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没错,杀了云将军夺回兵权是最快捷的方法,朕也的确动过这样的念头,但是,因为云将军是云家的人,因为朕知道云家每一个人对怀袖的重要性——二哥也该知道,怀袖对朕的重要性。这件事,明知道这样做会让她伤心,那么朕便决然不会去做!”他开诚布公的面对云致宁,跟他谈要比跟怀袖谈好太多,他可以更理智,而怀袖,只要她一蹙眉,他的心便跟着揪了起来,如何能这样心平气和的冷静谈?
而且,云致宁肯找上他,肯这样坦白的同他摊开来说,说明他心里对他还是有几分信任的!
云致宁冷凝的眸定定瞧着他,似要分辨出他每句话的真伪一般,半晌,冷然道:“如果不是你,有可能是谁?”
或许在一开始知道怀袖竟然对自己隐瞒的时候,他是很火,不管不顾的认定凶手就是夏侯景睿,可是怀袖走后,他想了许久,的确,疑点太多,虽然矛头都是指向他,却并没有有力的证据证明,凶手就是他。就算那枚扳指,也有可能是别人偷了后诬陷他的……
所以,他一早赶来,便是想与他开诚布公的谈上一谈!
“夏侯玦——”夏侯景睿缓缓吐出这三个字来,没有错过云致宁面上一闪而过的错愕,但只片刻便恢复了冷静。他露出由衷的钦佩的神情,若是寻常人听到这样的答案,失声尖叫还是好的了,但他仅是瞬间的错愕,便冷静如常,这份超越常人的强大心志,如何能让人不佩服?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并不一味反驳,只扬眉沉声问道。夏侯玦,那个看起来羸弱的,风一吹都会吓得不知所措的少年……怎么可能是他呢?能那样轻易的杀死大哥,能当着他的面轻松的灭掉那三个人,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将那个少年与那个杀人不眨眼的人怜惜在一起。
“我只是苦无证据证明,他并非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事实上,他的功力,也许在你之上!”至于,这么多年,夏侯玦是如何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学就了这样一身功夫,他也不知道。“只是,目前我还没有想到揭穿他真面目的办法!”
所以,他的严密监视,还是不够严密的——
“可是,他没有理由杀死大哥!”就算,夏侯玦这么多年一直像他之前一样是假装着的,但,他没有杀大哥的理由,因为大哥本来就是拥护他的,甚至,打算豁出去了为他抢回王位,这些,他应该是知道的才是。如此,他为什么要杀掉大哥呢?
“有!”夏侯景睿静静看着云致宁,他的面色虽然依然冰冷,至少,不再像是刚见面时如同融不化的坚冰了。“嫁祸于我,就是他的理由!”
“你的意思是,他杀了大哥就只为了嫁祸给你……”虽然听起来似乎也有些道理,但是——“他这样做,不是太亏了么?杀掉一个衷心拥护他的人,于他,却是半分好处也没有……”甚至还帮他除了劲敌。而且少了大哥这样的好的助力,他以后想要扳倒夏侯景睿,不是更难么?
夏侯景睿缓缓摇头,双肘抵在书桌上,身子微微向前倾,修长漂亮的十指拱成漂亮的尖塔:“虽然我并没有打算要与云将军兵戎相见,但并不代表,我惧怕云将军的二十万大军,而夏侯玦他显然也很清楚,倘若真的发动战争,云将军未必胜得了。所以,他索性将云将军杀害,顺手取走兵符,这样一来,既嫁祸给了朕,又得到了二十万兵力。”
“而嫁祸给你,依然是与他父亲同样的用意,便是要云家恨透了你,与你为敌互相残杀……”云致宁这样心细如发的人,夏侯景睿只要稍微点拨,剩下的,他自己便已经想到了:“那么天音的商行,也是他暗中动了手脚,因为他知道,天音若是也成了你的助力,他便连一分的胜算都没有了!而离间娘与怀袖,则又是因为什么呢?我知道了……”
就是他对怀袖说的那句话——你从此以后,除了他的身边,再无别的去处——这是他当时怀疑夏侯景睿的用心时说的。那么眼下看来,如果不是夏侯景睿而是夏侯玦……那么,他也十分了解怀袖的性子——因为大哥的死,怀袖不可能心安理得的回到夏侯景睿身边,云家暂时也容不得她,所以,她唯一的去处,不是夏侯景睿身边而是……夏侯玦身边。如果真是这样,他又想对怀袖做什么呢?
