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把胃涨破,最好把肉炖烂了吃。”
那老兽人一时傻了眼,其实不但是他,就是绝大多数兽人的脑子都反映不过来,唯一的念头是人类发疯了吗?不但不抢劫、不折磨自己,竟然还给自己肉吃?
但是不管如何,凭着这些肉块自己就可以熬很久,抓些鱼,挖一些野菜,或许就能在这个乱世中活下去呢!
绝大多数反映过来的兽人忙不迭的磕起头来,嘴里不停地说着祝福的话语。
生杀予夺的感觉当真好呢,难怪那么多人拼了命的想要往上爬。萧逸飞从储物口袋里随手抓了十几个银币丢在了地上,转身道:“走吧。”
这时身后突然一个因为愤怒、激动、恐惧交杂导致不停颤抖稚嫩声音道:“人类,你们赢了吗?你们征服北荒原了吗?你们有资格来怜悯我们了吗?”
萧逸飞霍然转身,只见一名兽人少年抓起一枚银币丢来,微微侧身闪开,正好砸在吕学文胸膛铠甲上。
吕学文大怒,一下拔出横刀向那兽人少年走去。
那少年虽然被满脸杀气的吕学文吓的面色苍白,双腿颤抖,却没有逃跑或求饶,更没有被吓哭,反而他身后的兽人被吓的哇哇大叫,顿时房间中一片慌乱景象。
“够了。”萧逸飞的声音不重,却将空间的噪杂和吵闹拦腰截断,也拦住了吕学文前进的步伐。
萧逸飞的脸色很阴沉,这件事原本只不过是自己回归铁柳城的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而已,这一刻却变成了沉甸甸的压力,将他的心不停的往下拉。
所有人都在看着萧逸飞,甚至不用他说一句话,只用一个手势,甚至只用皱皱眉头,一分钟后,这里就不会有一个活着的兽人。
令人窒息的沉默也压服了那名倔强的少年,他一屁股坐倒在地,用双手抱着脑袋,默认了自己的命运。
“吕学文。”萧逸飞终于开口道。
“在。”吕学文嘴角流露出了一丝狞笑,自从他的老师高飞让他做完那个选择题后,他发现自己竟然对杀人有了一个特殊的爱好。
“把那个兽人少年带上,我们回营。”萧逸飞说完,便毫不停留地转身离开。
吕学文愕然,这种事应该吕唯晨来做才对,但老大的命令时肯定不能违背的,他如老鹰抓小鸡般将那少年提起,对着其他斥候道:“回营。”
萧逸飞骑在马上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只是策马狂奔,吕唯晨和吕学文两人一时也猜不到萧逸飞的心思,只能苦着脸跟在后面。
“这些个兽人,早知道杀了干净,大不了挨一顿骂,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没想到犹犹豫豫,反而惹了老大不痛快。”这是吕学文的想法。
“虽然老大被顶撞,心里不痛快,但以后遇到这样的事,自己还是要据理力争,战争应该是战士们的事,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屠杀平民,又算什么?只是奇怪,一般来说,老大也不至于为了这么一个小孩子生这么大的气啊!”这是吕唯晨的想法。
相比起吕学文来,还是吕唯晨更了解萧逸飞一些,萧逸飞确实不是在生那兽人少年的气,而是在生自己的气。
这原本只不过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事,如果不是那少年的最后一句话,还没回到铁柳城,萧逸飞便会把这件事的记忆压到脑海的最底下。
奥特族大王子是我的徒弟,莫多措族的王子被自己接连击败,被自己袭营时,跑的比兔子还快,林拷族的王子格荣,还不是被自己打垮,最后被萧若秋捡了便宜。
这些掌握实权的王子,都不敢对自己有任何不敬,可这个脏兮兮、吃了这顿没下顿、不知道能不能活过这个月的兽人少年,却是用掷地有声的语调道:“你有资格来怜悯我们了吗?”
这句话有如一道闪电划过夜空,让萧逸飞看清了自己的灵魂,其中,他看到了骄傲和自满。
他在气自己掌握生杀大权时,所产生出的那一丝飘飘然!
