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谈宣微沉了俊颜,“本太师纡尊降贵,这么晚还亲自来寻你,你竟然说可耻?孟长歌,你有没有良心?”
“没有!”长歌答得干脆,连考虑都不用,且笑米米的补充了句,“小爷一向是没良心的小混蛋!”
宁谈宣绷紧了下颔,脸沉得能挤出墨汁来。
长歌见状,笑得开心,被尹简搞得憋屈了一天的心情,终于拨云散雾了。
宁谈宣真想赏她无数个暴栗,他忍了又忍的说,“收拾行礼,马车在外面等着。”
“去哪儿?”长歌小脸一抽,有些茫然。
“跟我去太师府。”
“干嘛?”
“以后你就是太师府的人,不再住客栈。”
简单的一问一答,以及宁谈宣那风轻云淡的霸道语气,令长歌惊诧的眼珠子差点儿掉出来,她呆楞了须臾,才得以发出音来,“大哥,你疯了吧?我几时说过我是你府里的人?”
“皇上不准你参考羽林军,你还有出路么?”宁谈宣微微一笑,眸底不觉浮起淡淡的宠溺,“跟着我,我保你富贵生活。”
长歌深深的拧眉,她无言的摆摆手,“大哥,你弄错了,我哪儿也不去,我有我的抱负,哪怕前路漫漫,我也不会轻言放弃的。”
“长歌……”
“大哥,谢谢你厚爱,这份情意我心领了,但我真不能答应你。”
“你就不再考虑一下么?”
“呵呵,真不用的,我的性子,大哥你也了解,就不必要再劝我了。”
说到这儿,长歌掀被下床,她拽起宁谈宣往门口走,“夜深了,大哥快回府休息吧,我也想睡了。”
宁谈宣无奈,长歌的拒绝,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但心底多少涌上些许莫名的失落,他跨出门槛儿时,涔冷的勾了勾唇,“孟长歌,你不识好歹,等你撞得头破血流时,可别找我帮忙。”
“哦。”长歌挠了挠头,万分歉意的讪笑。
宁谈宣含怒而走,再未回头。
长歌关上门,苦笑叹气,这个太师吃错药了吧,竟然对她蛮关心的。
虽然,她不确定宁谈宣此举是真心还是别有所图,但起码让她冷寂的心浮起了暖意。
而尹简……
莫名的想到这个男人,长歌的心,又开始乱糟糟的,她回到床边坐下,烦燥的直揪头发,心中一时没了自信。
这一晚,长歌失眠到子夜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翌日一早,金鸡刚刚破晓,钱虎便敲响了她的房门,“小公子,您交待的诸事已办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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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6章:长歌的策略(1)()
今日的汴京城,天气格外的好,惷光明媚,暖阳柔和。
宣华大街的茶花会一如既往的热闹,兵部尚书齐南天府宅大门前,竟也出奇的人潮纷涌,气氛热烈。
上千人聚集在齐府外,口中高喊着,“跪谢齐大人慷慨救助,赠银施粥青天大好人!”
这些人里,有乞丐、流浪汉、贫苦百姓、京城附近寺院的和尚、尼姑等等,三教九流,身份复杂。
彼时,齐南天上朝还未归来,整个齐府的人都懵了,管家带着守卫挡住大门,满头大汗的高声劝说,“诸位冷静一下,老爷不曾交待赠银施粥,鄙人实在不知此事,待我禀过老爷,再给诸位言说,诸位先散,如何?”
“我们等齐大人!”
“每人十文钱的银子已经赠予了,怎么会不知?”
“我们不是闹事,是来跪谢齐大人的,顺便等齐大人施粥!”
“……”
听着百姓们的执词,管家心中很莫名其妙,“这究竟怎么回事啊?老爷何时下过这样的命令?”
