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怀袖咬一咬唇,迸出一丝笑意来,虚无缥缈的,“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将我当成温室里的花朵,天音哥哥是这样,云致宁是这样,连你也是这样……”
难道她真的就只是一朵只能在众人呵护保护下才能绽放的温室小花?经不起任何风雨跟打击吗?她自认不是这样的人,“我其实,我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然后你们用着‘我这是为你好’的理由将我蒙在鼓里,我不喜欢这样,你明白吗?”事关她,她总该有知情权不是?
现在经他这样一讲,让她自己都觉得,先前的负气,根本就是不知好歹的最佳诠释。云致宁就不用说了,他天生表达障碍,可是他不一样啊,他明明可以将这些始末告诉自己的,却一直拖到今天……
“但是我答应过你二哥,我与他合作的事情,是半分也不要让你知道的!”而如今,他还是对云致宁失信了,紧一紧她的手,他沉沉说道:“怀袖,我们并不会觉得你不知好歹,你要知道,不管是你天音哥哥,或者你二哥,甚至是我,我们只是……都想尽自己的力量给你安全干净的生活,让那些黑暗,那些不好的事情离你远远的,你知道吗?这是我们的心意——”
这些话他原本从没想过要对她说的,但她脾性太倔了,又爱钻牛角尖,这样清楚的说出来,也是避免她日后再胡思乱想。
云怀袖望着他那样切切的表情,再也笑不出来,扁着小嘴嘤咛一声,撞进了他的怀里:“干嘛要对我这样好?”
天音哥哥如是,云致宁如是,他也是……为什么会对她这样好呢?她只是个除了惹祸做不出其他贡献的人啊,她甚至不温柔不体贴,还将他们对她这样好的心意扭曲成那样……
她趴在他肩头,双手攀上他的颈脖,牢牢看着他眸中她的身影。夏侯景睿不做声,目光温柔的凝在她脸上,双瞳黑若深潭不见底,唯见她的身影融融的漾着缠绵的暖意,紧紧把她拥在怀里。“因为是你,因为你值得!”
她的脸紧贴在他的肩胛,耳边听着他这样清浅坚定的话语,紧咬唇,眉眼盈盈,似有泪珠就要滴落下来,攀着他颈脖的手更加用力。他的手臂也越来越用力,紧紧抱着她的柔软的身子,那样紧,直将她胸口的骨头都一根一根的挤的生疼生疼,她蹙眉忍痛,心中涌上却是无边无际的欢喜……
好久,她的心情才平复了下来,戳着他的肩头问道:“所以我大哥就因为这个跟我二哥吵架?可是现在夏侯玦已经没事了啊,大哥干嘛还要怪二哥?”
夏侯景睿静一静神,在她耳边低低叹息一声:“这个只是其一,你知道吗?他手中有一道密函,夏侯凌临死之前秘密发给他的密函,他不但将夏侯玦的事情告诉了你大哥,还……还给他下了最后一道指令!”
“是什么?”云怀袖一惊,忙追问道——她就说夏侯凌绝对不是省油的灯,只不知他到底对大哥下了什么命令……
“如果他死了,江山不幸落在我手上,他要他……无论如何要帮助夏侯玦将我铲除掉,然后辅佐他登基为王!”这也是云致宁今天上午跟他说的重点。“你知道,你大哥同你父亲一样,都是尽忠于夏侯凌的。”
云怀袖倒抽一口冷气,脑子飞快的运转了起来:“所以,大哥才会那样反常,不待见二哥也不待见你!你说的没错,大哥与父亲一辈子尽忠职守!照爹的态度来看,这件事他暂时还不知道,倘若他知道,也一定是站在大哥那一边的,到时他会……”
她语气凝重,瞧着他的眼眸很是惊慌失措:“他一定会打死二哥的!”