只不过是以少打多,侥幸赢了几次,就自认为可以掌握一切了吗?魏轻尘向你低头,你就认为天下再无事了?
荒谬!
马大将军谨慎一生,只是犯了一个小小的错误,便万劫不复,自己又哪里有自大的本钱?萧逸飞,你忘记你身上所背负的血海深仇了?如果你还想为自己的亲人报仇的话,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绝不可以犯一丝一毫的错误。
这样奔驰出了半个小时,萧逸飞心中的怒气渐渐消了,心中暗叹:自己还是不够成熟啊!真正的大人物,只会“愤怒”,而不会“生气”,虽然两者听起来只像是书面语和口语的区别,可“愤怒”却往往会让人感到害怕,“生气”却只会让人觉得好笑。
等身后的吕唯晨和吕学文赶上,萧逸飞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对着那兽人少年道:“你叫什么名字?”
“巴图鲁。”兽人少年低着头回答。勇气这东西很奇怪,来的时候能让人不顾一切,但是他往往来的快,走的也快,在鬼门关转了一圈,那少年的勇气明显没有之前那么足了。
“看你谈吐不俗,读过书?”
“嗯,勉强读过两年,懂得一点粗浅的道理。”
“是璐厚族长老的儿子?”
巴图鲁低下头不说话了。
萧逸飞也没再问,转头对着吕唯晨道:“把他丢战俘营里,以后他的命运到底会如何,就让他自己争取。”
吕唯晨点点头:“是。”
第两百三十章 归途
一行人很快回到了军营,因为目前监察厅最高长官是吕唯晨,军法处也名存实亡,所以除了被一个人闷了许久的杨挚爽一通抱怨外,主帅擅自离营这件事,没在左武卫军营中引起多少波澜就被掩盖了过去,绝大多数士兵都没发觉这一天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有兽人少年巴图鲁牢牢记住了新纪元一零一七年五月初四,因为这一天,将会是他一生辉煌的起点。
日子又在休息,行军,休息,行军中平淡的过去,但是对萧逸飞来说,这条回家之路,走的并不顺畅。
这并不是说一路上遭受到了兽人的围追堵截,恰恰相反,偶有兽人见到人类大军,不是飞快逃散,就是抖索这跪在地上任人宰割;这里指的不顺畅,主要指的是萧逸飞的心路历程。
刚刚处理了战友们的尸体时,萧逸飞的心情是沉痛中带着悲哀的,毕竟逝去的是数万战友,那么庞大的一个数字,足够把一点一滴的悲伤汇聚成一个巨大的海洋,再把所有活着的人通通笼罩。
行进了三天后,萧逸飞的心情逐渐调整了过来,毕竟之前的失败主要是马挺轻敌冒进的责任,自己不但亲手杀死北荒原部落的精神领袖兽人大萨满贝贝托,使兽人联军缺少了统一指挥,而且还保卫了粮仓,坚守了石堡要塞。在大败之后,自己又是迅速收拢了溃兵,连续击败莫多措族和林拷族,逼退了奥特族,最后将两万人类士兵成功带回铁柳城。
这绝对是一份天大的功劳。所以虽然还没完全走出丧失伙伴的伤痛,可之后的一个多星期里,萧逸飞每次想到自己所做的,心中都会感到一阵得意,甚至于隐隐有点忘形了。
这是人之常情,英雄也会骄傲,可他们往往能够很快的看清自己,并马上调整过来。萧逸飞就是这样的人。
犯错很正常,只要能尽快改正,错误甚至可以变成以后成功的经验和借鉴。
中途遇到了小兽人巴图鲁,是萧逸飞的幸运,巴图鲁那句振聋发聩的话语,把萧逸飞刚刚翘起的尾巴完全压了下去,也让他迅速意识到了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犯下的错误,整个人因此变的愈发沉稳起来。
