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婷婉脸上的同情就更明显了,二嫂嫂,你就不能表现的大度一点嘛,回家关起门来再与二哥哥商量。
良骏嘴角翕了翕,拧眉看着那个清瘦又倔强的背影,傻瓜,怎么这么会吃醋。
他不喜欢母亲对庄良珍的态度,又为这种对母亲不敬的念头而羞愧。
第052章()
良二夫人今日唱的这出戏就为了两个目的:一则试探一下良骁的态度;二则恶心恶心庄良珍,给她一个警告。
甚至都想象过庄良珍回去以后如何发贱发浪的跪求良骁不要纳妾。
但她万没想过庄良珍大庭广众之下已经对“情敌”露出不善的苗头,可是这情况不太对啊,稍微有点脑子的女人不是该先假装温和大度啥也不懂,暗中给“情敌”使绊子,转头哄好夫君嘛!
她怎么把夫君撂一边,只顾着对付“情敌”,那浑身散发的不善仿佛都在宣布“我就是妒妇,生人勿近”。
她忽然觉得自己一直高估了庄良珍的脑子。
可是庄良珍和良骁的关系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也并非庄良珍不懂得在人前表现漂亮,而是她本来就没啥名声,再装也不会有人喜欢她,这里都是等着看她笑话的,即便是同情也是暂时的,真要问在座的每一位,想必大家还是支持谢兰蓉。
那她也就不浪费表情来虚与委蛇那一套,更何况她也不在乎良骁怎么看她。
因为他的喜欢与否对她而言并不重要,这里每个人对她喜欢与否都不重要。
她只在乎所做的事能否达到想要的目的。
这个女孩子实在是太清醒,却也正因如此,便缺少一种属于这个年纪的天真,她已呈现出一种对情感的麻木。
大概她没遇到过多少好人吧。都是怀着这样那样的目的,或为了利益或者为了她的美貌,她不曾被世界温柔对待过。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一脸“天真”的打断了良二夫人:“虽然我没看出谢姑娘哪里瘦了,但累得二婶娘都要吃养神丸了真是罪过。”
良骏忍俊不禁扑哧笑出,立即轻咳一声掩饰。这下谢兰蓉的脸面就有点挂不住了,连拿捏的无比优美的姿态也悄然颤了颤。
哪个女人能忍受旁人说她不瘦,且还当着三个美男子的面。良骁和良驰倒是没甚表情,可那该死的良骏居然笑了。
良二夫人不悦的瞪了良骏一眼,黑着脸解释:“不是给我吃的,是给兰蓉吃,她病了。”
庄良珍拧眉:“病了,那就不要出来逛园子嘛,病了还到处跑岂不是让长辈们忧心,万一有个好歹你让二婶娘如何与金陵的谢太太交代?”转头对身畔的慕桃说,“待会子把我吃剩的那一瓶曹大人家的养神丸送给谢姑娘吧。”
又是“谢太太”又是“吃剩的”,简直就是在戳谢兰蓉心窝子,她明知道她的父亲被革职,母亲一夜之间由夫人降为太太,还这般挑衅!
骁哥哥为何喜欢如此毒妇!
可是谢兰蓉的段位不知比邬清月要高多少,即使被人戳心窝了也绝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失态,反倒俏脸更白三分,美眸浅溢泪光,娇滴滴,嫩娟娟,樱桃小口颤了颤,欲语还休,爱娇而可怜,是个男人看了就不可能不生出怜惜。
世家贵女,横遭不幸,今日虎落平阳被犬欺,一个靠下作手段爬上枝头的平民女子都能欺负她!倘若庄良珍的外貌平庸一点,这里绝对有男人要跳出来指责她了,可是她同样是个不输谢兰蓉的大美人啊。
所以谢兰蓉的一番作态固然令男人心驰神往,但该偷瞄庄良珍的依然偷瞄庄良珍。
良骏好笑的看着谢兰蓉,刚才那个样子还挺漂亮的,但目光一转向庄良珍的背影,眉宇便不由轻蹙,眸光柔和。
庄良珍呆呆的看着谢兰蓉,好一个我见犹怜!