不得已,管家忙遣人快速入宫,将今日的异事,禀报给齐南天,请齐南天示下。
若百姓人少,令守卫出动足以,可人太多,一来难以驱散,二来百姓分明是来道谢的,于公于理,都不好采取强制手段。
人群中,一袭绯衣的少年郎执扇而立,暖阳笼罩在他身上,似染了一层金光,是那么翩若惊鸿,俊美妖娆。
他不点而赤的唇边,噙着淡淡的笑,邪肆而自信。
许是他的红衣,在百姓们的灰暗短衫中,显得太过独特,是以管家在失措下,竟一眼瞧到了他,大惊之下,管家抹着汗,快速挤进人群,到达少年面前,略带口吃的道:“孟,孟公子,你……”
“不错,是我搞出来的,你可以明白的禀报给齐大人。”长歌勾唇轻笑,端得泰然若定。
闻言,管家倒吸口冷气,从牙关里咬出几个字,“你、死、定、了!”
长歌“哈哈”大笑,“小爷本就没把生死当过一回事!”
管家脸色铁青,抬手招来一守卫,耳语几句,然后打发那人离去。
……
皇宫。
御书房中,帝王与朝中数名重臣正在商讨国事,有关如何加强南方水利,以免夏季洪涝,发生水灾等事宜。
然,待议事结束,诸臣鱼贯而出,却不见齐南天,齐府守卫焦虑之下,忙拜求大内太监通报,不多久,终于听得太监传唤,守卫匆匆入内。
“奴才叩见皇上!”
“平身。”
“谢皇上!”
“发生了何事?百姓为何在齐府聚众闹事?”
守卫微抬了抬眼,只见数道目光扫在他身上,有帝王尹简、齐南天、以及三王爷尹琏、四王爷尹珏、六王爷尹璃。
“回皇上,具体原因奴才不知,只知孟长歌身在其中,并且承认是他牵头百姓聚集的,人太多,逾上千人,言称齐大人已赠过每人十文钱,此时都在等齐大人午时施粥,不肯散离。”
守卫禀报完毕,便复又低下了头。
御书房里,静寂无声,每人脸上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除了尹简。
他叹笑一声,微微上扬的唇角,勾出几分无可奈何。
第067章:长歌的策略(2)()
已近午时,齐府大门外,依旧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上千人拿着碗盆,兴致勃勃的在等施粥,人人翘首以待。
大街后方突有马蹄声“哒哒”响起,有人高声叫喊着,“齐大人回府了!”
拥挤的人群,快速分开,让出宽敞的道路来。
长歌亦随着所有人的目光,侧眸而望,只是一抹失落,在眸底悄悄蔓延……
来者四人,皆骑着高头大马,齐南天居前,后面三个年轻男子,皆锦衣华带,相貌上乘,却并无她想见的那一个人。
心中一叹,又失败了哦,究竟是他太沉稳,还是觉得她太幼稚?他根本不屑再见她一面?
然而,她的性子,素来是越挫越勇,他愈是不见她,她便愈发的想闹腾,想逼得他生气,哪怕是他再打她几大板,只要肯见她就好,为了达到入羽林军的目的,她可以胡搅蛮缠,不择手段。
用力的吸气吐气,长歌平静下心绪,掉头而走。
“孟长歌!”
谁知,一道高喊,冲破人群,生生钻进了长歌耳中,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抹身影,已从后方飞跃而来,铁钳般的大掌将她肩领一提,一个用力,便将她整个人倒甩回了马前!
长歌仓猝稳下身子,恼怒得刚想破口大骂,但齐南天刚毅的脸庞闯入眼睑,她喉咙“咕咚”一声,失了音……
“怎么,想跑?不是挺有胆儿的么?”齐南天阴沉沉的盯着她,并且掸了掸双手,仿佛刚才拎她时,沾上了灰尘似的。
长歌见状,气得两眼发黑,她冷冷一笑,“齐大人几时见我跑了?连跑和走都分不清么?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小爷敢做就敢当!”
“呵,脾气倒是硬!”齐南天也被她激得够呛,当下不遗余力的打击她,“可惜你的招用错了,你想见的人,依然不想见你!”
