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毙命!
夺去七人性命的是那团凄迷的冷芒!
那团冷芒来自一把形状奇特的剑,剑身有寻常之剑两倍厚,两侧剑面则呈现出如水浪般的曲线。
此剑握于一女子手中。
一个绝色女子手中!
古惑仅看了她一眼,便心神剧震,思绪亦出现刹那间的中断。纵然是身处绝境,他一时亦忘了作出任何反应。
因为他不曾想到在同一个人身上,竟会同时拥有惊世的容颜与惊人的冷漠!
她那刚健婀娜的胴体隐于一黑色紧身劲甲中,非但不会掩去其风姿,反而让人不由自主会想象那黑色劲甲内是一副怎样充满青春活力的娇躯。
她的长发披散着,夜风拂动下,一张艳丽照人的脸庞时隐时现,她鼻梁高而略呈钩曲,这使人感到她的坚强与冷漠。
更冷的是她的双眼!
她的双眼美丽而冷漠,就如同远离人世间清冷的星辰,任凭世间冷暖更迭,亦于它无丝毫影响。
一个极冷的女人;
一个极美的女人;
一个瞬息间已毙杀七人的女人!
这一切融合于同一个女人身上,给古惑一种极为复杂、莫名的震撼。
那形状奇异的剑再度扬起。
剑势甫起,立时予古惑以极大的压力,刹那间,他周身已完全在对方的剑势笼罩下。
冷芒慑人!
绝色女子的眼神更冷!
古惑只觉一种无可抵御的压迫使他如负千斤重荷,无论思绪、动作皆滞缓无比。
但他终是隐凤谷身经百战的十二铁卫之一,与其朝夕相伴三十余载的铁枪倏然暴起,甫一出手,便已豁尽毕生最高修为。
那团冷芒却更为炫亮!
古惑只觉手中铁枪犹如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小舟般身不由己,莫可名状的牵引力使古惑蓄势一枪的惊人力道化为乌有。
几声轻微犹如微风拂动风铃般“当当……”声响后,一道劲风飞速切向古惑持枪的双手。
古惑性情暴烈,悍不畏死,但此刻他的悍勇之气竟再也无从萌生。谷主的马车内突然杀出这样一位绝色女子,此事非同小可!古惑心知自身已难以幸免,但求能在被杀之前向遗恨谷内的人传警!
但已迟了。
一道凉意划过他的喉间,旋即传至全身,他的呼声顿时被封于喉底。
鲜血如箭般自他嘴中标射而出。
古惑无声立着。
“扑扑扑……”振翅声中,九只黑色的小鸟相继落在了马车的车顶。
小鸟的爪子上,赫然有极为精巧的锥形金属套子套着,表面泛着幽幽蓝光,显然淬有剧毒。
取楼台上六名隐凤谷弟子性命的正是鸟爪上的剧毒!
那绝色女子再未看古惑一眼,转身回到马车中。
车前的车夫长鞭虚击,马车再度启动。车夫的脸隐于一顶笠帽下,无法看清其面目。
马车已去,古惑这才轰然倒下。
自始至终,不过只有短短片刻,十四条人命已悄然而亡!
楼台上的大红灯笼依然亮着,与楼台上暗红色的血光相辉相映。
战传说正在闭目养神,忽感车身一震,在车轴、车辕的摩擦声中,马车骤停,随即听得车前车夫道:“谷主,已到隐凤谷石楼前。”
语音未落,便听得有人高声道:“来车可是谷主的车?”
车夫应道:“正是!快快将门打开!”
让他大感意外的是对方竟接着回话道:“烦请谷主亲口吩咐,我等才会开门!”
战传说听得尹欢淡淡地道:“是关寇子,此人办事向来小心谨慎。”由他话中,也听不出是否有怒意。
随即听得尹欢沉声道:“关寇子,古惑何在?今夜在此值守的本当是他才对!”
关寇子并未立即回话,只听得他大声吩咐道:“是谷主的车,速开楼门!”吩咐之后,方道,“禀谷主,古兄弟已被杀!”
尹欢震怒之下,掀帘下车,便见恭谨儒雅的关寇子领着数名隐凤谷弟子趋步迎上。远远望见尹欢,关寇子竟立即跪倒,嘶声道:“谷主,半个时辰前有人伪作谷主驾车混入隐凤谷,已杀害四十余名弟子!”
