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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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天下- 第1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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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问神色倏变,不及说什么,已径直向西北方向掠去。

出事的的确是押禁殒惊天的营帐。

不过,当单问赶到时,这边已恢复了平静。

营帐前,横七竖八地躺着七名卜城战士的尸体,一地的鲜血,触目惊心。

左知己也在场,脸色铁青,立于营帐前,直到单问匆匆赶到时,他的脸色仍未见缓和。

单问未及与左知己招呼,便上前查看被杀卜城战士的尸体。

所有尸体的致命伤口与落木四身上的伤口如出一辙。

单问既怒且惊!

怒的是对方在短时间内两次闯入卜城大营,行凶作恶,分明未将卜城的防范放在眼里;惊的是对方的武学修为之可怕,先杀城主落木四,再杀七名战士,却还能从容离去!

“对方是冲着殒惊天而来的,换而言之,我卜城为了护住殒惊天的性命,付出了七人的性命!”

左知己的话语中明显包含着不满。

对左知己的不满之情,单问并不意外。左知己对坐忘城的态度一向很强硬,如今卜城却为保护殒惊天付出代价,左知己当然气愤不已。

单问转身望向左知己,道:“左城主,在袭击殒惊天之前,凶手已先袭击并杀害了落城主!”

“什么?!你是说……落城主已死?!”左知己一脸的吃惊,看他的表情,谁都会相信左知己在此之前,对此事毫不知情。

单问缓缓点头,道:“杀害城主的与在这儿出现的应是同一个人,这些被杀害的战士的伤口显示了这一点。”

左知己很是惊愕地道:“我已与凶手打了一个照面,并交了手,此人武功奇高,绝对在我之上,而且其兵器十分独特,据我推测,很可能就是此人杀了重山河!既然可能是杀重山河的人,他要对付殒惊天,就在情理之中了,但又为何要与我卜城作对?”

“或许他根本就是要与整个乐土为敌!”单问道。

左知己以他懒洋洋的目光罩着单问,沉默了片刻,道:“落城主遇害,殒惊天又成了我卜城吞不下、吐不出的累赘,眼下局势不容乐观,不知单尉有何高见?”

单问由左知己的话中听出了不满的语气,他担心左知己以今日发生的事为理由,不再遵守落木四与殒惊天的约定,于是道:“此间既无战事,我军就不宜长期驻扎于野外,只要人马退回卜城,殒惊天被送至禅都,那么对方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再难威胁卜城。至于追查凶手,待一切都安定下来再追查不迟。”

“将殒惊天送往禅都?哼,说得轻巧,在大营中严加看守,尚要为殒惊天搭上我卜城战士的性命,何况前去禅都路途遥远,恐怕殒惊天未能押至禅都,反倒连累卜城战士的性命!”

单问见左知己果然有了后悔之意,忙道:“城主放心,属下已有万全之策,只要将押送殒惊天的事交付属下去办,定能万无一失!”

单问直呼左知己为“城主”,省去往日必有的“左”字,等于承认了左知己在落木四被害后成为卜城唯一的城主,左知己的权力地位水涨船高了。单问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稳住左知己,以免与坐忘城息战之事再起波折。虽然单问对左知己一向颇有微词,但为了大局着想,单问不得不违心尊奉左知己。而且,单问还想到最终左知己能否成为卜城唯一的城主,关键还在冥皇,若冥皇有意重用左知己,他人的反对抵制其实毫无意义。

单问的缓兵之计正中左知己下怀,左知己心中暗暗发笑,这样一来,既支开了单问,排除了自己行事的最大阻碍,又让单问这一卜城铁腕人物拥护自己取代落木四昔日的地位——即使只是表面上拥立,对左知己也是百利而无一弊。

左知己知道即使有冥皇的旨意,若是单问极力作梗,那么自己成了卜城唯一的城主后,仍会有不少的隐患,单问在卜城的影响决不在他这个二城主之下!

尽管心中志得踌躇,暗自得意,但左知己的脸上却丝毫未显现出来。他很勉强地道:“单尉既有万全之策,我也无话可说,但愿单尉能马到成功——不知单尉准备何时起程?”

