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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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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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老太君打趣完良三夫人就发现了庄良珍。

    她表面不显,心口悄然咯噔一声。

    真是太像了,尤其是嘴角微勾时似笑非笑时的神情,简直与当年的蓝嫣芝不断重叠,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使得庄良珍与良骁看上去很有夫妻相。

    但也是因为这一点,她实在不想看庄良珍,感觉渗的慌,总怕这个女孩子忽然变了脸,七窍流血的伏地朝她爬来,口中呢喃“娘……娘……我没有啊,是他欺负了我……二郎是您的嫡亲孙儿”

    老太君脸色一变,不予搭理正向自己行福礼的三儿媳和庄良珍,反倒呵斥身边人:“都什么时辰了还关着窗子!”

    身边伺候的人立刻警醒,哪里敢说“方才不是您嫌头疼不让打开的么”,只慌忙支起那雕了宝瓶和宝象的朱漆大窗,被拦在外面的阳光与花香瞬间尽数扑入,一扫先前窒闷。

    老太君深吸一口气,这才转眸看向庄良珍和良三夫人:“别干站着了,坐吧。”

    这个时辰良二夫人在哪儿?她可比任何人来的都早,此刻正在东次间指挥丫头仆妇们摆箸。

    老太君也不急着用膳,反倒沉静的看了庄良珍一会儿:“身子不要紧了吗?”

    庄良珍恭恭敬敬回:“回老太君,已经无大碍。”

    无论姿态还是语气,比尺子量的还标准,让人挑不出半分毛病。

    但庄良珍感觉屋里有个人,从她一进门便不善的盯视。

    此人正是倪嬷嬷,新婚夜那日伺候她沐浴更衣之人,却不知被良骁捏住了哪里,至今也不敢在老太君跟前“状告”她,大约忍得也很是辛苦。

    既然身体没大碍了,那就好。老太君又不咸不淡的吩咐丫鬟挑了几样珍贵药材赏庄良珍。

    聊表长辈或者是上位者的仁慈与关切。

    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本残破的古籍,被下人端端正正的放在庄良珍手边的案几上。

    老太君捻着佛珠笑道:“听说你字写的不错,既然身子大好,便带回去帮我将这《经书》重新抄一遍吧,这本太破,看久了我这老眼受不住,如此,也就当你孝顺了我一场。”

    这是跟她要完整版的《马经》第二卷呢,原以为是个有耐心的,可耐心也不过如此。庄良珍含笑颔首。

    不过老太君并未言明何时要,也就是要给她充足的时间,时间一多权衡的自然就会更仔细,老太君认为庄良珍应该清楚如何做才是明智的。

    庄良珍当然知道如何做,向天下人揭露江陵良氏的罪行,让他们身败名裂,还该还的债,偿该偿的命。

    这就是明智。

    他们喝庄家的血,又糟践庄家的人,还以高高在上的丑恶嘴脸傲然挺立大齐的簪缨世家中,午夜梦回可曾心虚过?

    在庄良珍眼里,他们连最低贱的蝼蚁都不如。

    是世上最阴险的乞丐。

    庄良珍示意身边人将经书收起,却听款款走来的良二夫人道:“你们在说什么呢,聊得这般开心。”

    哪里开心了,连话都没说几句。不过在场的人没人戳破她话里的毛病。

    良二夫人笑道:“娘啊,早膳已经备好,看着你们这么开心,我也讲一则趣闻给你们听听,我娘家嫂嫂的一个表舅舅家里发生一桩趣事。”

    庄良珍闲适的轻倚镶了白玉石的紫檀玫瑰椅,淡定的聆听良二夫人的“趣事”。

    “他们家家主在当地是有名的大善人,曾于赏过一对乞丐父女银两,结果今年,那对乞丐父女便找上门,非要以身相许,做奴做婢也不嫌弃。别说那乞丐女儿长的还真有几分姿色,家主觉得这样的女儿流落在外实在凄惨,唯恐她被坏人欺负了去,便大发慈悲收了这丫头。谁知不到三个月丫头便有了身孕,而家主人到中年还没有儿子,可不就当成了宝贝,可惜好心没好报,仗着有了身子,这丫头没日没夜的作,生生气死原配,原来是打着扶正的主意呢。如此乱家妖姬,惹的族长震怒,但又念在家主的面上且留她生下孩儿再说。你们猜最后怎么着,那孩儿竟不是家主的,而是她与下人私通的孽种!”

