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甲用力掐进掌心,刺激的疼痛感,迫使她清醒,她说,“你疯了吗?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吗?松柏坡现在布满了陷阱,无数起义军正在拿刀等着你呢!”
尹简下马,无声的立在长歌身后,墨眸一点一点的泛红,嗓音却冷然,“那又如何?”
“你认为如何?你看不出那两人是故意引诱你去松柏坡吗?”长歌忍无可忍的猛然转身,歇斯底里的吼道:“只带两个人便敢出营,你是自视甚高还是不想活了?”
尹简极力隐忍着心脏不规则的飞速跳动,他缓缓抬手,扯落她脸上的面巾,月色不甚明亮,可她的模样,在他眼中却清晰如昨,她的慌乱无措,亦是那般的明显,察觉到她想逃,他忽然俯身,吻上那张令他魂牵梦萦的娇唇!
长歌惊得双目大瞪,思维瞬间被淹没,这个突如其来的吻,瓦解了她残存的坚强,久违的男性气息,充斥在她鼻尖,她尝到了思念的味道……
尹简不甘心浅尝辄止,他想深入的与她融为一体,想释放压抑了亘久的情潮,他尝试去拥抱她,尝试用舌尖撬她的唇,可是她却陡然惊醒,她用力推开他,转身狂奔而去!
“长歌!”
尹简嘶吼一声,足下纵起,但他用轻功追她,她亦用轻功逃离他,两人漫无目的地奔跑在四野!
直到,前面没有了去路,悬崖峭壁,水声潺潺,长歌终于停下了脚步。她知道,她逃不了了……
尹简在她身后驻足,他凝视着在夜风中浑身颤抖的她,他哽咽低语,“你去哪儿,尹简便去哪儿;若你从这里跳下去,尹简死亦相随!”
卷 三:听弦断,乱世烽火——033 美人泪,英雄冢(8)()
从盛夏到冬至,隔了整个秋,隔了千山万水与兵荒马乱的爱情,忽然死而复生,盛开在这严寒深夜。
长歌无声泪流。
那颗早已被埋葬的腐朽枯槁的心复活了,但是,她用尽全身力气压制,不让它跳动的太快。她仰头,生生的逼回眼眶里的水渍,让自己变回那个冷血无情的孟长歌。
“尹简是谁?我不认识。“她转身,面无表情。
“忘记一个人,很容易么?孟长歌,你可以自欺欺人,但是朕,不会错认朕的女人。”尹简痴凝着她,目光不舍偏移半寸,他想走过去牵她的手,脚下却不敢妄动一步,生怕她真的纵身一跳。
长歌冷笑,“你眼瞎了么?孟长歌死了,你知不知道?你爱的那个女人,从她机关算眷到你身边开始,从她盗取军机图开始,从她欺骗你离开你的那一天开始,她就已经死了!而你,不是派出无数人马全国通缉她么?现在又何必假惺惺的布温柔陷阱?”她音落,将防身的扔向他,“你可以亲自出手将我法办,或杀或剐,悉听尊便!”
尹简接住,语气渐渐平静,“好,既然你挑明了说话,承认了你对朕的虚与委蛇,那朕便不客气了。”
长歌隐隐咬牙,等待他出招。
然而,尹简却站着不动,且问她,“你现在是彻底恢复女装了么?”
“没有。”长歌皱眉,不明白他废话什么。
“那是为了躲避大秦官军的搜查,才临时以女子身份行走江湖,是么?”尹简又问,不待她回答,他兀自笑了,“怪不得朕养了一帮废物,原来是朕的长歌太聪明了。”
长歌羞恼,“你啰里啰嗦有意思么?我的身份你既知晓,从前的一切重新洗牌,你我不再有任何关系,你要打便打,何必……何必言语**?”
尹简不慌不忙,“你这么着急过招,看来你的武功精进了,是那什么……是灵山剑法,对么?”
