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出去——”熟悉的嗓刻意压低了些,带着薄怒,不客气的吼道,“没有朕的旨意,谁也不准踏进来一步,免得打扰了她休息……”
头晕的厉害,只想冲着说话的人嗷一嗓子——都给我滚出去!但却……连张口的力气都没有,倦意重又沉沉袭来,再度昏昏睡去。
真正清醒过来,也不晓得是什么时辰了,只觉得口中焦渴不已,摸索着要起身找水喝。眼睛酸涩不舒,极力破开眼帘,只这样的动作,似都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周遭的一切映在眼里都是轻薄迷蒙的红雾一片,四下里静悄悄的沉寂。
张口想要喊人,锦苏玉娇小四,随便一个都行,然张口时,喉咙里像是被冰雪灌注的冰凉的刺痛的感觉,令她生生住了口——好痛!低低喘息着,难道,她的喉骨真的被那个混蛋捏碎了?
“怀袖,你醒了?”蜷缩坐在床边打盹的人陡然惊醒,稳稳的扶住她欲起的身子,惊喜道!
熟悉的气息就这样冲进她的鼻端,牢牢将她裹住。心头剧烈一颤,忍着喉咙的剧痛嘶哑着不成调的声音急急问道:“你……你没事吧?伤口,伤口……”
她急的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双手小心翼翼又焦急难耐的胡乱抚上他的胸口……
夏侯景睿喜不自胜,牢牢捉了她胡乱摸索的双手,极满足的的轻叹一声,在她耳边低声道:“我没事!倒是你,差点没吓死我……”
“嗯?”嗓子似乎要冒出烟燎出火来。但提吊着的一颗心终于缓缓放了下来,听他这样的声音,应该是没事的。没事她就放心了——陷入昏迷前,她知道是他冲过来救了自己,也是感应到他的气息,她才放心的昏过去的吧!“先……给我喝口水!”
终于可以放心的顾及自己了,抬起软软无力的手,碰一碰疼的难受的喉,手才刚碰到颈上肌肤,便立刻缩了回来,疼的一双秀气的眉几乎打了结:“……唔!”
夏侯景睿心疼的瞧着她颈上娇嫩肌肤上尚未褪去的淤青,倒了水赶紧回到她身边,一边小心翼翼伺候她喝水,一边忧心的叮嘱道:“慢点喝,不要着急,若是呛到喉咙会更痛的……”
一杯水下肚,润过的喉咙比方才好受了些,长吁一口气:“那个人,你有没有给他千刀万剐?”
“没有!”夏侯景睿闷闷地说,他是想千刀万剐来着,他还没杀没剐那人就先挂了……
“他把我弄成这样——”云怀袖吃惊不已的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圆瞠的双目不谅解的瞪他——虽然瞪也瞪不清楚,“害我受这样的罪……咳咳……你都没给他千刀万剐?”
她这副似惊似嗔的可爱模样,与从前在他身边时一模一样,夏侯景睿轻拢她的肩膀,极尽温柔的将她搂进怀里,喜色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来:“我后来想想,他虽然可恶的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足惜,然而,我心里却是感激他的!”
“呸——”咳咳……太激动了,口水一呛,喉咙更疼。
感激他?感激他没有掐死她啊?什么想法嘛,过分!
“小心些,做什么这么激动啊?”夏侯景睿一边轻抚着她的后背助她顺气,一边心疼的叮嘱着。
他当然知道她那反应不仅仅是激动,更多的应该是愤怒,轻笑着在她耳边低声道:“若不是他,我如何能听见你对我说——”
他故意顿住,低头去看她不知是因为呛咳还是什么原因而红透的小脸,亲昵的拿脸颊去蹭她的,极欢喜的亲亲她的额头,她的鼻尖,最后柔软的双唇才落到她粉嫩的唇上,“我后来想起,总不由自主的想要感谢那个刺客……如果不是她,你不知道还得恨我怨我多久?如果不是他,你如何肯对我说那样的话?”