    良二夫人讲到这里抚掌喟叹:“冤孽啊,好心没好报,所以善心是万万发不得的,更不要轻易对乞丐。”

    众人哄堂大笑,庄良珍也跟着笑,柔柔缓缓道:“这听起来倒像是悲剧,哪里算趣事,我且来说一桩真正滑稽的给您听。”

    “从前在上谷,有个书生因喜好收藏砚台而出名。他痴迷此道,即使家道中落,有巨富开金千两也不肯出卖那六只古砚。直到一个风雪之夜,因一时怜悯收留了一个快要冻死的乞丐,那乞丐心术不正,见财起意,偷走书生视为生命心血的珍宝,但未偷全还余两个。

    却说那乞丐靠此赚了一大笔钱,数年后成为当地首富,便想,如果当时把剩下的两个也偷了,今日我岂不是更有钱?便命儿子前去勾搭那家女儿,勾搭不成还用强,又以娶她为妻诱之,书生积恨多年,自是不肯,又被那家恶奴毒打,当场吐血而亡。女儿无依无靠,仅剩两只古砚,那家人却只想要古砚而不愿对女孩负责。他们说“娶”只是为了显示仗义,但顺杆子往上爬的女孩就是贱。不就是被他儿子睡了一晚么,不就是全家都死了吗,这么倒霉怎么不找个地方也死了算,干嘛赖上他们啊!

    在他们看来,赏那女孩一个小妾当当已经是天大的恩惠。

    毕竟婚前失去清白是女孩子的错。

    要不然为何别人家的女孩好好的,单她不干净呢?

    而他儿子为何不睡别人,单单睡了她呢?

    那家的女人们也是这么认为的。”

    庄良珍笑着说完故事,无视屋内众人神情以及随时可能要爆炸的良二夫人,朗声道:“这个故事是不是很滑稽啊,连女人都认为糟了不幸是女人自己的错呢!我却宁愿相信那是命运的错,是男人的错。但我这故事的结局很美好,那女孩嫁进去了,却是个心宽的,无论别人怎么说怎么骂偏就活的好好的,反倒是别人,全都气死了。”

    说完掩口自顾自笑起来。

    老太君浑身发抖,阴鸷寒凉的瞪着庄良珍,良二夫人连嘴都紫了,良三夫人低头抿了口茶掩饰。

    贱妇!

    来人啊,给我拖下去打烂她的嘴!

    就在老太君将要发作的当口,庄良珍话锋一转,脆脆嫩嫩道:“哎呀,光顾着说笑差点忘了正事,昨日听二爷说谢家那位陈氏也是厄蛮族后人,医术了得,能让马儿死而复生,但我觉得她开的方子肯定不如我,要不你们拿我这个去试试,看看我和她究竟谁厉害?”

    她懒洋洋的挑出一张方子。

    正是陈氏目前在对付的病症,虽然陈氏也很厉害,但她的方子作用效果太慢了,马匹痊愈后精气神也多少有些损耗,只不过外行看不出而已。

    老太君已经快要吼出来的话又深深咽在了喉咙里,眼睛瞪的很大,抿唇不语。

    气紫了嘴的良二夫人缓了好一会儿,才干笑两声,接下话茬:“是嘛?那真是太好了,江陵那边的几位神医早就对老庄先生慕名已久,良珍此举,是大义。”

    她比老太君更恨庄良珍呢,因为这丫头手里攥着她的一个把柄,此时的良二夫人恨不能一股脑儿的将经书从她嘴里挖干净,再亲手剁了她。

    庄良珍跟她差不多,也想亲手剁了她。

    气氛到此已经僵了,再说下去也没多大意思,她们讽刺庄良珍,反被庄良珍一顿冷嘲热讽,她们想用暴力,又被庄良珍一张小小的方子弄的偃旗息鼓。

    说真的,也算是能屈能伸了。

    庄良珍离开以后,老太君狠狠瞪了良二夫人一眼:“没用的东西。”

    原本是想去好好请个安,谁知一不小心又刷了一点老太君的恶感度,庄良珍觉得无论如何不能再得罪鲁国公了。

    这个老头此生最爱莫过于那匹数次救他性命的汗血宝马——追燕。

    庄良珍打算弄蔫了追燕,鲁国公必定心急如焚,但一定找不到能医好追燕的神医,而那时她的药方恐怕也在江陵马场掀起波澜。

    原来神医近在眼前啊。

    救了鲁国公的命根子,还愁刷不上好感度?

