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童- 第9部分

　　按理说，华七爷一直被寨里人认为是一个见多识广的人，走南闯北的到过不少地方，爱说个书，讲个笑话，性格开朗，动作滑稽，语言幽默，笑料百出，每句话，每个动作，一言一语，一招一式，都不免引人发笑，有一点老活宝的意思。所以，人们烦闷无事时，都愿意到七爷家里来，因为排行第七，辈份大的人都叫他老七，老七能叫人开心，慢慢地，人们就将老字去掉了，称他为七开心，叫白了，就成了齐开心了，他的绰号齐开心，就在寨里传开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的真名，连他自己有时都叫不清楚了。齐开心的哥几个和小辈的一来，他的精神头就上来了，话匣子也打开了，还没等别人问个究竟，他就把今天的奇遇，娓娓道来：“今天哪，我见了一件开了眼的、邪乎得不能再邪乎的事。我是活了快六十岁的人了，按说我闯荡的地方成集多了，就凭我这爱热闹的劲，我这个活份心性，什么奇事怪事、有趣的事，我不往前凑啊。一次，一头驴倒架了，围了一帮人，我这个爱凑热闹的人，能不去看个究竟吗？我就拨开人往里钻，有几个也爱看热闹的人总是阻拦我，情急之下，我就说里面的是我舅舅，他病了，我得领他看医生去，你说怎么样？原来是一头倒架的叫驴。我一想，认这个舅舅也值，怎么值啊？看了个究竟呗。还有一次在河边，也是一帮人围着看热闹，我问这是咋回事，是不是发生离奇古怪的事情了。有个城里人一看我这个穿戴，知道是土老冒来了，就骗我说‘一个银拐杖掉水里去了，丢拐杖的人说了，谁拣归谁。’”

　　“你跳下去了？”

　　“哪还用说。咱是汉江边上出来的人，还能怕水吗？我二话没说，一个猛子就扎进去了。睁开眼睛往水里一看，一个人在水里挣扎着呢。我想这个人可能是落水被淹的人，不像是冒险去检银拐杖的人。此时救人要紧，还管什么金拐杖银拐杖，我顺势游过去，到他身后，冷不丁地抓住他的头发，一提拉就浮到水面上来了。就凭咱这水性，只要抓住他，准保能把落水的人救上来，这可不是吹牛。等我把人救上来，忙着去换衣服去了，也没管救上来的人是男是女。后来一打听才知道，救上来的人是一个投河自尽的姑娘，无意中让我救了一条人命，总算是在不经意间，做了一见行善积德的好事。”

　　“这个姑娘没以身相许呀。”

　　“咱没这个艳福，再说了，家里不是还有个糟糠吗。”

　　“也没在水里趁机亲热亲热？”

　　“别乱打岔，听齐开心继续说。”

　　“他就是这么一个好事的人，干什么都没个正样。”

　　“我就是一个好事的人，什么新鲜的事我没见过，没摊上过？过去所见的事，都是人间经常发生的事。我今天亲眼看见的事，可是天上无有、地上难见的、谁看见准保能被吓破他苦胆的、想都不敢想的事。今天，我不是去了县城了吗，正好看见一个电影招牌，是个什么蜘蛛侠。”

　　“什么是蜘蛛侠？”

　　“蜘蛛侠，是外国人中，专干杀富济贫行侠仗义的侠客。”

　　“叫蜘蛛侠多恶心呀。”

　　“少打岔，听齐开心说。”

　　“我今天看见的这个无边无沿大事，是天底下绝不可能发生第二次的事，就是中国的超级蜘蛛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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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蜘蛛侠不是中国人哪，邪乎的没边了吧。”

　　一个老者打了这个后生一巴掌，示意他不要乱插话。

　　“外国人算什么，他们能赶上中国人哪，除了鼻子高眼睛蓝，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知道北石砬子那个悬崖吧？”

　　“这谁不知道啊，笔直笔直的，有三四丈高吧，怎么，你在那里见到蜘蛛侠了？”