闻言,身在马上的几位爷打量着那身材娇小的绯衣少年郎,纷纷讥笑出声——
“原来这就是那个不自量力的东西啊,本王那天病着没参加祭祀,倒是错过了看这小子挨打的好戏!”尹璃抬着下颚,高傲的嗤道。
尹珏笑道:“老六你说话注意点,怎么着人家也是宁太师的小祖宗呢!”
那语气,那表情,分明在暗示长歌是宁谈宣的男宠!
长歌怒极反笑,她不动声色的看向那位三王爷尹琏,后者神情倒是恬淡,只说,“孟长歌,你适可而止,别仗着得宠,就胡作非为,凡事过了头,小心追悔莫及!”
“谢谢提点。”长歌点头,唇畔溢出一抹欣然的笑痕,“三爷说得还算人话,长歌受教了!”
听此,尹璃和尹珏大怒,“该死的……”
“齐大人!”
长歌懒得听犬吠,她毫不客气的打断,眸光移向敛眉若有所思的齐南天,她笑得没心没肺,“我拿银子给你博了好名声,大人该感谢我才对,是不是?”
“哼,你的银子,是当玉佩得来的吧?”齐南天本见她受辱,心中略有不忍,可听她此时言语,一股浊气又自心头涌上,不禁冷寒了脸。
长歌大方的承认,“是啊,不然我哪有钱?所以喽,齐大人就慢慢收拾残局吧,另外再记得替我转告某人,我孟长歌就是想一条道走到黑,除非他杀了我,不然别想我会放弃。”
齐南天双拳一捏,目中隐隐有风雨欲来之势,“孟长歌,你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么?本官警告你,你想怎么闹腾是你的事,但别再扯上本官,若再敢给我惹麻烦,别怪我……”
“嘿嘿,没法子,这京城里,我只认识齐大人一个,不找你找谁啊?若你昨日帮我跟他见面,我今日断不会送你这份大礼了,明日……哈哈,拭目以待!”
长歌说到此,嚣张的大笑着,转身大踏步离去。
尹珏和尹璃憋着气,就像吞进了一颗苦胆,尹琏始终皱着眉头,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齐南天阴霾着容颜,吩咐管家,迅速差府中大小厨房备粥施舍。
如今,只能将错就错。
无人注意,街道右侧不远处的一家客栈三楼,一抹颀长的身影,凭窗而立,褐色的深眸,紧凝在长歌身上,随着她的远去,而愈发的深邃……
尹简突然之间,不知该拿这个倔强的少年怎么办。
杀他?
断然不可能。
第068章:长歌的策略(3)()
长歌忙活了一夜,几近黎明,才挺尸般的累倒在了床上。
小睡了两个多时辰,在午时之前,她又风风火火的赶到了齐府大门外。
很好,不枉她费心费力又散财,效果还是不错的。
今日的齐府,不同于昨日的人山人海,但也是另一番景像,或者说,开场声势也蛮浩大的。
长歌花银子雇了一个杂技班,又雇了一个在茶楼说书的老头儿,对于市井门道,她比谁都熟悉。
于是,堂堂兵部尚书大人的府宅外,竟摆起了擂台赛,杂技班的两个学徒拿着铜锣来回走动,扯着嗓门大声吆喝,“京城的父老乡亲们,大家瞧一瞧看一看啊,我们云海杂技班今日给大家免费献上最精彩的双人擂台……”
而搭起的红毯台子上,两个大汉一人执剑,一人执刀,已全面备战,说书老头儿也候于旁侧,喝了一大碗水,准备进行现场演说。
随着锣鼓声天的宣传,不多会儿,齐府外便又聚集了成千上百人,百姓们纷纷探头,抢破脑袋的挤到台前,兴致勃勃的观看这场热闹的表演。
齐府的众多守卫、管家、丫鬟、家丁,以及齐南天的各房侧室,闻风出动,全体站在大门上,面面相嘘,可除了干瞪眼,谁也不敢上前阻止。
因为孟长歌此时就长身玉立在下方,轻摇折扇,唇角噙着神气的笑。
那一袭艳丽的绯衣,格外的出彩,那一张俊秀无双的脸,着实令人难忘。
管家长吁短叹一声,只得再次派人去找齐南天禀报。
没法子,齐南天昨晚就交待了全府上下,今日不论孟长歌怎么闹腾,都不准跟他起任何冲突,以免他歼滑的故意弄个伤口出来,在帝王面前告上一状。
毕竟尹简再三下旨,不许动孟长歌一根毛,否则就别怪帝王无情。
即便他是有功之臣,尹简此时羽翼未丰离不开他,但难保尹简不会记恨于心,待日后强大,然后一举除掉他。
所谓君心难测,说得便是这个理,所以他不能给自己埋下苦果。
擂台赛开始,台上两人打得难舍难分,说书老头儿口沫横飞,再配合着相应夸张的语言动作,当真精彩之极,百姓们欣赏得津津有味,叫好声迭起,高嘲不断!