云致宁做的这种事,在他们眼里,无疑是大逆不道、犯上作乱、罪大恶极的事情,爹一定不会轻饶他的……
“所以当务之急我们只能先想办法安抚住你大哥,让他知道,我的……篡位也是无可奈何的!”但要云昭逸相信,谈何容易?
果然云怀袖也是深知自家大哥的脾性,摇头道:“不可能的,大哥他只要认定了你是谋朝篡位,便再听不进去你的任何说辞,而且,他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认定了便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倔强!
“或许,他看到现在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的景象,会动摇也不一定……”夏侯景睿对劝说安抚还抱了一丝希望。
“你自己心里清楚,如果这能让他动摇,二哥就不会急急忙忙跑来找你,他一定是警告你了对不对?”这就说明,任何人去做说客,都不能说服大哥的。
她猜的没错,云致宁确实是特地跑来警告他的。“那,你说该怎么办?”
若是别的什么人,他才不会这样苦恼,关键是,那个人姓云,他是云家的人,他一直知道,云家人对她而言的重要性,所以,他不能做出任何伤害云昭逸的事……所以他心中有了顾忌,反倒使自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我哪知道怎么办呢?他是我哥哥,你是我相公,反正,你们都不能有事就是了……”这才觉得,自己的立场竟然也是这样的为难——她不能站在云昭逸那边去吧,在对待夏侯凌的事件上,她本就是站在夏侯景睿这一边的,更何况,夏侯凌还要大哥除掉他,这种事情,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睁睁的瞧着发生的。
但是,她也不能公然站在夏侯景睿这一边,跟疼爱自己的哥哥成为敌人吧——不用怀疑,大哥此时已经将夏侯景睿当成了敌人!
为难的,除了自己,还有他吧!若是别的人,他大可不光不顾,除之而后快,可是对方是她的兄长,他自是知道她心里有多看重这一份亲情的……唉,她的幸福日子才过多久呀,就要面对这样那样的烦心事!
“现在对我最不利的,是你大哥手上的兵权——”他手握二十万大军的兵权,他担心他届时便要用这二十万大军来施压逼宫。“如果他手中没了兵权……”
“就不能号令那二十万大军?可是,那些将士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没了兵权,他们说不定一样会听我大哥的话。”到时候他所担心的事情一样会发生。
夏侯景睿沉吟了下,大手下意识的抚着她的肩背:“云将军忠心不二,想来麾下将士也是一样,但军令如山,他们跟随云将军,想必是以军令为先的,所以如果我们能令你大哥交出兵权,这件事情说不定便这样缓下来了。”
说是这样说,但——“你有什么方法可以让我大哥乖乖交出兵权来?如果是以往,他定会二话不说的将统领将士的兵符交出来,但是你别忘了,他现在视你为敌,一心要把你除掉然后辅佐夏侯玦登基……等等,夏侯玦……”
她原本黯淡忧心的眸倏地一亮,从他怀里直起身子来,目光炯炯的瞧着他:“我们不如将夏侯玦的身世告诉他,他根本不是夏侯凌的儿子……”
“你觉得他会相信夏侯凌还是相信我?”这个天真的念头还是趁早打消吧。
“说的也是!”才刚燃起来的小火焰立刻被夏侯景睿扑灭了,又萎顿回他怀里,忧心忡忡道:“那你说怎么办?”
“容我再想一想吧!”他现在也没有好计谋。
“不管怎样,你跟我大哥都不能有事,知不知道?”就当她贪心也好,他们两个,她一个也不能失去!任何一个,都不能有事!
这样强人所难的要求,他还是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了——本就很清楚他们在她心上是同等重要的人,自是一个都不能有事的。可是,也真的教他为难了,兵权的事情,绝对是迫在眉睫的头等重要的事情,因为唯有收回他手中的兵权,他失去了反他的资本,天长日久下来,必然也会放弃吧。
可是,要怎么做,既能收回兵权,又能保证云昭逸安然无恙呢?这个问题,真令人头痛!