“今夜就起程。”单问的回答让左知己心中暗喜。

但他还是有意追问一句:“为何急于动身?”

单问压低声音道:“因为众人皆知我等是明日退兵,押送殒惊天进禅都也是在明日,而我今夜起程,可谓出奇不意!”

“仅凭这一点就能保万无一失?”

单问道:“当然不能,除此之外,我还另有安排。”他看了看四周,接着又道:“只是此地非交谈之地。”

左知己的架子已摆得十足,这时便顺水推舟道:“你见机行事便是——我想去看看落城主,虽然我与落城主常有意见相悖之时,但彼此皆是为乐土大业,总算也同舟共济一场。如今落城主遭了不测,从此再无人与我共担卜城重任,真乃唇亡而齿寒啊!”

这番话,左知己说得十分自然,仿佛这真的就是他的肺腑之言……

时间很快悄然滑至酉时末,夜色深沉。

卜城大营哀乐凄婉,满营挂丧,落木四的遗体入殓后装上灵车,由两千名卜城战士送回卜城,队伍缓缓穿过大营,向东而去。众人送出很远,仍不肯回头,不少追随落木四多年的人更是忍不住号啕大哭。

依卜城的风俗,一名老者在卜城大营东向一座隆起的土丘上设下祭坛,祭坛摆放了灵牌,四周遍插灵幡,惨白的灯笼高高挂起,要为城主落木四的亡灵照亮回归故土的漫漫长路。守在祭坛周围的卜城战士着素衣,缚孝带,神情悲蹙。

缓缓向东而去的队伍中,居中的是载着落木四灵柩的灵车。

而整个队伍最后面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内,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单问,另一人则是殒惊天。

两人都沉默着。

秋夜的风紧一阵慢一阵地拍打着车厢后的帘子,响着尖锐的哨声钻入车内,寒意侵肤入肌。

月照旷野鸦半飞,霜凄万木风入衣……

已渐渐离开大营,却仍能依稀听到远处祭坛上老者嘶哑而苍凉的颂歌:

“天上的风呵,永无平静;世上的人哟,何人能得永生?人间有情埋起来……”这是一首与卜城一样古老的献给死者的颂歌,单问已不知听过多少回,唯有这一次,却深深地感到它的沉重与深沉……

就在单问一行离开卜城大营半个多时辰后,又有一列人数只有二三百的队伍离开卜城大营,向北而去。

统领这队人马的人是栾青,他也是依单问的安排如此做的。这一列人马行踪隐秘,离开大营时几乎是悄无声息,几辆马车也是垂着黑色的帷幕,外人无法看清里面的情形。

这是单问有意布下的假象,要借此吸引加害殒惊天的人的注意力。

单问自信自己真假难辨的部署一定能收到奇效,殒惊天随灵车而行,明日中午再神不知鬼不觉地与送灵柩的人马分道而行,便可直抵禅都。

将殒惊天平安送至禅都是落木四生前与殒惊天的约定,单问由此猜测这也是落木四的遗愿。

他却不知,落木四已完全识破了冥皇的昏愚与残酷,如果可能,落木四宁可选择与殒惊天联手合力共与冥皇为敌,诛杀昏君,还乐土以朗朗乾坤。

可惜,饶是单问足智多谋,仍是为假象所迷惑,以至根本未能料知落木四最后时刻的心愿。

单问也不会知道他如此煞费苦心,其实是亲手将殒惊天送上绝路!

在落木四生前的大营内居中而坐的已不再是落木四,而是左知己。落木四一死,左知己唯一顾忌的只有单问了。

左知己这时向众人展示他拥有的“十方圣令”,并称冥皇已令他替代落木四生前的职权。

没有人能对“十方圣令”的无尚权威起疑!

