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宫中,大秦惠安太后斜倚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
“儿臣给太后请安!”尹简近前,拱手一揖,神情恭敬。
惠安掀目,身旁女官扶她坐正,她笑容可掬的抬手,“皇上不必多礼,快起!”
“谢太后。”尹简温文尔雅,笑语柔和,“今儿个罚了灵儿,朕心中着实愧对太后,特来向太后请罪。”
惠安摇头,眉目温和,“皇上言重了,哀家已问过灵儿近身侍卫,实乃灵儿过错,皇上为君,治国为本,灵儿当罚。哀家怎会责怪皇上?”
“谢太后谅解。”尹简微笑,继而目中浮起淡淡忧虑,“不过今日之事,孟长歌一介草民,且为男子,灵儿实在不必吃醋,抛开皇家颜面不说,单是这份霸道,恐怕已惹宁谈宣不快。”
惠安笑意微敛,眸中一道刺冷划过,她掌心重拍在榻上,微怒,“灵儿真是愚蠢,嫌隙一生,再怎得宁谈宣的心?”
“太后,以朕之见,明日不妨设宴,令灵儿当面给宁谈宣赔礼道歉,暂缓关系吧。”
“嗯,就按皇上所言。”惠安说完这句话,略一沉吟,忽然道:“皇上,孟长歌不能留,须杀之以绝后患!”
尹简身躯一震,褐眸微微眯起,一抹戾色暗隐于内,他唇角却噙笑道:“太后多虑了,孟长歌乃顽劣少年,至多得宁谈宣交心为友,岂能威胁到灵儿?况且朕已许诺于他,十日之后,可参与羽林军选拔,若他死于非命,天下人都会以为是灵儿杀了他,毕竟四海客栈内,灵儿已经出手。那么,后果可想而知,请太后三思。”
惠安柳眉紧蹙,思忖之余,终是一挥手,“罢了,先饶那贱民一命,日后再说。”
尹简一揖告退,撩袍而出。
寿安宫外,静候许久的高半山,移步上前,低声禀报,“皇上,三王爷求见。”
“人呢?”
“在御书房候着。”
“摆驾!”
天子沉声一语,负手身后,阔步而行。
宫灯的光亮,映照着他清隽的侧颜,在忽明忽暗的闪烁中,将他眸底肃冷的佞杀之色,悉数遮掩。
……
与此同时,四海客栈。
长歌在听得门外那声后,沉静了数秒,而后突然抄起床头笤帚,猛力掷向门板,嘴里怒喊,“宁谈宣,小爷跟你一刀两断!”
离岸冷着脸,将书信与玉佩飞快收起,连扔进痰盂的药膏,也一脚踢进床底,环顾一圈,见没什么异样了,这才拍了拍长歌的肩,点头示意。
门外的男子,听此也不恼,依旧笑得如沐春风,“小祖宗,大哥带了好酒来探望你,消消火,别恼了啊,不然小心你屁股会更疼!”
第037章:又遭男人扒裤子!()
“宁太师,请!”离岸开门,侧身礼让,不冷不热,脸上并无过多表情。
长歌趴在床上,双手抱着枕头,很有节奏感的哼哼唧唧,那副怨妇般的模样,惹人莞尔。
宁谈宣懒散入内,手中果然拎着一壶陈年佳酿,隔远都能闻到扑鼻的酒香味儿,他径自掀了帘子,往里走去,眼梢余光扫到跟进来的离岸,唇边噙起抹淡笑,“本太师与长歌聊聊,你且退下吧。”
离岸步子一滞,脸色顿时沉冷,宁谈宣斜侧回身,笑痕不减,“怎么,对本太师不放心么?呵呵,长歌是男子,本太师就是再喜欢他,也办不了他,不是么?
“咳咳……”
长歌猛一通咳嗽,颊色泛红,她伸出一手,指着宁谈宣,气得狂喘,“你……你狗嘴吐不出象牙!”
这般被人骂,还是破天荒头一遭,宁谈宣勾了勾唇,倒也没生气,只慵懒一笑,“那你吐个象牙给我瞧瞧?或者……你吐出的其实是狗牙?”
长歌一头磕在床榻上,气血不足的闷声道:“离岸,你出去给我买包蜜饯吧,中午喝的药,嘴里头还没散味儿,苦死小爷了!”