下午小睡了一阵,醒来时夏侯景睿已经不在身边了,柳语告诉她说,他在御书房办公。心里头装着事,继续睡也是睡不着的,她苦恼的将头搁在曲起的双膝上,云家她现在也不想回去——不知道家里现在是不是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根本做不到夏侯景睿要她放宽心该干嘛还是去干嘛的安抚宽慰,索性起了身,披头散发趴在窗边发呆。屋外天光云影明媚如画,悠远碧蓝的天空本该让人心情明媚,此时,却怎么也没办法明媚她的心情。
柳语瞧一眼她无精打采、眉头深锁的模样,跑上前来笑道:“小姐,今天天气很好,不如出去走走吧!”这样闷闷的呆着,可别闷坏了。再说,小姐从来是静不下来的,突然这样安静,还真的很吓人!
“……不想出去走!”走到哪儿心情都一样!
“昨天逍遥王爷托人送信进宫有没有?你答应他说今天去王府找他,你若不去,他会不会又躲进床底下呀!”柳语极力劝说着,出去走一走心情总能好一点的,虽然她不知道小姐到底是为什么事情烦恼成这样……
她自己都顾不来,哪还顾得了夏侯玦?“让人去跟他说一声,我今天不舒服,不去找他了……算了,你陪我走一趟王府吧!”这样憋着,她自己也怕憋出病来呢!
拢在心头的阴影越来越浓重,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不安忐忑像是绵绵细细的风,密密实实的、兜头兜脸的将她罩在其中……
第六十九章 不言而喻()
云怀袖安静的坐在湖边,托腮沉默的望着平静的不起一丝波澜的湖面。夏侯玦也静静的坐在她身边,干净的眼眸一直望着她的愁容满面,静静地陪着她看着平静的湖面发呆。
许久,他轻轻的扯一扯她的衣袖,终于引她懒懒的将脑袋转向他,只一眼,便明白他的意思,长叹一声:“你是想问我怎么了是不是?”
夏侯玦点头,纯净的眸里净是疑惑与担忧。
“很严重的事情,不过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唉——”语毕,又是一声无奈的长叹。
转回头望着湖面继续发呆,这件事,别说她很为难,夏侯景睿一样也很为难——到底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呢?愁人……
夏侯玦却并不放弃的又扯了扯她的衣袖,干净的疑惑的眸很是坚持的瞅着她。
“你是想说,有什么烦恼可以说给你听是不是?”她又猜到,依然猜中了他要表达的意思,见他忙不迭点头,她摇头叹道:“没用的啦,说给你听也只是多一个人烦恼而已,你还是乖乖的陪我发呆就好了……”
夏侯玦的神情有些难过,更像是受伤后的不知所措,苍白着脸瞧着她,缓缓低下头。云怀袖只一眼便明白他误会自己的意思了,忙解释道:“我不是嫌你没用,你不要这样想啦!”
夏侯玦抬起黯淡的眼眸看她一眼,她又急急道:“你相信我,我绝对没有嫌弃你的意思——你是我的朋友嘛,我怎么会嫌弃你?”
他瞧了她许久,似要从她无比诚恳又焦急的面容上瞧出她究竟有没有嫌弃他的意思一般,终于,在她忐忑下,点了点头。
“你真的相信我了?”怎么还一副不高兴的样子?“那你笑一个给我看看——”
夏侯玦果真掀了掀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来,才见她放下心来,回过头又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夏侯玦,我举个例啊,如果,你……这样说吧,你父皇跟你皇叔因为立场问题而形成敌对的立场,你要站在哪一边啊?”
话一出口,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对,摆手道:“算了算了,这个例子不好……骨肉天性,你肯定是站在你父皇那边的,更何况,你又不亲近你皇叔……”
夏侯玦偏头,似乎想了想,眸里浮现一丝笑意,却在她看过来时,迅速换上了担忧的神色,仿佛在说,你真的没事吗?
