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佚抬起头,只一瞬又恢复高贵与凌厉,冷笑道:“你忘了我是九幽的师弟吗?”
戚少商恍然明白了什么,身子一震,如遇雷击,脸色死灰,呆呆半晌,“哇”吐出一口血,全身发抖,举剑,一字字从牙逢中崩出:“你……把他……制成……药人。”
赵佚不为所动,淡淡道:“他早该死的,疗愁的毒发作很快,根本无药可解,只有把他制成药人,让他身体所有机能降到最低,才能延缓疗愁的毒发。如果不是这样,你现在根本看不到他。”顿一顿继续道:“我虽救不了他的灵魂,但至少可以救他的身体。”
大家莫急;所谓至于死地而后生;旋大人写的小顾实在没有生的可能。我只能这样写了;后面会好的。
5
戚少商心痛的忍无可忍,目呲皆裂,咆哮道:“我杀了你!”势若疯狂,举剑向赵佚劈头砍去。这一剑盛怒之下凝聚戚少商全部功力,即使赵佚也不甘小觑。
赵佚一笑,不慌不忙,将顾惜朝身子推到身前。戚少商咬牙硬生生停剑,剑虽停,剑气不能止,如刀,黑衣发出锦裂声,哧哧从中裂为两半,委地。顾惜朝着着月白色中衣,木然站着,依旧是空洞的表情。月光照在他脸上,青白、惨淡。戚少商失神地望着顾惜朝,他皎洁的容颜曾让戚少商如此欣喜,现而今却只有伤绝。
“惜朝!”戚少商绝望的叫:“我该怎么拯救你?”
心碎,鲜血淋漓,比死还剧烈的伤痛。绝望……
戚少商甚至不知该去哪求救,他脑子不够用,在连云寨,有阮红袍;逃亡中,有息红泪、雷卷;再后来,有顾惜朝。但现在,他最需要帮助,却一个人也找不到。算了,算了,顾惜朝已在地狱,我又何必留恋人间。
戚少商丢下剑,问:“你要如何,我答应你。”一个人头滚过来,是杨伯,他想为兄弟报仇,却一个人无声无息地死在这里。他不该来找魔鬼复仇的。
赵佚轻轻地笑,揽着顾惜朝的肩:“你应该感谢我的,不管如何,我为他解了疗愁的毒。”笑一笑,又道:“你知道:很多急性的毒药能致人死地,不是因为这毒真的就无药可解,而是因为人体没时间去适应这么剧烈的反应。如果有相对长的时间去适应、去解毒,这些剧毒未必不可以解。至少,顾惜朝已经适应了疗愁的毒。”赵佚有些得意,摸着顾惜朝的脸:“你看,他现在多乖,我的话他都听,你不用为他担心。你知道,我也不忍心伤害他的。”
戚少商气的脸都变形,冷哼一声:“这样的话你不必说。”
赵佚笑道:“我要你做的很简单,我需要一个人时不时陪他练练武,有你陪他,我不用担心他会有什么意外。”
戚少商不说话,赵佚继续道:“可我不能直接把他交给你,无论如何,你都是九现神龙——戚少商。”顿一顿,道:“用玄冰链锁住他!” 两个人上前,戚少商没有反抗。他没有选择。
赵佚淡淡的笑,问顾惜朝:“如何,我让你心爱的人陪你,这个人一直不懂珍惜你,但如今肯为你束手就擒,你该开心吧?”没有回答。
赵佚喃喃自言自语:“我知道你会开心的,这些年为了救你,我花了多少心血,只要你能开心,什么也值了。”叹口气,挥挥手:“把他们带下去。”
顾惜朝就住在他的坟下,从一个很隐蔽的入口进去,走过一条地道,便是一座规模不小的地宫。有好几个房间,每一间都布置的很精美,古典雅致的摆设可以看出主人的品位。床前小几上铺着一件顾惜朝的青衣。
戚少商被铁链锁在石柱上,看着别人把顾惜朝摆到床上,盖好薄被,离去。房间里空下来。戚少商努力想去看顾惜朝,却发现这条铁链不是一般的烦人。戚少商站起来离顾惜朝的床四步远,弯下腰两步远,如果趴在地上则刚刚能够到顾惜朝脚下的被子。“这该死的赵佚” 戚少商努力半天,终于放弃,在肚子里把赵佚祖宗十八代骂一个遍,彻底明白了什么叫“咫尺天涯”。
望着熟睡的顾惜朝,戚少商多少有些绝望,他并不是容易放弃的人,当年被顾惜朝追杀。死了那么多人,戚少商都没放弃自己的希望(还有生命)。但现在……
戚少商望了顾惜朝良久,委顿下来。慢慢摸着床腿,道:“惜朝,你听得到么?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相见么?那是在旗亭酒肆,当时风很大,正是黄昏……”
地宫里没有天日,没有时间,戚少商漫漫地絮叨着,回忆徒添痛苦,现实却更加惨淡。即使是失去息红泪也没有如此彻骨的痛苦,戚少商终于受不了,泪眼婆娑咬住顾惜朝的被角哭起来。顾惜朝只是睡着,安然平静。
戚少商不停的说下去。不知过了多久,有人送饭。戚少商住口。赵佚慢慢踱进来,抱起顾惜朝喂了些汤药。戚少商急叫:“喂!你给他吃什么?”
