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的亲密、和谐让赵佚嫉恨的几乎发疯,就算在顾惜朝被制成药人的岁月,赵佚和他之间也没有如此的默契。戚少商能感觉到赵佚心中的杀气,他只是神经粗,却还不是笨蛋,更不是贪生怕死之徒。戚少商只当什么都没感觉,尽心尽力过好每一天。这就是戚少商的原则。
顾惜朝眼中的神采一天天重起来,苍白的脸上露出红晕。久违的灵魂正一点点回归。赵佚惊喜的看着这一切,心里的彷徨、失落却在慢慢生长、壮大。
顾惜朝已经可以听到一些额外的声音,而不仅仅是魔功的命令。戚少商充满信心。顾惜朝甚至开始会笑,有意识的笑。
又是黑夜,戚少商拣了根树枝舞剑,顾惜朝静静地看。赵佚幽灵般从黑暗中走出来,顾惜朝照旧是没什么反应。赵佚知道他,也没有什么不满,挥挥手,命令一干手下退下,默默望着顾惜朝。
戚少商的剑法很好,赵佚却只顾看顾惜朝,月光如水泻在顾惜朝皎洁的脸上,那容颜比月光还美,长身玉立的人,看来竟象天上的仙人。赵佚看的有些发痴,多日的嫉恨渐渐淡去。顾惜朝只是看着戚少商,眼中仿佛有了些神采,慢慢脸上浮起一个笑容。这笑容如此醇美,比琼浆玉液更能让人陶醉。赵佚不由得也跟着笑一下。心里陡然一痛,恍然明白了什么。一瞬间,嫉恨长成参天大树。再看时,顾惜朝目光只跟着戚少商,依旧在笑。
“顾惜朝!”赵佚怒叫,狂怒之下竟忘了使用魔功。戚少商停下剑。顾惜朝并不看赵佚。目光仍附在戚少商身上,好象有些意外,依旧在笑。
“顾惜朝!”赵佚运起魔功再叫。
顾惜朝扭过头,等着他的命令。笑容就在扭头的一瞬间消失。
赵佚从黑暗中出来,脸色铁青、阴霾,双眼满是森森的寒意。顾惜朝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害怕,静静地等着赵佚下命令。戚少商心中一紧,闪身挡在顾惜朝身前。赵佚出手。戚少商本就不是赵佚对手,更何况手上戴有镣铐,又无兵刃,几个回合,被赵佚点中|穴道,颓然倒地。
赵佚上前,冷笑,看着顾惜朝:“惜朝,你笑得很美呀。”
顾惜朝没什么反应。
赵佚又问:“你方才笑什么?”
顾惜朝没有回答,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笑什么。
赵佚等着顾惜朝的回答,牙齿咬的咯咯直响,突然哈哈笑起来,一掌推出,排山倒海。戚少商大叫:“惜朝,快跑!”掌拍在顾惜朝身后三丈外的旗亭酒肆上,一座两层高,偌大的酒肆轰然一声,灰飞烟灭。戚少商惊出一身冷汗。
赵佚嘿嘿冷笑:“我本将心向明月,谁知明月照沟渠。顾惜朝,你太令我失望了。”突然反手一掌,狠狠抽在顾惜朝脸上。顾惜朝没什么反应,半边脸却红肿起来,唇角有血印流出,显见这一掌挨的不轻。
有事 8
赵佚一只手捏着顾惜朝下巴,把他的脸扳正:“惜朝,给我笑一个。”戚少商几乎气炸。
顾惜朝看着赵佚,慢慢笑起来,笑容绽放,如夜色里最美的那株睡莲。他只是笑,纯粹的笑,美极,却不带一点感情。‘这不是刚才那个温馨的笑’赵佚心在滴血,他要的不是这样的笑。狠狠又是一掌,戚少商忍不住大叫:“赵佚,你这混蛋,你干什么?”
顾惜朝身子被打得一个踉跄,血顺着嘴角滴滴落于黑衣上。赵佚扳过他的肩,替他擦干血渍,摇摇头。
戚少商躺在地上动不了,嘴巴却还是自由的,叫道:“赵佚,你不要逼他,你看看自己,你还算是个皇帝么。你个疯子!”
赵佚勃然大怒,一袖拂起,戚少商只觉大力袭来,身不由己滚开几丈远,嘴里满是泥沙,苦不堪言。
赵佚却又慢慢平静下来,长长吁口气,摸摸顾惜朝的脸,冷笑道:“我若是疯子,也是被你逼的。我留着你干什么,除了伤害自己还有什么用,我早该给你个了断的。”
戚少商吐尽口中泥沙,叫:“赵佚,你要干什么?你伤害顾惜朝多少,我必让你如数奉还,不死不休!”