吕学文开玩笑说,老大根本不像一个十八岁就因建功立业而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倒像是沉稳内敛、温和知性的中年人。
如果把两世年龄相加,萧逸飞的年纪确实已经不像他的面容那般年轻了,而且这世极不平凡的阅历,让他的心智也更加成熟。
这是萧逸飞心路的第二次变化,第三次变化发生在遇见巴图鲁五天后,也就是入城的一个星期前,那时萧若秋带着一干右武卫将领来向他辞行,因为右武卫的驻地在凤岭城,在铁柳城南面的千里之外,之后与左武卫便不再同路。
互道珍重后,左右武卫分道扬镳,之前萧若秋有试探着想要分一些兽人俘虏,但是被萧逸飞明确拒绝了。
开始还不觉得,等到夜幕降临,萧逸飞的心里突然涌现了一股很奇怪的感觉,莫名地感到空虚和乏力,等他冥想一阵后,才发现这原来是压力造成的。
从今天到正式到达铁柳城为止,他便是这支万人军队的真正最高指挥官,他肩负着这一万人的命运。
以前萧逸飞只要对他自己一个人负责,战争时也完全被紧张取代,没有心思意识到这点,可现在却突然把这么一副重担压在了他的肩膀上,实在让他感到诚惶诚恐。
但仅仅过了一天,萧逸飞便调整过来,甚至很享受这种掌握权力的感觉。
醒掌杀人剑,醉卧美人膝。毫无疑问,这是每个有野心的男人至高梦想。
可之后萧逸飞迅速被另外一个情绪所取代,那就是胆怯。
确实,就是胆怯,一个人就敢冲阵的萧逸飞胆怯了,他敢于直面强悍的敌人,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但他无法用正确的心态面对铁柳城的平民,尤其是那些战死左武卫的家属们。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出征前有四万多人,回来只有一万,有三万多人埋骨他乡,那是三万多活生生的有父母、有妻子的人,不是三万多只鸡。想到即将面对那些阵亡士兵的家属,萧逸飞的内心便是一阵抽搐。
他实在无法想象自己面对失去儿子的老人、失去丈夫的妻子、失去父亲的孩子时,脸上会出现什么表情。
虽然这一切的责任都不能放在他的身上,而且既然是战争,也不可能不死人,但这话能对那些刚刚失去亲人的平民们说吗?而他现在偏偏是这支军队的最高指挥官,他必须承担起全部责任来。
可即便要承担责任,萧逸飞还是将返回铁柳城的时间定在了晚上十点,并快马通知了西北大都督萧贵和铁柳城城主姜莱,让他们不要安排任何仪式。
简而言之,就是偷偷的进城,打枪的不用。
远征军队进城时间其实也是很有讲究的。一般来说,早上是没人安排进城的,这也是亲民的表现,毕竟早上南来北往的商队,进城卖菜的农民非常之多,数万人的军队光走城门就要过去好几个小时,实在太过耗费时间。
下午三点到五点是进城的黄金时间,因为基本忙完了一天的工作,民众有大把的时间给予远征而回的士兵以鲜花和掌声。
晚上偶尔也会安排,但基本上都是在九点以前。毕竟这个世界没有电,也就不能用电视、电脑,普通人的夜生活会乏味很多,所以平民基本都会在十点前睡下,这也是人类出生率居高不下的重要原因之一。
萧逸飞之所以选择晚上十点入城,就希望能够来迎接的民众能够少一些,和兽人拼了个两败俱伤,实在不是一个值得夸耀的成绩,更何况有如此惨重的伤亡。
这是一道跨不过的槛!
