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木见这老汉说话如此无礼,正想回骂,却被喜墩拉住。
喜墩上前一步,对着老汉一躬到底,道:“弟子喜墩见过涂师叔,小木师兄新入我派,有很多规矩还未领会,望师叔不予计较,还请海涵!”
老汉哼了一声,又瞄了李小木一眼,牵着牛车走开了。
李小木多精明,看到喜墩那毕恭毕敬的样子就知道这老头儿不简单,待老汉走远后,李小木才问清,原来他是“翠芳宫”掌宫的师弟,为人倔犟执拗,脾气更是古怪,派内弟子都不敢惹,一是因为他修为很高气性极大,二是他修炼木行功法另辟蹊径,擅长耕植,掌管着“天合派”的农耕栽种,连掌门有时都得让他三分,否则谁惹怒了他,一气之下再收手不干,全派上下几千人都得饿肚子。
李小木哑然,没想到一个种地的老头竟还有如此渊源,随后又想到一事,问道:“对了,我曾听说人修炼到了高些的境界,便不用吃喝了,怎么我们还自己种地?”
“嘁,那都是天下人的误传罢了,灵气又不能当饭吃当水喝,你见谁提着个瘪肚子修炼的?听师兄们说,即使天上的仙神,也是要吃些什么蟠桃啊、仙果啊、仙米仙面仙谷子的,哪能绝了吃喝拉撒睡!”喜墩道。
李小木“哦”了一声,笑道:“依我看呐,这些谣传说不定是哪个小门小派招不来弟子,所以大加鼓吹,有些穷人家不明就里把孩子送去,倒不一定是为了让孩子出人头地光宗耀祖,或许只是等他们修炼有成,省些粮食!哈哈”
二人说笑着向山下走去……
下山的路和来时的却不一样,是李小木硬拉着喜墩走的,喜墩说这是“翠芳宫”的地界,这里女弟子居多,上下行走是极不方便的,李小木哪管这些,一听都是女弟子,更来了兴致,一口气已经把喜墩落出好远。
奔出数百丈后,李小木突然闻到一阵清幽草木芳香,他驻足四下观瞧,终于在前方不远处发现了一片竹林
竹子郁郁葱葱,根根直立,一阵清风吹过,竹叶哗哗震响,甚是悦耳,李小木心中一喜,提步就想竹林冲去。
只听后面喜墩叫道:“师兄那是‘翠芳宫’的‘灵地’!不可啊”
李小木已踏进林中,但觉其中阴凉清爽,淡香飘溢,心中一阵惬意,他将身子靠在一支粗大的竹干上,刚喘匀了气息,就听林中深处有人说话。
“呜呜呜……这可让我如何见人啊?”是一个女子在哭泣,李小木听着有些耳熟。
“柳师妹,你先别哭……我一定想办法帮你弄净的……”一男子道。
李小木想起这是之前在自己窗口外谈情的那对儿男女,他蹑手蹑脚的向林中走了几步,看见除了那二人,还站着一个年轻男弟子。
正巧喜墩气喘吁吁的赶到,他刚要说话却被李小木一把捂住了嘴。
“你们‘聚鑫宫’修习的是金行,怎么帮我啊?”女子转过头,李小木正瞧了清楚,却吓了一跳瞧那她身形该是那日在墙角的柳媛,只是脸庞上却是不知被涂了什么,竟是黑乎乎的一片。
“一定有办法的,我可以向我师娘求教,她的‘驻颜术’很厉害的……”李小木记起这个说话的男子叫锡文。
“呜呜呜……铁师兄,他说的是真的么?”柳媛转头问身后的男弟子。
“哼,师妹,你别信他的,锡师弟整天张嘴闭嘴就只知道‘师娘师娘’,师娘她老人家哪有时间管我们小辈的事”那弟子道,见柳媛又要哭,他话锋一转,“不过,我倒是认识几个你们木行的画符高手,帮你应该不难”
“啊?!铁师兄,你真能帮到我?你对我真是太好了!”柳媛擦去泪水道,“等过几****不用再守这竹林了,你便带我去!”
