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命住手,喘息着,再次打量冷血;‘这张面孔真的非常熟埝。’叹口气:“我想我没失忆前一定和你很熟。”冷血看着他,脸上慢慢露出笑容,终于笑出声,拍着追命:“好!好!我请你喝酒!”
坐在宁王府未完工的台阶上,两个人喝了足足四坛酒(其中三坛是追命喝的)冷血终于醉的不醒人事。追命尽兴而起,拎个酒壶,摇摇晃晃去找千面儿,大声宣布:“我还有个名字——追命!够威风吧!”千面儿看看他,嗤鼻:“终于知道自己是谁啦!”追命点点头,指指烂醉的冷血:“他告诉我的。”
千面儿撇撇嘴。追命敛起笑,脸上神情严肃起来:“你们,这些事是要瞒住皇上的吧?”
千面儿脸色一变,就想叫顾惜朝。身边没人。追命道:“宁王不让我告诉皇上。”千面儿一阵焦急,道:“你得听顾惜朝的,千万别告诉皇上。”
追命仰头喝一口酒:“好!但我不是听他的,你知道,皇上让我看住宁王。”千面儿心中一紧,竟心慌起来,急斥:“不许你背叛大家。”
追命摇头道:“我谁也不背叛,你们把我当朋友看,我也不觉得你们讨厌,我什么都不知道。”叹口气:“至少,我不会背叛他。”扭头看看冷血,眼中有光闪动:“我想,他真是我兄弟。”
追命提着酒壶离去。他本来过的很快乐,但现在皇上让他看住宁王,而宁王那边……追命很喜欢千面,更重要的是——因为冷血,追命觉得冷血才是自己人。唉!头疼!
天已黑。顾惜朝慢慢踱出来,坐在台阶上,双臂抱膝,对月发呆。不多时,戚少商端着酒菜上来:“惜朝!说好的,吃过鱼你就给我说清楚,你到底要干什么?”
顾惜朝道:“那也要看你做的鱼好吃不好吃。”
“当然好吃!”戚少商叫起来:“为了你爱吃鱼,我把府上荷花池里的大鱼小鱼,金鱼鲤鱼全宰了练手,怎么会不好吃!”
顾惜朝摇头:“你怎么这么笨,这可是自家的鱼,你不会去别人家宰鱼吗?”叹口气:“看来日后还得我管家。”
戚少商瞪眼:“有的吃你就吃,废话多!”塞一双筷子到顾惜朝手中。
顾惜朝一笑,接过筷子,夹一口鱼肉,只见戚少商看着自己,一脸紧张,脖子都要伸过来似的,点头:“真的不错,以后你要常给我做才好。”
戚少商放松下来,就着台阶摊开四肢,大大的晒着月亮:“我也想给你做一辈子鱼,你什么时候才能安定下来呢?”
顾惜朝慢慢吃着鱼,若有所思。月光水一般泻下,清辉洒落一身,远远望来,顾惜朝如笼在一层雾霭之中,美的不似人间景象。
千面儿想过来告诉顾惜朝追命的事,刚到转弯处,只见戚顾二人坐于一处,默然不语,自觉无趣。想去找师父,再一想,天天跟师父在一起,也厌了。撇撇嘴,还是去找盈盈,盈盈却不在,怔一下,刚要走。只见盈盈带着两个小丫头,拖着烂醉的冷血回来,脸上分明是关切,吩咐道:“慢些,莫跌到冷爷。” 千面儿越发无情无趣,嘟着嘴转身离去。
戚少商扭头看看顾惜朝:“你该罢手时就罢手吧,你只是要杀赵佚,就不要把风浪掀太大了。”
顾惜朝吃过一条鱼,说了一句惊天动地的话:“荣王要造反。”
戚少商一怔,爬起来:“你怎么知道?”
顾惜朝淡淡道:“是我和他联手。”
戚少商没什么反应——反正,他们是要杀赵佚的,赵佚之后谁做皇上他不管,只要是个好皇上就行。
顾惜朝道:“我已经让无脸儿去做一个京城守军杜得功将军的人皮面具,到时候,你扮成他的样子,控制京城禁军,荣王自己手中有些兵力,我的宫廷侍卫会做内应,找个合适的时机就可以一举拿下赵佚的皇座。就算不成,我们退回宁王府等他追过来也可以把他炸死。”
戚少商看着顾惜朝平平淡淡把一桩谋反兵变的惊天之事娓娓道来,忍不住苦笑:“你那脑子怎么长的,”想一想:“怪了,你当初万里追杀怎么就没把我杀了呢?!”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顾惜朝一脚把他踹出去:“你不服是不是?要不要再来一场万里追人,等报了仇,我就跑,你追我好不好?”
