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纪秋似笑非笑道:“说你们没奸情有谁信啊。”
允落辰还惟恐天下不乱顺手勾了齐轩肩膀走出去。
雷纪秋对着离去背影喊了句:“小警察,他摸你哪儿记得摸回来,吃什么别吃亏。”
言欢看见齐轩的脚步跄了下,似乎愤恨的骂着什么,一旁允落辰好脾气安抚他,不由问道:
“你真一点不在意?”
雷纪秋回头看着他,邪气笑道:“抓手里的可能跑掉,放心里的怎么会失去呢?”
“纪秋哥,对不起。”言欢低了头,眼圈发红,但终于,这声道歉他说出了口。
雷纪秋长长舒了口气,抬手,捏住言欢腮边:“记得你第一次这么叫我的时候,我说什么吗?”
言欢点头,一边抱着胳膊上下婆娑一边跳脚道:“肉麻死了,你这个小胖墩,你他妈的想用醋酸杀死我啊。”——不管是动作,口气,表情,如出一辙,像是刚才发生过。
雷纪秋手上掐得更用力,留下个深红甲印,淡淡笑道:“那时候,我心里真正想的是,要我为这个肯叫我哥的小子死都可以。”
“纪……”言欢终于是忍不住,天性爆发,哭得不能自己,鼻涕眼泪抹了一把接一把。
“妈的你这个毛病怎么还没痊愈啊!”雷纪秋一见就头大了,手忙脚乱抽纸巾抗洪救灾。
言欢却像是倒退回十多年前,跟八爪鱼一样死拽住雷纪秋不放。直到没有耐性的男人放弃抵抗,揽过他肩膀轻拍他的背。
“好了好了,别哭了,难看到娶不着媳妇了。”
本质上说,言欢还是个孩子,即使现在二十五了也依然是,何况当年只有十七八,孩童的心思笔直,拉不住情感冲动,爱恨分明,将厌恶或喜爱的东西捏在手中时往往做出残忍到令人发指的行径,只是事后看见他醒悟后的惶恐,连惶恐都纯净无辜,叫人责骂也无力只能无奈笑过了。
所以最大的祸端,通常是最乖的小孩闯下的。
“实在不行”,雷纪秋想了想说道,“就娶允落辰算了。”
俯在他身前的言欢突然不动了,像是蛇被捏了七寸浑身僵硬。
“你喜欢允落辰吧?”
言欢抬脸看着雷纪秋,在全然信任的人面前坦白点了头。
“我的妈呀”,雷纪秋却是手捂着额头一副要晕过去的模样,“别用那双兔子眼睛盯着我,晚上非做噩梦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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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麻烦很大?”齐轩突然问道。
“怎么这么问?”允落辰放下酒杯笑着反问。
“你这杯酒喝得太慢了。”
“呵,你是不是太了解我了?”
“但有件事我就不明白,那个臭小子,你打算怎么办?”齐轩一副按耐住杀人冲动的模样。
“你说言欢啊”,允落辰淡淡笑道,“我喜欢他,打算跟他过一辈子。”
噗的一声,允落辰早有防备侧身闪开,齐轩呛得直咳嗽半天说不出话。
允落辰不由苦笑摇头,透过玻璃杯看着夜空:“连你都不相信我喜欢他。”
“不信……倒也不是”,齐轩艰难表达自己混乱的意思,“只是太过离谱,你怎么会喜欢他?”
“喜欢就是喜欢,没道理可讲”,允落辰淡淡笑道,给杯子再次注满酒后继续道,“不过我倒真可以给出一个充分的理由。”
酒杯相碰的清脆声,两个男人又在斗饮,仍是相同的结果,齐轩以少许劣势落败。
允落辰俯到他耳边,声音越来越低:“你记得那次……”
讲完后,允落辰又悠哉喝完一杯酒,齐轩才从错愕中恢复,低叫一声:“这就更离谱了!哪有这么巧的事?”
“偏就有了”,允落辰似乎也有些感慨,“本来我也不相信。”
“那你为什么开始说……是玩弄他?”齐轩禁不住追问。
“纪秋的事让他负罪感太深,我对他好他绝对不会接受”,允落辰啜着酒笑道,“他要惩罚我就给他,认为我利用他也没关系,最重要是他能再走回正途。”
齐轩眼眨也不眨的看着允落辰,那神色就像是从一座金矿下又发现了钻石,半晌不由叹气笑道:“我从来没像现在这么遗憾,当年竟一时意气错过了你。”
“我也是。”允落辰再次碰了他的杯,两人却没再斗饮,相视而笑。
(17)
“你们这唱得是那出戏?”
听到背后齐轩冷冷嘲讽,言欢立刻站直了身,抬手抹掉脸上丢人的水渍。
“你不服气也可以来哭哭看。”雷纪秋摊开胳膊做出副博爱圣母的姿态。
齐轩神情古怪盯着不敢回头的言欢,最终几分拨云见月的释然:“小混蛋,算你运气好。雷纪秋,回去了。”
雷纪秋走到他身边,意有所指问道:“允落辰呢?”