这番热闹,竟令齐府的人,也不知不觉的看入味儿了,早忘了孟长歌来找茬的事。
而当齐南天赶回来,瞧到这景像,着实被气得内伤,肝疼、肺疼、胃疼,全身都疼。
“齐大人回府喽!”
长歌眼尖,吹着口哨欢快的喊了声,杂技班的班主和说书老头儿便立刻跑了过来,满脸谄笑的行了一礼,然后说道:“齐大人,小人们给您道万福了!感谢齐大人的厚赠,午时的大宴过后,小人们再给齐大人单独献上技艺……”
闻言,齐南天眉心愈发的蹙紧,他转眸看向长歌,后者忙蹦跶过来解释,“齐大人,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付银子请来了他们给百姓免费表演,关于您许诺宴请他们午膳的事,我就不参与了啊。”
长歌言笑宴宴,齐南天则听得火从心起,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一巴掌拍死这个臭小子!
第069章:长歌的策略(4)()
登高望远,街下方的景像一览无遗。
窗前绿纱拂面,那抹绯衣在眸底影影绰绰,看得并不真切。
然而,尹简并不曾扯开纱帘,他就伫立在帘后,静静的凝视。
与昨日相同,他依旧选择了客栈,在原位在长歌看不见的地方,悄然关注着。
这少年的心性,他原本就了解,张狂顽劣、混账透顶。
甚至可以说,这世上就没有孟长歌不敢做的事,否则多年前,仅仅才十三岁的小长歌,也不可能胆大到敢扒棺材盗墓……
而事实上,那少年确实做了,不仅做了,而且胆量出奇的惊人,竟敢去抱人不人鬼不鬼的他,还对他露出那样明媚的笑靥……
是以,他若不想杀他,就只能由着他胡闹,等他闹够了,闹累了,然后自己离开。
这是他……欠长歌的。
……
齐南天头痛的将长歌拉到拐角,他实在没法子的软了口气,“孟公子,拜托你放过我吧,你可以去宁谈宣府宅折腾啊,何必只瞅中我一个人?”
“嘿嘿,那是因为他曾交待我,想找他就先找你啊,他又没交待让我找宁谈宣是不是?”长歌笑米米的回他,语气很是理所当然。
“疯了,我要被你们俩人给整疯了!”齐南天无力的抚额,哀叹着说,“可惜他不见你,我也没办法啊,他为君我为臣,我难道敢逼迫他召见你么?”
长歌幽幽的叹气,“那就没办法,我只能继续折腾你了,齐大人您老人家如果不想被折腾,就好好替我美言几句吧,我是真心想见他一面,就一面而已,你看我这几天忙活的累成这样,我容易嘛?”
“嘁,孟长歌你真敢说!”齐南天冷嗤,不屑的哼了声,“最累的人似乎是我吧?你究竟还想怎么样?他明白的说不会见你,我怎么替你说话?总之你适可而止,立马滚出京城,不然我不会继续忍你,任你胡作非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