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英碧哪儿能要,连忙还给婆婆,“娘,这年头,白米白面可稀罕了,我哪能要你老人家的。再说了,孩子他姑姑还病着呢!正该留给他姑姑补身体。”
王慧大眼一瞪,“推什么推!又不是给你的,是给我大孙子的!让你拿着你就拿着。饿坏我孙子,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自家婆婆这话虽然不好听,心意倒是好的,刘英碧哪里不知道,想想自家两个孩子一个月没有见到荤腥,老大九岁了还不显,老二三岁了,走几步路都要歇一歇那样,刘英碧的手就往里缩了缩。
王慧微微一笑,“这就对了!家里成分不好,老大家的占着大队会计的便宜,日子还成。老二就是个记工分的,值当什么,看看小五,脚都拖不动的样子,你再看看小四,你这当娘的好好琢磨琢磨。”
刘英碧受了婆婆教训,也不辩驳,心里却满满都是酸楚。
他们家小五怎么跟大哥家的小四比?
且不说大哥是大队会计,那肉从手上过,怎么可能不沾油?小四又是大哥家唯一的男丁,大嫂恨不得把星星月亮都扒拉给他的架势,家里的好的都堆在小四面前紧着他。
而他们家小五呢?
他爹就是一个记工分的,家里虽然有点什么也都紧着两兄弟吃,可这年头,到处都缺衣少食,家里也没有什么余粮,那里比得上大哥家。
要不是婆婆时不时的救个急,小贝三不五时招呼两个小的,私底下塞点好吃的,小五怕是和隔壁二麻子家老小一样,路都走不得。
大嫂在门口晃悠,还有防着婆婆偷偷给她什么的心思吧!
四月天,衣服穿的不厚,六个包子鼓鼓囊囊,还没到家,只怕一个生产队的人都知道自己从婆婆家拿了好东西吧!
想想一墙之隔的大嫂那个性子,刘英碧苦笑着看了看油纸包,“娘,要不,我把东西放你这儿,我叫小三和小五自己过来吃?”
王慧想了想,也知道刘英碧担心被大儿媳妇看到了,会起口角。
那个女人虽然不会泼妇骂街,可指桑骂槐的功夫可不弱。
要是被她知道了,刘英碧少不了被骂,自己也半个月没得清净。
小贝还病着呢!
王慧可没有心情搭理她!
王慧拉过一个打猪草用的大背篓,装了半背猪草,把油纸包放在中间藏好,点点头,“回家去吧!”
刘英碧背起背篓呵呵一笑,“谢谢娘!”
王慧瞪了一眼,“谢什么谢?背篓是你家的,猪草也是你背来的。你这是找我邀功请赏呢?还不家去,孩子等急了。”
刘英碧仔细一看,还真是自己昨天送来那一背猪草,“那我就回家去了!明儿个再给娘还一背娄过来。”
王慧目送着刘英碧走远,然后摇摇头。
大儿媳做事情越来越不像样子了。明明亲家老俩口都不是这个样,怎么教出来这么一个闺女。要不是一早订的娃娃亲……
王慧越想越烦,干脆不想了,依着大门口看着王家寨的方向。
不是王慧不知礼数,不招呼乔仁寿吃饭,实在是乔仁寿一来算不上外人,二来小贝躺在那里,就算做了龙肝凤髓,谁也没有心思吃饭。
第四章牛脾气()
王慧倚门而立的时候,乔仁重刚刚踏上王家寨。
王家寨位于附近最高的那座山上,星罗棋布了无数土墙盖瓦的房子。
虽然王家寨大部分是坡地,一年到头,吃玉米红薯的日子要占三分之二以上,可王家寨并不穷。
王家寨一直都有习武的风俗,各家汉子都有一把子力气,大多都会一门手艺,日子到比乔家村过得松快一些。
才进王家寨,乔仁重就看到了王国栋,穿着一件白色的汗衫(背心),光着两个膀子在哪里劈柴呢!真是一点都不怕冷!
