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的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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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的舞蹈-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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茵河畔,河畔两岸青山绿水,有鸟鸣清振幽谷的声音,有紫罗兰的香气一阵阵拂来。凯瑞与阿芒都感到神清气爽、惬意无比。此刻,他们的思绪像两个自由飞翔的精灵。凯瑞最先想到的是这里一片安详、宁静的德国国土,难道就是第一、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策源地吗?
  世界大战,对人类带来的灾难是沉痛的。莱茵河沿岸的许多村镇,依然有大战期间留下来的犹太人墓地和死难者纪念碑。那年代德国境内的犹太人,都被纳粹杀害了。六百万犹太冤魂在墓地安眠。当瑟瑟寒风敲击着窗棂的时候,德国人怎能不追问天良和道德的心扉呢?
  如果说塞纳河畔令凯瑞想到的是艺术和美,那么莱茵河畔便是苦难和沉重了。如今德国的犹太人,也许仍心有余悸。那些纳粹时期建立起来的,布痕瓦尔德和奥斯维辛集中营,仍令人毛骨悚然。应该说,德国曾经是一个恶的国家,但它又是一个善的国家。它出现过像莱布尼茨、巴赫、贝多芬、瓦格纳、歌德、康德、黑格尔、高斯、马克思和普朗克这样一连串的伟人。这些伟人是德意志民族的骄傲。
  莱茵河畔的风,吹拂着凯瑞的长发,也吹拂着阿芒的衣衫。他们都一致认为,德国人是善于重建家园的。40多年前,战火摧毁下的瓦砾废墟,他们就有毅力和耐心,一栋栋地重新建起来。比如:普鲁士皇帝的夏宫,一间间宫室被漆得金碧辉煌,仿佛皇帝还住在里面。比如:法兰克福当年有六成以上的建筑被炸毁,而今又一砖一瓦重建了原来的样子。就是歌德故居,也建造得与当时一样。如果歌德复活回来了,他一定会觉得离开这么多年,原来什么也没有变啊!
  
飞翔着的自由精灵3(2)
去哥德堡完全是凯瑞的主意。凯瑞喜欢巴赫的《哥德堡变奏曲》。巴赫是她最喜欢的音乐家。巴赫是巴洛克音乐的巅峰人物。巴赫之于音乐,犹如创教者之于宗教。凯瑞有一张古尔德演奏巴赫《哥德堡变奏曲》的CD,那是1982年数码录音的,录得相当好。既充满盎然古意,也有现代意识。凯瑞一次次在《哥德堡变奏曲》中,领略哥德堡和煦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堡内的管风琴慢慢奏响,慈祥的圣母像被唱经的人们高高举过头顶,而唱经的人们是那样的虔诚与圣洁。
  凯瑞与阿芒到达哥德堡时,哥德堡的黄昏姗姗来迟。西天没有燃烧的云霞,也没有一轮红日渐渐沉落到海雾中去的景象。只有瑞典人行色匆匆,仿佛踩在时间的秒针上。原来哥德堡是个工业城市,世界上最大的滚子轴承总厂的所在地。第一艘开往中国的瑞典商船,就是从哥德堡开出的。三百多年的历史,在哥德堡的博物馆里,至今还保留着这艘船带回的中国丝绸、茶叶和瓷器。
  凯瑞与阿芒在哥德堡呆了两天。他们徜徉在这座港口城市的耶塔河边、林木森森的公园、古老的街区。水声、风声、鸟鸣和月光下小提琴弦上流淌的音乐,都使凯瑞觉得是《哥德堡变奏曲》里面的一部分。现实中的哥德堡,与巴赫音乐中的哥德堡,一样是美丽的。