“天台上,说想一个人吹风醒醒酒。”
走前雷纪秋回头冲言欢歪头示意:“去看看他,别真喝醉了又玩高空弹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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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台上一眼望过去不见人影,目光放低才看见允落辰枕着胳膊躺在地上,银冷夜色笼在他身上,像个四处漂泊的流浪者一般落拓不羁。
有些人就像是大面额钞票,就算搓揉得再旧,本质上的吸引力却不打折扣,言欢即使有心想从他身上挑剔出点毛病,结果却是应了那句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掉牙老话。
“言欢,过来。”声音清明,不带丝毫醉意,这也是第一次,允落辰正经叫他的名字。
允落辰坐起来,脸正对上蹲身在他面前的言欢,不由笑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兔子眼?”
言欢尴尬撇开脸想站起身,胳膊被握住,那力道有些不像允落辰一贯的温和作风,亦如他说话少有的一本正经:
“跟我在一起,你会遇上很多事,有些不是我能控制,也不能保证你安全。”
言欢嗤笑出声:“跟着你水里来火里去,床都滚烂十几张以后才提醒我,你倒是不觉得晚。生死有命,我又不在乎。”
“我在乎”,允落辰淡淡道,“所以我要你也在乎,以前把你牵扯到危险里是不得已。”蓦然用力将言欢拉近,头低下,吻在他肩头。
言欢不禁问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个小国的习俗,吻在肩上的意思是,对不起。”
言欢几分失神,不得不用戏谑笑骂掩饰:“说的你好象……哎,那什么东西?流星啊!”
“你干什么?”
“许愿,我爸说看见流星消失前把愿望想一遍就能实现。”
“有时真不能相信你跟我是同龄人”,允落辰笑着摇头,调侃间交握了双手语调夸张,“一个人不论在祈祷什么,祷辞都不外是这样的意思:‘伟大的上帝啊,请使二乘以二不等于四吧。’”
言欢冷冷道:“相信没有损失。”
允落辰似乎费着力气忍住笑:“你倒不如对我许愿,至少我不像流星转瞬即逝。”
“有什么用处?”
“至少没有损失”,允落辰食指轻戳他额头,“你想要什么?”
言欢抓了那撩拨他的指头,放在嘴里狠咬在口中,说话含糊不清,神色却低沉认真:“我的愿望不是得到,是毁灭。”
“我帮你实现,你就要呆在我身边”,允落辰任凭手指被咬得破皮出血,淡淡微笑,“不用一万年,只要你活着的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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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六年前的事了”,齐轩搜索着已经在遗忘边缘的回忆,给雷纪秋讲述,“落辰精通的事情很多,但最喜欢鉴赏绘画,经常拉我去些画展或者拍卖会。”
尽管齐轩不能理解那些平淡无奇的线条圆点怎么能够价逾万元,但那时允落辰的邀约,他多是无法拒绝。
那是一场大型拍卖会,作品良莠不齐,叫卖程度冷热差异也大。允落辰一直是作壁上观的淡然态度,直到最后一副画,据说是欧洲新锐名家欧迪的作品,篝火。
画面描绘出原始部落围绕在一簇巨大篝火跳舞狂欢的景象,画面色泽诡异,那团火像是就在眼前燃烧,能让人感到打在脸上的热度。
允落辰的眼睛像是被那簇火点燃了,亮得跳动,歪头低声冲齐轩笑道:“那是赝品,真画已经流入黑市了。”
齐轩没来得及问他是怎么知道的底细,已经被他下一个举动惊得说不出来。
允落辰抬手举了牌子。那副画的底价是二十万,一次叫价加二万。
很多人对这副画表现出空前的热情和兴趣,价码很快被抬到三十万。然后的三十二万,齐轩看见允落辰面带微笑晃着手中的价拍。
“你不是说那副画是假的吗?”齐轩急忙一把拉下他手腕,低声问道。
允落辰坦然自若:“但我想要它。”
再次叫价,已经到四十万,允落辰举手同时,直接报价:“四十五万。”
这是典型的皇帝不急太监急,齐轩几乎压不住声音:“你有那么多钱吗?”
允落辰很笃定的摇头,要不是顾及四周,齐轩早提起他衣领大声破口大骂你这家伙是不是疯了。
“四十五万一次。”齐轩呆呆看见场上主持拍卖的胖老头。
“四十五万两次。”齐轩已经能预见他们以扰乱公共秩序罪名被警校开除的情景了。
“四十五万三次,成交!”一锤定音,盖棺定论,没有回转余地了。
跟齐轩的如丧缟纰对比鲜明是允落辰接过画是的满意笑容,他掏出把钥匙递给齐轩,目光始终未离开画,漫不经心说道:
“我家留给我的房子,你现在快点去银行还来得及办抵押。”
“你……”齐轩已经没什么力气争辩了,“万一不够怎么办?”
