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半截明黄色的卷轴,自枕头下方伸出,长歌目光一动,随手将卷轴拿出,布帛背面“圣旨”两个字,令他眼皮跳了跳,疑惑的缓缓展开,“圣旨下……御赐左相长女为靖王妃,刻日成婚……”
长歌眼前一黑,险些失控的撕碎圣旨,他看了看颁旨日期,赫然就是今日!
第003章:暖春不及情自冷(3)()
门外,有脚步声由远及近,长歌趴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瞅着手中的赐婚圣旨,心中似有血泪在流……
“搁下吧,毁坏圣旨是死罪。”
高大的身躯,矗立在床边,大片的阴影挡住了长歌的视线,他抬起眸来,仰望着那丰神俊朗,冷艳惊绝的男子,不敢置信的质问,“这圣旨是你求来的,对不对?”
孟萧岑蹙眉,敛去眼底被牵动的情绪,冷淡的道:“长歌,你记住,不论到何时,我都只能是你的义父!”
“我不要!”
长歌厉吼一声,忽然爬坐起来,猝不及防的抱住了孟萧岑的脖颈,他拼命的摇头,“我不要你做我义父,我想嫁给你呀,我没有胡闹,我说得都是真的,你不要再当我是小孩子好不好?”
“丫头……”
很多年没有这么唤过长歌了,孟萧岑微眯了眯眸,如果不是长歌从十五岁起,就天真的说喜欢义父,想要嫁给义父做新娘子的话,他甚至已经忘了,长歌其实是个姑娘,而不是他一手抚养长大的小公子……
长歌是她,而非他……
“义父,你不要娶别人,我听你的话,以后再不任性了,我都听你的……”
“丫头!”
孟萧岑拿下长歌的手,深目端详着长歌沐浴后,明艳俏丽的美丽脸庞,他低低喟叹,“真是傻丫头,我大你整整十五岁,在你三岁时,我已经像你现在这般大了,我把你从小女扮男装当男孩儿养,是为了助你复国,而不是让你恢复女儿身,做出**的事,你明白么?”
“你不是我亲父亲,怎么会是**呢?”长歌不懂,到底是左相的权利对他有吸引力,还是他不想被人耻笑,所以才拒绝她?
孟萧岑双目一沉,陡然凌厉的命令,“跪下!”
长歌一凛,对这个男人,她心底还是害怕的,尤其是他发怒时,所以她忙下床,屈腿跪在地上,略带委屈的唤道:“义父!”
孟萧岑言辞冰冷,字字如刀,“孟长歌,本王与你只有父女之情,你若再敢胡思乱想,就滚出靖王府,永远不要再见本王!”
“是。”长歌咬住唇角,声音细如蚊蚁,眼底悄然氤氲。
孟萧岑道:“大秦皇帝尹哈长子弑君篡位,尹哈薨,其子获罪,皇太孙尹简登基称帝,大赦天下,正广纳贤才,大秦皇室权利几分,倾轧争斗,极为严重。长歌,这是你复国报仇的好时机!”
长歌倏然一震,眼中水汽散去,浮起阴冷之色,“义父,我具体该怎么做?”
“潜伏大秦,接近尹简,取得尹简信任,搅乱大秦政局,探询军情,想办法拿到大秦边防军事分布图!”
“是!”