看看自己身上的中山装,想想家里发烧的那丫头,乔仁重有些汗颜。
“国栋,劈柴呢!”
王国栋连忙抬起头,看着乔仁重手上的篮子,皱了皱眉,“乔校长,都说了不用客气,你这是干啥?小贝看医生了吗?没什么事儿吧!”
乔仁重摇摇头,“这事儿和你说不清楚,叫上你爹和你二大爷,去你二大爷家慢慢说。”
王国栋闻言一惊,“啥事儿啊!怎么还扯上我二大爷了呢!”
乔仁重抬手就给王国栋一记,“叫你去你就去,我还使唤不了你小子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王家寨,也就你二大爷说话好使。我不叫上你二大爷,你爹就得跟我犯牛脾气。”
王国栋跑了几步,转过头对着乔仁重做了个鬼脸,“我二大爷在,我爹该犯牛脾气,还是会犯牛脾气。”
乔仁重低低一笑,自言自语:我怎么不知道。王铁锤还老犯牛脾气呢!可王家寨能说理的人,也就王铁锤了!但愿看着这么多年的情份上,这事儿能成吧!
王国栋不愧是练过的,不一会儿,这小子就拉着两个中年男子回来了。
王铁锤和王石头是嫡亲的两兄弟,两家房子也紧挨着。
其实,王家原本三兄弟,只是王国栋他大爷和二大爷王铁锤一起出去打小鬼子,回来的时候就只剩他大爷的骨灰盒、军功章和一身戎装的二大爷了。
不知道为什么,老是犯牛脾气的王铁锤就信一个人的话。
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乔仁重。
王铁锤动不动就说乔仁重救了他的命。
可手无缚鸡之力的乔仁重救了力大如牛的王铁锤,这话说出来,谁信啊!
可事实上,王铁锤这个抗日英雄,还真就只服乔仁重。
乔仁重说要到他家谈谈,他就真的拉上弟弟和侄子,去了自己家。
王铁锤一个单身汉,那屋子自然崩指望有多干净,可乔仁重也不嫌弃,找了一张还算干净,没有堆东西的凳子坐下,把自己手里的篮子推了出去,“今儿过来第一件事,就是谢谢国栋从河里把我家小贝捞了起来。”
王家三个大男人动作一致的摆摆手,异口同声的说道:“那不算啥!”
乔仁重忍不住笑了,这还真是一家人呢!
“国栋,我口渴了,去给我烧点水!”
王国栋虽然读书不认真,只混了一个初中毕业,可情商不低啊!乔仁重这话一出口,王国栋就知道这是要把自己支出去,不让自己这个小屁孩参与的节奏了。
虽然满心的不情愿,可王国栋还是很自觉的离开了堂屋,去了后边的小厨房。
只看了一眼他二大爷家的冷锅冷灶,已经锅边那一层灰,王国栋就觉得自己今天是听不了墙角了。
他二大爷就没自己开过火吧!
这锅要刷多久,烧的开水才能入口啊!
单身汉,就是邋遢!
是的!抗日英雄王铁锤,王大少将同志,就是一个单身汉。
准确的说,王铁锤同志,是一位痛失伴侣的鳏夫。
还是个没有孩子就没了老婆,还牛脾气一犯,发誓不会再娶的鳏夫。
至于养老送终。
悲催的王国栋同志,王石头家的老三,就被委以重任了。
换句话说,其实王国栋同志不仅是王铁锤的侄子,还是王铁锤上了族谱的养子。
至于国家法律承不承认……
牛脾气的王铁锤同志没有考虑过,王石头没有考虑过,王国栋同志也没有考虑过。反正,他们心里知道,也承认了,就是了。
这也是乔仁重把这件事情放王铁锤家里谈,这两个牛脾气老头都不反对的原因。
王铁锤拉开了遮住篮子的花布,露出里面的糖和肉,看着这么重的礼,王铁锤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声如洪钟,“乔仁重,你这是看不起我王铁锤呢?还是讽刺我王铁锤下里巴人不懂礼数?当年你救老子,老子应了这份人情。国栋刚刚才从河里捞起你家丫头,你马上就来打我的脸了,是吧!你这是什么意思?”