男人看她的目光都软和了呢。既然谢兰蓉都能做到,那么模仿力超强的她应该也能。
如果她也适当的示弱,偶尔哀求几句,良骁会不会也可怜她,放过她呢?
她想起晨起时遭遇的折磨,想起明明很痛却不得不从承受的痛苦,一时五味杂陈。
如果说几句软话做一番可怜的姿态便不用挨欺负,那为什么不那样做?
谢兰蓉皱了皱眉:她干嘛看着我发呆?
不过一想到刚才拿出苦练多时的绝技引起一片惊艳目光,心中不由暗爽。
就连良骁好像也多看了她一眼。
良骏虽然笑的很可恶,但也看了她,而良驰简直就是直勾勾的盯上了。
良三夫人横了一眼失态的良驰,又微微眯眸看向谢兰蓉,二夫人挑中的人就是不简单啊,这是要勾的家里兄弟失衡么?
庄良珍回过神,而谢兰蓉也终于含羞带怯的从良二夫人身后走出,依然以纨扇轻遮粉面,悲悲切切道:“嫂嫂说的有理,是兰蓉大意了,都是兰蓉的错。”
这就是庄良珍最讨厌谢兰蓉的地方,比邬清月还讨厌,人家邬清月起码还是个敢爱敢恨的,这厮就会装可怜。
殊不知真实的男人偏偏就吃这一套,简直无往而不利。
庄良珍第一次开始反思自己,会哭的孩子有饭吃,在上谷那会子谢三一哭良骁就没辙,谢三一哭,良骁就帮她拂去鬓边的落花,还递帕子给她擦泪。谢三受了委屈摇摇欲坠的欲说还休,男人根本就不想问为什么就会无条件的包容她。
而她也哭,却不注重美感,干嚎,令良骁心烦,烦到最后只能去堵她的嘴!堵的次数一多,他便生了那种心思,大约觉得她也就是那种女孩吧。
心中惆怅,千回百转,实则也不过弹指一瞬。庄良珍不为所动道:“既然你都说我说的有理了,那就快回去吧,莫让大家担忧。”
说完,也不管谢兰蓉神情是如何僵硬,转而向良二夫人和良三夫人优优雅雅的福了福身,淡声道:“那么良珍且先告退好为谢姑娘找点药吃。”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至良骁面前,仰着小脸道:“夫君,你不是还有公务要处理吗。”
这是她第一次以“夫君”唤他,尽管没走心。
良骁垂眸怜爱的看着她:“多谢娘子提醒。”
画风怎么忽然由妒妇大战贵妾变成秀恩爱了?
众人神情复杂的望着这对缠缠腻腻的新婚小夫妇。
良骏不屑的移开视线,向长辈告一声罪,神情冷淡的拔腿就走。
而良骁也客客气气提出告辞,领着庄良珍回家。
一场别有用心的闹剧结束的很滑稽。
身后良二夫人面如黑炭,谢兰蓉深深垂眸,贝齿一点一点的咬紧下唇。
……
且说那对“恩爱”的新婚夫妇在众人的目送下渐行渐远,前面便是屹立湖心的悠然阁,下人们留在外面,良骁牵着庄良珍径直走了进去。
庄良珍掀开观景的竹帘,默默凝望一湖碧波。
“你今日只是表明了态度,但没有打消二夫人的念头。”良骁笑提醒她。
此时已有附近茶水房的下人走了进来,恭恭敬敬的为主子们斟茶,手脚麻利的做完一切,见主子没有其他吩咐方才欠身退下。
鲁公府不只大,还在各房之间设了各种观景的亭台楼阁,既能赏景又能歇脚,比如这里的悠然阁。
庄良珍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放心吧,不会让你娶谢三的,因为我也讨厌她。”
良骁捏了捏她微凉的粉腮:“那若换成你喜欢的女子,你是不是就不会在乎了?”