赵佚皱皱眉:“这人真是杀风景。”伸手抱起顾惜朝,扬长而去。留下戚少商一人叫个不停。
夜,宣阳宫。
赵佚放下顾惜朝,叹口气,问:“你还是喜欢戚少商吗?你都做了药人,还是喜欢他,我费了这么久,到底得到什么,我早就该放手的。”说着,坐下来,竟是疲惫不堪,久久不原再说一句话。顾惜朝只是望着他,等着命令。
二人不知沉默了多久,赵佚抬起头,笑一笑:“你也累了,休息一下吧。”
赵佚把顾惜朝抱到床上,盖好薄被。看着他入睡,默默想:“或许自己真的错了,自己贵为天子。要什么有什么,为什么偏偏要放不下这个男人。天边的云霞,山中的芝兰本就不是人间帝王家该有的。强留下来,又怎见初时的风采。不过是个貌合神离罢了。自己太强求了,或许……想见不如怀念。”赵佚想着:“无论如何,不能再把顾惜朝交给戚少商,宁可让顾惜朝死去,也不能把他送给别的人,自己心爱的东西,如果得不到,就谁也别想得到。”
天又亮,赵佚叫醒顾惜朝,看着内侍给他喂饭,半晌,要过饭碗,屏去众人,亲自喂给顾惜朝。他要尽快下决心,是杀?是留?
时间已到,赵佚没有上朝,依旧陪着顾惜朝。他下了决心,所剩时日无多,他要多陪陪顾惜朝。宫中没有一个多余的人,天正热,四块巨冰在屋角散发着凉气。顾惜朝只穿着中衣,额角仍见汗。
赵佚拿着本书却只是发呆,良久,若有所思:“惜朝,你学过媚功吧,我知道,你学过的,过去从没有问过你,我知道,就是死你也不会说。现在,你成了药人,也没剩多少时日,让我见见你的媚功好么?再不看,我再也没机会了。”
赵佚顿一顿,又道:“你若不愿意就算了。我不强求你。”却又运起魔功,道:“顾惜朝,让我看看你的媚功。”
顾惜朝没什么反应,赵佚上前脱去他的中衣,扔在一边,露出蜜色的肌肤,走开两步,好整以暇地坐下,又用魔功道:“顾惜朝,让我看看你的媚功。”
顾惜朝慢慢有了反应。轻轻拧身去拣中衣。赵佚皱眉道:“我让你表演媚功,不是穿衣服。”
顾惜朝动作停一下,继续。他的中衣在身后,顾惜朝却没有回身去拣,他的腰肢慢慢转动,腰间的肌肉舒展开,扭动,手臂不象是在拾衣服,却象采撷枝头最明媚的春光。赵佚屏住呼吸看,顾惜朝以一种极舒展、极优美的姿势,身子向右后弯下去,指尖够到中衣一角,这种姿势极不稳,给人的感觉象在悬崖上飘摇的一株纤草,随时会随风而去。一时间,星月似乎有回到他的眼中,赵佚一阵心动,忍不住要伸手去拉顾惜朝。顾惜朝已拣回衣服。微侧着头,眼中有种睨视的风采,唇角若有若无有一抹笑意,洋洋自得,风情万种,直不似人间之景。他并不看赵佚,仿佛已被自己陶醉,正顾影自怜,全不顾赵佚已然饥渴难耐。
顾惜朝慢慢披上中衣,丝制的衣物柔软地滑过紧致的肌肤,象情人的手在身上抚过。衣角水一般贴在顾惜朝纤细的腰间,被修长的手指捻着,慢慢合拢。蜜色的肌肤泛着釉品的光泽,慢慢不可见。赵佚不知不觉中忘了仪态,皱了眉,努力看。
顾惜朝绝不顾他的感受,他的动作很慢,慢的甚至可以看清手指尖的每一个颤动,却并没有停止的意思。赵佚还没有看够,顾惜朝已经穿好中衣,微微扭动脖子,好象在看衣服是否妥帖。他的神情泰然,最普通的动作却从内而外散发着最魅惑的吸引。赵佚看他转动颈部,心里就燥的厉害。顾惜朝满意地笑着,动作加快,手臂和头同时后仰,颌下饱满柔和的曲线展现在赵佚眼前,赵佚站起身。顾惜朝已把头发从衣中掏出,卷发藤蔓一般泻下,散落在顾惜朝肩头,后背。
赵佚再也受不了,上前去拉顾惜朝的手,叫:“惜朝!”