“路过二手市场把你的摩托车卖了。”
“那是我老婆!”
“换辆自行车,一样是骑。”
“允落辰!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了!”
“或许吧”,允落辰轻轻抚摩那副画,神情异样温柔,“画得真好,只是怎么看也像是在求救的可怜模样。”
齐轩无法理解这句话,即使要他这个外行人来看,画面表达的也分明是一派欢乐景象,允落辰的眼底,为什么就映出落寞萧索呢?
“齐轩”,允落辰突然笑道,“可能有一天我会爱上这副画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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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道重锁的铁门被开启,允落辰做了个请的手势,里面一片漆黑隐隐透着阴冷气息,言欢却没有迟疑的走进去。
灯开的突然,刺得言欢一时睁不开眼,模糊看到这是个空房间,什么摆设布置也没有,除了四面墙上,挂着大小不一的画。
那是他的画!准确说,是为‘猎鹰’制造出的赝品。
就像是细长钢条从头顶扎进身体里,彻骨的冷和痛僵硬了每一块肌肉。言欢还记得,那是边画边靠毒品和酒精麻痹自己的信仰,每一次调色都像是搅和了五脏六腑,美术上的刮刀最常用来割破自己的皮肉寻求一丝快意。
“你怎么会有这些?”太过震惊,反倒显得死者般的寂静。
“你可以认为我是你忠实的拥护者”,允落辰淡淡笑道,并无骄傲或讽刺,像是陈述地球围绕太阳转的事实,“你总共为‘猎鹰’作了七幅画,除了程零羽那里被你撕掉的那张,全部在这里了。调查这些画被谁买去并不困难,困难的是让那些笨且固执的有钱人出让收藏品。”
“允落辰,跟你在一起我总要重复同样的问题”,言欢深吸口气,试图理顺头脑里的千丝万缕,“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六年前,你替‘猎鹰’伪造的第一幅画不巧被我碰上,如果不是你把最角落里那个仅露出嘴角的男人,原本愉快的笑容改成悲伤无力,我也分不出画的真伪。那也是我第一次承认,有些事用科学和理智不能解释,我调查你,知道你叫言欢,为了钱替‘猎鹰’做事,替你的天赋叹惋,除了收集你伪造名家的画外,也就没有其他行动,一直到通过齐轩跟雷纪秋知道了你的事情。”
允落辰说话的同时,漫步一幅一幅去看过墙上的画,转头看见呆若木鸡的言欢,不由笑道:“不相信有人会因为一幅画爱上一个人,其实我也不信,只是——受齐轩委托去找你时,心里不由自主的期待,猜测你是什么样的人,看见你跟一群男人淫乱行为,会心痛跟愤怒,也可以说是嫉妒,以及即使用思想去鄙视你,还是经不起你一点诱惑。”
言欢很费力牵动嘴角,试图勾出嘲笑的弧度以失败告终,这让他的表情停留在一种欲笑不能欲哭无泪的滑稽无奈上:
“允落辰,从头到尾,谁能信你心里喜欢我?”
漫不经心中的自信,允落辰标志式的淡然微笑:“不需要谁相信,我自己心里清楚就够了。”他走过去,将画一幅幅摘下来。
“来帮忙搬到天台上。”
“干什么?”言欢诧异,只是下意识顺从着行动。
“你不是想销毁证据吗?”允落辰将画堆在一起,眼里有不舍,下一秒却将一灌汽油倾倒浇上。
离开足够远的距离,手中点燃了打火机,递给言欢:“跟以前的所有事告别吧。”
言欢迟疑着接过打火机,突然问道:“那些画,你买下来,花了多少钱?”
允落辰笑了笑,突兀抓住他手腕一甩,那点火光像流星划破夜空,霍然一团火就熊熊冲上天际。
“那个……”在劈啪燃烧中,言欢的声音很低,“在天台纵火,不要紧吗?”
“已经打过招呼,说是一团……篝火。”
火光流窜在言欢瞳孔里,很多事在一瞬间豁然开朗——
你喜不喜欢篝火?
篝火,巨大的,能照得黑夜如白昼。
燃烬落时,你会想谁?
火光湮灭,夜色寂静无声,言欢谁也没想,他只是凶狠的像匹穿越冬季的饿狼,死死咬噬着允落辰的嘴唇。
黑暗里跌跌撞撞纠缠在一起进到卧房的身影倒在床上。
“允落辰!”男人低声喘息不定,“我要上你,上到你一个月下不了床!”
一声很轻的调笑,温声细语:“我最欣赏你的胆色——可以说是,不知死活。”
然后再没了安静,偌大的床铺发出快散架的声响,人落地的闷声,窗帘被撕扯下来,桌上的摆设乒乓落地。
第二天一早允落辰好整以暇单手支着脸,淡淡笑着冲趴卧着将头转在一边的言欢说道:“我说过除非我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