“他们两个,一个是疼我的大哥,一个是爱我然后我也爱的男人……唉!”她还在为立场问题而苦恼不已,“算了算了,我回去了……”
起身拍拍臀儿,将衣衫上沾染到的灰尘拍去,似乎也想借此动作将烦恼一鼓作气的拍不见,用的手劲儿便可想而知了——
夏侯玦望着她渐渐走远的身影,一直噙着的清浅笑意,一点一点的冻结在唇边,清澈如水的双眸,缓缓染上浓重的阴翳与沉冷。
垂头丧气的走出王府,柳语奉她的命去买什锦蜜枣,她独自走在外头,怏怏的提不起一点儿劲,转过街角时,一头撞上一堵坚硬的肉墙,撞到了自己的鼻子,痛得她直抽气:“哎哟——”
“这么大个人了,还这样走路不看路,撞痛了也是活该!”来人声音沉厚,带着止不住的心疼与责备。
云怀袖揉着被撞的发红发热的鼻头,抬起蕴着晶莹泪花的眸往前看去,可怜兮兮的扁嘴唤道:“大哥——”
来人正是一身短劲青衣装扮的云昭逸,他神情温柔疼惜,微微一笑,眼下的淤青更加明显,伸手托起她的下颚来,拉她身子靠近他一些,温热的气息吹在红红热热的鼻头上,似是抚慰被撞疼的鼻子:“这样无精打采的,在想什么?”
“在想……你跟二哥吵架的事情!”心念一转,她决定假装什么事都不晓得,拉着他的衣袖撒娇道:“大哥,你到底为什么要跟二哥吵架啊?”
“天音告诉你的?”云昭逸微挑长眉,脸上的表情好似不赞同,随即缓了神色,拍拍她的小脸笑道:“不是什么大事,你不要担心!对了,你怎么会来这边?”
“我无聊,想说来找夏侯玦一起玩!”大哥此番前来,也是来找他的吧!眸儿一转,娇笑道:“不过他看起来好像很累的样子,我就想让他好好休息,就出来了!大哥,你来这边做什么?”
云昭逸面上的笑容似乎僵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的说道:“许久没有见到太子殿下了,所以过来看看!你说他很累?”
“嗯。”她尽量保持着与平常无异的表情撒着谎:“我出来时已经睡下了,大哥这会儿去只怕会打扰他呢!”
心止不住的往下沉,大哥称呼夏侯玦,竟还是太子殿下,说明什么不言而喻。
云昭逸似惋惜的叹了一声,“如此,那就下次再来好了!你现在要去哪儿?回宫么?大哥送你吧——”
云怀袖亲亲热热的挽了云昭逸的手臂,拉着他往闹市而去:“大哥,你好久没陪我逛过街了,我上次看中的好漂亮的发簪,想要二哥买给我,结果他只甩我一个白眼,不如,大哥你买给我好不好?好不好嘛,我知道你最疼我了……”
“你啊——”云昭逸被她拖着走,也不阻止她的鲁莽,只宠溺笑道:“走吧!不买给你便是不疼你了,我可担不起这样的冤枉!”
一路上,她依然像从前一样叽叽喳喳的拉着云昭逸吵个不停,故作欢快幼稚状,博他一次又一次开怀的大笑,“你这丫头,都成亲了还这样皮!”
顿一顿,面上的笑容缓缓褪去,毫无预兆的停下来,拉着她的手臂无比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怀袖,你告诉我,他……对你好不好?”
云怀袖当然知道他口里的‘他’指的是谁,点头,甜甜笑着,郑重回道:“大哥,他对我很好很好!”
云昭逸看着她如花的笑靥,似有瞬间的恍惚,回过神来,又是一声轻叹,摸摸她的脑袋,似宽慰的笑了笑。
“大哥,你担心他会欺负我对不对?你放心啦,你家妹子美丽又可爱,谁舍得欺负呢?”她没心没肺的笑道,弯弯的杏眸里却没有染上半分笑意,“平常都是我欺负他呢,他连脸色都不敢给我看!呵呵……他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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