庄良珍愣了一下,除非傻了才回答“是”,因为这除了伤害良骁男人的自尊心别无它用。
她木然的摇了摇头,满足他男性的骄傲。
可良骁脸上并没有显露出什么满足,依旧端详着她,低声问:“如果我有其他女人你会伤心吗?”
她迟疑了一下:“那也得分情况,凡事要以大局为重……”
她很聪明,如果回答“伤心”不免显得很假,但若说“不伤心”岂不就推翻了刚才的言论,所以她要从大局出发,如此识大体……可他脸上依然没什么太大的情绪。
庄良珍不想再与他谈论这么莫名其妙的话题,便换了一个:“是了,你不是要修缮书房的小花园吗,下人把瓦木工的意思与我说了一遍,我也觉得很有道理,南面那处厢房太占地方又不美观,倒不如推翻了改成一处雅阁,而西面那片空地就不错,再建两间也足够了,他日用来安排大丫鬟,通房……什么的足矣。可是东珠不同意,她说……那是南贞的房间,动不得。你要真觉得不能动,我就去遣散瓦木工,不然我觉得那样也行。”
她认真提出自己的建议:“就在西面建一个一模一样的,再把南贞用过的东西原样给你摆过去……”
后面的话被他堵在了口中,他用力捧住她的脸,空出一只手扯下了观景的竹帘,掩住满室旖旎。
殊不知这一切全落在了另一个人的眼中。
良骏立在悠然阁对面的太山亭,默默的欣赏着阁中那对男女。
青天白日居然就……就做这种事,庄良珍果然如传闻的那般……那般……
他用力攥紧身前栏杆,却心急如焚,因为良骁看上去很粗鲁,而她……在挣扎!
阁中庄良珍挣扎着寻得一线空隙,往后缩了缩,冰凉的小手在袖中不停捏紧,却抿了抿浅红色的小口,目中有泪光闪烁。
她说:“骁哥哥,你放过我吧,我好像受伤了,疼。虽然我不想跟别的女人平分你,可是为了你,我可以给你安排一个通房,我知道你还是会对我最好的,对不对……”
她仰脸望着他,凄然而惊惶,瘦削的肩微微颤着,仿若一片飘零落花。
良骁静默的望着她,唇色微白。
第053章()
良骁眼睛黑了几分,默然看她片刻。
他说:“我再急也不至于在这里要你,难道我连亲近自己的妻子也不行吗?”
庄良珍却在心底冷笑,他这话说的好像自己是什么正经君子,也不知是谁罔顾经纶,青天白日的就在宴息室里对她……一共发生了多少次,他自己心里没数?
她此前做梦也想不到良骁竟会是这种人。
放浪形骸,无视礼教!
即便别人不清楚,她却清楚的很。无比清楚在这个男人端庄持重的皮囊下隐藏着一个什么样的真面目,那面目离经叛道、卑鄙下流……
他对她什么手段都敢用,因为没有人看见。而能被人看见的时候,他则继续装温和大度的好人,她却变成了被骄纵坏的任性丫头,不知好歹。
所以没有人理解她为何总是抗拒他,甚至莫名其妙发脾气。
众人皆被假象所蒙蔽。
庄良珍想到这里,容光渐渐黯淡了几分。
是假的又如何,这世上本来就没有多少真的。就连她自己也是假的,说假话,扯假笑,只有在午夜梦醒之时才会有些许恍惚。
且说屡次遭遇明拒暗拒的良骁心里会好受才怪,可一望着她容色落寞的模样,想起她受的那些委屈,心,又不由自主的绵柔了,不管怎样,作为男人,甚至是夫君,他本就该多包容她一些才是。
他缓缓执起她的手:“好了,原是我不对。可是你总也不吭声,我并不知……你的感受。”这种事忽然在此时挂在嘴上,多少有些尴尬,饶是他也有点不自然,压低了声音道,“回去让我看看好吗,是哪里受伤了?”