但是萧逸飞忘记了母亲思念儿子,妻子思念丈夫,子女思念父亲的力量。
铁柳城以前只是一个荒漠小镇,虽然地处交通要道,但是环境和气候实在太过恶劣,这里每年都会刮两次风,一次准时刮半年,而且往往是夹杂着黄沙滚滚而来,瞬间就能把上一秒还算晴朗的白天变成深夜,如果不事先把自己裹成粽子,一般人是不敢出门的。
后来有一位名叫萧潜的王族担任武国西北大都督时,发现有一种柳树非常适宜在这里种植,便把自己的绝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祖国的沙漠治理上。
皇天不负有心人。经过数十年的精心培育,萧潜硬生生地把荒漠变成了绿洲,又凭借了地理优势大力发展商业,最后使这个小镇在不到五十年的时间,就发展成近五十万人口规模的雄城。
这座城市原本想被命名为萧潜城,这个提议甚至得到了武王的默许,但是被萧潜拒绝了:“铁柳非凡,可以生一千年不死,死一千年不倒,倒一千年不朽,而只要有一点点水它就能活下去,像极了这里坚韧不屈的人民,这座城市就叫做铁柳城吧。”
于是,铁柳城的名字就这么被定下了。
但萧潜的功绩不能被遗忘,所以城镇居民在四个主城门外都修建了一条千米长、五十米宽的景观大道,而大道旁则是种植了无数铁柳树,这四条大道依照方向,被称为萧潜东道,萧潜南道,萧潜西道和萧潜北道,与之相对应的城门也被称为萧潜东门,萧潜南门,萧潜西门和萧潜北门。
因为左武卫军营位于铁柳城西北角,所以萧逸飞斟酌再三,还是决定从萧潜西道入城。
作为主将,萧逸飞自然走在了队伍的第一个,第一副将魏轻尘则是被安排在最后押队,代替了原本第一特府将军方略的位置。
可是萧逸飞远远看见萧潜西道的时候,他的心一下子被捏紧了。
几乎每一棵高大的铁柳树下,都站满了期盼万分的平民,彷佛感应到了萧逸飞目光,每个人都无声地向左武卫方向望来,眼中饱含情绪万千。
这一刻,天地间的气氛既压抑又沉闷。
“惜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似乎还怕萧逸飞的心不够乱一般,天空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给原本就已经是充满哀愁的天空,平添了几分凄冷。
迎着万众期盼的目光,萧逸飞终于第一个踏上了萧潜西道,可他非但没有感到荣耀,还被耻辱和痛苦占据了心灵。萧逸飞强迫自己抬着头,可只敢定定地注视前方,绝不去看身边的普通民众。
雄壮的血马,英俊的骑士,首发的位置,也没有让民众的视线多在萧逸飞的身上多停留一秒,每个人都在焦急的寻找自己的亲人。
第两百三十一章 新家
在天地间只剩雨声的渗人寂寥中,萧逸飞终于来到了城门前,西北大都督萧贵和铁柳城城主姜莱早已带着一众文官与守备军官等候多时了。
见到萧逸飞苍白着脸骑马上前,萧贵脸上流露出一丝不满,随即收敛了,上前行了一礼,刚想开口,便见萧逸飞下马行了一个军礼后淡淡地道:“有劳萧大都督和姜城主久候,但左武卫远行疲惫,其他一切活动,都让士兵们回营安顿下再说吧。”
萧贵虽然在级别上比萧逸飞高了一级,但他只是文官,重武轻文是大陆所有国家的传统,加上萧逸飞又是武国大名鼎鼎的武威侯三子,这次立下大功,前途更是不可限量,虽然觉得萧逸飞对铁柳城官员不留情面,太不会做人,但心中谩骂,脸上却还是笑道:“好。不过明天晚上有一次庆功的晚宴,届时还请萧副官带着主要贵军英雄光临,当然,不超过一百人就最好了,萧副官,请问你在听吗?”
庆功?英雄?!萧逸飞的思绪从发生激励战斗的白山黑水中飞了回来,轻轻咧了一下嘴,既像是笑,又像是嘲讽,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不停骚动的人群突然发出了一声尖利而苍老的呼喊声:“刘度,我的儿啊!你在哪儿啊?刘度,刘度你回来啊……”
这声呼喊顿时如利刃般划破了寂静,无数焦急、恐惧、担心、害怕、激动等情绪如被打开了大口子的包袱一般,纷纷洒洒落在等后的人群中,偶尔有传来找到亲人后又哭又笑的声音,但更多的还是一声声情深意切、断人肝肠的呼唤:“我的儿啊,我的儿啊,你在哪里啊!”
“吴方,吴方,你在吗?孙兄弟,你看见我的丈夫没有,啊,你什么什么……那让我怎么活啊,孩子,你再没有父亲了,再也没有了!”
“爸爸,爸爸,我要爸爸,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