如果不是他,他现在如何能这样亲近的抱着她,与她这样说着话?
“那是……因为我以为我快要死了!”她选择拿自己的生命去赌的时候,便是怕,如果她运气不好输掉了……所以,为免留下遗憾,她才在大庭广众之下——有众多围观者,算是大庭广众吧——将她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怕的是,以后再没有机会告诉他……对不起,她爱他这样的话!
他沉了脸,语气不复方才的轻快甜蜜,“所以我每每回想起你当日的鲁莽,便恨不能好好的赏你一顿臀巴掌——直到那一刻你仍是不相信我,不相信我可以救你!”
想起那一刻,以为就要失去她的心痛的几乎麻木了的感觉,他仍是后怕不已。搂抱她的力道不由自主的加重了,直恨不能将她狠狠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从此便再不担惊受怕了!
云怀袖吃痛,却也并不反抗,只乖顺的窝在他怀里,闷闷道:“我才不要你拿你的手臂你的尊严来救我——那个人或许根本就是冲着你来的,你拿自己来交换我,到了他手里,你还有活路么?”根本就是死路一条好不好?
那时候,他毫不犹豫的答应那个人拿他的手臂他的尊严甚至他的生命来交换她,他还用那样的温暖甜蜜的语气安慰自己说——如果害怕,乖乖闭上眼睛,他不会让她有事这样的话……
云府失火那晚上,她气他,气得他咬痛了自己的唇,她以为他以后都不会再管她的死活了——至少也要生气个好几天再说。但第二天,关键时候,却还是听见了他的声音,他强作镇定,可一点儿也不难听出他的紧张与惶恐,然,他却尽力的先安抚自己不要害怕!
“所以,你压根见不得我有任何损伤?”她护他的心情,与他想要护她的,有何区别呢?
即便她心里仍是不信他,仍是觉得他十分可疑,然而,危急时刻,她的心里仍是担忧着他的,甚至,打算与那刺客同归于尽也只为保全他的手臂他的尊严以及性命!“其实,手臂尊严甚或性命,比起你的安危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景睿——”她低低唤道,双手绕到他颈后,更紧的贴近他,“我怀疑你,不信任你,说了好多过分的话伤害你……你一点儿都不怨我么?”
“自然是怨过的,可是后来想想其中种种,如你所说,没有证据能够证明我的清白,你会怀疑我,会不信任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再怨,也抵不过能够见到她安好无事啊!“不过,你现在相信我没有伤害云家任何一个人了?你不怕这回,又是一出博你信任的苦肉计?”
“虽然……不是没有可能,但我已经选择了信任你,便再不会怀疑你了!”虽然心里还有很多疑问说不清道不明,但她已经决定信任他,就算……是一出博她信任的苦肉计,她也认了!“我常常在想你说的一句话,你说,任何人都可以怀疑你对我的爱,但我不行——我想,你爱我,这本就是一件毋庸置疑的事情。”
所以,他爱她,怎舍得伤害她呢?他明知道,云家无论哪一个人出事她都会悲伤难过,他爱她,又怎舍得让她难过呢?
“是啊,我怎么会这样爱你这个……让我变的一点儿都不像我的小麻烦精呢?”他的语气听似懊恼,其间浓浓的欢喜与满足却无论如何也掩不住,用下巴处新冒出来还没来得及打理的胡渣子惩罚似地去扎她颈侧娇嫩的肌肤,惹得她咯咯笑着在他怀里不安的扭着身子。
“我不相信你就因为我跳出来救你所以相信我了,总还有别的什么原因,说来我听听——”他喜欢听她分析,头头是道的,有条不紊的,让人惊讶她的冷静,更爱她的心思缜密。
要不要这样了解她啊?害她在他面前都快变成透明的了。“首先是秦慕然,她是你的人,然而一开始她来到云府的时候,却并未打着你的旗号,若不是那场火灾,我也不可能知道她是你派来的。我后来猜想,你定是怕我因为怨恨你或者担心你借她的手再次伤害我二哥,而拒绝让她替我二哥诊治,所以一直不说,也不让秦慕然说——”
那天晚上,她知道秦慕然是拼尽了全力才将二哥从生死边缘救了回来的——如果,他真的是打伤二哥的那个人,又怎么可能希望二哥活过来与他对质呢?这是疑点之一!