庄良珍有些许羞赧但更诧异,适才她装可怜都没收到谢三那样的效果,可无意中流露出了一丝真实情绪,竟让他忽然变得心软。她一时也有些摸不透他了。
良骁很有耐心的看着她,似在等她回应。
她眼睫轻缓的眨了眨,给他看是不可能的,但他肯放过她,她自然也得回敬他应有的体面和尊重,那样相处起来彼此才不会为难。能不节外生枝的时候她比谁都希望不要节外生枝。
所以,当他叹了口气,轻轻拥她在怀那一瞬,庄良珍亦顺从的倾倒,脸颊默默的埋在他肩窝。
其实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除了那若有似无的“明惟甘松”,几乎不用任何熏香,说话时吐息更是清新,仿佛连口水都是香的,这样的他必然也会有些怪癖,甚至拒绝与吃过撒了细葱油煎包的她靠近。
这是真实发生的事,而且就在三天前。他喜欢她的人,如何亲昵都敢做,但她吃了那种油煎包,明显的发现他皱了下眉,极不自然的往后退一步,那之后厨房的菜单再也没有这样吃食。
虽然庄良珍巴不得他离自己远一些,但当对方是以这种原因才离得远了,作为一个爱干净爱漂亮的小女子,她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毫无芥蒂,事实上那一瞬可以用无比羞恼来形容。
此时被他抱在怀里,闻着他衣襟上淡淡的清爽,也想起了他的嫌弃……庄良珍努力驱散这些萦绕心头的怪异,将注意力集中在如何应对他上。
良骁并不知庄良珍的思维已经发散的那么远,且他早就忘了那件事,那在他看来并不是什么大事,他就是讨厌葱花的味道罢了,但绝非是嫌弃她,那不过是一个下意识的反应。
如果庄良珍说出来,他完全可以请她吃一颗大葱,然后当场亲她,舌尖挑进去都没问题。
那么此时的良骁在想什么?他在想如何将“南贞”这个话题揭过,从而将重点投放在修缮花园一事,且这也是个很好的锻炼主持中馈的机会。
他笑了笑,打破沉默:“傻丫头,修缮书房花园的事就按你的想法来吧,你也可以找我姐姐商量,这个她很在行,若有什么不懂的更可以直接问她,免得被下面人蒙蔽。”
庄良珍顿了顿:“你这么有钱还怕被人坑?”
“越是有钱才越计较呢,该花的时候一掷千金也在所不惜,可是不该花的,一钱银子我都嫌多。姐姐目前人在双阙街,多些相处,你会喜欢她的,她可以算是江陵良氏为数不多的好人。”他笑了笑,继续道,“还有林妈妈,你也可以找她,其实她的心地也不坏,端看你怎么用了。”
他在教她如何去做一名妻子,掌握一方宅院。
这意味着他在不断放权,允许她侵占他的领地。他给了她这么多甜头,目前还跟她站在一条船上,能做到这一步,也的确是诚意满满。
庄良珍感受到了他的诚意,也心知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总要付出点什么表达同样的诚意,那样彼此的合作才能更“真诚”一些。
她攥了攥手心,仰起脸,揪住他衣襟缓缓拉低他的脖颈,踮起脚主动封住他早已做好准备的唇。
良骁眼底溢出一丝得逞的坏笑,闭目加深了这个吻,直到她学会如何以唇舌来回应。
对付庄良珍这种人,一味的来硬的也没意思,反倒是这种迂回方式更能令她想明白利弊,分清楚取舍。
这样的方式所得到的效果比直接说“亲我,我就帮你”不知要好多少倍。
良骁很满意,一面教她亲吻一面教她如何提防下人的小算计。
小夫妻俩“重归于好”,并肩离开悠然阁。
良骁借着衣袖宽松,悄悄地牵了她的手。春露和慕桃跟在后面相视抿唇一笑,她们身为丫鬟,忠于奶奶是肯定的,但奶奶若能与良骁相敬如宾、举案齐眉,那也是她们巴不得的事。
再说回庄良珍的感受,她万没想到跟随良骁各退一步后彼此的关系就能得到如此巨大的改变,最重要的是自己也不用再受罪了。比如熄灯之前他拿了一盒奇怪的香膏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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