往无回的身影迅速纠缠在一起,空前强大的剑意让周遭不二法门众弟子只感到呼吸困难。
无数密如骤雨般的金铁交鸣声中,年轻剑客的剑倏而凝形,并准确无比地迎向怒魄,两柄利剑的剑尖不可思议地正面撞击在一处。
一撞之余,年轻剑客的剑尖一错,正好压在怒魄的剑身上,并以极快的速度下滑,剑尖与剑身剧烈摩擦,一道火星在怒魄剑身上飞速游窜。
第一箜侯忽然冷冷一笑,左手一挥,惊鸿已然在手,并以不可言喻的速度自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刺向尚在空中,再无可能轻易改变位置、身形的年轻剑客。
没有人能够形容那一剑之快!
对不二法门弟子来说,第一箜侯所习练的三种风格迥异的剑法中,一种以刚猛无俦见长,一种则是以快见长,而对于第一箜侯以那唯一一柄有鞘的剑所使出的剑法,众人都有所不知。不过,无论如何,当第一箜侯以“惊鸿”出手时,其剑法之快据说苍穹武道中,最多只有五个人有与之相若的速度。
对于这一点,不二法门弟子——包括这些追随第一箜侯多年的法门弟子——却极少有人见过第一箜侯以惊鸿出击,因为一直以来,第一箜侯都是以怒魄就可以将他的任何对手击败,所以惊鸿已不知有多久没有出鞘了。
极少有人见识过惊鸿之快!
更极少有人知道第一箜侯是以左手挥出惊鸿!
事实上,为了能同时习练三种风格迥异的剑法,第一箜侯可以说已是殚思竭虑,想尽了一切可以想出的办法,尝试了一切可能的方式,所以当他真的能同时将三种风格迥异的剑法习练至极高境界时,其剑法已有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异常之处。
其实,一个一心要将三种剑法同时修炼至极高境界的剑客,本就有些非比寻常,那么,他使出的剑法有非比寻常的地方,也是在情理之中。
第一箜侯似乎只是迎空一抓,惊鸿已在他手中,拔剑速度之快,无可言喻,似乎他已可以自由地操纵时间,将时间随心所欲地延伸,随后以左手挥出的那一剑,更是快不可言!
快如惊鸿一瞥!
以至于众不二法门弟子虽然一直是在眼睁睁地看着双方的一举一动,但这一次他们所看到的却只有结局而没有过程。
结局却在不二法门众弟子意料之外,惊鸿奇快无比的一击,其结果竟然不是年轻剑客的败亡,只听得“铿锵……”一声如同还剑入鞘的声音响过,随即便听到第一箜侯低哼一声,“噔噔噔……”一连退出三步。
双方倏然分开!
第一箜侯左手持惊鸿,右手持怒魄,神色凝重至极。
而那年轻剑客却神色如常,在从容之中隐有淡淡的傲然之气。
他非但没有如不二法门众弟子所想象的那样亡于惊鸿之下,相反,在他那洁白如雪的衣衫上,仍是一尘不染,连一点受伤的迹象也没有。
谁也不明白他是如何避过第一箜侯那一剑之击的!
唯有第一箜侯自己以及年轻剑客心中清楚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惊鸿快逾惊电的一击,并未刺中年轻剑客的身躯,而是让人难以置信地刺入了年轻剑客左手所持的剑鞘之中。
对于这一结局,第一箜侯委实难以置信,也许对方换了其他任何一种方式瓦解了他的攻势,他都不会如现在这般惊讶。
但同时第一箜侯也知道除了这种方式之外,以其他任何方式恐怕都决不可能挡下他这一击!
正因为如此,第一箜侯才会更为对方的剑道修为以及胆识所惊愕!
年轻剑客自信地一笑,道:“你果然是以左手使惊鸿剑,这的确很容易有攻敌所不备的奇效,只可惜这一点早已在我族王的意料之中!”
第一箜侯大吃一惊,以至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愕然道:“怎吗?竟然有人可以预料到这一点?”