“我想,你是真的想要救活二哥,那么之前便不可能出手伤他!我只是不明白,早前你为什么不对我说二哥曾找过你的事情——”这也是害她一直怀疑他的原因!“你们谈了些什么?”
夏侯景睿长叹一声,搂着她躺下,调整好了令她舒适的姿势,才微蹙眉心,淡淡道:“当日你二哥进宫来找我,便是抱持了几分对我的信任——当然也不是全然的相信,所以想要接你回云府,因为他认为你在我身边并不安全,然后我告诉他,不安全的其实是云府,接着,我跟他说,天音被人打下崖底的事情……我知道你跟你兄长们之间的感情,尤其是云天音,所以自然不敢将事情告诉你,这也是我对你只字不提的原因!”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你又是如何得知的?”她仰头去看他,尽管看不清楚,仍是看的专注无比。
“秦慕然上山采药,刚巧见到天音被‘银面修罗’打下崖底的那一幕,所以她立即跑来告诉了我,因为她知道,那个‘银面修罗’不是我!”看她面上涌上的愧疚不安,他忍不住笑捏了捏她消瘦不少的脸颊,“自然不能全怪你,你也料想不到会有人借我的身份伤害云家人,所以气急之下,会恨我怨我也是正常的,我不怪你,真的——”
“你敢怪我?!是你自己当初不跟我说的!”但她明白,那是他体贴她,心疼她,怕她骤然听见那样的噩耗会受不了……而且,她那时候那样气他,就算他说了,她也未必听得进去!
“是是是,不敢怪你,只怪我自己处理的不好!”他很大度的将错扛了过去。“就凭这一点么?”
“还有乔玉娇!她是你特意喊回来保护我的,对不对?”她一直觉得乔玉娇的出现太过突然,后来她帮她筹银子,轻松的找到了帮她打劫的人,她就觉得不对劲了——乔玉娇只是夏侯凌的一枚棋子,短短时间内,她是如何找到那么多可靠之人的?除了他,她实在想不出什么别的可能来!
而如果借钱借人的都是他,他自然明白她要那些人是作何用途的,但他帮她——如果他的目的真的包括云家商行,那么他有什么理由要暗中帮助她?
第八十四章 不可思议()
“我想过很多人,但想来想去,还是乔玉娇比较合适,而且也不会显得特别奇怪或者突兀,所以特意让人去找了她!”夏侯景睿顿一顿,爱恋的亲一亲她光洁的额,“本来没有把握她会帮忙,没想到她立刻就赶了回来……”
云怀袖瞥他一眼,似笑非笑的勾了唇瓣,微扬下巴:“这说明,你人品好还是我人品好?”
“自然是你——”她这是在吃醋?看着却又不像,听着,又像是那么回事,“不然,你以为她是冲着我回来的?”
“想得倒美,她自然是因为我才回来的……”不过说起来,他们的关系,算不算是前夫前妻的关系呢?这样一想,果然让人不太舒服呢!“后来,岐南山上,你一露面,我就想,你定是不放心,所以才跟过来的!”
再结合他之后的表现,她若还当他是凶手仇人,她就真的是白痴笨蛋了!
