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衣是你的人,这也是你亲口说过的……”他怎么还能一副被她冤枉的模样?“所以今天,就算你死了,我也不会相信你,绝不会——”
如果……他这样的举动,便是为了取信于她……她都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她也跟他说了孩子她会生下来,他还想怎么样?非要……非要逼的她杀了他不可吗?
“就算我死了,你也不会相信我?”他似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轻声呢喃道。苍白的俊美的面容,怔忪的神情仿佛迷了路的小孩,无辜,且又可怜。
他推送她手的力道顿住,云怀袖莫名其妙松一口气,绝然而冰冷的肯定道:“就算你死了,我也不会相信你!”
“呵……”夏侯景睿忽的笑了起来:“从前,我总认为你的心肠不够狠……现在我才知道,我错了——你真的够狠,尤其对我……”
说她心肠狠?呵……她也很想笑给他听,可是,她却笑不出来,只拿一种冷漠到极致的语气缓缓说道:“是啊,我够狠——那也是被你逼的!”
他猝然松开她的手,她的手心,早教冷汗浸透了,匕首在手心里,腻滑冰冷的好像咝咝吐着信子的毒蛇……
匕首已经刺进去一半,鲜血顺着刀口溢流而出,染透了他的纯白衣衫,那红,飞快的浸染开来,宛如一朵妖异的蔷薇,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放肆而张扬的越开越盛。夏侯景睿毫不在意的猛力抽出匕首,匕首落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极清脆的“铛”响,而他听到的,却是自己心脏一点一点碎裂开来的声音……
他猛力拔出匕首时,云怀袖听见血肉里发出的那一声极沉极闷的“噗”声,那是血液争先恐后喷涌出来的声音吧!她的心,在那瞬间,不自觉的紧缩了起来。绵密尖锐的犹如绣花针扎到血肉里的疼痛,从心底,一点一点蔓延开来——原以为的麻木,竟没有预期而来。
为什么,竟然,还会痛……
他不再看她,也没再说一句话,眼睑似有千斤重,怎么抬也抬不起来,可是,他却一直在笑,唇角边的笑意,妖异宛如混杂在雪白梨花间的一株桃花……
他往外走,走的很慢,一步一步,像是踩在她的心尖上,她听着他沉重迟缓的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远,她听见他拉开门的声音,听见柳语的软剑凌厉狠辣刺来的破空声,倏然叫道:“锦苏,退下——”
锦苏的长剑已经抵上了夏侯景睿的脖子,她血红的双眼充满了仇恨,锋利的剑尖刺破了他的皮肤,他却并不避开,只要她轻轻一送,她便能轻易割破他颈间跳动的那条血脉……
然而,小姐却在这关键的时候,对她喊停?!
锦苏怎甘心?怎甘心就此放过夏侯景睿?一咬牙,无视云怀袖的喝斥,剑身贴着他的肌肤,便要用力……
“锦苏,别再让我说第三遍——退下,让他走!”云怀袖冷硬的声音却再次响了起来。她看不见锦苏的动作,但是,她了解锦苏的脾性……
夏侯景睿唇边,始终挂着那抹诡异到妖艳的笑,对于那把随时会要了自己性命的长剑,竟连看也没看一眼。
“小姐——”锦苏再不甘,也只得忿忿的撤了剑,闪着银色光芒的长剑,剑尖笔直朝下,有殷红犹如相思红豆的血珠顺着剑尖滴落在地。
夏侯景睿唇边的笑意似更深了些,迈开脚步,缓缓离开。他走的很慢,却,再不回头一顾……
云怀袖久久的背对着门口的锦苏站着,许久许久,像是雕塑一般,没有动一下……
锦苏手握长剑,不谅解的看着云怀袖单薄的身影,咬牙忍着心中的愤恨与不甘,却也不敢真的追过去将夏侯景睿杀之而后快——仇人就在身旁,却什么都不能做……半晌,负气的一跺脚,跑开了!