“这有什么值得奇怪的,我族王早已洞悉武道的真谛。世人皆知第一箜侯身负三剑,一为怒魄,一为惊鸿,但唯有我族王能够推断出你既然是同时习练三种剑法,就必然是左手使惊鸿!”
不二法门众弟子见第一箜侯似乎有些相信了,不由有些着急,忙大声提醒道:“第一刃士切莫上了他的当,他只是侥幸逃过这一劫而已。”
第一箜侯却轻叹一声,道:“不错,唯有以左手使惊鸿剑我才能一偿夙愿。我本以为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可以看透这一点,没想到居然还有另一个人也早已料知了这一点。”
年轻剑客道:“这有何奇?我族王非但料知这一点,而且还知道你从未出过鞘的风骚是一柄什么样的剑!”
第一箜侯闻言再度吃了一惊!世人皆知第一箜侯当年苦心追求同练三种风格迥异的剑法,但对于其中的详情却是罕有人知,而第一箜侯三次挑战同一个绝世剑客,其战况如何从来只有不二法门的刃使目睹。当时第一箜侯还未入不二法门,刃使之所以在场,是作为那一战的见证人。有刃使为证,世人自然不会怀疑真相。
所以,普天之下,知道“风骚”是一柄什么样的剑的人可以说只有三个,其一是刃使,另一个便是曾两次击败第一箜侯的绝世剑客,最后便是为第一箜侯指点迷津的不二法门元尊。
与第一箜侯三次决战的那名剑客正是当年与第一箜侯、顾浪子同列四大神奇少年的正乙道!
正乙道是当年四大神奇少年中成名最迟的,当第一箜侯、顾浪子等三人在年未满二十便已名声雀起,广为世人所知时,乐土武道尚从未听说过正乙道之名。
但正乙道的成名却比四大神奇少年中的另外三人更快,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已名震乐土。
正乙道的做法是挑战当时就已声望如日中天的九灵皇真门的乙弗弘礼。
当时就已是九灵皇真门门主的乙弗弘礼在乐土武界的地位何等尊崇,正乙道年未届二十,默默无名,本来根本没有挑战乙弗弘礼的资格,但不知为何,最后乙弗弘礼还是应战了。
那一战的结果,乙弗弘礼胜了。
但正乙道却在乙弗弘礼的手下走过了整整二十招!
环视乐土武界已孚声望的剑客,能在乙弗弘礼手下走过二十招而不亡者又有几人?
何况正乙道还如此年轻?
乙弗弘礼胸襟宽广,并未将此事刻意隐瞒,而是让真相如实传开。
如此一来,正乙道想要默默无闻也不可能了!乐土武界好事者当即将他与顾浪子、第一箜侯几人并称为“四大神奇少年”!
不过,正如顾浪子出身于颇有势力的“天阙山庄”一般,除正乙道之外,其他三人皆是出身于望族豪门,唯正乙道的来历却有些神秘,谁也猜之不透。而正乙道也多是独来独往,鲜有人能与之交好。
第一箜侯、正乙道是四大神奇少年中以剑为兵器的两人,虽然同列四大神奇少年之列,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他们都从来没有相遇。
而第一箜侯与正乙道第一次决战时,也已是很久以后的事了,那时,无论是他,还是正乙道都已不再是什么少年。
不过尽管如此,他们之间的决战仍然十分吸引乐土武界的关注,谁不想知道四大神奇少年中的两位使剑者谁更为高明?
第一箜侯虽然曾两次败于正乙道,但这两战却让第一箜侯知道正乙道是一个光明磊落之人,两人一生之中决战三场,却并没有使他们成为仇家,相反他们彼此有了惺惺相惜之感。
也许,绝世剑客之间唯有以剑方能交流。
第一箜侯的“风骚”曾为正乙道出过鞘,正乙道自然知道“风骚”是一柄什么样的兵器,但第一箜侯坚信正乙道决不会把这一点向外人透露,对于这一点,第一箜侯有十足的把握。
而剩下的两人,法门元尊、刃使则更不可能向外人透露这一点!