仍在马车上的战传说乍闻此言,心头剧震!
亡于石楼的十四人尚未来得及妥善处理,皆暂时并躺于石楼下。其中六具死尸全身浮肿糜烂,呈乌青之色,显然是身中剧毒而亡,而剩下的古惑等八人则是亡于剑下。除古惑外,那七人的脸上所凝固的最后一抹表情都显得很平静,并无痛苦之状,这说明死亡降临的时间极为短暂,他们来不及作出更多的反应,便已命丧剑下!
尹欢细细察看十四具尸体,心中暗道:“好可怕的剑法!”
关寇子语气沉重地道:“犯我隐凤谷者是一年轻女子,此人在谷主离开后,驾着一辆与谷主所乘完全相同的马车进入隐凤谷,想必古惑诸人是在毫无防备之时被杀,以至于未向其他兄弟传警。此人得以长驱而入,从从虽闻声而动,竟仍未能截下此人,反而又折损了不少兄弟……”
“伤者又有几人?”尹欢打断关寇子的话道。
“唯有死者,而无一名伤者。”关寇子道。
战传说在一旁听得此言,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好辛辣歹毒的剑法,竟唯有死者而无伤者!
这时,尹欢忽然紧走几步,在一堆乱石后停下,蹲下身来,似有所发现。众人循其目光望去,却见他的脚边有二只已死去的黑色鸟儿,鸟儿的躯体并不甚大,仅与喜鹊相仿,在两只小鸟的爪上,皆套有锋利的以金属打制的套子,表层泛着幽幽蓝光。
这时,关寇子身侧一隐凤谷弟子道:“遗恨湖有几位兄弟就是被这种鸟袭击后中毒而亡的,没想到它们亦已送了性命!”声音激动而不安。
尹欢站起身来,看了他一眼,冷声道:“难道隐凤谷的人竟连小小鸟雀也无法对付?简直一派胡言!”
那人急忙解释道:“属下所言句句属实!这种鸟绝非寻常鸟雀可比,其速之快,骇人听闻,更异乎寻常的是,它竟无鸟雀常有的畏怯!”
尹欢神色重现和缓,他微微点头道:“袭击我隐凤谷者既然携它们而来,必然有其用意。本谷主相信这些黑鸟已被邪门手法作用,使它们的生命力在短暂的时间内发挥至前所未有的极限,之后很快因耗尽生命力而亡。所以,在这些黑鸟的死尸上,都没有伤痕!”
略略一顿,又接着道:“如果本谷主没有猜错的话,此事亦当是惊怖流所为!”
“袭击隐凤谷的女子临去之时留下一言,称此次只是……警告。三日之后,她将前来索取镇谷宝物。若是……若是隐凤谷有所不从,她将血洗隐凤谷!”关寇子神情不安地向尹欢禀报道。
战传说心道:“不知隐凤谷镇谷之宝又是什么?”
尹欢俊逸柔美的脸上竟笑意从容,他轻哼一声道:“雕虫小技,又如何瞒得了本谷主?依她伪作本谷主的马车混入隐凤谷的手段而论,此人多半不会再使诡诈之计。她说是三日后再来隐凤谷,定是虚幻之言,意图在隐凤谷全力防备三日之后的袭击时,她却提早进袭,便可让隐凤谷措手不及——可惜这却是枉费了心机。”
言罢他负手徐徐踱了几步,喃喃自语般道:“竟杀我四十余人……”
忽而停步,转向战传说道:“陈兄弟可有应敌良策?”
战传说对武界门派之间的争战知之甚少,本待摇头,忽转而一想,道:“敌暗我明,对隐凤谷不利,而且对方随时可以出击,隐凤谷却只能被动防守,亦是不利之局。若是隐凤谷能主动出击,也许更为有利。”
尹欢缓缓点头,却道:“只是对方若真的是惊怖流的人,主动出击的设想根本无从实现。因为惊怖流犹如风中尘埃,分明清晰可见,却飘忽不定,不可捉摸——关寇子!”
“谷主有何吩咐?”