  凯瑞与阿芒回到巴黎,蜜月也算度完了。他们又各自走进自己专研的学问中去。当然,凯瑞也不会忘记给母亲写信。身在异域她格外思念故乡。俗话说:“金屋银屋不如自己的草屋。”凯瑞想起在故乡,漫步于雨中的九溪十八涧,那是西湖最美的地方。两岸峭壁对峙,峰峦苍翠,溪水在峡谷中曲折回旋,琮琮流去。清幽恬静的环境下,一份淡淡的“无端丝雨细如愁”的感觉,真的不错。
  林间轻柔的微风,是缪斯的叹息。叮咚的泉水,是缪斯敲击的扁钟。那是一种怎么样的音乐?松涛、山风和泉,生命在这里感受和谐。此刻,故乡的情、故乡的景,涌满了凯瑞心间。凯瑞觉得塞纳河畔,远没有九溪十八涧宁静。九溪十八涧没有虚空与浮躁。它能让人静静思索,思索着千变万化的世界,思索着那些看不见的风暴背后,有人欣喜、有人迷茫、有人愁。真情匮乏的时代,谁还会被安徒生童话里卖火柴的小女孩感动?尊严与信念,理想和梦幻。善良不设防的心灵,最容易受到伤害。于是人们怀旧和感伤,渴望与绝望,心灵脆弱得不堪一击。
   
飞翔着的自由精灵4(1)
整整一个冬天,凯瑞犹如陷入梦魇之中。她把自己设想为在窗前阳光下写作的作家,纯洁地抒展歌吟唱过了时的谣曲。在巴黎,她对素材或者说原型是摇摆不定的。她笔下的人物,有时忧郁浪漫,有着玛格丽特—杜拉斯的特点。有时又平庸世俗,偏狭和自命不凡,有点近似奥斯汀作品中的尖酸刻薄。无论是哪一种,凯瑞认为所有生离死别的故事,都开始于一次爱情。凯瑞喜欢弗朗索瓦—萨冈擅长的,那种犹犹豫豫的爱情。
  现在凯瑞已想好一个书名,叫做《写在一本书上》。她要冒险叙述一个故事,其难度在于它是一件极为遥远的事情。在她瀚海般的内心宇宙,她要费力回溯她的似水年华。在巴黎,她的生活圈子非常狭窄。时间对她来说是宽裕的。她可以很长一段时间足不出户,纠缠于她作品中的一些细枝末节。而孜孜不倦的回味,就像饱满秋天中,每一片摇摇晃晃飘向地面的树叶。阿芒就不同了,阿芒要去学校授课。阿芒忙忙碌碌要为生计奔波。但阿芒内心最想做的是作家。他无论遇到谁,都会把他的作家梦陈述一番。这并非是他想博取风雅的艺术家美名,而纯粹是基于一个固执的念头。
  “别人行,我也行。”阿芒时常会对凯瑞这样说。阿芒所说的别人,就是他们大学时代的共同同学孙舟。孙舟在国内已是一个小有名气的作家了。孙舟曾经追求过凯瑞,这让阿芒耿耿与怀。阿芒好多次都在凯瑞面前贬低孙舟。这会儿阿芒说:“孙舟做不出什么学问,才去写他的狗屁小说,他那小说能算个什么?”
  “总比你好吧!至少他写出来了,而你说要写,却没有写出一部的。”凯瑞很客观地说。
  “你这是站在他的立场上说话。他对你贼心不死,看来你对他也有情?”
  “你胡说些什么?”凯瑞冲着阿芒吼叫起来,“你无理取闹,你给我从沙发上滚开,写你的小说去吧!”凯瑞让自己近乎歇斯底里的叫囔感动了。她从自己的茶杯里喝一口水,然后坐到另一个沙发上。这是她第一次冲阿芒这么歇斯底里的吼叫。这吼叫让阿芒目瞪口呆。于是他们两个人,在各自的沙发上呆坐着。凯瑞的眼泪,顺着她白皙的面颊往下淌。阿芒则默不作声地望着凯瑞,就像欣赏一件艺术品。阿芒忽然觉得凯瑞流泪时很美。女人的凄美,真是一首绝妙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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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晚凯瑞与阿芒,都在自己的书桌上度过的。谁也没有上床睡觉。天亮了,他们却都趴在各自的书桌上睡着了。阿芒在他的笔记本电脑上,写完了一篇《伏尔泰其人其事》的短文。他这样写道:“伟人往往是时代的像征,所以法国人把十七世纪看成路易十四的世纪,把十八世纪视为伏尔泰的世纪。伏尔泰是启蒙运动的领袖,是当时欧洲思想界的泰斗。他既是哲学家、历史学家、诗人、剧作家和小说家,又是法国历史上第一个敢于坚持正义、介入###的著名作家。他尤其擅长论战,具有无与伦比的讽刺天才……”