　　“要不是我亲眼见，打死我也不相信哪，即使你给我几百块钱，揣进我的兜里，我还是不会信哪。”

　　“猪八戒娶媳妇，竟想美事了，谁无缘无故地往你兜里塞钱，神经病啊。”

　　说话的人又挨了一巴掌。“嘴贱。”

　　“你们说，我看见什么了？我今天不是进城了吗，回来经过北石砬子时，凭我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习惯，就感到这里的气氛有点不对劲，心中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每一次在我的脑海里出现，必定要有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让我遇到，从而大长世面，屡试屡准。刚才，我不是提到我会产生一种特别的预感吗，在北石砬子，我这种预感一出现，我就有意识地停了下来，竖起耳朵，听听这，看看那，周边平静得有点反常，什么征兆都没有反应出来，难道是我这次走了眼了，不灵光了？这不可能啊，凭我多年的感觉，一定会有一件大开眼界的事情出现。我就悄没声息地走一步，观察一下，再走一步，再验证一下，正在我纳闷的时候，感到今天的感觉怎么不太灵光的时候，刹那之间，我突然看见悬崖绝壁上爬下一个怪物来。我的头发立即都竖起来了，头突然一下子膨胀得不知有多大，真有点吓傻了。”

　　“瞧你这点出息。”

　　“从来没听说这里有什么怪兽和野人哪，我揉揉眼睛，仔细这么一看，只见那个怪兽一点一点地往下移动，我赶快找了一块石头篹在手里。”

　　“干什么呀？”

　　“防身哪，我手搭凉蓬，用火眼金睛这么一看，奇怪呀，怪兽身上没毛啊，没毛兽可是没有听说过，腰间好像有那么一圈绿毛，混身是白里透着紫，紫里带着黑，闹不清是什么颜色。我怕惊着这个怪物啊，书上不是说过吗，要是受到了惊吓，它突然跳下来，我肯定是它的口中之物啊，我才不会这么傻呢。那时，我心中虽然有点发毛，腿还有那么一点发颤，但我的耳朵眼睛还是那么神，等到这个怪物爬到离我还有一丈多高时，我定睛一看，你说怎么样，这那像似野人哪。我再用火眼金睛一瞧，不由得我倒抽一口凉气，吓得我浑身发抖，心都要提到嗓子眼里去了，我就感觉到我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能把你吓成这个样子，肯定是遇到鬼怪了，多糁人哪。”

　　“我不由得向悬崖边靠了过去，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手中的石头啪的一声落地了，我都没听见，两只手高高地举了起来。”

　　“好汉不吃眼前亏。投降饶命，真是机灵。”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一直是呆若木鸡似的，麻木得像个石头人，一动不动地摆着那种投降姿势，当时，真是把我吓傻了，吓懵了，吓得灵魂出窍了，吓得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没尿裤子吧。凭你齐开心的胆儿，不至于呀。”

　　“也不知是怎么搞的，我就那么呆呆楞楞地站着，直到有个声音多次说：‘七爷爷，你站着干啥呢，七爷爷，你站着干啥呢。’”

　　“不会是怪兽野人吧。”

　　“怪兽野人会说话吗？我也不知怎么就一个屁股墩坐了下去，浑身就像瘫痪了似的，怎么也动不了了，那个狼狈不堪的样，说多恶心，有多恶心，说多么没人样，就多么没人样，真是丢人现眼到家了。”

　　“说不定别人还不如你呢，起码你没吓得尿裤子。”

　　“你们说，这个比蜘蛛侠还蜘蛛侠的人是谁？打死你也想不到，八辈子你也猜不着。若不是我亲眼所见，死多少次也猜不出竟然是她。简直是太神了，神乎其神，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华家寨竟出了这么一个千载难逢、万世难遇的高人奇士，就是修行一千年，也不可能有她这样随心所欲地在悬崖绝壁上攀上攀下的功夫。自从盘古开天地，三黄五帝到如今，出现过多少天下奇事，世界第一的蜘蛛侠，也莫过如此。此事只能天上有，人间那得见一回。这一回，就让我见到了，真是不虚此生啊，也算是三生有幸，祖坟冒了青烟。”