“这几ri你准备一下,就带离岸前往大秦,你的身份问题,我已做了假资料,以后你就是大秦通州人氏。”孟萧岑从袖中抽出一份纸卷,递给长歌,“详细的情况,你回去后研读熟记。”
长歌接下,“明白。”
“丫头,起来吧。”孟萧岑握住长歌白希的小手,眸底深处浮起一抹极浅的温柔。
长歌起身,反握住义父的手,嘟了嘟小嘴,没有说话。
第004章:暖春不及情自冷(4)()
孟萧岑略感无奈,他不动声色的抽回手,走向卧室中央摆放的八角桌,“长歌,此次你出门,义父其实是不太放心的,你过来,具体的细节我再嘱咐你一下。”
长歌跟过去,涉及到复国的大事,她不敢再使小性子,仔细认真的聆听。
交谈了大约两个时辰,外面已经夕阳西下。
白色的纱帷,轻飘而动,橘色的霞光,从半开的窗户漫进来,染了半室胭脂红,朦胧而梦幻。
孟萧岑深邃的侧颜,亦被浸染成绯红,似与天一色。
长歌痴迷凝视,只觉烙在她心上如朱砂,他眼中开倾世桃花,却不知何时能回眸她一眼……
“暂时就说这么多,你先回去,明天我再接着给你讲。”孟萧岑眼神淡淡,并不显露过多的情绪。
“好。”长歌点点头,小心的敛藏好思绪,起身走向衣柜,从中取出一套少年白衣,当着他的面,穿戴整齐,对照镜子,她忽而咧唇,“义父,你会绾发么?”
孟萧岑近前,宽厚的双掌,搭上她的肩,铜镜中,两人久久对视,彼此谁也不曾打破寂静。
有风悄然而入,长歌袍角飞扬,乌发飞舞,发梢扫过孟萧岑的双眼,他终是重瞳微动,抬手缓缓执起她的乌发,拿过桃木梳,为她梳理绾发,他低沉的嗓音,有如暮鼓钟声,“长歌,你记着,不要轻易对任何人动心,无欲则刚,无情则狠。”
“义父。”长歌绯唇轻启,目光迷惘,“我只对你动心,我可以对别人狠。那么,你会娶我么?”
孟萧岑为她戴好玉冠,看着镜中翩翩如玉的少年郎,他说,“长歌,义父很快就要娶正妃了,你也该长大了。”
“你一定要娶左相女儿么?”
“对。”
“如果她死了呢?”
“那么你我再无关系,我会另娶王妃。”
长歌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靖王府外,离岸正在等她,长歌眯眸而望,远处巍峨的山峦,连绵不绝,群山在夕阳映照下,似被涂上了一层金黄色,显得格外瑰丽。
残阳如血,晚霞似火。
“离岸,陪小爷遛马去!”长歌豪言壮语,“哈哈”大笑,“策马天下,快意恩仇!”
话音落下,无人响应。
长歌怒视,离岸作出一副不想打击她,却又被逼无奈的样子,“你这是遛驴好么?马和驴的价格可差得远,你拿驴冒充马,会被人用唾沫淹死的。”
长歌低头,看了看手里牵着的坐骑黑毛驴,突然张牙舞爪的扑过去,“你会不会发挥一下诗情画意的想像力?别人都骑马,我也骑马,那不是很俗么?独特,咱们要独特,知道么?”
离岸张开双臂,将长歌抱了个满怀,无奈道:“好吧,没文化真的很可怕,我会尽快恶补功课。”
“滚蛋!”长歌一脚踹飞他,“小爷我想喝酒了,离岸你请客!”
闻言,离岸眼神一紧,按住了腰间的荷包,“靖王这个月还没给我发工钱呢!”
“你俗不俗?谈钱多伤感情啊?”长歌斜眼一横,豪爽的搭上离岸的肩,“走啦,大不了下回我请。”
“上回也是我请的。”
“那我下下回请。”
“……”
第005章:暖春不及情自冷(5)()
酒馆里,长歌醉的一塌糊涂。
离岸付了酒钱,背着她出门,沿着漆黑的冷清街道,步伐沉稳的前行。
午夜的更鼓声,穿透了空旷的天地,回音久久不绝。
“离岸……”
“嗯。”
“你说……我长得好看么?”
“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是纯正的爷们儿啊,用男人的眼光,你觉着我……我到底好不好看?”
“凑和。”
长歌失语,好半天都在心头计量,是该将背着她的男人狂骂到跪地求饶,亦或者罗嗦到泪流满面?