“是。”长歌握拳,心里被他搅得一团乱。
尹简眯眸,定定的望着她,一字一句缓慢的说道:“那么,若朕败在你的手下,你是选择杀了朕,还是留下活口。交给你的主子大楚靖王邀功领赏?”
长歌一凛,楞神了片刻,方才僵硬的扯唇说,“你不会败的。”
“朕是说如果!”
“没有如果!”
“有!”尹简逼近一步,双目灼灼,“回答朕!长歌,朕想听你一句真心话,无论你的选择是什么,朕都可以承受。”
长歌嘴唇蠕动了几下,喉咙似被火灼烧过,有些嘶哑的疼,“我……我不会杀你。”
“后者。”
“不,不是。”
尹简蹙眉,“那是什么?”
长歌作出狠戾的表情,“打断双腿,割了舌头,阉成太监,关进地窖里。”
“呵,其它行,太监免了吧。”尹简听着听着,禁不住唇笑,“朕若成了太监,你怎么办?你想守活寡?”
长歌无法再镇定,她急冲冲的撇清道,“你胡说什么?我说了,我们从今往后是敌人,没有任何关系了!”
尹简注意着她脚下,生怕她一激动出点意外,便顺着她的话说,“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但是你先过来,我们要打也得找一处安全的地方,不然夜黑看不清掉下去岂不是笑话?”
“那你不准再提!”长歌佯装的淡然一步步被瓦解,她心乱如麻。
尹简点头,“朕保证。”
长歌咬咬牙,这才挪动双腿,近前了几步,但还是与尹简保持些许的距离,她从腰间抽出软剑一抖,冷言道:“可以了,出招吧。”
“你用长剑,朕用,公平么?”尹简抿唇,朝左边空地瞅了眼,“不如你我都弃了武器,空手过招如何?”
长歌心烦意乱的吼他,“没了剑,我怎么使灵山剑法?空手我怎么可能打赢你?”
“算了,朕认输了。”尹简轻叹,直接扔了,“随你处置吧。”
长歌火气上头,迈进两大步,一剑搁在尹简颈侧,她仰头对视他,眼中闪着阴狠的光,“尹简,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么?我警告你,你别激我,否则我不定干出什么事儿来!”
尹简不闪不避,目光直直盯着她,“长歌,你若真想替靖王杀了朕,那么朕就把项上人头送给你!你动手吧,朕绝无怨言!”
“你……”长歌震惊失措,她执剑的手忍不住发颤,锋利的剑尖割破了尹简的肌肤,鲜红的血迹渗出,仿佛扎进了长歌的心脏,她终于失控嘶吼,“尹简你是不是傻?你是大秦的君主,是坐拥天下的帝王,你就这么甘心死在我手里么?荣华富贵生杀大权,你都不要了么?”
尹简扯唇笑,并不在意的模样,“因为这个人是你,所以朕甘心。”
长歌手中的剑,“咣当”掉落在地,眼底深处聚积的泪水,忽然汹涌而出,“你不恨我么?尹简,你曾经说过,若我背叛了你,你定然不会原谅我,我也对你发过誓,我若对你不忠,便不得好死。如今,这些都该应验了,不是么?尹简,我们不可能成为爱人,这一生都不可能,我从前不肯对你交心,不肯接受你给予我的名份,你总是问我理由,现在你清楚了么?尹简,你心里明白,我的背景不简单,我不是什么通州人氏,我是大楚靖王派去大秦潜伏在你身边的细作!如此一个危险的女人,你不该儿女情长,杀了我才是你最正确的选择!”