戚少商忙举起手:“罢了,我求饶,你要真想跑,再借我仨脑子也找你不着呀。你可别一时激动,把我一辈子幸福毁了。”
顾惜朝哼一声:“你也知道,笨就住嘴。说话让人讨厌!”
戚少商笑吟吟坐到顾惜朝身后,抱住他:“惜朝!我们不要光看月亮好不好?”
“我心情不好。”
“喝点酒,喝过心情就好了。”
“酒能乱性,不喝!”
“那我喝!乱我一个人的性好了。”
顾惜朝纳罕:“一个人乱性有什么用?”
戚少商傻傻的笑起来,只是喝酒。
顾惜朝忍不住又皱起眉:“你怎么笑的这么傻。”
戚少商摇头:“没办法,本来就不够聪明,每次一看到你就更傻了两分,”看看顾惜朝:“你看我笑得这么傻心情还不好吗?”
顾惜朝怔一怔,忍不住指着他哈哈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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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又是早朝,赵佚来到时,正看见荣王在阶下携着顾惜朝,满脸笑,不知说些什么。‘这个王爷真是奇怪,别人为权为势讨好顾惜朝,他一个王爷讨好顾惜朝干什么’赵佚皱皱眉,上朝。
听着下面大臣浩浩不绝的汇报,赵佚忍不住又走神,目光落在顾惜朝身上。顾惜朝低着头,迷着眼,一副漫不经心的摸样。这是他在朝堂上的经典表情。自从他回宁王府有好些日子二人没在一处了吧,看样子他的身体倒是好了许多,练武的人果然恢复的快些,要不要下了朝把他留下来呢。赵佚满脑子胡思乱想,没听清他的朝臣在说些什么。
奏折已经念完,皇上却没什么反应,几个大臣偷偷打量他们的君主,顺着他的目光又去看顾惜朝。顾惜朝心中暗暗叫苦,被人这么一眼不眨的看着怎么会没有感觉;背后已是冷汗涔涔:一般赵佚这样看自己后都没有好事。赵佚看了顾惜朝半晌,唇角突然绽开一个若有所思的笑容,眼中满是温情。欠欠身,突然意识到气氛有异,咳一声拉回众人的注意力:“都说完了吗?说完了就退朝!”起身,众人行礼退下。赵佚道:“宁王,你留一下,朕有事与你商议。”
顾惜朝心中咯噔一声。
众人退毕。赵佚下来携住顾惜朝:“荣王天天与你说些什么?这么亲热!”
顾惜朝笑起来:“他想扩建自己的府邸,看中了东城区一块地,风水师说那块地旺家,益人口。”
赵佚皱眉:“他直接与朕说便是,为何找你。”
顾惜朝笑起来:“皇上还不清楚吗?他是准备把大理寺西院一角占了。”
赵佚一怔,忍不住恼起来:“他到真敢想,这些王爷是越来越不象话了。”
顾惜朝笑道:“皇上先别急着回绝,我这里礼还没收够呢,再过两日不迟。”
赵佚看看他,笑起来:“你想要什么我不能给你,偏去收他的礼。说说看,他都送了你什么?”拉着顾惜朝往后宫走。
顾惜朝站住:“皇上今日有什么事吗?臣下的府邸尚在修建中,事务繁杂,皇上若无当紧的事,臣下告退了。”
赵佚回头看着他,笑:“顾惜朝,是你府邸重要呢,还是我这君主重要呢?”