他继续缓慢走着,颈间和胸前的鲜血一直没有停过,将白色衣服浸染成妖冶鬼魅的红,有的滴落下来,渗入脚下的土地里,像是他那流不出的眼泪。于是,只有脚下的土地,陪他一起伤悲——
她依然倔强而笔直的站着,许久,才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柔软的手心被指甲割刺的鲜血淋漓,断裂的指甲静静躺在手心里……
“皇上——”守在府门外的辰被稳步走出来的夏侯景睿的模样吓了一大跳,忙奔上前,关切道:“你……没事吧?”
夏侯景睿轻忽一笑,淡淡道:“放心,还死不了——”
也不能死,因为她说,就算他死,她也不会相信他!既然如此,在她没有相信之前,他怎么可以这样轻易的死掉?
“属下立刻送你回宫——”他胸口的血还在流,必须要先止血。如果任由他自己回宫,任由他不管伤口,就算死不了,只怕也活不长!
“让秦慕然抽个时间来见朕——”他依然很平静,仿佛受伤的不是他,仿佛流血的也不是他一样,拂开辰要扶着他的手,淡淡道:“走吧——”
“你亲眼看见他受了伤?”慵懒散漫的声调慢悠悠的响了起来,婆娑竹影下,泠泠有风吹过,带着秋天特有的微凉。于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的男子而言,这样贴着面颊而过的凉风,却是最舒服惬意不过的了。
“属下亲眼所见,他从皇后……”小雨谨慎开口,偷觑一眼夜色中的人微变的脸色,机灵的改了口:“他从小姐房里出来,满身都是血,小姐的脸上和手上也有血迹,所以属下斗胆猜测,定是小姐伤了他!主子,要不要趁此机会……除了他!”
“这样轻易的杀了他,始终太无趣了。咱们不妨看看,接下来,恨极了他的云怀袖跟百口莫辩的他,还能生出什么样的有趣事儿来,想来,一定比杀了他更有意思!”那人澹澹而笑,深黯的眼,像是倒进了一整片海水。
“那么,属下是不是不用回云府了?小姐已经知道了属下的底细……”
那人略微一沉吟,点头道:“也好,反正她已经知道你是夏侯景睿的人,你不见了,她会以为是因为事情败露所以夏侯景睿让你撤了……”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过一直背对小雨的身子,浅浅笑着,秀美的脸庞,竟然因为那笑而显得有些邪魅,秀美夹杂邪魅气息,这种惑人的气质,令小雨当即怔在原地,愣愣的瞧着他,舍不得眨一下眼睛。
他唇边的笑容于是更深了,那魅惑的神情,也更加迷人。他缓步走过来,修长漂亮的双手轻轻拢了小雨纤细的腰肢,手掌贴在她的腰上,往自己怀里一送,精致美丽的唇瓣轻贴着她的耳,还未说话,便感觉了她身子激动的轻颤。
他邪魅勾着的唇瓣却缓缓收了起来,那低沉悦耳的嗓,却格外的温柔酥人:“所以,我特地为你准备了一个新的去处,你一定会很喜欢的……”
“是……哪里呢?”小雨又紧张,又期待,颤抖的语气,明显带着兴奋,伏在他怀里,仍是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得到主子的青睐。
他的手缓缓来到她纤细的颈脖处,漫不经心的抚弄着,仿佛饶有兴致的在帮乖顺的猫儿顺毛一般,轻轻一笑,再出口的语气,倏然带了森森冷意,贴着她发红发烫的耳,一字一字道:“阴、曹、地、府——”
话音刚落,落在小雨脖子上的拇指与食指轻巧用力,只听“咔”的一声脆响,小雨还来不及感受到痛楚,人已软软如枯叶般倒在了地上,一双眼睛瞪得溜圆,似不敢置信……一条鲜活的生命,瞬间便没了!
“王爷果然心狠手辣,这样忠心耿耿的下属都能这样毫不留情的除掉,也让翠衣担忧不已——”一抹苍翠窈窕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淡嗓凉薄而漠然,甚至没有抬眼看地上犹还温热的尸体,“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了?”