    不过厄蛮族人伤害马是要遭报应的,可她只在乎今生,倘若今生都不快意,谁还管来世。

    今日她既然交出一张方子,也就代表答应了良骁的交易。

    她帮他把谢三踢给良骏,而他帮她制造靠近追燕的机会。

    二人也算狼狈为奸了,遭报应的时候还能平分一下。

    谁知良骁听了今日发生的事竟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此时已是掌灯时分,窗外漆黑一片,听了“报应”之说,他居然不害怕,还笑起来。

    庄良珍不解的看向他,暗暗攥紧手心,却被他倾身捞入怀中。

    “你这不饶人的小嘴,与她们斗嘴何苦把我也扯进故事里,听起来竟是个十恶不赦的恶棍。可我不是那样的,我要你,要你的人,也要你为妻……”

    他用力噙住她躲闪的红唇。

    西宝却一溜烟跑进院子,对春露道:“姐姐,五爷请二爷过去喝酒小聚呢,大二房的几位爷也在。”

    这都什么时辰了还喝酒。春露小声嘀咕了一声,只好前去回禀,却被内卧异样的喘息吓了一跳,二爷又在……

    她红着脸小声回禀了一遍。

    内卧好半晌没动静,过了一会儿,才响起良骁黯哑的声音:“知道了,让他先等着吧。”

    却说那良骏,烦躁的来回踱步,厉声问传话的小厮:“他为何还不来,难道已经睡了?”

第048章() 
小厮缩着脖子回:“西宝说传话的时候二爷已经和奶奶歇下了,此时大约要重新穿戴才好过来吧……”

    歇下了。良骏抿了抿唇,手心发冷,心里烧着的那团无名火渐渐的熄灭。

    这个时间当然要歇下了,他又成了亲,搂着妻子睡觉天经地义。

    良骏平静下来,抬眸却发现良骁一袭靛蓝锦衣不疾不徐行来。

    随风摇曳的宫灯在他身上落下一片斑驳光影,浓眉深目,又肤白如雪,使得那份阳刚之气平添了一抹隽永缱绻,这才是女孩子都喜爱的模样吧?

    良骁也发现了他,微微颔首,走了过来。

    良骏立刻笑着上前招呼,热络道:“我就知道你忙不开,所以才让大堂兄来鲁公府。都是他,这么晚了还要拉着大家喝酒,我琢磨他是想认识曹大人,大概想走你的路子,成不成你看着办,但总不好直接推了他一番好意对吧?”

    良骁看向他,他笑的诚恳。

    “你们是不是也喊了余尘行?”良骁收起视线。

    良骏收起笑意:“是呀。”

    “他最近不太正常,以后便不要喊了,待他清醒过来再说。”

    “他还小,你就不要跟他计较了,拉出来打一顿好啦。”良骏讪笑。

    “已经打过了。”

    但收效甚微。

    良骏挑了挑眉。

    男人这边的觥筹交错和打机锋暂且不提,且说这么晚了已然进入宵禁,盛昌街的鲁公府门口居然掠过一道黑影。

    此人除了一双眼睛,几乎全蒙在黑布中,行走如风,无声无息,转入角落,原来还有个人立在那里,穿着像中原人,半边脸隐在深色的帽兜。

    他们用突厥语小声交谈。

    “鲁公府守卫森严又有不少猎犬,实在难以溜进去,一旦打草惊蛇可就不妙。”