离岸一言未发,冷寒着脸转身离去。
宁谈宣撩袍在桌前坐下,拿出自带的酒杯亲自斟了两杯,一杯端来递给长歌,“散散味儿。”
“嘁,这酒里放砒霜了吧?”长歌白他一眼,没好气的道。
宁谈宣浮唇,“砒霜多贵啊,本太师可不会糟蹋闲钱。”说完,将自己的那杯酒一饮而尽,且翻了杯底给长歌看。
“哼,以小人之心,度小爷君子之腹!”长歌接过酒杯,仰头灌入喉咙,那负气的表情,落入宁谈宣眼中,惹得他不觉挑眉轻笑,略有疑惑的问道:“长歌,你不怕我么?”
长歌凤眸一敛,偏头看他,一双瞳珠晶亮闪光,“你希望我得知你是当朝手握重权的太师后,胆颤心惊,忐忑不安,然后对你俯首叩头,求你饶我不敬之罪?”
“你会么?”
“你没看出来么?”
一问一答,宁谈宣沉静数秒,倏尔愉悦的笑了开来,他拍拍长歌的脑袋,“你比我想像得还要好玩儿!”
“去你的大头!”长歌头一偏,避开他的爪子,狠瞪他道,“我小命差点玩儿完,你这个薄情寡义的大哥,哼!”
嘴上这么说,她心中却是宽慰,他没相救于她,倒是可以解了帝王的猜忌,如此甚好。
宁谈宣笑着摇摇头,从袖中拿出一支药膏递到长歌面前,“大哥不是给你送药来了么?”他说着,竟去掀长歌的被子。
长歌眸光落在那支药膏上,心头陡然一震,“这药……哪儿来的?”
她询问的同时,眼角余光瞥向床底,拓拔简与宁谈宣前后送来的两支药膏竟然一模一样!
“宫中御药房。”宁谈宣倒也没瞒她,被子掀掉,便撩起长歌的外袍,动手解她的裤绳。
长歌恍惚的心神,猝然回笼,她本能的一翻而起,拽紧裤腰带,脸红的勃然大怒,“你干什么?禽兽啊!”
“给你上药。”宁谈宣无奈的答她,且失笑的叹,“本太师也没有龙阳之好,不至于跟你断袖。”
长歌无比黑线,一天之内,她两次遭男人扒裤子,简直是……
第038章:心思各重()
宫中,御书房。
薄烟袅袅中,檀香味儿弥漫了一室。
尹琏见礼起身,神色略微凝重,“皇兄,今日之事,您怎么看?孟长歌那厮留不得,以他和宁谈宣的关系,难道您真恩准他去考羽林军?”
“三弟,关于孟长歌,朕自有决断,你且莫急。”尹简弯唇一笑,轻推茶盏,端得淡然若定。
尹琏一怔,眸中现出几分残冷之色,“皇兄打算除掉他么?”
“三弟,无朕旨意,谁也不许妄动孟长歌。”尹简声线温和,语气却不容置喙,“你把这话一并带给老四、老六,太后那边,朕已谈过,任何人都无需为灵儿出头。”
“是!”尹琏拱手,躬身退出。
尹简低头,呷口热茶,水汽浸润了眼睫,他思绪冗长,记忆翻越跳转,脑中的影像,渐渐与一张脸重合,心底某一处,莫名变得柔软。
“皇上,今晚您翻哪位娘娘的牌子?”高半山进来,恭请示下。
尹简抬眸,只淡淡三个字,“朕独寝。”
……
四海客栈。
长歌严肃拒绝宁谈宣的好意,“小爷虽不好龙阳,但男人的臀部,乃父母妻儿才可瞧,你……你算哪门子?”
“呵呵,本太师为官,既然是父母官……”宁谈宣不置可否的笑答,故意朝长歌挤了挤眼,“我勉强做一回你爹吧!”
“噗!”
长歌忍无可忍的喷了一口唾沫星子,“你占小爷便宜!”
宁谈宣不幸中弹,美艳无双的脸上,沾了几滴长歌的口水,他登时脸黑如焦炭,口中隐隐发出磨牙的声音,“孟长歌,当心本太师强抢你做男宠!”