李小木见几人说的自己全然听不懂,一看手上仍然捂着喜墩的嘴,那小童本来就跑得气息不匀,又被他按住口鼻大半天,脸已经憋得有些发紫,李小木吓得连忙将手松开,在喜墩身后连连搓着,一个劲儿的帮喜墩顺气,一股内疚之意泛起,脱口说道:“喜墩,你、你没事吧?”
喜墩弓着身子,一边摆手一边大口的喘着气,李小木再想帮忙,却发现方才前方那三人已经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面前
“哪宫的弟子?跑到我们‘毓竹林’做什么?!”柳媛背对着李小木,该是面目不敢见人。
“师、师姐师兄,李小木师兄刚入我派不久,我奉师长之命,带他到各处逛逛,不慎扰到了诸位,对不住,我们这就走!”喜墩躬身道。
“李小木?哦我道是谁,原来是‘静淼宫’新招来的支派弟子。”姓铁的弟子不屑道。
“快走开我们‘毓竹林’也是你们随便闯的!”柳媛正心烦,不耐道,“小小支派的猫猫狗狗也来给我添堵,哼!”
李小木一直不言语,见这二人一张嘴便没有好气,冷嘲热讽的一口一个“支派”长,“支派”短,心中也感不快,正要回嘴,却被喜墩拉了拉衣袖,只听喜墩在他耳边小声道:“小木师兄,他们都是二阶修为,我们惹不起的,还是走吧。”
李小木也不想招惹是非,看了三人一眼,转身向外走去。
铁姓弟子见李小木二人走开,又回头看看身边仍擦着泪水的柳媛,心中一动。
一阵风吹过,周围的竹枝晃动间,几片竹叶震落而下,他伸手接住其中一片,一催灵气,竹叶倏地变大直至尺余,竟像是一柄细长的小扇,他喝道:“师妹让你们快走,你们还慢吞吞的,腿脚不灵便么,那我来帮你们”说着一抖手腕,舞叶为扇,向前扇去。
李小木二人刚走几步就感到身后有一股强横的劲风袭来,李小木心中一惊,随手抱住身边一棵粗大的竹干,另一只手去抓喜墩,却为时已晚,只见喜墩被强风推起,在空中翻了个个向前栽去,落在地上又打了几个滚,被几根柱子挡住方才停下。
风头过去,李小木被吹得衣衫凌乱,发髻也散开大半,头发挡住脸,甩了半天才分清东南西北。
身后的柳媛转过头来看,掩嘴轻笑。
李小木回头怒瞪了他们一眼,再一看喜墩,见他形状更惨,直摔得灰头土脸,一只鞋也不知甩到何处,李小木走上询问,喜墩愣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总算缓过劲儿来,一张嘴,却吐出一口泥土……
第33章 受罚
柳媛看着有趣,忍不住“噗嗤”的笑出声来。
铁姓弟子见师妹笑得开心,心中一宽,谄笑道:“对呀,柳师妹,你看你笑笑多好看”
“讨厌,铁师兄”柳媛娇嗔,“你就会取笑人”
“妈的,两个贱种!”李小木轻声骂道。
“你说什么?!”柳媛圆目一瞪,方才只顾调笑,倒真没听清李小木说什么。
“丑八怪!”李小木看了眼柳媛黑黑的脸,又骂了一句,扶着喜墩外林子外面走。
这回柳媛听清了,大怒道:“你、你给我站住!”说着就要往前冲,铁姓弟子也想跟上,却被一直站在一旁不言不语的锡文拽住。
“你放手,我要去撕烂那家伙的嘴!”柳媛被点中痛处,怒气冲冲。
“柳师妹,铁师兄,你们打也打了,骂也骂了,那只是一个刚入派的小弟子,就、就算了吧”锡文拉着两人道,“再说,你若走开,这竹林无人看护,如果被什么东西损毁了枝干,你师父怪罪下来,那、那就严重了”
姓铁的弟子狠咬着牙,攥紧拳头直追过去,眼见一拳就要捣在李小木的背上,却发现李小木已经到了竹林边缘,一着急,脚下发力,猛猛的冲了过去,李小木正巧回头看过,登时吓得变了脸色,推开喜墩就往一根竹子后面躲,怎奈那竹干太细根本挡不住他,铁姓弟子冷笑了一声“蠢货”,扑拳而来,大概是怕李小木跑了,他冲势极快,转眼就到了近前,正得意满满的想将李小木打个鼻口窜血,但下一刻,他就愣在当场……
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一半儿
鼻口……
窜血……
可另一半儿有些不对,李小木躲在竹子后面完好无损,而他的口鼻之中却滴滴答答的往下淌着鲜血。
刚才,就在他即将打中目标的时候,突见李小木猛地放开了双手,这才发现,那家伙不知何时已把那根细竹拉弯折曲,他心中一惊,知道大事不好,可想躲却也来不及了,只听“嗡”的一声,韧性十足的灵竹像一把拉紧突放的大弓,猛然崩弹回来,啪!正中他的面门……
“唔”他一声痛哼,感觉整个天地都黑了……
“跑!”李小木借机拉着喜墩就跑。
铁姓弟子火冒三丈,掏出一根铁棍就要往上追,锡文再次拉住他,“师兄,不可!”