虽然落木四尸骨未寒,冥皇便传出此令,速度之快堪谓不可思议,但谁又会把此事与落木四被刺杀一事联系在一起呢?连单问都已未对左知己起疑,其余的人就更不会深虑了。

他们却不知若是单问见这“十方圣令”,定会看出蹊跷——这也是左知己未让单问知悉此事的原因。

左知己拥有“十方圣令”,又未遭单问反对,名正言顺地成了卜城至高无上的主人!

他很满意地环视了分列两侧的卜城各路统领一眼,以不容置疑的语气道:“明日一早,班师回城!”

“谨遵城主号令!”

整齐划一的声音让左知己心中如饮琼浆玉液,畅快无比。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所向往已久的辉煌正指日可待!

坐忘城乘风宫红叶轩。

战传说到红叶轩见爻意时,意外地发现小夭不在轩中,不由有些担心,想到听说白日小夭曾数次欲出城面见父亲殒惊天,是伯颂等人好不容易才将她劝下,更是忐忑不安,见面就向爻意问道:“小夭姑娘为何不在红叶轩?”

爻意道:“她在竹馆……自从她答应不再出城后,就一直独自待在竹馆,贝总管已让人暗中留意,应不会有事。”

战传说这才略略放心,因为坐忘城的种种变故归根结底可谓是由他而起,所以对于小夭,战传说有一种负疚感,他感到是他导致了殒惊天与小夭父女二人生离死别——这次他来红叶轩,也是为了此事。

战传说先告诉爻意一件事:“西城外山腰上已掘出两口新的水井,同时城内的井水也不再有毒。”

爻意道:“你想离开坐忘城?”

战传说很是吃惊地望着爻意,讶然道:“你如何知晓?”

“因为你感到坐忘城的种种危机都已解除,唯有殒城主的事让你无法释怀。在你看来,既然坐忘城已无恙,那么当务之急,就不是留在坐忘城相助,而是出城设法救出殒城主——至少也要暗中保护他。”爻意直言战传说的心中所思。

战传说大为感慨道:“你我真是心心相印,我的一点心思全被你说中了……”

爻意面对眼前这个与自己心上人“威郎”几无二致的年轻人,听到他口中说出“心心相印”这等动人的字眼,虽知战传说并非指男女之情,却仍是芳心微醉,一团红晕在脸上荡开,美眸更显水灵,神情动人之极。

战传说大加感慨时无意间见爻意心旌摇荡的醉人风韵,下面的话顿时忘到了九霄云外,只觉喉头有些发紧,忍不住轻轻地唤了一声:“爻意……”

爻意娇躯微震,秀眸迎着战传说的目光,似喜似嗔,似怨似娇,恍惚间,她感到自己正与她的“威郎”脉脉相对……

爻意之美本已秀艳绝伦,更兼此时风情万种,其绝代神韵已非言语所能形容,深深地镌刻在战传说的心灵上。

他总算保持了一点清醒,暗自用力咬了一下舌尖,剧痛使他一下子回过神来。

他的笑容有些不自在:“爻意……姑娘既然猜知我的心思,想必对此事有所见解吧?”

爻意有些怅然若失地望着眼前的战传说——一个与她心中的情郎酷似却的确不是情郎的年轻人。

同时,她又觉得战传说不自在的神情有些憨厚可爱——这样的神情,在“威郎”的身上是决不会出现的。

她的情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从来无所顾忌,正是那份舍我其谁的霸气打动了她的心。

爻意道:“由落木四押送殒城主前往……禅都,是殒城主与落木四的约定,他们两人都可谓是一诺千金之人,所以殒城主才会拒绝贝总管等人相救。既然如此,殒城主显然亦并不希望在将他送至禅都之前被人从落木四手中救出,如此一来,要救出殒城主,唯有选择在他进入禅都,被交送冥皇之后。”

这一点,战传说也已想到,不无担忧地道:“但要在禅都救人,谈何容易?”

爻意对战传说的束手无策有些意外,暗忖既然战传说已拥有涅槃神珠的灵力,凭火凤宗开宗四老的生命力与无上智慧,应当可使无数疑虑迎刃而解。事实上战传说虽然颇富智谋,但与拥有涅槃神珠的灵力所能达到的境界还有一段距离。

莫非涅槃神珠在战传说体内尚远未发挥其最高力量?