顾惜朝无法,回道:“当然是皇上重要。”赵佚点头:“如此你还回去干什么?”拉着顾惜朝去了御花园。
不是花季,即便是御花园也没有很多的精彩。好在,赵佚的欣赏目标也不是池中的花,而是面前的人。顾惜朝身前是一副十平尺的画纸,画的正是面前的景色,轻轻在小染端头点了一些绛红,在新叶的嫩尖上晕开,一时完毕,自己看了半晌:“皇上,又没什么花,画什么呢。”
赵佚走过来,握住他的手,题字:“且看百花春去后,尚留青青草叶香。”叹口气,看着顾惜朝:“画是没什么可画,我只是要你在我身边。你好些日子没有陪我了。”
顾惜朝道:“主雅客来勤,皇上若能以礼相待,惜朝还是愿意常来的。”赵佚看看他,点头:“我今天不动你便是。”说着抚摩顾惜朝面庞“你就是这么倔强,别的人能得到我的宠爱,哪一个不是感激泣零,偏你不肯相从。”
顾惜朝添笔在花枝上画了几根刺,续道:“若到秋至叶飘尽,独剩枯骨刺西风。”
赵佚忍不住皱起眉:这家伙真是诗如其人,狠辣异常。
杭州最繁华的大街,正是最热闹的时刻。一个酒楼中突然闹起来。两个异国打扮的人,叫嚣着掀翻桌子,揪住临桌的几个食客打起来。这样的事在这种高档酒楼并不常见,要知道能来这吃饭的人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当然,性命也格外珍贵些。众食客惊叫着,仓皇逃窜。
最近常有金国的浪人在城中捣乱,杜得功前些天刚捉了几个闹事的金国游侠,正审问,又有人来报:有金人捣乱。
望湖楼,杜得功吸口冷气:‘望湖楼是城中最有名的酒楼,去那里吃饭的不是王公贵族,就是朝中要员。金人简直越来越放肆了。’问明白情况,杜得功吁口气‘还好,只有两个捣乱的,可能又是一些游侠’匆匆点了一队人马,赶往望湖楼。
等杜得宫赶到时,望湖楼的二层已经被那两个金人拆的差不多了。望湖楼本有自己的打手,但多是用于对内,一旦牵扯到别国,尤其是金国人,还是等京城禁军来管吧。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酒楼被砸的七零八落,怎么会不心疼,好容易等到杜得功来到,酒楼老板一起跟着气冲冲上楼找那两个金人算帐。整个酒楼二层,已经没一块可以落脚的地,客人早跑光了,只剩两个闹事者。
看到一队全副武装的将士,闹事者终于住手。居然拔出刀,叫嚣:“干什么!?干什么!你们这帮宋猪,胆小鬼!想仗着人多吗!老子不怕!”
杜得功皱起眉,光从方才那人拔刀的动作就可以判断出他的刀法——不值一晒。杜得功道:“你们金国人都是这么没有礼数,不懂王法吗?”
那人叫着,用刀拍桌:“老子是大金的武士!不跟你们这些无用的宋猪讲理!你有本事胜了我手中的刀。”杜得功再好的脾气也恼起来,挥手令手下散开,他倒要教训一下这个恃酒逞凶,胆大妄为,目中无人的混蛋。
另一个闹事者醉的更厉害,摇摇晃晃,举起一个半破的酒坛,向杜得功砸过来。杜得功冷哼一声,一剑挑开酒坛,作为京城禁军头领,他的武功在江湖上绝对可以排名前十,又怎么会在意这两个小混混。
余人亦退开,他们很清楚自己将军的武功,这样的无赖再来十个也别想逃出将军的剑。
闹事者举着刀冲过来,被杜得功轻轻一带推倒,爬起来,继续。杜得功手上力道一转,又把他带倒。再来!如是几次,旁观的诸位将士皆笑起来。
另一个闹事者,怔一下,回身找了一个大酒坛,脚下虚浮,喊着冲上来,杜得功冷笑‘这个比那个更不如’轻轻一绊,那人很自然地就倒下去。
刀光突然闪出,袖中刀!
在一片笑声中;迅如雷电,一闪而没!
血慢慢从腹间流出,杜得功不可置信的低头,血是自己的,刀捅入腹中要害,直没入柄。‘这是个高手’杜得功恍然,已经晚矣。挣扎着伸出手:“捉住他!”