赵佚淡淡道:“放心,只是保持他体力的药,大补。”放下顾惜朝,有人搬来奏章、书籍,赵佚就在顾惜朝床前看起来。
戚少商看了他半天,忍不住道:“你不会另找个地方么!”
赵佚道:“这里有我心爱的人。”
戚少商道:“那你把我另关一个地方,别让我看到你。”
赵佚道:“不行,惜朝喜欢看到你。”
“这是什么狗屁逻辑!” 戚少商心里骂。忍无可忍,想想道:“那你给我换一个长点的铁链。”
“不行!”赵佚断然拒绝:“我不能看你们这么亲密。”
戚少商几乎吐血,赵佚的脸已经寒起来:“你再罗嗦,我就拔了你的舌头。我对你已经够有耐心了。”
戚少商住口,赵佚说得到,做得到。
到再次吃饭时,赵佚终于离去。戚少商吁口气,继续絮叨。
时日漫漫流逝,除了赵佚在的时候,戚少商的嘴从来没闭上过。如果顾惜朝不是药人的话,恐怕早被他说疯了。
戚少商心情好了些,喃喃道:“记不记得当时在旗亭酒肆,你酒量那么小,居然和我赌酒……”说着,戚少商忍不住笑起来。想想又道:“还有,你入连云寨时,我是你的担保人。歃血盟誓时,按规矩,我说一句,你跟着学一句,可你每段话都要再多说两句,还一本正经的……” 戚少商又笑起来,回身去看顾惜朝。顾惜朝平静地躺着,唇角若有若无有一丝笑意。戚少商怔一下,用力揉揉眼:他真的在笑。“惜朝!惜朝!”戚少商大叫,那抹笑却又幻影般消失。
有事 6
不知又过了几日。这一天,赵佚让人把顾惜朝、戚少商接出来。按赵佚的话:顾惜朝在地下呆久了需要晒晒太阳。
灿烂的阳光刺的戚少商睁不开眼,赵佚说的不错,人是不能缺少阳光的。顾惜朝只是睁着眼楞楞站在太阳地下,戚少商叹口气,伸手替顾惜朝遮住刺眼的光线。
桐树下,赵佚坐在凉亭中,叫:〃惜朝,过来。〃
顾惜朝离开戚少商,走过去,等着下一条命令。
〃坐下。〃赵佚指指身边,顾惜朝挨着赵佚坐下。〃趴这里。〃赵佚又指指自己的腿。顾惜朝果然趴下,赵佚满意地笑一笑,轻轻抚摸顾惜朝的头发,道:〃睡吧,乖乖的。〃
戚少商撇撇嘴,皱眉道:〃赵佚,你觉得这样很有趣么?〃
赵佚想一下,坦言:〃没趣,但,聊胜于无。〃望着顾惜朝的脸,幽幽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惜朝,你就是那花,任是无情也动人。我就是观花之人,一年伤心过一年,你可知我是为谁伤心。〃
戚少商强忍了又忍,终于没有破口大骂。跟赵佚这个怪物说什么都是白搭。换个话题,问:〃他有没有可能恢复神智。〃
赵佚哼一声,突然发起怒来,厉声喝道:〃你当我喜欢他这样么?死人一样,这也算是顾惜朝么!顾惜朝早死了。这只是一个躯体。他什么都不是!〃赵佚说着狂怒起来,瞪起眼,一脚踹开顾惜朝。
戚少商大急,怒道:〃你干什么!〃抢上前,要扶起顾惜朝。赵佚出手,一掌拍向戚少商,另一只手拉起顾惜朝,冷冷道:〃你不能碰他,你不配。〃依旧坐下,扶着顾惜朝坐好,摆好姿势,照样趴在自己腿上。
戚少商一阵气短,无话可说,半天,道:〃或许,他还能恢复,世事无绝对。你既不想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为什么不和我一起救他。〃
