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简听之一震,忧色浮上眼底,但目光扫落在身后的张嬷嬷脸上时,他褐眸微微暗敛,只道:“沁蓝,你且好生照料孟长歌,沐妃亦是病重,朕先去瞧沐妃。”
“是,奴婢遵旨!”
沁蓝心中暗讶,但她未敢迟疑,嘴上连忙应下,待听得脚步声抬头时,但见尹简已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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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婚期定,冥冥中注定()
大楚。
此时,京都。
靖王府。
厚重的帘帐,将透进磨砂屏风的些许亮光完全遮掩,整个内室昏暗不明。
酩酊大醉一夜,直到这次日午时,床上的男子,才渐有醒来的迹象,而他不知梦到了什么,微干的唇瓣急切的蠕动着,发出细若蚊蚁的呓语,“丫头……”
“王爷!”
守在床边的侧妃梁氏和许氏欣喜的连忙争着探前身子,殷切的说道:“妾身在呢,王爷有何吩咐?”
孟萧岑缓缓掀开眼帘,一惯沉静的墨眸,此刻沾染着几许迷茫和慌乱,他神情僵滞须臾,瞳珠忽然转动,迅速扫视着屋子……
然而,他眸底浮起的期盼,随着冷清的气息灌入大脑,逐渐消失,转化为蚀心的绝望……
做梦呢,丫头没有回来,她远在大秦,在那个年轻皇帝的身边……
可他怎么会……怎么竟梦到他在吻她,那么热烈的吻,是他平生都不曾体验过的感觉,仿佛他的唇齿间,至今还残留着那属于她的清新味道……
怎么能够?他是她的义父啊,他大她十五岁,他纳妃圆房时,她还是个乳娃娃,个头小小的,只够到他的膝盖,两只雪白的小手很喜欢抱他的脖颈,然后把小脑袋往他颈子里拱,嗓音是小孩子特有的软糯甜腻,“义父,长歌想吃棉花糖……”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十五年的光阴岁月,快如白驹过隙。
而他精心抚育的小丫头,也已经长成大姑娘了,并且长得与夙雪愈来愈相像……
“王爷?”
“王爷,妾身服侍您更衣洗漱吧。”
“王爷,这是醒酒汤,您喝点儿吧,喝了就不会头疼了。”
“……”
梁氏和许氏你一言我一语,争抢着表关心,陷入恍惚中的孟萧岑,一动不动,可眼角却隐约泛起了湿意……
两位侧妃察颜观色,渐渐安静下来,紧张的绞着手中的帕子,不知她们的王爷夫君在想些什么。
“退下,叫管家进来。”许久,孟萧岑终于开口,嗓音低沉而沙哑,听不出什么情绪。
两人眼中浮起惊色,连忙福身道:“是,妾身告退!”
语毕,便莲步往屏风外走。
“长歌……”
喃喃一声细语,忽然从身后传来,两人一震,继而面色泛白,脸上各有难堪和嫉恨之色……
若没记错,自从靖王府的小霸王孟长歌失踪后,靖王孟萧岑便再没有与妃妾同寝过,其中,他有近两个月的时间不在王府,后来回府,也始终一个人独居,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方式爬上他的床。
整个靖王府后院的女人,一夜之间全体失宠,女人们在胡乱猜测之下,便把原因全归结到了孟长歌身上,但孟萧岑却说,因他即将迎娶靖王妃,是以才休养生息。
可方才,孟萧岑在无意识的唤出那个人的名字时,她们不难听出他语气里饱含的思念之情……
可是,孟长歌毕竟是个少年啊!