“对了,我的那批货,送到琉毓国了吗?”这可是冒了她生命危险做的事情呢,只顾着跟他诉衷肠了,差点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记了。
“放心,已经安全送到了!云家商行的名誉也因此保住了,但是,想要恢复从前的规模,恐怕有些困难呢!”虽然琉毓国的客户是保住了,但是内部斗争如此严重,许多从前隶属云家的商行都自立门户了,想要整顿也不是一两日便能成功的事情。
“哼,我就抢到他们都害怕,必须要依附云家为止!”阴招她既然已经用过一次了,就不怕再用第二次第三次。
“你是说——”不是吧?她还抢上瘾了?“你还要继续抢劫别家商行?”
云怀袖嘿嘿一笑,甚是奸诈的模样:“反正你已经将那些人借给我了,抢一回也是抢,抢两回又有什么区别?他们不是要自立门户吗?我就让他们自立,然后他们出货我就抢,抢到他们害怕为止!”
“虽然……有点不入流……”
“你说什么?”说她不入流?皮痒了讨打呢?
“但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一定会这样做!”甚至会抢得比她更凶,因为这确实是最好最快的方法,一来,节约成本,二来,让那些人知道,离开云家,他们什么都不是——道上的人,只会给云家商行面子,其他的,统统抢。
这样一来,怕也没有人敢去别家商行买东西了!云家商行因此客源滚滚,还能趁机再赚取个好名声——谁还管这办法是不是不入流了?
“这还差不多!”她傻笑,窝进他的胸口,心情大好,被他纵容的语气安抚的很温顺。“可是,大哥的兵符却一直都找不到,还有,假扮你的人究竟是谁?他的目的是你还是我?兵符有没有可能已经落到了他手里?”
愁人的事情还是一大堆,唉!
夏侯景睿捧着她的脑袋,将唇吻上她的。“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或许会觉得不可思议,但你一定要认真听我说,好吗?”
他火热的唇舌流连在她的软唇脸颊,不知餍足的滑到耳边,舔舐着她的洁白圆润的耳珠子,看似调情,低低的话语却一字不漏的传进她的耳里。他想说什么?不能正经点说么?非要用这种……折磨人的方式?这样要她怎样认真专心听他说话啊?
“我一直怀疑杀害你大哥的,打伤你二哥以及将你天音哥哥打下崖底的人是夏侯玦!嘘——”她惊恐的尖叫出声发出之前,他吻住了她的唇,直到他失控的深入,直到她几乎换不过气来才缓缓自她甜美的吻里退了出来,却仍是不知足的浅啄着她嫣红的唇儿。
他好久没有这样吻过她,他也明白,她与他的身体状态。但他有在忍,却还是忍不住要碰她,果然,一碰她便会放不开——唉,他的自制力,因为她而变得越来越好!无奈的轻叹一声,一只大手缓缓滑到她的小腹间,边聊胜于无的轻啄她的唇,边等她自惊愕中回神。
好半天,云怀袖才消化完他给的讯息,仍是不敢置信:“你说……夏侯玦?怎么可能呢?”
若说别的任何人,她也许都不会这么吃惊,可他偏偏说的是夏侯玦——那个有着严重自闭的表现得如此依赖她信任她的少年,要她相信,云家所有的灾难都是他一手而为……“我不相信——”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所以没有证据之前一直不愿意告诉你——”因为没有证据证明,那些事情都是夏侯玦做的,连唯一知情的翠衣,也不见了!
云怀袖止不住心中剧烈一抖:“那你……现在有证据了?”
如果真的是他……那么,她对他的关心照顾,视他为好友亲人,甚至因为夏侯凌的关系而对他无比愧疚的心情——如果都是假的,自闭是假的,依赖她是假的,信任她是假的……教她情何以堪?
他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认真看着她,不舍的她因此而皱眉伤心,他从前总想她自己去发现真相,然而现在只是听他这样讲,她都这样难过,若真被她自己发现,不定得多伤心呢!大手揉着着她的头发,抚慰她的震惊与难过。
“还没有,但是,他却是最可疑的!”他顿一顿,又道:“我怀疑他背后还有一个人,可是我猜不出那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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