“放手!”
“不!师兄,请您冷静,要是伤了灵竹,柳师妹她”
柳媛也走上来。
说话之间,李小木二人已走出竹林上了正道,眼见有其他弟子在路上走过,再不好动手,柳媛怒哼一声,转身又哭开了,耸动几下肩膀猛地转过来,一咬牙道:“铁师兄,明日我就和你去把脸弄净!这竹林,量也没人敢动!”
铁姓弟子也咬咬牙,盯着李小木的背影,“狗东西,下次再见让你好看!”
……
李小木再没了闲逛的兴致,闷声不响的扶着喜墩回到了住处。
他大伤初愈,又上山下湖、打架逃路的折腾了一天,回房后便感觉浑身疲惫不堪,也不盥洗,自言自语骂了几句主派弟子恃强凌弱,早晚要讨回来云云,便一头栽在床上,倒头睡去。
第二天直睡到日过三竿,他才迷迷糊糊的醒来,正巧喜墩进屋,又要带他在门派内转转,李小木问了能不能下山熟悉熟悉当地的风土人情,遭到了喜墩的严词拒绝,他便失望的仰天长叹
“不知民间疾苦,不察百姓贫寒,就算你我修成了神仙,于世又有益啊?”感慨了好半天,见喜墩也不为所动,只是盯盯的看着他,李小木终于放弃,悲叹一声,和小童出了门。
二人在门派内走走逛逛,李小木全然心不在焉,再不像昨日那般兴奋,每到一处只是听喜墩滔滔不绝的讲,自己却一直为日后苦修的事苦恼,又转了一个时辰,终于磨尽耐心,吵着要回房休息。
回到房中,李小木依旧提不起精神,喜墩见状,也不敢多问,转身出了屋子,临去时又探回头,说了句,“小木师兄,明早别忘了早些起床,我带你去修炼场。”
李小木一听“修炼”二字,又苦叹一声,摆摆手打发走喜墩,倒在床上长吁短叹、心烦不已,这一躺便再懒得动弹,可也睡不着,只是翻来覆去烦恼犯愁,直至三更时分总算迷迷睡去。
翌日,李小木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他刚打开门就听到喜墩急嚷:
“哎呀,小木师兄,你怎么才开门?呀?!你、你还没起床?早课都已经开始了,糟了糟了,第一天你就迟了,一定要挨罚的!”
李小木双眼迷离,还没清醒,就被喜墩着急忙慌的套上外衣,拖着往外走。
一路上一直听喜墩在抱怨,李小木有些不耐烦,说道:“唉,不就是罚一顿饭,再或干点力气活什么的吗?没关系啦,我在支派的时候几乎天天如此,扛得住!”
喜墩歪过脑袋,一撇嘴道:“扛得住?一会你可别叫苦!”
李小木也撇撇嘴:“能躲过修炼,我乐还来不及,苦什么苦……哎?那个家伙在干嘛?”