赵佚扭头看着戚少商:〃你有办法?〃满是怀疑。'我都没办法,这么笨的人能有什么办法呢。'
〃我可以试一试。当年,息红泪曾用一颗熊牙唤醒被制成药人的郝连春水。这个法子或许管用。〃
赵佚皱起眉,陷入沉思,半天,问:〃此言不虚?〃
〃绝无虚言!〃戚少商道。
赵佚脸上逐渐露出遮掩不住的笑意:〃很好,我会试试的。〃
〃你不行!〃戚少商又好气又好笑,很干脆地说。
赵佚脸色一凌,长身而立,斜睨戚少商,眼中杀气流露。戚少商迎着他的目光,声声掷地:〃我欠他的太多,我来,如果我唤不醒他,你关我一辈子。〃
赵佚哼笑一声:〃你就这么有把握,他可不象郝连春水,他被制成药人已经三年;再说,我为什么把他交给你,他是我的。让你唤醒他,我岂不要失去他。〃
〃他不是你的,〃 戚少商一字字道:〃他的灵魂不在这里,你从没得到过他,又何谈失去。三年,你得到的只是一幅躯体。〃
赵佚脸色变一变,戚少商的话锥子一样刺破他的自欺欺人。赵佚坐下,若有所思地慢慢抚摩顾惜朝的卷发,半天,问:〃你要如何?〃
戚少商笑起来:〃我要让他听我说话。〃
赵佚皱起眉,低头去看顾惜朝的脸。顾惜朝孩子般闭着眼,安安静静睡着,清俊的脸上有一种平和的美。赵佚静静看着,有一种心痛,戚少商说的对:他的灵魂是不在这里,自己从不曾得到,又何谈失去。但是,好歹如今自己拥有这个躯体。一个弄不好,会连这个也失去。
赵佚无法再失去顾惜朝一次,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象一个漫漫无期的酷刑,毫无怜悯地折磨着赵佚的心,无休无止,无法承受。赵佚慢慢抚摩顾惜朝的脸,无论如何,他要做一个选择。
赵佚甚至开始羡慕起戚少商'为什么要做出这种抉择的是自己,这个笨蛋,他总能坚持原则,在别人的犹豫面前显得格外坚定。或许这就是他能当上大侠的原因吧。'
赵佚终于吁口气,道:〃好,我给你一个月时间。〃戚少商笑起来。赵佚唤醒顾惜朝,指着戚少商:〃惜朝,以后你要听这人的话,你看好了,记住,听他的话。〃顾惜朝茫然看着戚少商。戚少商叫:〃惜朝,过来。〃顾惜朝顿一顿,好象有些迟钝,慢慢站起来,向戚少商走过去。赵佚心中一阵泛酸,恨恨起身离去。
顾惜朝坟前,一座酒肆正被搭建起来,门口一块木板上写着〃旗亭酒肆〃的招牌。顾惜朝木木站在戚少商身边。
戚少商正指挥工人干活〃不对!不对!这个椅子不在这里,搬那边去!〃顾惜朝呆呆就要去搬椅子,戚少商忙拉住他〃我没让你去,惜朝,你身体不好,看着好了。〃顾惜朝站住。戚少商又叫起来:〃这还有把桌子呢,搬过来!搬过来!〃 顾惜朝又要过去,戚少商拉住他:〃不是,不是叫你。〃顾惜朝又停步。赵佚皱起眉。戚少商指着身前还叫:〃这个凳子不对,搬走,搬那边去!〃 顾惜朝弯下腰去搬,戚少商拉住他,有模有样地训斥:〃说了几次了,不是让你去,你怎么这样不听话呢?〃顾惜朝搬着凳子,茫然的脸越发茫然。
赵佚再也忍不住,摇头以扇指着戚少商骂:〃顾惜朝被制成药人,笨了些有情可原,你怎么……怎么也这么笨,简直笨的够〃扇把敲敲额头,想半天想出一个词:〃无耻!〃
戚少商怔住:'被一个如此无耻的人骂作无耻!'