杀害柳语,确实是因为柳语认出了他——他当时只认为柳语认出的人是夏侯景睿,为了不暴露自己而杀了柳语。断然想不到,如果真是夏侯玦潜进大哥的房间里……柳语自然也是认得他的。
若他的这一系列猜测是成立的,那么,夏侯玦的心机,真真是深沉的太可怕了!更可怕的是,怀袖还将他当成朋友,无微不至的照顾他甚至保护他——回想起发生在王府里她哄他从床底下出来的那一幕,他仍是不敢相信,那样的夏侯玦……
他怎么忍心利用欺骗怀袖?她是真心的对他好,若被她知道,她所做的换来的不过是一场可笑又可怕的欺骗,她该多难过啊!
听云致宁提及云天音时,夏侯景睿本平静如无风的湖面的眸忽的荡起一阵涟漪,他缓缓放下手,将手边的茶盏道云致宁面前,微垂眉眼,思索着要不要将云天音的事情告诉他!
还未作出决定,云致宁淡淡开口问道:“你没有告诉怀袖吧?”
他摇摇头,微扯了扯唇角,那笑容,很是苦涩落寞:“依你对她的了解,她会相信我这样空口无凭说出来的话吗?”
“那么,我又如何要相信你这样空口无凭说出来的话?”云致宁飞快反问,漂亮浓眉飞快一拢,似真的很不解。
“二哥若真的不再信任我,今日便不会进宫来找我了,而是直接问我要怀袖,然后带她离开我身边——”也幸好云致宁的冷静,他才能将这些话说出来。轻叹一口气,为难的摇了摇头:“只可惜,目前我没有半点证据能证明杀害云将军的人是他不是我!”
“目前,我也并没有完全相信你!”云致宁不疾不徐的表明自己的态度,他的话,虽然不无道理,但没有证据来支持,他自然不会全然相信。牢牢迫住他的视线,沉声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在不能抓到他露出马尾之前,我还真拿他没有办法。”这事儿说出去,估计没人会相信吧?毕竟,众人眼里的夏侯玦,只是一个不说话,甚至看到陌生人便会转身逃开的胆小之人……
云致宁微一想,便也明白了他的无奈,淡淡道:“不管怎样,不能让他伤到怀袖!”
“当然!我绝不会让他有机会伤害她一根手指头!”他的声音沉沉,语气坚如磐石,微拧的眉心与紧抿的薄唇更是充分的说明了他的决心。
听了夏侯景睿这样的保证,云致宁的微拧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伸手端了面前的茶杯,浅啜一口,神情极认真的瞧着袅绕在眼前的轻薄烟雾,半晌,淡淡道:“我还是认为,怀袖在你身边并不安全!”
“二哥,怀袖除了我身边,哪里也不能去!”若连他都护不了她的周全,那么,还有谁能?他云致宁么?
神情微冷,却又瞬间恢复如常,斟酌一番,才开口道:“事实上,有一件事情直到现在我仍是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但为了你的安全,我想也由不得我不说了!”
他的神情无端的凝重起来,害云致宁也不禁正襟危坐起来,放下茶杯,警惕的眯眸:“什么事?”
“事实上,在云将军出事的头天夜里,有人看到天音被人打下了雁鸣山北面的那片断崖。”他本想说的委婉一些,只是思来想去,这样的事情,如何委婉的起来?便索性直说了!