“哈哈哈……”长歌笑得打滚,“那小爷定然阉了你这个大美人!”
“你这张破嘴,迟早会惹得屁股再挨揍!”宁谈宣抬袖拂了下脸,冷声说完,转身就走。
身后,长歌愉快的笑声,几乎要掀翻屋顶,宁谈宣开门步出时,唇角微勾了勾,眸底染上一抹不明深意的笑痕。
离岸后脚进来,捂耳皱眉,“笑太多小心你长皱纹!”
“嘁,你嫉妒就明说!”长歌敛了笑,重新趴回在床上,又开始哼唧,“蜜饯买回来了么?好难受啊!”
离岸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递给她,长歌接过,欣然一笑,忙打开取了一颗吃起来,离岸却笑得阴邪,“晚上的药,也该喝了,钱掌柜很快就送来。”
长歌手一抖,小脸灰灰的,“不,不用了吧……”
“你觉着呢?半夜疼时可别叫唤。”离岸轻松的反将一军。
长歌顿时焉了,今儿才是月事第一天,按惯例得疼去半条小命的,她不吃药就等死吧!
“这药……我不是踢床底了么?”离岸忽然瞧到枕头角边的药膏,凝声道。
长歌眉尖轻蹙,“这是宁谈宣给我的,说是来自宫中御药房,而拓拔简的药和他的一样,这说明了什么?”
离岸稍想了下,道:“拓拔简要么是宫里人,要么是和宫里有关系的人!”
长歌点点头,心中却想到了另一个可能,而这个想法,令她的心,无端漫升起一种恐慌的感觉……
第039章:阴魂不散()
三月初八,是汴京城一季一度的茶花会,今儿个也恰是拓拔简相约的时日。
休养了几日,长歌总算又生龙活虎了。
此时,她大摇大摆的行走在街道上,手摇折扇,哼着小调,一袭绯色锦缎袍,颜色艳丽,衬得肌肤白希,一副翩翩如玉少年郎的模样,惹来不少人的关注,尤其是闺中少女,不禁悄然羞赧,春怀心动。
离岸青色长衫,冷如寒霜,两人一前一后,一红一绿,神色又恰相反,使得先见着长歌的少女,心喜不过数秒,便陡然生骇,匆忙低头避开。
长歌打听到兵部尚书府址后,无意中回头,瞧到离岸的冷脸,不禁汗颜,“我说大哥,你能不能稍微带点笑啊,你摆这副别人欠你一千万的样子,万一被齐府的人轰出来怎么办?”
“这叫冷酷,懂么?你见过哪个保镖笑得跟傻子似的?那能有震慑力么?”离岸不以为然,反倒理由充足。
长歌抚额,无力的哀叹,“好吧,你继续低调,如果你被人打,千万别说跟我认识。”
离岸脸一黑,绕过长歌大步而行。
长歌摇摇头,单手负在身后,继续前进。
齐南天府邸座落在安四街头,门禁森严,气派宏伟,守卫六名士兵,个个凶悍飙壮。
长歌主仆二人停下,不及问话,一人已横刀立马,声如洪钟,“来者何人?”
见此情景,长歌不禁数落离岸,“看看,你这样子引起误会了吧?”
“我一没偷,二没抢,我身正影正!”离岸不服气的辩驳,说完便虎目迎向士兵,声音比对方高出两个分贝,“我们是来找人的,请通报齐尚书,就说孟长歌应邀相见拓拔简!”
士兵闻言惊怔数秒,而后朝他们一拱手,“二位请稍候!”语罢,转身立刻进门。
不多会儿,士兵去而复返,相请二人入内,迎至正厅,只见首位端坐一位三十开外的年轻男子,便服着装,长相周正,眉目精锐,给人一股无形的压迫之感。
长歌轻轻一笑,抱拳朗声道:“草民孟长歌,见过齐大人!”