照此推知,眼前这年轻的剑客口中所说的“族王”如果真能知道“风骚”是一柄什么样的剑的话,就不会是由元尊、刃使、正乙道透露,而的确是推测出来的。
看年轻剑客对此似乎有十足的把握,第一箜侯难免惊讶。
他沉吟片刻,道:“你族王猜测‘风骚’是一柄什么样的剑?”
“是一柄软剑。”年轻剑客不假思索地道。
第一箜侯目光倏闪!
年轻剑客所说的一点不假,“风骚”的确是一柄软剑,难怪第一箜侯会耸然动容。
他忍不住道:“他如何能猜知这一点?”
年轻剑客道:“我已说过,我族王早已悟透了武道的真谛,没有他看不透、猜不透的事!”
第一箜侯哈哈一笑,道:“你不必故弄玄虚,就算你所猜测的不假,这也不能说明什么,你我一战才刚刚开始,但愿你能说出‘风骚’是什么剑,也能接下‘风骚’的一击,否则未免让我第一箜侯失望了!”
年轻剑客傲然一笑,道:“你应该看得出我是有备而来的了。”
无限自信自负尽在一言中显露无遗!
禅都天司禄的府第。
战传说依旧有如入梦般盘膝静坐不言不语,爻意虽然告诉小夭,战传说很可能是因为某种原因而进入了大通之境间,但其实她自己的心里也没有一点底。
就在爻意、小夭都茫然失措,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外面忽然传来叩门声,两人皆是一惊,花犯已不在天司禄府,那么前来的人必是外人!如果让此人知道战传说此刻的状态,会不会有所不妥?毕竟在天司禄的府中,除了他们自己四人之外,其他人没有一人是绝对可靠的。
两人相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小夭开口道:“谁人叩门?”
“是物某,我家小姐让物某告诉三位,潜入禅都的千岛盟中人的隐身之地已找到,冥皇已加派人手,将他们包围……”
话未说完,门猛地一下子被拉开了,小夭脸色苍白地站在那儿,直视着物行,咬牙道:“他们在什么地方?”
千岛盟杀害了殒惊天,小夭对他们已是恨之入骨,此刻一听已查到千岛盟所在之地,如何能沉得住气?
物行见战传说盘膝坐在地上,不由闪过一丝惊讶之色,但很快地便收回了目光,神色也迅速恢复如常,他道:“千岛盟逆贼此刻正被围于铜雀馆。”
想必铜雀馆在禅都也是人尽皆知,所以物行提及铜雀馆时,没有就铜雀馆作过多的解释。
而小夭其实并不知铜雀馆所在位置,但这时她已顾不得太多,回首对爻意道:“爻意姐姐,你照顾好战大哥。”
说话间,她已冲出了屋外。
爻意顿知小夭报仇心切,定是前去铜雀馆了!且不论坐忘城与冥皇已有间隙,小夭不宜抛头露面,仅凭千岛盟的人敢深入禅都这一点来看,来者必然是千岛盟的精锐好手,小夭有多少修为爻意心知肚明,若是小夭过于冲动,那恐怕将大事不妙。
可惜她根本来不及劝阻,就已不见了小夭的人影。
物行看出了爻意的担心,安慰道:“小姐放心,铜雀馆既然已在冥皇派出的人马的包围下,局势就已十分明朗,不会出什么偏差的。此处毕竟是禅都,冥皇也不容禅都出什么乱子。”
爻意微微点头,表示认可物行的话,其实她心中的担忧并未因为物行的劝慰而减分毫。
禅都铜雀馆。
铜雀馆其实是一娼馆花寮,在禅都外城的城南。外城城南有一带商贾云集,娼馆林立,诸多花寮娼馆中,又以铜雀馆最负盛名。
铜雀馆内绮窗绣帘,牙鉴玉轴,堆列几案,瑶琴锦瑟,陈列左右,香烟缭绕,檐马叮当,馆内的陈设布置是其他花寮娼馆远不能相比的。
当然,这儿之所以能让人趋之若鹜,成为禅都首屈一指的纸醉金迷,声色奢靡的销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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