“你说什么?”云致宁深邃的目光忽的一跳,声音又紧又涩,整个人僵在椅子上无法动弹,面上的神情,是无以复加的惊痛。
“据说,也是被‘银面修罗’……也就是我打下去的。我已经派了不少人下去寻找,只是除了一滩血迹,一无所获!”夏侯景睿诚挚的看着他僵凝的模样,嗓音里不无难过:“这件事,我是万万不敢告诉怀袖的,若非担心他下一个要对付的人就是二哥你,我想我恐怕也不会将此事告诉你……”
也是担心他知道了,会忍不住告诉怀袖,又害她伤心的无法自拔——云天音与她的感情,与云昭逸的,自然又格外不同。
“难怪……”半晌,云致宁僵滞的身体颓然一软,仿佛整个人失去了重心一般,软软瘫在椅子上:“难怪我派去送信的人,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二哥,千万保重!”夏侯景睿真挚的看着他,隔着书桌拍拍他的肩膀:“云家现在,全靠你了!”
这种骤然失去亲人的感觉,他也有过,所以,他能明白他此时的心情。只是,若他被击垮了,整个云家,便是真的垮了——怀袖怀了身孕,又中了不知道什么毒,失去云昭逸的悲伤几乎耗尽了她的心力,而云家二老,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也已经彻底的打垮了他们,如何还能撑得起云家?
所以,云家能倚靠的,也只有云致宁了!
云致宁凄然一笑,目光再无之前的清明深邃,迷离的落在书桌上的一点:“我自然要好好保重……我再不能,让任何人伤害我云家任何一个人!”
只剩爹娘,只剩他与怀袖了……若他再有什么不测,他无法想象,年迈的爹娘,年幼的怀袖,会处在何种凄凉景象里。他绝不要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绝不……
云致宁走后,夏侯景睿又赶紧回到寝宫里,云怀袖果然已经醒了过来,正与他派去伺候的宫女起着冲突,神情很是愤怒的样子。他忙上前,将气的满面通红的她拥进怀里,一边拿眼神瞪神情惶惑的宫女,一边安抚的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询问:“怎么了?生这样大的气,是不是这宫女伺候的不好?来人,将她拉下去……”
“算了,让她下去吧!”云怀袖不无烦躁的皱着眉,在他怀里胡乱挥挥手。那小宫女有什么错,不过是忠人之事罢了!
双手平摊在他胸前,妄图与他的身体错开一些距离,仰头望着他,目光与常人一样,丝毫看不出她的眼睛看不清:“我要回家!”
“不行!”他温柔拒绝,语意却十分坚定:“云家现在已经不安全,你不能回去——你留在宫里,告诉我,解你中的毒需要些什么,我让人立刻准备了来……”
“不用费心,对方并非狠到让我永远看不见的地步!”她淡淡说道,神情有些颓丧的动手推他,他稳如泰山般,纹丝不动,她于是更加沮丧,“这种毒名叫碧丝血雾毒,只有刚出世的,我的孩子能解……所以也别想其他的办法了,因为根本就是徒劳!”
夏侯景睿瞧着她苍白面上的平静神色,不知她的意思与自己所想的一样不一样,遂问道:“刚出世的婴儿怎么能解毒?莫不是……”
“用他的性命换我一双眼睛,就这样简单!”她咬牙,狠一狠心说道,小手却不自觉的,温柔的抚上了自己的小腹。
夏侯景睿面上有片刻的僵凝,深邃的目中有什么飞快翻滚而过,片刻,他伸手将抗拒的她再次拥进怀里,将她的头紧紧按在他沉稳缓慢跳动着的胸口处:“孩子可以再有……”
这人,还当真了吗?说的这样凄惘沉痛的模样……她轻叹一声,到底还是受不住让他这样难过——她当然明白,他对腹中的小生命有多期待,而她狠心告诉他说,她将小孩生下来的目的就只是为了解她中的毒……想要看他难过,他真的难过了,她又不舍了。
他心里,有没有骂她最毒妇人心?小手握拳,似嗔还怒的捶打他胸口一记,淡声道:“不过是需要他一点儿血罢了……”
夏侯景睿微愣,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难掩狂喜的低头看着她:“真的?孩子没事?你也不会有事?所以你刚刚……你故意骗我的?”