抑或是战传说自身的某种原因导致了涅槃神珠的灵力受压抑?

这种疑惑,爻意当然不会显露出来,她道:“要救殒城主,并非只有将他从冥皇重囚中解脱出来这条路。我们可设法让冥皇不敢对殒城主轻易下手,只要我们抢在殒城主、落木四抵达禅都之前到达禅都,然后放出风声,让禅都内所有的人,甚至整个乐土都知道殒城主已被押往禅都,而冥皇决定对殒惊天进行‘天审’,以定其罪。如此一来,冥皇就不能暗中杀害殒城主了,否则将让世人起疑,授人话柄。”

战传说大喜,欣然道:“此计可行,殒城主本无罪,冥皇要加害殒城主,就务必需要捏造伪证以定殒城主之罪,但假的终是假的,其中必有破绽可寻,冥皇的破绽,就是我们的机会!”

他望着爻意道:“没想到你对大冥王朝已十分了解,连‘天审’都知道。”

“自得知殒城主将赴禅都,我便开始思忖如何才能救他出来。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无论斗智斗勇,莫不如此。我对乐土,对大冥王朝若是一无所知,当然就无计可施了。故我早已向他人打听有关大冥王朝的种种习俗律法,知道了有‘天审’一说——尽管所谓‘天审’,不过只是冥皇为了显示自身清明有为、公正明辨,从而笼络天下人心的一种手段,但毕竟多少可对冥皇起一点约束之效。相较之下,武界神祇的主人天照神的旨意则是不可逆违,也无须商量,天照神认定谁是神祇的罪人,谁便是神祇的罪人,无须理由,也不可辩解……”

战传说对有关“武界神祇”的知晓程度当然仅止于“传说”而已,对来自神祇时代的爻意所说的每一句关于神祇的话,他都是觉得大为新奇,不由讶然插话道:“若是……天照神错定一个人有罪,而世人皆知这一点,却偏偏不可能有申辩的机会,那岂非有失公允?”

爻意立即道:“怎会如此?天照神明察秋毫,洞悉入微,怎会错定他人之罪?”

战传说心道天照神就是再如何的不凡,也不是真正的神,如何能永不出错?

但看爻意神情很是肃然,竟像是对这一点深信不疑,便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想如果爻意真的来自于传说中的神祇时代,如果神祇时代的主人真是天照神,那么武界神祇的人对天照神未免过于愚忠。

盲目“愚忠”看似是持权者之幸,其实却是最大的隐患。

所谓“天审”,即对王朝内位高权重的戴罪之人,由冥皇、天惑大相、法应大相、天司杀、地司杀五人一起审定此人罪行。为数不多的几次“天审”无不是牵动朝野,在这种情况下,正如爻意所言,冥皇不能不有所顾忌。

既然看到了希望,战传说顿时信心倍增,他道:“既然要抢在殒城主之前抵达禅都,那么我在今夜便出发吧。”

爻意一笑,道:“大可不必,看样子落木四并不愿殒城主被杀,所以在前往禅都的途中,落木四必然会尽量拖延时间,要抄在他们之前赶到禅都,是一件轻而易举之事。何况,卜城人马毕竟要到明天才退去,你若今夜出城,就算卜城战士不加以拦阻,恐怕也会引起他们的误会。”

战传说见爻意说得有理,便道:“也好,今夜我向贝总管他们辞行,明日只等卜城人马一退,就立即上路。”说到这儿,顿了一顿,又像想起了一些什么似的接道:“你就留在坐忘城吧,也可陪陪小夭。”

不料爻意却坚决地摇头道:“我不会独自一人留在坐忘城的。”

战传说只好明说:“此去禅都,必然颇为凶险,我不想让你与我一起冒这么大的风险。”

爻意道:“这些日子来,我的玄级异能已逐渐恢复,正是凭着恢复了的玄级异能,我在助殒城主揭露出在井中投毒的凶手时才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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