许久听不到长歌酒醉的嘟哝,离岸顺手拍了拍她的臀,嗓音微哑道:“长歌,一个男人若是真心喜欢你,那么你不论美与丑,都没有任何关系,若他不喜欢,哪怕你是天仙,他也依旧不喜欢。”
长歌黯然,昏沉的脑袋,令她眼皮几乎快撑不开,她抬眸望着前方好似没有尽头的路,双目渐呈迷离之色……
最终,她趴伏在离岸背上,沉睡过去。
……
大秦,本是凤氏王朝周边的游牧民族溯谟小国,凤氏皇帝一代代传下来,由于后世贪图享乐,不思进取,导致国力日渐衰败,而在几十年的发展中,溯谟却日益强大,逐步攻入中原,凤氏王朝一夕被灭国,溯谟入主中原,在凤氏王朝旧京城定都,改国号为大秦,大汗尹赤宣布称帝,沿袭中原皇帝世袭制。七年后,尹赤年老薨,太子尹梨亦英年早逝,于是,二皇子尹哈继位称帝。
尹哈只做八年皇帝,便被其子篡位谋害,皇位又回到了尹梨脉系手中,皇太孙尹简……长歌咀嚼着这个名字,脑海里竟然蹦出一个同音词来:淫jian!
手中毛笔“啪嗒”掉地,长歌黑线,接近一个“淫jian”的帝王,还要取得帝王的信任,她该用什么招数?
此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她从靖王府回到了郊外的固定居所茅草屋,离岸在外面烧饭,她则研究大秦资料。
百姓眼中的少年孟长歌,出身市井,混迹江湖,因为同姓国姓孟,所以是靖王府的食客,靖王对他多年宠爱有加,所以他横行京都,今天调戏了李家的姑娘,明天掀了张家的祖坟,后天又救了赵家的大黄狗等等,好事坏事做了个通透,却无人敢拿他怎么样。
明天就要出发了,长歌沉思中,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她朝院里喊,“离岸,明天记得把木鱼带上,到了大秦,兴许能遇到小锤子呢。”
离岸半响没吭声,只将铁锅里的菜翻炒得噼里啪啦作响,许久,沉喝了声,“开饭!”
长歌失笑,这人,还在记仇呢!
翌日。
春寒陡峭,孟萧岑亲自送行。
京外的官道上,数匹骏马,扬蹄奔跑,两边杨树高大繁茂的枝桠,投下大片阴影,将人和马笼罩其中。
奔出十里,孟萧岑勒马招停,“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长歌,就在这儿分手吧。”
长歌跳下马,向前步行,神色恍惚。
孟萧岑淡蹙剑眉,须臾,脚尖轻点,一纵跃到长歌前面落下,转身冷厉道:“长歌,你必须分得清楚,国仇家恨与儿女情长,哪个更重要!”
“我明白。”长歌点头,怆然一笑,“像我这种背负血海深仇的人,是没有资格儿女情长的。”
“长歌……”
“义父,我只问你一句,倘若我r后对别人动了心,你……会不会后悔?”
“不会!”
孟萧岑的答案,斩钉截铁,毫不犹豫,他神色肃冷一片,仿若长歌讲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长歌缓缓展颜,笑容虚渺,“义父,谢谢你亲自送我,暂别,保重!”
语落,她回身上马,一扯马缰,“离岸,我们走!”
两骑快马,从眼前飞掠而过,带起的劲风,吹乱了孟萧岑垂肩的发,他负手凝望,提气高喊,“丫头,保重!”
春风拂面,冷暖自知。
孟萧岑矗立原地,许久如山般,一动不动。
眼底,却渐有湿意。
第006章:身世坐实遇美男()
大秦,通州。
所谓兵家必争之地,有三个方面,一是历史名城;二是山水险阻,关隘要津;三是交通枢纽。
而通州的地理方位,在大秦极为特殊,不南不北,倚东朝西,大秦政治中心的分布在西、南、北三个地区,通州则恰巧处在连接这三个地区的中心点上,形势险峻,用兵可进可退。
所以,从古到今,这一块风水宝地,历来都饱受兵家争夺,可以说,通州是打开中原大秦的门户!