  凯瑞这晚,也没有开始写她的《写在一本书上》的小说。她似乎与阿芒不约而同地,写起了法国作家论。弗朗索瓦丝—萨冈,是凯瑞喜欢的法国作家之一。萨冈十九岁在文坛崭露头角。她的小说篇幅不长,人物很少,描写的是二人或三人世界里的感情波澜。人们都以为萨冈喜欢写调情、写通奸,其实她要表现的是人生的孤独。萨冈认为人是脆弱的。人们只是担心丢掉工作,没有钱,总之只有物质上的忧虑,所以在精神上受到沉重打击时就无能为力。她引用尼采的话说:“使人发疯的不是怀疑,而是确信。”当一个人身患重病、自知必死无疑的时候,就会和被判死刑的人一样感到无法忍受。人们并非如通常所说的那样勇敢坚强,但总是在千方百计地掩盖自己的弱点。
  萨冈初出茅庐时,曾被莫里亚克称为“迷人的小精灵”。然而她对法国现实社会,深感不满。她说:“我们的时代……只有对金钱的永不满足而又使人烦恼的欲望。”因此在这个“金钱至上,使人疯狂”的时代里,萨冈淡泊名利,继续努力写作。写作是一种激|情。如果不写作,萨冈的生活就会变得死气沉沉、毫无意义。
  凯瑞从书桌上醒来时,阿芒已去学校上班了。凯瑞顿时后悔与阿芒的争吵,也后悔对他的冷落。毕竟夫妻一场,走到一起不容易。于是凯瑞想做一些补偿,做一顿丰富的晚餐。在法国无论是唐人街,还是其他什么街,中餐馆几乎随处可见。只是餐后要付百分之十五至二十的小费,有时或许更多。所以为了省钱,凯瑞总是自己动手做一些家乡菜。比如:西湖醋鱼、龙井虾仁、东坡肉、脆炸响铃、霉干菜扣肉。阿芒最喜欢吃西湖醋鱼和东坡肉。凯瑞的烹调技艺,一点不亚于唐人街的厨师,甚至比他们更原汁原味。
  当然凯瑞除了做家乡菜,也关注法国的美食学。法国的美食学与中国一样,历史悠久,让凯瑞颇感兴趣。凯瑞知道中世纪时,法国人还不会用叉子。叉子是后来由西班牙的卡塔卢西亚人,传入法国的。领主们高薪聘请邻国宫廷厨师,常常举行吃饭和演出同时进行的宴会:行吟诗人和杂耍艺人在席间表演。菜肴由仆人们依次端上来,让客人欣赏和品尝。直到宴会结束,上菜实际上是演出的组成部分。到路易十四时代,宫廷餐桌的豪华已位居欧洲各国之首,同时出版了拉瓦莱纳的《法国厨师》等美食学著作,使法国菜肴的制作、分类和上菜方式等自成体系。由此可见,饮食作为文化的一部分,与一个民族的传统有着千丝万缕、不可分割的联系。
  
飞翔着的自由精灵4(2)
这会儿,凯瑞在菜场买了一条活蹦乱跳的草雨,还买了猪肉和素菜。民以食为天,凯瑞想中国菜的艺术水准闻名天下。中国的列祖列宗早就发明了酣畅淋漓、气势恢宏的满汉全席、全羊肉宴以及北方锅贴、南方小笼包。这些美味食品,比起西方的汉堡包、三明治、比萨饼,确实令人大开胃口。然而中国人吃东西是有节制的。几乎很少有人暴饮暴食。讲究养身之道,讲究天人合一,是中国的古老文化。中国人的生活,历来也没有只甘心落在吃饭穿衣上。中华民族是一个清高的民族,那清高区别于西方人的欲望本位,现世的人生和幸福。而追求、信奉较现世幸福更高贵的东西——人类的精神和人生的合理。
  凯瑞在买菜回家的地铁上,遇到了卡特琳娜。卡特琳娜这次没有与凯瑞谈诗歌,而是谈了女人对爱情的认识问题。在这个异域之乡,卡特琳娜越来越成了凯瑞的知音。以之于凯瑞这会儿到了站,也没有下车,一直坐到终点站。原来东方与西方的女人,对爱情还是有着不少共同的体验和思考之处。“爱与生命是一种物质,也是一种精神。”这位金发蓝眼的法国女诗人,充满激|情地说:“爱就像一株玫瑰盛开,花开的时候,充满了美,花落的时候就是一种悲哀。爱又总是那么疯狂,似乎只有疯狂才能证明他们爱着。疯狂是不由自主的。创造和毁灭,同样都需要激|情。”