离岸跟着见礼,齐南天眼中一抹诧异稍纵即逝,他右手一展,淡笑道:“请坐。”
丫鬟鱼贯进入奉茶,长歌道声谢,撩袍落座。
“孟公子,本官并未自报家门,你如何知晓本官乃齐南天?”齐南天不免疑惑询问,他刻意叮嘱士兵切勿多言的。
长歌轻笑,“呵呵,齐大人长得就像武官呀,虎虎生威,面带号令三军之气势,所以长歌斗胆猜您就是兵部尚书大人了。”
齐南天频频颔首,“眼力见儿不错,夸人的本事也不错,怪不得拓拔公子对你另眼相看呢。”
“齐大人见笑了,长歌虽然爱瞎贫嘴,但夸大人的话,可出自真心,还望大人明鉴!”长歌笑意不减,丝毫不见慌张,她从怀中取出那枚纯白玉佩,“长歌凭借此信物来寻拓拔公子,请大人通传!”
齐南天走下来,从长歌手中接过玉佩,翻来覆去细看了两遍,眸底神色千变万化,最终微微一笑,道:“孟公子稍候,本官这就派人去请拓拔公子过来。”
“多谢大人!”长歌拱手道谢。
齐南天一招手,便有侍卫近前,他附耳吩咐几句,侍卫领命而去。
长歌喝茶静等,谁知一盏茶的功夫,竟有人来通报,“大人,宁太师来访!”
“噗!”
长歌一口茶喷出,“我擦他大爷的,这人阴魂不散啊!”
第040章:误会()
齐南天审视的眸光,缓缓掠过长歌的脸,泛起幽冷的寒冽之意,复杂且深沉。
长歌此时,是绝不想见到某人的,所以她立刻起身,一边抬袖随意擦拭着嘴角的茶渍,一边说道:“大人,容我先回避……”
可惜,话口未完,一道声音,已自厅口传来,“贸然来访,齐大人不会见怪吧?”
“宁太师折煞了,齐某欢迎之至!”齐南天八面玲珑,即刻换了笑颜,抱拳迎上。
长歌没敢转身,头一低,机灵的溜到椅子背后,拖了离岸打算悄悄遁走,可没逃出几步,竟听得宁谈宣那厮笑语嫣然的说了句,“齐大人府上何时多了只老鼠,怎么见人就跑?”
长歌嘴角一抽,心中暗骂了声,抬起头来讪笑,“太师大人真是火眼金睛哪,以免老鼠一不小心咬伤太师,我这就去抓老鼠,先走一步!”
宁谈宣身体一侧,挡住长歌的路,似笑非笑道:“臭小子,你在我这里玩劣不堪没大没小,我睁只眼闭只眼就算了,今日竟敢跑到齐大人府中捣乱,此时我亲自来拎人,你还想跑么?”
闻言,齐南天眸底骤然一冷,不动声色的哼了声,宁谈宣的党羽,主上何必如此重视,竟邀约亲自来见?然而,想到那枚刻着“简”字的纯白玉佩,他暗暗攥拳,不禁多看了几眼长歌,此人……值得么?
长歌暗急,宁谈宣这是在隐喻她是他的人,且关系匪浅?这下齐南天肯定误会了,她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啊!
见她着急,宁谈宣心情愉快了几分,他一揽长歌,笑意深邃,“走吧,大哥带你去看茶花会。”
长歌一惊,“啊?我……”
“乖,别闹了。”宁谈宣语气听似宠溺,然而那一记暗含杀机的眼神,却震得长歌陡然噤声,心中微微慌乱,他侧眸看向齐南天,淡淡一笑,“齐大人,打扰了,本太师这就告辞了!”
语罢,宁谈宣挟带着长歌,阔步而出,长歌急得冒汗,离岸面庞泛青,几欲动手,但长歌不许,投给他一个忍耐的暗示。
如今身处大秦的地盘,事事都要忍,敢意气用事,绝对出师未捷身先死!
齐南天眸色一沉,张嘴欲留人,身后却有一只手扯住了他衣袖,他心下会意,以身遮挡未动一步,只抱拳道:“太师慢走!”
眼见着宁谈宣几人身影离去,齐南天迅速转身,看向来人,“主上何意?”
良佑余光一瞥,齐南天视线逡巡,只见屏风珠帘后,一人负手伫立,一袭白袍,冷峻清隽,褐眸锐利寒凉,他淡淡而道:“良禽择木而栖,不必相留。”
良佑忿忿不平,“主子,这种人就不该留,凭他那晚敢劫持主子,就当杀了他!”
“无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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