皎洁月亮终于冲出重重阴云,露出小半个脸来,懒洋洋的挂在树梢上,不很明亮的淡晖,却也足够让人看清楚隐在夜色中只露出一小块侧脸来的男子,他在笑,那笑容,单薄而柔软,一点也不见他动手结束一条人命的狠戾残忍。“放心,我不会动你分毫——”
“你不会动我,可是我的下场……”她漂亮却不带任何感情的眸终于瞥了眼地上的小雨,勾唇一笑:“想来,应该跟她相去不远……”
第七十八章 不准动她()
“不想跟小雨一个下场?”暗处的人缓缓走了出来,唇角妖娆的笑意一直没有退去,“也不是没有办法,想听听我的建议吗?”
翠衣眯眸,警惕的望着他,红唇轻勾,不动声色道:“如此,便请王爷将你的建议说来听听吧!”
“先下手为强——”他瞥她一眼,语调颇为轻快。他的嗓并不低沉,也无关醇厚,倒是带着一股子少年特有的清朗的味道。
“夏侯玦,你敢动他一根手指头试试——”翠衣再难隐藏自己的情绪,盈满愤怒的妙目恶狠狠的瞪着他。
“我不动他,不过呢,倘若不是他死,就得你亡了呢!”夏侯玦笑吟吟的逼近盛怒的翠衣,“本王只是好心给你提个建议罢了,何需这样生气呢?”
“收起你的好心,我才不需要!”她顿一顿,又冷冷道:“别忘了你当初答应过我什么?你若敢失言,我定不会与你善罢甘休!”
夏侯玦悠然笑道,只那漆黑瞳眸里,却并未染上半丝笑意:“本王答应你的事情不是做到了吗?你瞧,他们眼下不是正闹得不可开交吗?听说,云怀袖丢了休书给他呢,怎样?听到这样的好消息是不是很开心?”
“我也听到了,云怀袖伤了他!”她冰冷的语气宛如锋利的剑锋,带着咄咄逼人的意味,眼里杀机四起。
夏侯玦唇边的笑容倏然凝结,微眯漂亮的眼眸,故作不经意道:“所以?你想怎么样?”
“反正云家的人已经死的差不多了,再多她一个,也不算多,王爷你说是吗?”翠衣好整以暇的低头瞧着自己修剪的整齐的手指甲,轻漫笑道,假装没有看出他眼里的杀意。
她从未想过要背叛自己从小追随的主子,可是……那一段,她太痛苦了,她看着他那样细心温柔的对待一个女人,他看着那个女人时,眼里的温柔宠溺几乎要将人溺毙了,他哄着她疼着她,只差没有将她含在嘴里捧在手里了。她时时听见他低沉欢悦的笑声,听见那被他宠着的女子表达着她的幸福快乐时清脆的毫不掩饰的笑声……
心里真的,很痛很痛!她爱了他那么多年,几乎还是幼年时,一颗心便牢牢系在了他的身上,从前的他,有那么多的女人,她不介意,因为她知道他不爱那些女人,因为她知道那是他不得已的逢场作戏,可是,云怀袖来了,从此,他成了她一个人的男人,他甚至为了她要赶自己离开她身边……
有多爱他,便有多恨她——但是为了留在他身边,她在他面前发誓会保护她……他可知道,她的心在那时,被他那样冷然绝情的模样,伤的有多痛?