顾惜朝动作陡然加快,脚尖夹起黑衣,撩起,黑衣蝶翼般展开,挡住了赵佚的视线,赵佚抓个空。顾惜朝惊鸿般掠开几步,黑衣落定,已紧裹住顾惜朝的身体,只留给赵佚一个背影。
赵佚又气又急又笑:“好,好,顾惜朝!你够狠。”转到顾惜朝身前,顾惜朝双手掩于胸前,眼中淡淡有种无所谓的傲气,这淡淡的无所谓,象旋涡一样卷住赵佚的心。
世人皆是如此罢,越得不到越想要。
赵佚忍不住伸手去抱顾惜朝,顾惜朝身子一侧,轻轻闪开。赵佚简直忍无可忍,顾惜朝却冲他孩子般一笑。
倾国倾城,颠倒众生。
赵佚忍不住笑道:“这是你的媚功,好!好!很好!我见过了。”
顾惜朝笑容顿住。命令已经执行过,现在,不用笑了。顾惜朝慢慢变了脸色。
赵佚怔住,顾惜朝的脸色不太好看。他已隐隐恢复些神智,让他做这些事,他该不高兴吧。顾惜朝脸上的神情仿佛有些愤怒,又有些厌恶。只瞪着赵佚。
赵佚管不了了,再停下去,他体内的火会把自己烧焦。赵佚一把抱起顾惜朝扔到软榻上,用力吻上他的脸。
他改主意了,他不杀顾惜朝。大不了,再互相伤害。自己已经没什么能让顾惜朝伤害的了,还怕什么。他该杀的是戚少商。
他要让顾惜朝恢复,一定要。他要得是一个神采飞扬的顾惜朝,就象刚才那样的。就算顾惜朝不对自己笑,他的愤怒、他的仇恨也同样是自己心爱的。
既然,无论如何也得不到顾惜朝的心,索性斗到底,也算纠葛一生。
李忠来到地宫,这个忠心的仆人,脸上写着重重的忧虑。戚少商记得他是太监总管,跳起来:“顾惜朝怎么样?”
李忠缓缓摇头:“我不知道。”
戚少商急起来:“赵佚在干什么?”
李忠还是缓缓摇头:“我不知道。”
戚少商几乎急死:“你总该知道些什么吧?”
李忠点头:“皇上已经两天没上朝,和顾惜朝在房中,不让一个人服侍,连饭都是让人送到门口。”
戚少商把牙咬了有咬,几乎咬碎,道:“解开我,你知道赵佚的功夫,他如果动情很容易走火入魔,如果你还想你的皇上是个正常人,没伤没病的话。赶快放了我!”
李忠看看他,愁眉苦脸:“现在不行,不是时候。”
“不是时候?!”戚少商叫:“现在不是时候,什么时候是时候!放开我!”
李忠只看看戚少商:“现在不行,绝对不行。现在放开你,你占的便宜太大,可能对皇上不利。过两日,我偷偷会给你机会的。”
戚少商几乎吐血:“那你告诉我这些干什么?!”李忠叹口气:“我心中忧虑,总要找个人说的,你知道,我还能向谁说。”叹息离开。
戚少商恨不能把他揪过来,一掌拍死。他是找到人倾诉了,忧虑全抛给戚少商了。
赵佚终于打开房门,他要恢复顾惜朝的神智。戚少商的法子可行,但赵佚和顾惜朝之间实在没什么可回忆的温馨过去。既然没有温馨就用伤痛去刺激吧。赵佚想,向外吩咐:“把御花园里的罂粟花摘来一瓶。”
9有事 9
极娇艳的一瓶罂粟摆在赵佚面前,散发着魅惑的芬芳。赵佚看一看,选了一支鲜红如血的,送到顾惜朝面前:“记得这种花么?”赵佚慢慢晃动着罂粟:“你背上曾经也有一朵,和这支……一 模 一 样。”
顾惜朝看着罂粟,懵懂的眼神开始有了变化,眼角肌肉微微抽动,身子发抖,薄唇紧抿,头微微后仰,仿佛想避开什么,脸上分明露出恐惧。
赵佚把花递过去,下令:“拿着它。”
顾惜朝没有伸手,反把身子向后仰,嘴唇颤抖,躲避瘟疫般望着那娇美的花。
“拿着!”赵佚又一次下令。
顾惜朝脸色苍白,半晌,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抖的象秋风中的枯叶,哆嗦着,手指触到花枝,身子一颤,闭上眼,再也不敢动一下。当年他受罂粟的折磨简直惨绝人寰,恐惧已深深渗入到他的每一根神经,即使被制成药人也不能减缓这种恐惧。
“拿着!”赵佚咬牙再次下令。
顾惜朝脸色惨淡,不敢睁眼,哆哆嗦继续向前伸手,手指却触到花瓣,身子猛一震,罂粟抖一下,差点落地,人和花抖成一团。
赵佚冷冷看着他,命令:“睁开眼!”