远处一弟子站在路边,浑身****,只有莹莹绕绕的水雾遮住羞处,他面露痛苦之色,咬着牙,连打手诀。
“我们‘静淼宫’还有这么修行的?”李小木又问。
“哦,那位师兄应该是起得匆忙,早课上衣冠不整,正在受罚”
“嗯?”
“罚他赤身**站在路边,只能运功施法化出雾气遮挡,一直要两个时辰呢,如果修为不够,灵气不足,露出要害,就要以‘当众宣淫’的禁规逐出师门……”喜墩淡然道。
“……”李小木语塞。
他马上停住,正了正衣裤,又摆摆发髻。
喜墩暗笑,却见李小木还是不走,站在那里东张西望。
“你在找什么,小木师兄?”
“唔我看看有没有女弟子受罚的……”
“……”换成喜墩语塞。
“咦?那人又在干嘛?”刚走了几步,李小木又问。
路的另一边,一名女弟子对着铜镜,正在往自己脸上涂涂画画,竟是满脸泪痕,肩头微颤。
“那个师姐,该是在早课上画制符咒时没有成功,被罚‘以面描符’,就是将符字画在脸上。”喜墩答道。
“哦,这个还好。”李小木轻出一口气,他想到了昨日柳媛脸上漆黑一片,原来如此。
“如果化成了,脸上就会承受数日的燃符之痛,整个面目会肿胀而起,一月后才能消去。”
“啊?那就别往成了画啊!”李小木心里一凉。
“如果不成,符墨的黑迹便不会消去,一直挂在脸上,直到画成为止。”喜墩道,“当然,可以求师长们代为消去,之后再主动退出师门……”
“呃”李小木一呆,脚步比之前快了许多。
之后的路边,李小木见到不少受罚的弟子有甩着“水鞭”对抽的,有抡着“水棍”自残的,更有把自己浸在脏水里闭气的……
五花八门,招数繁多。
李小木越看越是心惊,颤声问道:“喜墩,你确定咱们这叫‘静淼宫’,而不叫‘旌魔宫’么?”
喜墩知道李小木所指,说道:“这些都是创派之初,我们的一位先祖定下的规矩和惩戒手段,所谓法不严,事必乱,虽然手段乖张些,但还是大有用处的……哎呀,别说这些了,快走吧,一会儿轮到你了”
“呃那……早课迟了半个时辰,是怎么个惩治手段?”李小木变走为跑。
“嗯……不清楚,从来没人迟了这么久过……”喜墩紧紧的跟在李小木身后。
李小木心里一凛,拔足狂奔。
又跑了半刻钟,前方现出一个大大的广场,其中坐满了人,竟有六七百之多,李小木刚要过去,却被喜墩拦住。
“不是这里,这是给二阶修为以上的弟子练功的地方,你的,在那边”
李小木顺着看去,只见大广场旁边有个极不起眼的小院,近百个少年弟子盘坐院中,李小木一口气跑过去,见院门处立着一个牌子,上面有字低阶授武场。
李小木轻手轻脚的蹭进院中……
早课是“静思”,即是修习神识,感受身周灵气,李小木来得太晚,屁股还没坐热早课就结束了,之后倒是真的挨了罚,只不过惩罚的方式让小木心宽不已天黑前将旁边大广场中的几个“灵水池”灌满水。
“我就说嘛,最多干些挑水劈柴的力气活儿,哪像你说的那么严重!”李小木一脸轻松,边走边向身边的喜墩说道。
“还不严重?你看他们”喜墩一指前方……
第34章 澈灵井
广场中的人群已经散去,只剩下六、七名弟子在广场和不远处的山坡间往来奔跑。
李小木走得近了才看清楚,那几人该也是被罚的,他们从山坡上急急跑下,双手平举着,十指紧闭,竟是捧着一汪汪清水,急跑到场中的一座座水池边,将水洒入,又转身向山坡疾跑,如此往复……
李小木瞧得楞了,却听一旁的喜墩说道
“每日‘静淼宫’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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