两侧妃走出主卧,心境久久难平……
不久,管家奉命到来,“王爷,您醒了。”
“嗯,本王先沐浴。”
泡在温泉中,孟萧岑后仰着头,管家给他捏着宿醉后疼痛的头部,清澈的温泉水,映出他一脸的憔悴,他淡淡说道:“本王稍后修书一封,你派人即刻送往大秦,交给离岸。”
“是!奴才明白。”管家应声道。
昨日君王赐下婚期,七夕吉日,他将大婚。
这个消息,他想亲手写信告诉丫头,哪怕她会伤心,也好过她从别的途径得知。
昨夜,他心中郁结,整宿的喝酒,想着那张他分不清是长歌还是夙雪的脸,他喝醉了,然后睡着了……
梦里,他在吻一个女子,还是那张相似的脸庞,可他竟清楚的知道,他吻的是长歌,而不是夙雪……
然而,他并不知道,就在昨夜,在他婚期赐定的夜,他的丫头却**给了那个年轻的帝王……
命运,同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令他后来半生,追悔莫及……
……
帝宫,东偏殿。
长歌烧得迷迷糊糊,时而似身在火山,时而又似掉进冰窟,身体忽冷忽热,她难受得口中呓语不断,“冷……热……”
沁蓝唤了几个太监,迅速抬了热水进来,危急之下,她请莫可速找退烧药煎熬,她则浸湿巾帕,紧张的给长歌进行热敷,心头格外忐忑自责,她该早点发现长歌生病的,昨晚见她似头晕的样子,她欲探她额头,结果被挡了回去,她竟粗心的没起疑,谁晓得今日竟严重成这样!
可麻烦的是,由于长歌女扮男装,连太医也无法宣来诊脉,这就令人感觉很棘手,因为谁也不知她发烧的同时,会引起哪些并发症,更不知长歌的身体,除了发烧外,是否还存在其它的病……
总之,沁蓝现在急坏了,若尹简在还好,起码有个主心骨,但偏偏沐妃也……
“见过婉郡主!”
正焦虑间,殿门突然打开,莫麟的请安声传了进来,沁蓝欣喜过望,急忙掀起珠帘,福身一礼,“奴婢给婉郡主请安!”
“免礼!”
尹婉儿没带宫婢,只身一人进来,快步走向沁蓝,目中充满关切,“长歌怎样?有退烧的痕迹么?”
沁蓝摇头,“莫可在煎药,现在只用热帕子敷额,暂不见好转。”
闻听,尹婉儿神色愈发的急乱,她在床头坐下,看到长歌烧得通红的脸庞,心疼的咬唇,“这可怎么办?表哥知道么?”
“回婉郡主,皇上已知,可沐妃娘娘不巧也生病了,皇上顾不过来,所以……”沁蓝低声回话,不必说透,言下之意已明了。
然而,她却不知,这番话竟听到了长歌耳中,她虽昏昏沉沉的睁不开眼,可意识多少有些清醒,手指无力的揪住身下的床单,滚烫的泪珠,陡然从眼角滑落,根本来不及阻拦……
“长歌!”
尹婉儿惊呼一声,手忙脚乱的拿出锦帕给长歌拭泪,她着急的安慰,“长歌别哭,药马上就好,等你喝了药,退了烧,就不难受了啊,表哥探过沐妃就会回来看你的……”
许多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原本按理来说,宫妃病重,得帝王关怀,实属正常,而长歌一介御前侍卫,若得帝王先探,岂不是落人话柄?所以,尹简是对的。
可长歌的心,此时却如搁在焰火上炙烤,疼得外焦内烂,生病的人心里总是脆弱的,哪怕一惯坚强如她,亦不可避免的由情感控制了理智,在他眼中,沐妃比她重要,采薇、宋妃、齐妃,不论哪一个都排在她前面,果然,他得到了她的身子,然后被她拒绝了,他便觉腻味了……
“婉儿,我……我想离宫……走得远……远……”
长歌极度虚弱的张唇,只是断断续续的话,并未说完,便陷入了重度昏迷……
“长歌!”
“孟公子!”
殿房内慌乱的呼叫声,令刚刚到达殿门口的尹简,心神骤紧,他侧眸看向良佑,眼中戾色深重,“传张太医过来,不许声张!”