  卡特琳娜说这些时,凯瑞的耳畔回响着一首小提琴曲《往日的爱情》。爱情是什么?什么才是真正的爱情?凯瑞喜欢电影上放的那种凄美的,让人感伤和落泪的爱情。她认为女人的一生,爱情绝对是创造奇迹与丰满人生的重要部分。美国总统肯尼迪的妻子杰奎琳,就是一个懂得爱情,又会创造奇迹,丰满和完善女人自己的女人。凯瑞很欣赏她在她的总统丈夫肯尼迪,惨遭杀害不久,嫁给了希腊船王奥纳西斯,令全世界瞩目和震惊。这的确需要勇气和力量。然而,不幸的是奥纳西斯也死了。她还是成了寡妇。但她依然年轻、美丽,像开不败的花朵,花瓣馨香,经久不衰。
  应该说,杰奎琳作为总统夫人,热衷的并非政治,而是艺术与爱情。你看她修复白宫,重视收藏和保护那些珍贵的艺术品。为丈夫设计的葬礼,独特、典雅,充满着艺术气息,堪称精美绝伦。那匹无人坐骑的骏马,永恒的火焰,哀鸣的爱尔兰风笛,这都是她巧妙的构思与安排。当灵车缓缓驶来时,她让小小的儿子向父亲肯尼迪致敬。她是一个悲恸的、伟大的母亲和妻子。她爱意深长,温柔无限。然而最后她得了癌症,平静地死去。没有绳索,没有政治,没有任何束缚她的神秘之网。
  凯瑞告别卡特琳娜回到家里,天已经黑了。这时候,阿芒正离开他的学校驱车回家。一路上,他特意绕道兜风。期待着冷冷清清的街道,能起到化淤解痛的作用。其实他也没有什么痛,不过与凯瑞争吵了一下。所以在兜风的时候,看见公园里坐着一对对恋人,便仿佛悟到了一些真理。他想所有私下里的感情历程,只要稍加考查都会呈现出亲密得撕打的迹像。皇宫贵族与蝇头百姓,概不能免。相形之下,阿芒觉得凯瑞那种吼叫,不过是散步中遇上了过眼烟云的太阳雨,增加了生活的调味罢了。
  阿芒经过如此这般的自我按摩,再让扑面而来的夜风一吹,认为自己清醒多了,足可以心平气和地上床睡觉了。
  
飞翔着的自由精灵5(1)
很久以来,阿芒总在怀疑自己的记忆。他感到那些不期而至的诡异幻觉,不时地侵扰着他。它们有点类似,印象主义画家笔下的肖像作品。轮廓线是模糊不清的,以此给人一种空气感。到巴黎以来,阿芒最害怕的就是梦见徐赛玲。这个因他而殉情自杀的女人,让他有极大的罪恶感。因此他每个休息日,都要去教堂做弥撒。他已经能背诵:
  伏求圣神降临,从天射光,充满我的心,你是贫乏人的恩主,孤独人的慈父,灵心的光辉,忧患人的安乐,痛苦人的安慰,劳苦人的安息,涕泣人的欢乐,我心灵的嘉宾。
  伏求圣神降临,求你清洁我的心污,灌溉我的心枯,医治我的心病,和顺我的心硬,温暖我的心寒,指引我的道路。
  请大家祈祷:天主,你以圣神充满圣徒的心,赐给我们以圣神的光辉,增长智慧,常享安乐,因我们的主基督。阿们。
  阿芒不是教徒,但做弥撒很认真。有时遇到自己解答不了的问题,他会去找神父。神父与他同龄,交谈中,他获得了对神父的尊重与信任。这让他宽心不少。他想起哲学家西美尔在《现代文化的冲突》中说:“生命能够以它自身选定的主题直接表现它自己,而不需要任何传统和固定的形式,为了保持自身与思想的完整性,它必须摆脱一切被规定和预先被规定的形式。”阿芒一向是个自由散漫的人。它从不被形式所固定。但他现在每周都去教堂,是不是一种固定的形式呢?阿芒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现在阿芒坐在书桌前,组合音响里一张CD片正滑过静静的塞纳河畔。时光仿佛倒流到一个中世纪的黄昏。那时的教堂大门,几乎总是敞开的。在一座年久失修的修道院里,孤独的僧侣正头顶烈日,想着去年秋天在清晨树林里遇见的那位姑娘。姑娘脸上的红晕就像某段舞曲,令他神魂颠倒。
  “究竟什么是人类的爱情?”这位僧侣未及回答便被一阵风吹到墙上,坐落成绿色的青藤。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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