乔仁重摆摆手,“你这王铁锤,能不能好好说话了!房顶都让你掀翻了!”
王铁锤气呼呼的坐下,“我就听听你怎么跟我鬼扯(胡说八道)!”
乔仁重深吸了一口气,咬牙说出了自己来的目的,“其实吧!还有一件事儿,要求到两个哥哥头上!”
王铁锤睁大了自己铜铃一般的眼睛,“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老子还要去挣工分。”
乔仁重真想骂人:你一个抗日英雄,拿国家级补贴的人物,你挣什么工分。
不过,这个年代,心里知道一回事儿,说出来,那就只有呵呵哒!
后果不是自己能承担的。
乔仁重组织了一下语言,最后决定长话短说,反正你跟这个粗人绕弯子,人家还能假装听不懂!
“我想借你们家银针用一下!”
一听银针两个字,一直不吭声的王石头跳了起来,“不得行(不行)!这个不得行!不要以为我晓不得(不知道),你们乔家村除了乔仁寿,没得(没有)那个会用银针。我妈说了,这个银针,那个都可以借,就是不能借给乔仁寿他们一家。”
为什么王家老太太那银针谁都可以借,就是不借给乔仁寿一家呢!
这还得从王奶奶和乔仁寿他爹那一辈说起。
简而言之,就是乔仁寿他爹因为种种原因辜负了王奶奶,亲家不成变冤家……
本来也没有什么,可乔仁寿他妈有一张利嘴,以及及其爱争风吃醋的心。
于是,王奶奶发了誓。
乔仁寿他妈硬气了半辈子,最后把乔仁寿送去了医学院。
第五章卖了()
王石头上窜下跳,王铁锤在一旁默不作声。
论武力值,乔仁重在他们两兄弟面前就是一个渣渣,眼看着王铁锤不帮自己,乔仁重有些慌了。
“银针也不是他二叔用。我家小丫头不是落水了嘛!才救上来就高烧不退,又昏迷不醒,吞不了药。是我家丫头救急的……”
王石头可不管这些,他就认准了他妈说的话,“你又不会用针,还不是乔仁寿那家伙用,不成……”
眼看着乔仁重急得团团转,王铁锤才缓缓开口了,“老三,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乔仁重那狐狸虽然说了借银针,可没有说一定要给乔仁寿用。这银针倒是可以借,不过……”
乔仁重此刻也顾不上王铁锤话里的狐狸之类的了,眼见着有救闺女的希望,乔仁重立刻抓住机会,“不过什么?铁锤尽管说,弟弟一定想办法满足你的要求。”
王铁锤也不吊乔仁重的胃口,把自己的要求合盘托出,“这施针的人,可得是我们家的。”
乔仁重想了想,“那两位老哥谁陪我走一趟?”
王石头摇摇头,“我可玩不转那玩意!”
乔仁重看向王铁锤,王铁锤也摆摆手,“你知道我内伤多,腿也不能久站,陪你爬坡上坎的可不成。我倒是推荐我们家国栋,毕竟,国栋人年轻,脚力好。而且也跟我学了不少,至少穴位都是认识的。再说了,人是他救上来的……”
王铁锤自动省略了后半句:该看不该看的,早就看过了。
王铁锤话音刚落,王石头就跳了起来,“那可不成,这样一来,他们家丫头的清白没有了,我们家国栋还不得负责。水了走一遭就发烧……”
王石头自动省略了后半句:这身子骨可不好,不是媳妇的好人选。
王铁锤一巴掌给王石头拍了过去,“你懂什么?看媳妇首先得看人品。乔仁重和他媳妇的人品我还看得上。他一个教书的,还能把闺女教坏了?再说了,国栋一看书就头疼,得给他找个识文会字的媳妇,以后的孩子才教的好,有机会吃上供应粮。国栋要给我养老送终的,我还能害了他?”