“是!”良佑心领神会,一拱手,即刻离去。
尹简甩袖入内,大步迈向内室,身后莫影关闭了殿门。
“表哥,长歌她……”看到尹简,尹婉儿顾不上见礼,忙起身退开,激动的话语卡在喉咙口,哽咽的说不下去,眼睛红得险些掉出眼泪来。
她没有朋友,风光时身边尽是献媚的人,落魄时得到的全是嘲笑奚落,无一个真心待她的人,直到认识了长歌。
这个与众不同的姑娘,处处令她刮目相看,她们的友情,也纯净的令她格外珍惜。所以此时,她难过得真想替长歌受了这生病的苦楚……
沁蓝跪地,把头磕的“咚咚”响,自责无比,“皇上,奴婢照顾不周,奴婢该死!”
尹简褐眸冷得像结了冰,令人不寒而栗,“先记着,待她病好,看朕怎么惩处你!”
“奴婢谢恩!”沁蓝簌簌发抖,脸色灰败。
尹简一把掀起锦被,将浑身滚烫的长歌俯身抱起,贴上她红得骇人的脸庞,他声线不稳的吩咐,“婉儿,你褪掉外衫躺床上,帮朕掩人耳目。”
尹婉儿怔楞,她不解的眨动长睫,“表哥的意思是……”
“朕宣了太医。”
“哦,我明白了。”
尹婉儿冰雪聪明,一点便透,当即飞快的解着裙带,沁蓝忙上前侍候,待她只穿着中衣刚躺进锦被时,殿外便响起了良佑的声音,“皇上,张太医求见!”
“传!”
张太医便是上次在此给长歌治臀伤的太医,他还以为今日又是孟长歌那个混蛋少年被打伤了,岂料进殿见礼后,尹简竟道:“你在帷帐外诊脉便可,婉郡主暂歇在朕这儿,不意竟发起了高烧,朕心甚忧,你且仔细诊,明白么?”
“是,微臣遵旨!”
张太医有些懵懂,嘴上应话,心中则在想,这地儿不是特许了孟长歌那个小混蛋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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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哪怕用孩子绑住她,也在所不惜!()
沁蓝挑起珠帘,请张太医入内,龙床帷帐外,伸出一只手臂,而除了这手臂外,其余全被遮掩,令人看不清床上的人。
帝王盯在一旁,张太医额上冒着虚汗,不容多想,便急忙稳定心神,近前切脉,并报诊断结果,“皇上,婉郡主乃湿热,脉濡缓,急须清热解毒。另婉郡主郁结于心,时来亘久,已劳损心肺,是故身子骨孱弱……”
“先治,需要何种药材,何种补品,立刻给朕开单,皆用最好的!”尹简闻听,内心焦灼不堪,他沉声喝断,凛然命令,“御贡给朕的,只要能治她病的,不论人参还是鹿茸,统统拨给她!听着,朕不准她有事,若治不好她,你就提头来见朕!”
张太医被他最后一句,吓得“扑通”一声就跪下了,他连连磕头,“皇上息怒!微臣一定尽力医治婉郡主,其实……其实婉郡主的发热看似凶险,但几贴药服下就能退烧的,关键是心疾之症,需得来日方长慢慢养……”
“朕已给她调养多日,怎不见好转?”尹简急怒攻心,他不知长歌心中究竟郁积着何事,明明她心口处曾受过重伤,为何她就不能放下心事,敞开胸怀的过日子呢?她是想糟践死自己,还是想急死他?
张太医大汗淋漓,“皇上莫急,短时日内效果自不会明显,只要悉心调养,假以时日,婉郡主身子必能大好的!”
尹简有些脱力的摆手,“速去开单,朕随后再传你,你就在帝宫待命吧!”
“是!”