　　“听你这么说，这位高人是咱华家寨的人啦？”

　　“不可能啊，谁这么不显山不显水的，隐藏的这么深啊。这可真不容易，现在出山了，是不是和粉碎四人帮有关哪。”

　　“真是山不在高，水不在深，这里竟是藏龙卧虎之地呀。”

　　“死老头子，真急死人了，到底是谁呀。”

　　“我不能这么轻易地告诉你们，怕泄漏了天机，违犯了天条。再说了，说书人不是常说吗，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别卖关子了，急死人不偿命怎么的？”

　　“那我就跟你们直说吧，这是一个你做梦都想不到的人，打死你都不愿意承认的人。”

　　“想想咱们这个寨子，今年谁创造了奇迹？做出了几件大家想都不敢想的事？只要那么一想，我就算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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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人冥思苦想起来。

　　“我到是猜到了一个人，不过，她太小了，绝对不会是她。”

　　“我也猜到了一个人，今年，到是做出了几个轰动出格的事，这个人能蹬三丈多高的悬崖绝壁，不敢想啊。”

　　“你们说的人我猜出来了，可她除了那一双大大的眼睛，很难想像还是人的女娃子？”

　　七奶奶脱口而出：“仙女。”

　　大家的眼睛都盯着齐开心，在这此时无声胜有声的两分钟里，齐开心就像说书人一样，大大地拿了一把，充当了一次瞪眼佛。“就是华有厚的幺女，叫仙女的华仙。”

　　大家还是把嘴张得大大的，虽然都想到了这个叫仙女的怪女娃，但仍然不敢相信。“怀疑什么，要不是我亲眼所见，我比你们还犟呢。我为什么吓成那个熊样？还不是认出了那个光屁股的仙女，不然，能吓出那副德行吗？我不是怕她摔下来吗。”

　　“这个女娃到底是人哪，还不是人呢。”

　　“我是说，说她不是人，是说他不像我们这样的凡人，难到真是仙女下凡？”

　　“她要是没有来头，没有道行，那么陡的悬崖，能上下自如吗？不然你去试试，累出屎来，你也上不去。”

　　“抓没抓处，蹬没蹬处，猴子上去也犯难哪，何况咱们人呢，要是像登山队的人，有工具还好些，什么工具都没有，还光着身子，刚过四岁，不说上下自由，就是能上，或只能下，就神的够邪乎的了，这个仙女，肯定不是一般人。”

　　“是一般人，能吃猪奶，吃王八，爬悬崖呀。我跟你们说吧，她做的这几件有轰动效应的事，都有神仙指点，神灵护佑。就说她家那头猪吧，它为什么不让自己的猪娃吃奶，而让仙女吃？一吃就是十多天哪，要不是神仙逼猪这么做，猪有这个自觉性和忍耐性吗？早一口把半死不活的仙女咬死了，还能乖乖地让她吃那么多天的奶呀。再说吃王八吧，怎么这个仙女第一次到江边，就让王八给咬了，别的娃在江边玩的次数多了，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谁让王八给咬了。”

　　“这还有什么说道吗？”

　　“说道大了，这头猪奉命尽力之后，该轮到这帮王八了。所以王八才主动地去咬仙女的脚，提醒她妈妈，该我们王八尽忠尽职了。”

　　“你说这个寸劲，仙女早不去，晚不去，偏偏就赶那天去，这王八呢，也是早不咬，晚不咬，偏偏仙女到江边才咬，真寸。”

　　“这可不是寸劲，这可能是上天让河神办的，玉皇大帝有旨，河神那敢怠慢哪，只好指定几个王八，到那个时辰，那个地点去咬仙女，指点她妈，让自己成为仙女口中之食。”

　　“你们也别说，自从仙女吃了王八，咋样？换了个人似的，不但气色好了，个子眼看着就窜起来了，还不是王八舍命奉献的功劳。”