尹简平静的一针见血的道,“你不也一样么?但是你的剑掉了,你对朕下不了手。”
“……”
“长歌,其实你我都一样,什么都可以是假的,但我们的感情是真的,你否认不了,朕也不会相信你的假话。“
“那又怎样?你记着,你是皇帝,你屁股底下坐的是龙椅,你必须除掉我……”
尹简猛然将长歌深拥入怀,他紧紧的抱着她,不给她丝毫逃离的空间,他胸臆中涌动的情愫,令他喘息粗重,他说,“朕收回那些话,你的誓言也全部作废,朕不准你死!长歌你听好了,朕从来没有缉捕过你,朕是在找你,想找回失去的你,除了朕,没有人确定是你盗走了军机图,也没有人敢认定你是大楚的细作!长歌,在朕好不容易找到你之后,你非要跟朕讨论你死我活的事情么?我们能不能好好的聊一聊……”
“不能!你我各为其主,这是永远无法调和的矛盾,尹简你懂不懂?”长歌双腿发软的趴在了他的肩头,她哭音浓重,“不要再奢望了,我们结束了,早已经结束了,我是靖王的人,即使我不再听命于靖王,也不可能跟着你与靖王作对,他对我有恩,我不能恩将仇报!”
“长歌,你相信朕么?若你信朕的话,你的身份问题,朕可以解决,朕也可以为了你不与靖王为敌!”
“不可能的,根本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秦楚两国可以联姻,朕向靖王求娶你,大楚可以开出条件,只要不动寅本,朕什么都能答应!”
尹简的心意,长歌感受清晰,可是她该如何让他死心呢?如何让他明白,他们之间远隔的,不仅仅是孟萧岑呢?
冬夜极冷,长歌没有披裘衣,她瑟瑟发抖的身子,即使被尹简抱在怀里,依然渐渐承受不住,尹简腾出一只手,解下他厚重的大氅,将她整个人包裹住,他大手轻轻的拭去她的泪珠,柔声哄她,“别哭了,天塌不下来,再难的事,都有朕替你顶着,你忘了么?朕是你的夫婿,是你可以依靠的男人。”
一个敏感的词,突然刺激到了长歌的神经,她陡地激动的推开尹简,脸色煞白,气息紊乱,“不,不是,你不是我的夫婿,我……我嫁人了,我和别人拜了天地,已经不是待嫁之身了!”
“你说什么?”
尹简心跳骤停,他不敢置信的盯着长歌,“你再说一遍,朕没听清楚,若有半个字的假话,朕定不饶你!”
“好,我实话实说,我已为人妇,就在不久前,我嫁给了孟萧岑为妾,并且……圆房了。”残忍的话语,一句句漫过嗓子眼儿,长歌感觉自己的心全部碎裂了,痛得她偏过脸,连看他的勇气都没有。
“朕不信!”
尹简摇头,他眼中闪烁着狂乱,语无伦次,“孟长歌你又在骗朕,你的鬼话朕一个字也不信!这,这一定是你想摆脱朕而故意编造的谎言!”
“是真的,我没有说谎,你若不信,他日见了离岸,你可以亲口问他,他全部都清楚!”长歌指甲掐进了手掌心,眼泪根本不受控制的溢出,“孟萧岑大婚的前一日,我们成了亲,有苍天为证!”
卷三:听弦断,乱世烽火——034 美人泪,英雄冢(9)()
尹简伸手向她,表情似哭似笑,他嗓音明显的发颤,“长歌,过来,别闹了,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朕向你保证,你偷军机图的事情,朕不生气了,你若不开心,你可以打朕骂朕……”
“我没有玩笑!尹简,你面对现实可以么?”长歌受不了,她崩溃的大喊。
尹简手指关节作响,他死死的盯着长歌,“有三媒六证么?有婚书么?”
“没有。”
“那算成亲么?不合礼数,不作数!”
“可我们是跪在观音菩萨面前叩头的!”
“观音管生子,管婚姻的是月老!”
“……”
长歌哑口无言,她楞神之际,尹简一步过来抓起她的手,拉她一转方向,对着月亮跪下,他言语铿锵有力,“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朕,大秦皇帝尹简,今夜在此迎娶孟长歌为妻,事急从权,请月老为证,他日必十里红妆,凤冠霞帔,以大秦皇后之尊位为聘礼,风光大娶!”
“不,不行……”长歌震惊失措,她本能的拒绝,尹简却按住她不许她起身,他严肃又着急,“长歌,你跟着朕一起说,我们才是夫妻,我们早就私定终身了,不是么?”