快马加鞭奔波十余日,长歌主仆二人,终于到达。
按照靖王孟萧岑的指示,长歌不必急于赶赴大秦京都汴京,伪造的假身份,需要进一步坐实。
若想后顾无忧,前提必须步步为营。
进入通州的第一天,长歌和离岸分开闲逛,将整个通州城大致熟悉了一遍,晚上住在客栈,两人交换了消息,然后长歌再研读有关通州的各种资料,比如人文历史、生活习俗、达官贵户、环境形貌等等。
第二日,离岸买通城中乞丐,悄悄放出了一个消息,那就是自小被人贩子偷走的孟郎中家的独子终于回来了!
孟郎中在多年前曾享誉通州,因为其医术高超,为人正直,又乐善好施,会经常接济一些穷人,遇到没钱看不起病的,他一律免费医治,所以在当地的口碑相当好。
但是,好人通常没有好报,孟郎中年近四十,才终于得一子,谁知刚刚生下,还在襁褓中的孩子,竟在一天深夜被人偷走,再也遍寻不见,孟郎中妻子忧伤过度,上吊而死,孟郎中遭此变故,生无可恋,竟也追随妻子而去。
从此,孟家中落,后继无人。
今日,听说孟郎中那个可怜的儿子回归了,百姓们凡知晓当年旧事的,纷纷奔走相告,大叹惊奇,亦大悲大喜。
长歌所住的顺福客栈,不到一个时辰,就被关注的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
长歌立于中央,她穿戴虽俗,却翩若惊鸿,俊雅出尘,眉宇间自成一股气势,威严高贵。
“孟郎中的少爷长得好俊啊!”
“孟少爷,这十几年来,你住在哪儿呢?”
“那个该千刀万剐的人贩子呢?你是怎么逃回来的?”
“……”
面对百姓们争先恐后的发出各种疑问,长歌表情哀伤的启唇,“实在一言难尽,养父前些日子离世时,才跟我讲了身世,我方才知晓我养父竟是那人贩子,可他已经死了……”
此言一出,周遭唏嘘一片,这可难办了,生是恩,养也是恩,功罪能不能相抵,本就是难以定论的,何况人已死,再追究罪责,也没了意思,只是可怜了孟郎中夫妇……
长歌安慰了大伙儿几句,便动身去城外为“亲生父母”扫墓上坟,百姓们纷纷赞赏长歌是孝子,让开道来,欢送于她。
主仆二人骑马出城,不想奔出百步,竟迎面撞上一队人马,对方一行六七人,其中多为护从,只有两人特殊,一人虬髯棕袍,看起来凶神恶煞,另一人却生得出众,一袭绛紫色长袍,腰系玉带,气质优雅,端的是美艳无双。
第007章:调戏紫袍男子()
道路并不宽,两方人马相遇,必然要有一方退让才能畅通前行。
路的两旁每间隔四五步,就种着一棵柳树,高大繁茂,枝叶满桠。
午时的日头,明媚高悬,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挤进来,洋洋洒洒落了一地,人马的影子纷乱交叠在一起,亦被点缀了一层耀眼的金光。
长歌缓缓勒马停下,顺手从头顶拽了根细柳枝叼在嘴里,唇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这个虬髯大汉跟美艳男子挨在一起,画面感可真强烈!
“小子,笑什么笑?快让路!”虬髯大汉恼怒沉喝,很讨厌对面少年用那种眼神笑他相貌不如人。
离岸眉眼一沉,正待相斥,长歌已笑嘻嘻的接话,“兄台,我哪里笑你啦?我分明是笑你身边那位长得太美了,如此美人当前,笑由心生嘛!”
长歌自小女扮男装,除了让人觉着她模样太过于俊秀外,其余感觉,与男子无异。
所以,若非她在对方人马眼中是个不折不扣的少年,任谁听了她这一番话,都会以为她是女淫贼,在调戏紫衣男子……
然而,被一个少年调戏,对于纯正的爷们儿来说,这似乎是件更让人晕线的事……
“大胆!”
虬髯大汉怒不可揭,生气的程度,比他自己被嘲笑还严重,他大手一挥,“把这小子抓起来!”
护从听令,数条人影,从马上一跃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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