“那女子闯入谷中之后,所取方向、目标是什么?”尹欢道。
“因为楼台这边未曾传警,所以让她得以长驱而入,直至到达遗恨湖畔再次开始大肆杀戮时,方全谷惊动。我等谨记谷主吩咐,立即调集人手,守卫于遗恨湖之上。”
尹欢听到此处,陷入了沉思之中,倏地眉头微蹙,似有所悟地道:“人马集结遗恨湖之后,对方是否便开始设法抽身而退?”
关寇子有些惊讶,有些佩服地望着尹欢,道:“正如谷主所言!”
一直从容镇定的尹欢此时的神情忽然倍显凝重!
松柏苍劲,红枫胜火,莽莽丛林,无穷无际。
莽莽丛林中有一处绝崖,绝崖前是一个仅有二三亩大小的水潭,潭水清冽却无法看见潭底情形,显然此潭甚深。
水潭另一侧是平缓的坡地,长有膝高的杂草密集丛生。坡地四周则是高大的丛林,秋风扫落的黄叶落在草丛上、水潭中,点缀着一片秋意。
草丛中,竟有一人盘膝而坐。
此人身着一袭罕见的黄褐色衣衫,这本是一种流俗之色,但着于此人身上,竟有着别样的气度!他虽是坐着,却仍给人一种伟岸如山的感觉,显然此人甚为高大。
他的长发披散于宽阔的双肩上,将整张脸孔遮去了大半。
他身下左近数尺内的杂草皆无,想必他在此盘坐已时日非短。
他的左手握着的赫然是一把刀鞘,刀鞘横搁于膝上。
鞘内无刀!
刀在他身前五尺之外,深深地插入坚石之中!刀身一片玄黑色,显得幽幽发亮,黑得慑人心魄,仿佛此刀并非人世间所有,而是来自于一个神秘的空间。
天色昏沉,乌云倏聚倏分,变幻莫测。
忽有风起!
地面上的落叶随风舞动,看似杂乱无章,却是不约而同地向那玄黑色的刀飞旋而去,且越聚越多。但在靠近刀身半尺之距时,却又如受惊之蝶般向外飞散,情形奇异。
不!
那并非是真正的由天地间生成的风,因为此刻坡地周围的林木几乎是纹丝不动。
落叶飘舞更疾,连黑色之刀周围的草亦“沙沙……”而响。
莫非,那风竟是由刀而生?
就在此时,有“嗡嗡”之声忽然响起。
是刀的颤鸣声!
颤鸣声甫起,飞舞不止的落叶蓦然破碎得四分五裂。
一股更为迅疾之风萌生后,席卷了更大的范围,一时间十数丈内,草木翻涌,如海浪般起伏不息。
褐衣人的衣衫在风中飞扬,他的散发亦不时被风吹得扬起,使其容貌得以乍现。
这是一张极为冷酷的脸,脸上的每一根线条都似若用刀刻出!刚硬的棱角让人感到充盈了可怕的力量。
这种力量感与他脸上的沧桑糅合作一处,让人难以准确判断出他的年龄!那纵横交错的皱纹显示出他年龄应在五六旬之间,但那似若随时会迸发的力量感却又让人不由会坚信他仅在三旬开外。
他低垂着双目,神情沉寂如千年雕像。
刀的颤鸣声越发惊心,犹如龙吟海啸!一股强大的气流透刀身而发,引动天地间自然之风,四周林木在风中摇摆不定。
褐衣人双目倏睁,如同夺目的阳光破开重重云雾乍现那般慑人心魄!
同一时间,那玄黑之刀的颤鸣声亦蓦然提升至无以复加之境,穿云破日,高亢无比!
“轰……”一声巨响,刀下岩石倏然爆开,碎石迸飞。
刀却已冲天射出,快捷无匹,直入云霄,无数草木碎石在刀势的牵引下,亦拔地而起,循着刀势的去向飞旋而起!潭中的积水蓦然有一道巨大的水柱冲天而起,仿若整个水潭已在那一刹那尽数倾覆。
一时间,天地变色!视线所及,皆被半空中的水浪、草木所阻,只有那玄黑之刀竟仍清晰可见。
啸声倏起!
褐衣人如巨鹏般掠空而起,其速之快,已至无形,空间的跨越竟只在一念之间,而不再受时间的涵盖。
瞬息间,褐衣人已在惊人虚空中高擎玄黑之刀!
借着玄黑之刀那洞穿天地的气势,褐衣人自上而下,凌空劈出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刀!