后来,他成了皇帝,携着她的手站在太庙高处,她偷偷的去观礼,一路上,他一直在对她笑,就连上香的时候,都不曾松开过她的手……那样专注热爱的神情,除了她,任何人都看不到。她的一颗心,几乎痛到了麻木。
他留她在王府,监视夏侯玦的一举一动。她听话的留在府里,乖乖的当他的眼睛,为他看着夏侯玦的一举一动。云天音掉下山崖的那个晚上,她跟着他出了门,那天,她就知道了,夏侯玦的深藏不露——他甚至连他银面修罗的身份都一清二楚,那时,她才惊觉他的可怕,正想着要去见他去揭发,却被夏侯玦发现。
她以为他会杀了她,就像毫不留情的将云天音打落悬崖去一样——云天音那样的高手,都不是他的对手,自己又如何能敌?没想到他却放过了她,只说要跟她合作!她如何肯相信他?但他,却提了令她心动的合作计划,分裂离间他们的感情——事成之后,夏侯景睿,就是她一个人的。
她如何能不动心?何况,他也并没有让她做别的任何事情,只是当一个睁眼瞎子,在夏侯景睿面前,什么都不提起,只当自己完全没有看见——然后,云家接二连三的出事,然后,他被她最爱的女人怀疑,到今天,他被她所伤……他们的感情,终于走到决裂这一步了吧!
应该高兴的事情,可为什么,她心里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她在暗处偷偷的看着他,他那样失意那样难过甚至那样痛苦……她的心,忽然也跟着痛了起来,对云怀袖的仇恨,也更深了。
这一切,都是拜她所赐,如果她不曾出现,如果他没有爱上她,如果她狠心一早就将那女人给杀了……
“那本王也该警告你一声——”他倾身逼近她,一张秀美绝伦的脸几乎要凑到了她的面前,语气却似降到了冰点一般,“别想打她的主意,你该知道……要杀你,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你却不敢也不能杀我!”翠衣却并不被他的恫吓吓到,嫣然一笑:“因为兵符还没找到,你不敢轻举妄动——杀了我,便让他更有理由相信,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做的——”
“呵……你倒是挺了解我!”夏侯玦微退开身子,抿了唇角带起的深浓杀意,恢复了先前的漫不经心:“我们本就是各取所需,你要你的,我要我的。我答应你不会杀他,你也得答应我,不准动她——”
“王爷,你知道吗?你在某些时候,其实跟他很像——”翠衣轻巧笑道,“紧张她的时候,你们是那么相像——只不知,王爷是否能如愿的抱得美人归……”
“这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了,你该担心的,是夏侯景睿知晓你的背叛后,会用何种方式惩罚你——”他意有所指的看一眼死不瞑目的小雨,暗示意味极浓。
翠衣只当没看见,拂了身上的落叶,淡淡一笑:“这是翠衣的事情,就不劳王爷你操心了——更深露重,王爷还是保重身体,早些休息吧!”
她说完,安静的退场。将夏侯玦与一具渐渐冰冷下来的尸体留在身后,大步离开……
云怀袖让锦苏将云府翻了个底朝天,却仍是没有找到那块失踪的,能号令二十万大军的令符!
“小姐,这未免也太奇怪了!”锦苏一边抹着额角亮晶晶的汗珠,一边皱眉疑惑道:“云府就这么大,你说大公子会将那兵符放到哪儿去啊?”
“你确定府里所有地方都找过了,完全没有遗漏任何地方?”云怀袖懒懒倚在卧榻上,或是有孕的关系,她最近愈发的懒怠了,总是觉得特别的困顿,经常还想着事情,一下子便能睡过去,但也幸好没有别的不能吃不能喝还净吐的反应来折磨她。
“我连下人房都没有放过——”却奇怪的找不出兵符究竟被大公子藏到了什么地方?“小姐,你说……大公子他会不会将兵符给谁了?”
云怀袖倏地坐直身子,寻思着锦苏的话:“你的猜测也不无可能,可是,兵符大哥从来都不离身的,他若给了人,会给谁呢?他的部下?也不可能,如果在他部下手中,怕早交上去了……”
“反正,我觉得那兵符不可能还在云家!”锦苏也不知道自己的猜测到底有几分可能,只是云家已经被她翻过来翻过去的找了好几遍了,都没有发现其踪影,那唯一的可能便是,大公子将兵符交给了别的人!
“小姐,还有商行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啊?各处都闹着要见三公子……别的商行又趁着这个机会拼命打压云家商行,偏偏那些吃里扒外的东西还在闹!听说,有的商行甚至悄悄跟下面的人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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