长歌仍是摇头,她没有办法解释,她不能嫁给他的原因不仅仅是孟萧岑,她只能说,“我,我身子不干净了,就算拜堂不作数,但我们圆房了!”
尹简紧紧握住她的手,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水雾迷蒙的眼睛,笃定的口吻道:“你是被逼的,朕知道,一定是孟萧岑强迫你的!长歌,你别怕,朕不会再给孟萧岑伤害你的机会了!”
“尹简,我求求你,你不要这样子,我宁愿你恨我,宁愿你弃我如履……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自……自愿嫁给孟萧岑,自愿把身子给他的……”长歌哭得太厉害,断断续续的几乎说不下去,谎言总是让人心痛,让说者比听者更撕心裂肺。
“为什么?”
尹简痛心疾首,“你对朕的感情呢?在朕对你日思夜想的时候,你竟然躺在了别的男人身下?孟长歌,你告诉朕,这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长歌咬牙,违心说出最狠的理由,“因为我从十五岁起就爱上了孟萧岑,所以我心甘情愿。”
尹简果然全面崩溃,他起身抓住长歌的双肩用力摇晃,他墨色的双瞳在夜色中变得腥红,他嘶声大吼,“孟长歌!我们曾经的恩爱呢?我们同床共枕耳鬓厮磨的时光呢?我在你心里算什么?”
“什么也不算!”
长歌泪如泉涌,她抬手给了自己一记响亮的耳光,“尹简,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卑鄙无耻,我利用了你的感情,我为了得到你的信任,假装爱你,为了混进上书房探听核心机密,我不惜一次次的**给你……”
尹简转身,他仰头向天,深深的阖眸,泪液从眼尾滑落,他干哑的喉咙发出破碎的音,“孟长歌,你赢了,你的救命之恩,朕用一生的感情还给你了……日后,我们两不相欠。”
长歌缓缓点头,从牙关里挤出一个字,“好。”
“拓跋简!”
这时,急切洪亮的呼喊声,突然自山下传来,长歌一凛,她认得这个声音,是肃亲王尹诺!
尹简吹了记口哨作为回应,而后他扭头又看向长歌,满目伤痛,无言以对。
长歌想走,但下山的路她不认识,方才误打误撞的跑上山,此时贸然下去,万一碰到尹诺……尹简的目光,令她难以思考其它,她双脚亦像黏在了地上般,无法挪动一步。
纷沓的马蹄声愈来愈近,不过须臾,尹诺已带着大队人马奔上了山!
长歌随意扫视一圈,发现尹简的近身手下全部都在,不过意外的是,良佑和莫影手中各提一个布包,而高半山的马上竟坐着一个脸上戴面纱的太监。
见到尹简,众人纷纷下马,跪拜行礼,“参见皇上!”
“平身!”尹简漠然出声。
良佑呈上布包,“启禀皇上,那二人拒不招供,奴才已取二人首级!”
见状,长歌惊了一瞬,默默抿住了呼吸。
尹简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沉默不语。
尹诺本想唠叨尹简几句,生气尹简瞒天过海私自出营,但尹简身后的人,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甚至所有人的视线,都越过尹简,不期然的落在了长歌脸上。
百余兵勇手中高举的火把,将方圆这片地儿照得亮如白昼。
长歌无处可逃。
第一次,她正式以女装示人,虽然穿衣打扮都很粗糙,但毫无疑问是个漂亮女子,双方都没有心理准备,所以气氛着实尴尬。
莫麟不够淡定,忍不住脱口而出,“这,这是……是小混蛋么?”
他话音方落,便被莫可喝叱闭嘴,得了暗示的他,悄悄睨了眼采薇,心里犯起了小九九,暗暗替尹简担心。
这二女争一男,多情的主子恐怕成了夹心饼,两头不是人了!
然而,很安静,长歌并没有任何动向,周遭沉寂的令人感觉到了可怕。
尹诺整个人都是呆滞的,他直直的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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