乔仁重一头黑线,俩个老头当着他的面正大光明的算计自家宝贝做他们家媳妇,真当他不存在是吧!
“你们俩,说够了吧!”
王铁锤这才意识到什么,对着乔仁重呵呵一笑,“乔仁重,你不要嫌我说话不好听。你家小贝身娇体弱的,不说不借我家银针过不过得了这一关。就说那丫头平平安安的活到十八、二十,找人家的时候吧!就她那个身子骨,也不好找人家的。我家国栋是你看着长大,知根知底的。虽然只有初中毕业,可好歹读过书,也是个又把子力气的,怎么都不亏你,是不?我家老三性子倔,可自家媳妇,怎么也得宽容宽容不是?而且,我妈还有好些个养身子的秘方……”
乔仁重一开始还不以为然,可越听越觉得是那么一回事儿,乔小贝的婚姻大事,在这个相亲看屁股的年代,还真不占优势。尤其是王铁锤抛出来的秘方,乔仁重是真的心动了。
王老太太和乔仁寿他爹不成的最主要原因,就是王老太太的身子骨也不好。
可王老太太活过了乔仁寿他爹和他妈,熬过了最难熬的三年自然灾害,今年才去见阎王,王铁锤的话,乔仁重不由得不多思考几分。
“我家小贝才十三!”
王铁锤一听这话,就知道,有门。
“没关系!订了婚就是我王家的人,我妈那一套家伙(东西)都做聘礼,先送你家。”
王石头一琢磨,他妈那一堆家伙也没有人会用,放在哪儿也是生灰,能换一个媳妇,就算身娇体弱如乔小贝,那也划算啊!
就像王铁锤说的那样,王国栋是给他养老送终的,他总不会害他吧!
这么一想,王石头也没有了意见。
乔仁重思考再三,咬了咬牙,“还得加上一条,你们家王国栋秋天就给我送去部队,不成个样子,我就把小贝一直留家里。我乔仁重不是养不起闺女。”
王铁锤本来就有送王国栋当兵的打算,也早就铺好了路。
在这个当兵光荣的年代,他王铁锤的养子,不去当兵成什么样子。要不是考虑到他那些老战友的处境大都很尴尬微妙,王国栋早就被他送走了。
王家寨一年送走三五个当兵的,那个不是他的功劳。
乔仁重不说,秋天入伍的人也有王国栋一个。
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王铁锤摸摸下巴,“你小子教闺女绰绰有余了吧!外面那么乱,小姑娘放外面也不安全,你自己教算了。有空的时候,跟着乔仁寿采采药,认认穴道,学学针灸,调养一下身体,不比在外面担惊受怕的强?你自己就是教育口的,学校学什么,你比我清楚不是?”
乔仁重点点头,算是认下了。
王铁锤叫过王国栋,低声耳语了几句,王国栋黑黝黝的脸庞难得的,红透了!
不得不说,咱们王国栋同志还是一个纯洁的好孩子,一听自己被订出去了,咱们单纯的王国栋同志,脑海里自动浮现出乔小贝苍白的小脸,粉嫩的小嘴,和那个失之交臂没有送出去的初吻。
(作者君:你不是说,你准备人工呼吸而已的吗?王国栋:我当时是这么打算的啊!可此一时彼一时嘛!人都是我的了,我还不能想想吗?作者君:我竟然无言以对!)
所以,回家的时候,王国栋一手拎着箱子(里面是王老太太的全部家当,嗯,也是乔小贝的聘礼),一手架着乔仁重,飞奔而去的。
乔仁重总算知道,为什么王国栋在半坡上挣工分,还能第一时间救回乔小贝了。
可他宁愿什么都不知道!
而在乔仁重身后,王铁锤得意的笑了,对着王石头说道:“我总算赢了乔仁重一回。老三你也别觉得亏本,媳妇这回事儿,不看屁股大不大。乔老六媳妇屁股大,生了七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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