张太医战战兢兢的退出内室,良佑已备好纸墨笔砚,待他开好药方子和食补清单,便快速离开,亲自前往太医院和御膳房。
张太医看了眼内室,抹着冷汗躬身退出东偏殿。
殿门被关闭,尹婉儿从帷帐中坐起身来,柔声安慰着尹简,“表哥,长歌不会有事的,您别急,她有表哥惦念,定会吉人天相。”
尹简手头一堆大事急需处理,沐妃那边还没顾得上探其口风,高半山那儿搁着采薇的问题,江南的战事一日一报,林枫的身份有待细查,尹琏记录追踪情况的密折,也时不时的送来,还有宁谈宣和太后……
他头疼的捏了捏眉心,自床沿坐下,一个眼神扫过去,沁蓝会意,忙跪在他面前,为他脱掉龙靴,扶他上床,忆起他午膳尚未用,沁蓝小声劝道:“皇上,该到用膳时辰了,孟公子有奴婢侍候着,您先用午膳吧。”
“朕没胃口。”尹简回了一句,俯身,额头与长歌的相贴须臾,感受到她炙烫的温度,他朝沁蓝吩咐,“换块热帕子。”
沁蓝领命,很快便浸了一块锦帕呈上来,尹简细致的为长歌敷额,眸光专注的望着昏迷中的人儿,他心头堵得很,嗓音也艰涩虚软,“沁蓝,传膳,侍候婉郡主先用。”
“是!”沁蓝应声。
尹婉儿拭了拭眼角,暂退出内室,等在外间。
没有了第三人,尹简挨着长歌躺下,他环抱住她的细腰,有种想将她揉进骨血的冲动,她尚在病中,他又岂有心思理政……
他不明白,他们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彼此伤害,彼此折磨……
他亦不懂,她能为他舍出性命的感情,难道就只是君臣之情,而非男女之爱么?
他不甘心,她是他的女人,唯一的女人,只要他不死,就永远不会放开她的手……
哪怕……
他大掌轻抚上她的小腹,眸中浮起一抹凉薄的笑,经过昨夜,兴许她腹中已经孕育了他的子嗣,哪怕……用孩子绑住她,他也在所不惜!
不久,莫可熬的退烧药先送了进来,可惜长歌昏迷中,根本喂不进去药,尹简顾不得许多,当着下人的面,便噙了一口药吻上了长歌的唇,舌尖翘开她的贝齿,以口渡药,生怕她吐出来,他直吻得她咽下全部的药汁,才又低头喝了一口药,再次吻她,反复如此,一碗药足足喂了半个时辰,总算见了底。
长歌喝了药,出了一头汗,尹简也好不到哪儿去,尹婉儿捻着帕子给两人拭汗,看到尹简眼中的红血丝,她咬咬唇,轻声说,“表哥,让我来照顾长歌吧,你快歇歇,当心龙体啊!”
“朕没事儿,你现在不便出殿,就在外间榻上歇着,这儿有沁蓝侍候,你也别累着了,朕守着长歌便好。”尹简勉力微笑道。
尹婉儿见他精神还不错,便也没再劝说,福身告退了。
尹简将长歌放平躺好,又吩咐沁蓝拿了湿帕过来,仔仔细细的为她净脸,擦洗身体,期望她能尽快退热,在沁蓝出去换热水时,他掀开被子,褪下她的绸裤,小心的查看她四处的红肿是否好转,显然她昨晚用药了,肿度已消散不少,现在只剩浅浅的淡红色,他担忧的心放下了些,但忆起她那时的哭喊,那疼得撕心裂肺的模样,他便自责愧疚的抬手甩了自己一巴掌,为什么非得跟她计较?她没心没肺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为此受过的打击还少么?为什么就忍不了?为什么就习惯不了她的绝情?
他们叫唤的第一次,她是主动给他的,那么默契美好,可他偏偏在第二次毁了她,现在她该恨死他了吧……
尹简懊悔难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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