刀破虚空,其轨迹饱含了天地至理,让人顿生顶礼膜拜之心!通体玄黑之刀所过之处,竟有夺目光芒闪现,如同缀于刀身光芒四射的丝带,极为壮观。
气势迫人,吞天灭地的一刀电劈而下,刀势在短暂的时间内越蓄越强,直至蓦然爆发。
“轰……”当玄黑的刀身迸射出夺目豪光的那一刹那间,其空前强大的气机竟牵引了在乌云中蓄积的闷雷霹雳爆响!惊天动地的轰鸣声中,一道夺目而凄厉的闪电划空乍现,将天地间照得一片惨白。
惊雷响过,乌云翻卷,狂风乍起,在山林中呼啸而行。
在那片惨白光芒中,那蓄积了惊世骇俗力量的一刀正以一往无回之势劈向那道绝崖!
“轰……”的一声巨响,其声竟盖过了雷鸣之声!刀势所及,绝崖自上而下出现了一道长达十余丈的刀痕,碎石如雨飞溅,声势骇人。
褐衣人如天神一般飘然落下,擎刀而立!
“哗……”暴雨以铺天盖地之势倾洒直下,转瞬间天地昏暗如夜,天地万物皆融于重重雨幕之中。
暴雨在狂风的卷裹下,化作白色的气雾,笼罩在万物之上。
褐衣人一刀之下,竟凭空前强大的气机,引来了风雷!
暴雨肆虐,褐衣人岿然不动,不世气概显露无遗。
但,纵然有引动风雷的刀道修为,他的眉宇竟仍是深深纠葛,任凭雨水不断冲洗着他的脸,却无法洗涤他心中的忧愤!
“沙沙……”他的身后有脚步声响起,夹杂着草被拂过的声音。
褐衣人目光一跳,随即恢复了平静。
雨,顺着他的刀身滑下、滴落,玄黑之刀此时仿佛经历了一场洗礼,更显幽亮。
“弟子晏聪向师父问安!”脚步声停下时,响起一个年轻的声音。
褐衣人眼中闪过一丝喜悦之色,迅速恢复了平静。他缓缓转身,只见身后有一年轻人恭然而跪,雨水早已将他的衣衫淋得透湿。他神容清俊,浑身透发着一股灵性之气,正是刚与六道门分道扬镳的晏聪!
但,为何晏聪用的兵器是剑,而褐衣人所用的却是刀?
褐衣人还刀入鞘,道:“在风雨之中还施什么礼?我最恨繁文缛节,想必离开我二年,你早已将我说的忘得一干二净了。”
晏聪道:“弟子岂敢?”这才站起身来,道,“弟子方才见师父竟已可凭刀气引动风雷,暗忖环视当今武界,刀道修为,应是师父独领风骚了。”
褐衣人闻得此言,竟神色一肃,沉声道:“若为师的刀道修为真的可以独步武界,就不必再居于这荒野之中了。”
晏聪对其师既敬且畏,见师父略有不忿之色,他再也不敢多说什么了。
一间草庐,几株疏梅。
再加上庐中一些简单用具,草庐外的一张石桌,这几乎就是褐衣人生活的全部。
一切都是那么的不起眼。
唯有他的人,他的刀,才是平凡、平淡之中唯一的亮点。
晏聪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因为他已在此生活了十一年。但同时,他心中又隐隐有丝陌生感,周围的景致与两年前他离开这儿时并无变化,但在他眼中看来,却已有了异样的感觉。
也许,是他的心境变化了的缘故吧。
晏聪为师父备了几个菜,又温了一大壶酒,菜多是野味。
褐衣人自斟自饮,晏聪亦倒了满满一碗酒陪着。
已是黄昏,风雨初歇,天空如洗,空灵清澈。鸟鸣虫啾之声时远时近,若有若无。
晏聪道:“弟子历时两年,终于查明我姐姐被杀的真相。”
褐衣人微微颔首,却未言语。
晏聪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末了道:“与我姐姐之死有关的三人中除战传说外,其余二人皆已遭到了报应。”
褐衣人古怪地笑了笑,道:“你能确定此事真的与战传说有关?”
晏聪不解地道:“苍封神与晋连尚难确认,至于战传说,却是他亲口承认的,难道还有可疑之处?”
褐衣人摇头反问道:“亲口承认的事就一定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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