赵佚叫:〃惜朝,跟我走,他酒肆建好再来不迟。〃带顾惜朝离去。
赵佚留下的一个高手小声提醒:〃戚大侠,你可以指着人叫他们干活,也可以指名道姓的叫。这样,顾惜朝就不会理解错了。〃
戚少商终于明白自己犯什么错误了。
他是笨的够级别。
下午,一个旗亭酒肆终于建好。戚少商把顾惜朝找来,递给他一条鱼:清蒸鲈鱼。没办法,本来应该是杜鹃醉鱼的,但这道菜只有顾惜朝会做。
顾惜朝在戚少商的指挥下上楼,放下鱼。戚少商道:〃这位书生倒是一表人才,气度不凡。〃顾惜朝木木立着,没有说话。他被制成药人,脑子不好使,一次只能执行一个命令。戚少商急道:〃你应该说'你也是一派英雄气概'的。〃
赵佚晒然。'/
有事 7
顾惜朝依样学一遍,戚少商站起来,睁大眼问:“怎样?想起来什么了么?”顾惜朝依旧茫然的脸。
戚少商看看他,一摆手“再来!”
五遍后,赵佚又皱起眉。戚少商倒不觉,他的一大优点,就是够韧,够耐!
戚少商坐下,他只是有些腹中饥饿,夹起一块鱼,不忘向顾惜朝道:“你也吃。”顾惜朝照旧是听话的,抓了一块鱼就往嘴里塞。戚少商吓一大跳,慌忙把鱼从他口中抠出来:“你不能连刺也一起吃啊!”说着,心虚地回头看看,赵佚已不在。戚少商松口气,好歹不会再被人骂,他实在不惯照顾人。
戚少商不榭的努力,他是那种认定一个方向,死不悔改,便把南墙撞倒,也要担了墙砖,继续走的人。
顾惜朝还在端着鱼不停上下楼,戚少商安慰他:“马上就会好的,再想想。”
到吃晚饭时,顾惜朝就是端着鱼骨头上下楼了。
赵佚懒得理他们,他是皇帝,自有应该做的事。况且,一直有人汇报顾惜朝的情况。
赵佚皱着眉,自从戚少商出现,他的眉就皱的特别勤:“顾惜朝就一直上下楼,不曾歇息?”
“是,”前来回报的这个高手道:“万岁让顾惜朝听戚少商的话,他自然是听的。”
赵佚眉皱的更紧,心里突的一跳,暗叫:“不好!”霍然起身,喝问:“你来时他们在干什么?”
“他们?!上下楼啊!”汇报之人有些疑惑,‘不是刚汇报过么’
赵佚心一紧,一把揪住来人衣领:“你来这里,那里只有一个人看着他们!”
汇报之人有些紧张“戚少商手上有铁链的,那里还有……不少内侍、宫女,还有一队弓箭手……”
“有个屁用!”赵佚急怒之下,竟冒出粗口。一把推开眼前人,喝道:“都跟我来!”
一队人浩浩荡荡冲向“旗亭酒肆”,赵佚心急如焚,远远把众人撇开,‘现在,那里只有一个高手留守,弓箭手对戚顾是不管用的。若是戚少商给顾惜朝下令出击,就凭那一人之力,决挡不住着这二人。说不定,二人发起狠来,冲出皇宫都有可能。’
远远,旗亭酒肆中,戚少商、顾惜朝正悠然对坐着。赵佚心中一松,放慢步速,缓缓踱过来。
戚少商皱眉看着赵佚带了一群高手浩荡而来。哈道:“这个家伙,他已是天下无敌啦,怎么到哪还要带一批高手。是人多没处用么!”赵佚走上楼来,看看顾惜朝,彻底放心,拍拍顾惜朝的脸,笑一下,转身下楼,离去。却把带来的几个高手系数留下。
戚少商皱着眉,越发搞不明白,搔搔脑袋,问顾惜朝:“他什么意思?”当然没有回答。戚少商猛然悟过来,“啊呀”一声,跌足长叹。
月上来,戚少商开始为顾惜朝舞剑。
一根枯枝,被缚的手,剑依旧灵动,凌厉。月光下一套剑法舞的淋漓尽致。顾惜朝静静的看,眼中若有光彩闪动。
赵佚天天都来看顾惜朝。顾惜朝依旧痴痴木木,脸色却好起来。赵佚终于发现戚少商的厉害,这人根本不懂什么叫放弃,他的脑中根本没有失败二字。他分明不懂如何照顾人,每天和一个药人在一起,却快乐的一塌胡涂。顾惜朝经常衣服穿的拉里拉塌,一块中衣露在袍子外边,就被他带出来。二人在一起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到晚上,戚少商就给顾惜朝舞剑。
二人的亲密、和谐让赵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