顾惜朝睁开眼,远远拿着罂粟,满脸恐惧变成哀绝,呼吸一促一促,几近崩溃。
赵佚笑:“你害怕?害怕就对了!你还记得这花,是吧。”顿一顿,冷哼一声“你若真的害怕就不该拿着它,你还是记不清楚。”叹口气,笑道:“不要紧,这花我还有很多。”回身,把一瓶罂粟系数塞到顾惜朝手中,下令:“拿着!”
花瓶落地,发出极清脆的破碎声,满地落红。顾惜朝仍保持着拿着的姿势,身子却是僵硬的,双目发直。再下去会把他吓傻的。赵佚摇摇头,哼一声,揪着顾惜朝衣襟把他拖走。
赵佚步速奇快,顾惜朝被拖得踉踉跄跄,出了宣阳宫,转过醉英阁,又走了一程,一转弯,半亩云霞般绚丽的罂粟展现在众人眼前。花枝密密麻麻,争奇斗艳,美不胜收。
赵佚感觉到手中顾惜朝颤抖加剧,笑道:“如何,这些花我养的还不错吧。”用力一推,喝令:“走过去!”
顾惜朝分明怕得慌,竟不再听赵佚的命令。反慢慢向后退去,赵佚一把揪住他:“你干什么,过去!”
顾惜朝微微挣扎着,想挣脱赵佚的手,又不敢,苍白的唇张开,哆嗦着,望着赵佚,满眼哀怜。
这个高傲的人,即使在经受最惨酷的折磨时,赵佚也没见过他这种眼神。一瞬间,赵佚几乎忍不住放开他,却又狠狠心,下令:“走过去!”用力一推:“难道你想一辈子做个药人吗?”
顾惜朝踉跄两步,站稳,不动,凄然欲泣,一如无助的孩童。
赵佚走过去,不再下令,拖着顾惜朝往花丛中拉。
“啊!”顾惜朝突然叫出声,用力反推赵佚。赵佚一喜:“惜朝,你知道反抗了?!”松开手。他不动,顾惜朝亦不再动,只是发抖。赵佚怔一怔,喃喃道:“还差一点。”突然出手,一把抓起顾惜朝,掷到半人高的花从中。
“啊~ ~”顾惜朝嘶声惨叫,其声之惨,令人不忍卒听,赵佚陡然想起顾惜朝罂粟毒发时的惨状,忍不住皱起眉。
顾惜朝连声惨叫,惊惶失措,疯狂地想从花丛中爬起来,却又一跤跌倒,滚了一身花汁,泥土,头发凌乱,目光散乱,身子触电般一格一格的抽搐。
赵佚怕起来:会不会刺激太大,反把他又吓傻了。
赵佚慌忙走过去,想拉起顾惜朝。顾惜朝惊恐地尖叫着,突然一掌拍出,直袭赵佚心口。赵佚早防着他,轻轻闪过,又去拉顾惜朝。顾惜朝弹跳而起,一连七脚向赵佚踢去,赵佚皱眉连退七步。顾惜朝身子一拧,惊鸿般掠过花丛,向远方逃去。
赵佚一怔,带人追上去。
追过一道拐角,顾惜朝却并没有逃远,就在前方。玄衣乌发,浓黑如墨,听到人来之声,回过头,脸色苍白如雪,惨淡的脸色在黑色映衬下,触目惊心。
赵佚一挥手,命令诸人止步,慢慢向顾惜朝走去。
顾惜朝回过头,步履蹒跚,踉踉跄跄,摇摇晃晃直往前走。
“顾惜朝,你逃不了的。”赵佚伸手道:“你是我的。”
顾惜朝不听,又往前走,他刚刚恢复神智,显然走不动,脚下一绊,跌落于地。赵佚看他黑衣蝶翼般扬起,委地,身子只是抽搐,心中一紧,伸手道:“惜朝,跟我走!”
顾惜朝抬起头来,嘴角有黑血流出,顺着惨白的下颌,滴滴落于草叶上。赵佚陡然心惊,急道:“惜朝!你残毒未清,快跟我走。”去拉顾惜朝。
顾惜朝恩一声,去推赵佚,力气居然奇大。赵佚一怔,顾惜朝推开赵佚,瞪着他,满眼满脸俱是倔强,摇摇晃晃走开,没两步,身子一震,“哇”吐出一口黑血。赵佚忙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