那人嘿嘿笑起来:“杜大将军,别着急,反正我的任务也完成了,我陪你死就是。”突然拔刀,血喷射而出,激射至屋顶,血色弥漫了众人视线。
满楼怔住。
“将军!将军!……”人们围上来,急切的叫,杜得功却听不清楚,慢慢倒下去,朦胧间看见那人一刀捅进自己心脏,心中着急,喃喃道:“他,他不是金人。”声音消逝。
顾惜朝终于得以从皇宫中脱身,急匆匆赶回宁王府,‘说好今天一起布置火药的,戚少商该等急了吧。’
戚少商却不在,顾惜朝扬扬眉,唇角扬起一抹笑,转到自己床后的一个暗格,打开来,是一间密室——戚少商有时就在这里和他幽会。
顾惜朝刚走进,凌厉的掌风突袭至身后。大惊,忙低身去躲:‘这里只有自己和戚少商知道,怎么会……’身后之人明显极熟悉顾惜朝的功夫,肘部一压,兑在顾惜朝后腰,五指扣住他后心。顾惜朝不敢动。那人随即把顾惜朝的手臂折过来,拉到身后,逼的他把身体前倾。顾惜朝回过头。怔住:是戚少商!
大怒:“戚少商,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戚少商脸色铁青:“这话该我问你才是!顾惜朝,你都干了些什么?!你答应过我不做违背侠义,违背国家之事,你怎么答应我的。”盛怒之下,用力把顾惜朝搡到案上,腰眼狠狠撞上桌角,顾惜朝疼的皱起眉:“你在说什么?你发疯了吗?放开我!”
戚少商恨道:“前些日你还说只是用人皮面具暂时扮作杜得功将军,现在呢!你怎么解释!”用力按住顾惜朝,脸上线条有些抽动:“杜将军死了!”
“死了?!”顾惜朝有一刻恍神,随即道:“我没杀他。”
“你当然这么说!”戚少商咬牙瞪着顾惜朝,满眼心疼:“你什么时候能改一改,你让我如何原谅你。”
顾惜朝恼起来:“你有病啊!我说了不是我。”想一想,喃喃道:“怎么回事?”戚少商还按住他。顾惜朝苦笑:“戚大侠,我就在这里跑不了,你知道我打不过你……”
戚少商手上一使力,顾惜朝闭嘴,无可奈何吁口气:“好!我带你去找凶手。”
44·然而,凶手已经没有了,没有的意思就是消失了,一般来说人自杀后,多会留个尸体在,但现在尸体也已经不在。不止凶手的尸体,连杜得功的尸体都一起开始融化,肉体上泛出黄|色的脓汁,发出煎饼时的滋滋声,所有的人惊怖的退开,脓水发出极度的恶臭。淌下来四处流散,皮肉渐消,露出骨骼内脏,不多时,连骨骼内脏也化为一滩脓水。围观的几个士兵开始呕吐。另一个闹事者吓的腿脚发软,已经站不起来。
赵佚怔怔坐在大殿上,面前摆着凶手的刀;毁尸灭迹,这就是唯一的线索了。好毒辣的手段,这么毒的毁尸药连四川唐门也未必有,究竟是什么人干的。
审问的结果出来了:另一个闹事者,只是寻常金国浪人,受了金国一个有势力的武人所托,到这里与凶手会合,闹事。至于杀人的事就再也问不出什么了。而且,此人确实没什么武功,不象杀手。
赵佚皱起眉头;整个事件扑朔迷离:看来,此事确与金国有关。但,既然要毁尸灭迹,为何不杀人灭口,连这个闹事者一并杀了,还要留他性命,招出自己来历;既然是暗杀,为何还要在大街之上,众目之中,耀武扬威的穿着金国人衣服下手。这,明显不正常。
顾惜朝来到,静静立于阶下。
赵佚抬起头:“这件事很蹊跷。”顾惜朝点头:“是,可能是金国故意试探我方虚实,皇上,此刻那金国的指使之人估计已经被杀人灭口了。这件事若不管不问,金国必会以为我大宋软弱好欺。若逼的急了,他们也只会交出一具无关紧要的尸体,无大损失。他们的算盘打的好呢!”
赵佚默然半晌,点点头,这确实是一种解释;但不全面;挥手命顾惜朝退下。
戚少商还在等着顾惜朝答案。
顾惜朝脸色不太好看,闷不做声,眼中的恨意象冰棱一样尖锐。戚少商看看他,叹道:“惜朝,有些事情你控制不了的!”
顾惜朝怒吼:“不是我干的!”
戚少商点头:“我知道,你虽不好,却不是卖国求荣的人,不过这件事肯定与你有关。”
顾惜朝恨恨踢开脚下的几颗石子,咬牙:“卑鄙小人!”
戚少商哼一声:“你怎么不接着骂一丘之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