　　“你还别说，这王八还真有点大补，以后，咱们也破破戒，也弄两个王八尝尝鲜，不知会不会吃出个好歹来。”

　　“你认为你也是仙女呀，还是守守老祖宗的规矩吧。”

　　“千年王八万年龟。都说吃啥补啥，咱吃王八补补寿，也活个千八百年的。”

　　“那不成了妖精了，越说越不着调了。”

　　“大家可别往外传哪，省得扣上个封建迷信的大帽子，这年头，谨慎点好，不过，我也没什么可怕的。”齐开心最后还是叮嘱了一下，大家才意犹未尽的散开了。

　　仙女，还是那个吃饱了不知道饿的仙女。但仙女做的事，一旦和她的名字结合起来，产生的轰动效应，就不可同日而语了。外面，不管是好事的，还是不好事的人，对仙女神话般奇迹的传播和渲染，日盛一日，如滔滔汉江之水，一泻千里，不可阻挡。华仙是仙女转世、神仙下凡的说法，不胫而走，传遍了汉江两岸。一些搞学问的人，对力学有点造诣的人，还专程来看看仙女攀登过的悬崖绝壁，指指点点，测测量量，越看越不可思议，越搞越是神秘，凭一个四岁女娃的力量，是绝对不可能实现这个成功攀登的，既然娃不能攀登，人力不能攀登，那只能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仙女借助了另外一种神秘的、当前人们的认识能力还没有发现的力量。现场研究人员认为：这种力，是不是还符合牛顿三定律和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是否符合万有引力，尚不得而知。但就是这个目前无法解释、更谈不上可能量化的力，对仙女登山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如果说，这是神力，宇宙之力，或特异功能之力，这在四人帮刚倒台的特定形势下，提出这样的观点，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不但会遭到口诛笔伐，甚至会被当成四人帮的残渣余孽，而蒙受牢狱之灾。专家们有了这层顾虑，仙女才能免遭试验品的特殊管制待遇，使仙女仍然像过去一样，天真浪漫、无忧无虑、无拘无束、自得其乐的生活着。

　　经过爬山的磨练之后，如同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一样，仙女的本事越发长进了。一是乡亲们每见到她，都会将她抱起，亲切友好地叫她仙女，说她是仙女下凡，是有来头的，是到人间来还愿的，抱抱她，摸摸她，上天会睗福的，会吉祥如意的，仙女，真成了寨民的吉祥物。每听到这样的奉承话，仙女总是开心地说：“我要是仙女，我把你们都带到天上去享福。”这句话，更叫人为她祈福祝愿。二是她能发号施令了。她天天跟着娃子们是东跑西颠，嬉笑打闹，开始，她跟着别的娃后边跑，没过多长时间，别的娃，就跟着她的屁股后边转了，她的鬼点子是越来越多，淘得是越来越有水平，‘仙女’的架式也摆出来了，她由离群，而变得合群了。一起玩的娃们，问她的第一件事，就是：“你是不是仙女呀。”“你真是仙女下凡吗？”“我们跟仙女一起玩。”每当听到这类问题，仙女总是笑笑，避而不答。仙女也偷偷地问过妈妈，妈妈总是看着她笑：“你要是仙女，我还能为你操那么多的心哪。你是仙女，妈不早就享福了。”仙女才不管自己是不是‘仙女’呢，不管大人小娃问他，她都会抿个嘴笑笑，做个否定的回答，有时还耍耍贫嘴，和逗她的人逗个没完。吃，是她的第一生命，玩，是她的第二生命。当仙女处于爬行状态时，她还没有把玩当回事，她知道自己那时还没有资格玩，哪个大一点的娃，愿意和她这样的小屁娃玩呀，即便玩，也玩不到一起去，除非都在一起坐着玩，娃们要有坐的耐性，那就是不是娃了。时过境迁，今非昔比，我们的仙女长本事了，谁不想和她玩吗，那好，比比力气，谁力大就听谁的，她开始欺负人了。

　　一次，一个大她三岁的堂姐，不愿意听比自己小的仙女指挥，因为仙女指挥人净干险事。比如，爬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