    这也算勇士级的突厥高手了,连他两次刺探都表示鲁公府不易进,那就是真不易进。

    中原人打扮的突厥人点了点头:“你且在附近蛰伏一段时间,切勿打草惊蛇,宁可放过一个机会也不能引起良骁怀疑。”说完转过身,竟是眉目如画,然而高挺的鼻子以下蒙着面巾,身形微微一晃,眨眼就出了深巷不知所踪。

    他们奉命前来行刺那位厄蛮族女子,也就是鲁公府的二少奶奶。

    但这真不是一件容易事儿。

    首先鲁公府可不是想进就进的地方,其次侍卫武力值太高,最重要的是他们忌惮良骁。

    大齐的厄蛮族人并未死光,这些年也绞杀的差不多,但万事没有绝对,总有几条漏网之鱼。

    这些厄蛮族人,是突厥的狗,狗背叛主人不会有好下场的。

    ……

    时间一晃而过,良骁将几个企图灌醉他的堂兄堂弟放倒,起身理了理袖端,从容离去。

    雅阁内几位公子哥醉的不省人事。

    良骏靠在椅背沉睡,直到良骁走远了才缓缓睁开眼,嗤笑一声。

    就这么迫不及待回去搂女人,没出息。

    却说良骁回去洗漱干净,清了酒气才来到庄良珍身边,她睡着了。

    鼻翼白嫩的几乎反光,又那么小巧,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沉睡的仿佛小孩子。她基本就两个睡姿,平躺或者面朝里背对他,此时大概因他不在的原因竟朝着他的方向蜷成一团,小小的。

    他看的入神,伸着指尖缓缓描摹她恬静的轮廓,她蹙了蹙眉,大约是梦见了什么,粉唇小声咕哝了一声,仔细分辨许久,才猜出那大约是一句:阿爹,我想回家。

    小时候她就缠着他找爹,现在长大了还要找吗?

    良骁将她托入臂弯,啄了啄那温香浅浅的额头:“这里便是家,骁哥哥疼你好不好?”

    那之后,他用力靠近,仿佛春日的藤蔓紧紧相缠,中途她醒过来一次,离开他翻身而眠,又被他贴了上来,缠的死死。

    这一日,良骁又在屋内缠着她软磨硬泡,两人已经许久未曾亲近。到底是让他得了趣才肯罢休。

    他也不让她服侍,自行穿衣整理衣冠,又俯身打量她许久,方才离去。

    闭目休息片刻,庄良珍起身沐浴。

    照常用早膳,又吃了一粒断香丸。慕桃总怕她吃坏身子,却又不敢劝,只能每日熬汤煎药,为她调理身体,反正她本就体寒。

    且说这主仆二人在花园整理为数不多的野生蝶翅草。没想到京都这种草几近绝迹,就算有也是花棚里人工养殖的。

    就这一篮子还是良骁派人找到的,最多够用两日,实在找不到也只能先用其他代替,效果可能要差些,但玉青那么结实,一定挺得住!

    小丫鬟走过来,回禀:“奶奶,二房的婷婉姑娘过来找您。”

    她来做什么?

    说到良婷婉,庄良珍对她的印象既不好也不坏,那就是个没心机但又有些小姐脾气的世家贵女,比邬清月可爱,但因为是良二夫人生的,估计也善良不到哪去。

    不过她正需要一个能见证自己“胎记”的人,也正打算从二房或者三房里挑人,就有人主动送上门了。

    良婷婉笑盈盈走过来,大大方方向庄良珍行福礼:“二嫂嫂。”

    她指着丫鬟手里拎的篮子,好多色彩斑斓的鸟羽:“我曾听二哥说您毽子踢得好,做的也漂亮,您可以帮帮我吗?”

    原来宫里每年春日都要举办一次踢毽子大赛,如此赛事绝不亚于男人们的蹴鞠赛,上至公主,下至普通官员家的千金,各个摩拳擦掌,争抢魁首。

    且赛事由太后亲自主持,不管你是公主还是郡主,踢的不好,照样被她老人家撂牌子。

    每年赏赐魁首的花样不胜枚举,尤其是未婚的姑娘们,争着在太后跟前露脸呢,说不定还能获得一桩最最体面的婚事。

    良婷婉想要做太子妃,少不得要取悦太后娘娘,自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庄良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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