“谁让你不让我回家?”她只是想略施薄惩,哪知听见他那样的语气,她自己倒先不忍心了。
夏侯景睿朗声大笑,紧紧揽着她的力道,恨不能将她镶进自己的骨子里去……她心里有怨,他知道,她故意那样说,是想让他难过,他也知道,可是后来,她自己又主动澄清,是不是说,她其实,是舍不得他难过的?
第七十五章 久违的气氛()
陪着她,几乎是用强迫的方式将她锁在怀里,用尽各种譬如亲手喂食,遭到反抗后便口对口哺喂的方式,逼她吃下了桌上半数的食物,而他也被她尖利的爪子抓伤了英俊的面庞……
云怀袖捧着几乎要被撑裂开的胃袋躺在卧榻上,恶狠狠的问候完夏侯景睿的祖宗八代……该死的,他是要活活的撑死她啊!喂猪也不带这样喂的……
她没有发觉,无意之间,她跟他本应是僵持的局面,已经冰解冻释了,甚至让她连悲伤都暂时忘记了。
夏侯景睿不是没有听见她不停嘴的怨念声,捧着亲自冲泡的山楂水过来,扶她自榻上起身,笑道:“喝点山楂水会好受一点!”
“你神经病啊!”她忍不住咆哮,张牙舞爪的模样与之前的苍白虚弱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恶狠狠的冲他吠,“逼我吃这么多又假好心的帮我消食……消什么食啊,撑死我算了,反正那原本就是你的用意不是吗?”
“好了好了,我错了还不行么?”他一时喂的兴起——那样的方式,与她唇舌纠缠的方式,他一兴起便难免控制不住自己,等他回神时,她已经被撑得说不出话来了。
自然也吓了他好大一跳,忙慌儿的冲了山楂水来,得她一顿中气十足的好骂,心里也是开心甜蜜的……“来,喝一口,不然一整天都会难受的!”
云怀袖真恨不能扑上去抱着他的脖子啃出一个大洞来,他也知道会难受啊?早前干嘛去了?
“乖——”当然明白她恶狠狠的眼神里所表达的赤裸裸的意思,含笑说道:“只要你喝了这山楂水,有力气,随便你想怎么咬我都不会反抗,好不好?”
于是这般的哄了她消了气,喝了一口山楂水——当然也不能多喝,山楂具有一定的活血作用,食用太多,会引起小产的。以她目前的体质,喝一口是不会有问题的。
云怀袖自然也很明白,不敢贪多,只小小喝一口便推开了,继续不雅的瘫在卧榻上,没好气的瞪笑的一脸浓情蜜意的夏侯景睿一眼——她自然看不清他脸上的浓情蜜意,“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要送我回家?”
“这里不就是你家吗?”他挑眉,跟着爬上卧榻,不顾她的反抗——她其实也没有多大的力气来反抗他了——将她搂进怀里,只这般静静地躺着,便有同以往一样甜蜜静好的气氛衍生出来,这样久违的气氛!“你忘了你自己说过的,你有两个家,一个是云家,另一个,就是有我的地方。我现在在这里,你的家自然也在这里了……”
懒得理会他,她难得乖顺的依在他胸口,轻叹一声:“在你不能洗脱嫌疑之前,我不能留在你身边!我二哥不会允许的!”
“你到现在还是认为我是杀你大哥的凶手?”这丫头,连云致宁都不十分相信所以来找他,她居然还是抱持怀疑的态度……当然,也不能怪她,他静下心来时,总想起她从前极其认真的跟他说起云家每一个人都对她十分重要的话,俗话说,关心则乱,她眼下,自然也是乱的……
“在你不能证明你的清白前……”她也并不隐瞒,坦率说道。提起大哥,容色忍不住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