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料被她误打误撞的撞见了,这是否就是天意呢?如果她不知道,如二哥所言,他依然是她的天音哥哥,她依然是他的……妹妹,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可是她若知道了……
云怀袖安静的瞅着他,并不出声催促,只静静聆听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只是她的脸色,也微微有些苍白了起来。
云天音缓缓看牢她,他的声音平淡而诚恳,“十八年前,娘在怀有第三胎的时候,误食了爹的伤药,那药性极烈,娘当时便有滑胎之像,幸而大夫抢救及时,保住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但余下的数月,她只能躺在榻上静养,半分也动不得,如此,终于熬到了临盆。娘几乎是用尽了力气,才终于将腹中孩子生了下来,居然是一子一女的双生子,云府自然是欢喜异常,但是,因为伤药的影响,两个孩子生下来气息便极为微弱。娘受尽养胎生子之苦,又因为自己的大意而让孩子们从小就受尽了磨难,于是对他们两个格外疼爱。除了忙不过来时让乳母帮忙照看,其他时候,完全不假人手……”
云怀袖知道,接下来他要说的,就是重点了。直到胸腔因为长时间的缺氧而憋闷的发疼,她才赶紧深吸一口气。
云天音哪里不晓得她此时的心情?握住她手的手,稍稍用力了些,仿佛是在借由这样的动作,传递给她他的力量。“尽管如此悉心照顾,那两个孩子依然没有半点起色,爹偷偷问宫里的太医,得到的回答是,两个孩子中毒甚深,活也活不过三个月!”
他微微一笑,顿了顿:“你该知道爹有多么心疼娘,本来娘对那两个孩子已经是满心的愧疚了,如果他们再有个好歹,娘想来也会伤心死。爹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娘伤心?于是暗地里,让人悄悄留意外头可有被遗弃的婴儿,没想到,真有人在河边捡到一名刚出生不久的女婴……”
“那个女婴就是我!”云怀袖平静的接口,所以这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是,她就是你!云府的那个女婴在半月后不治而亡,爹用你代替了她,而娘对此事一无所知。你刚到云府的时候,身子也很孱弱,更有从胎中带来的喘症,所以娘从来没有怀疑过……”这本是极隐秘的事情,若不是他无意间听见……他跟她的身世,都会成谜吧!
云怀袖很平静,出乎云天音意料的平静!许久,她淡淡道:“我知道了!天音哥哥,这件事情,你就当从未与我说起过吧!”
“怀袖你——”她平静的近乎漠然的表情,如何能让人放心?
“天音哥哥,我没事!”许久,云怀袖长长吁吐一口气,冲他莞尔一笑:“先前只是好奇,现在知道了,也没什么!毕竟,改变不了我是云家人的事实,我还是爹娘的好女儿,我还是你们最宝贝最疼爱的妹妹,是不是?”
正绞尽脑汁想着法子想要安慰她的云天音怔了怔,没有想到,她居然……这样平静就接受了这样的事实,想他当年,可是用了差不多一个月时间,才能接受自己的身世……
云怀袖自然能很快释怀,她连自己能莫名其妙住进这个身体的事情都能很快释然,何况这副身体的所谓身世?她不想知道什么亲生父母是谁谁谁,她只认定了云家人,他们待她好,他们百般疼爱怜惜她,即便知道她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或者亲生妹子,依然待她那样的好,她还有什么好追究的?
还是……妹妹吗?云天音微垂了长长地眼睫,掩了眸里黯沉的苦涩,再扬起笑容时,眼里清平温和如初,“自然是的。只要你愿意,你永远是爹娘的好女儿,永远是哥哥们的好妹妹!”就如二哥所说,只是兄妹,这样也好!
“这件事,除了娘,你们大家都知道吗?”大哥二哥也知道吗?
“只有娘和大哥不晓得,二哥和我都知道!”
她扁扁嘴:“难怪云致宁不待见我……”
“你这样想就真的该挨打了!”云天音难得的敛了笑容,横她一眼,为云致宁平反:“二哥只是不喜欢表达而已,他暗地里为你做的事情,桩桩件件数下来,十根手指头也数不完,你居然这样没良心,这话被他听到,少不了你一顿皮肉痛!”
“真的只是因为他不善于表达的关系?”不是他因为知道她的身份而故意不待见她?是后者吧?不然每次他修理她的时候,一点儿都不手下留情呢!
当然只是这样想一想,云致宁那家伙除了冷脸与暴力,其实,对她还算不错啦,她又不是狼心狗肺的人,当然都明白!“只是……大哥那样疼我,若他知道了,会不会不喜欢我了?”蓦地想起昨晚晚宴上他的表现,大惊失色,紧紧拽住云天音的手,惊惶道:“大哥昨儿不高兴,不会就是因为这件事吧?”
没料到她竟联想到那边去了,失笑着安抚紧张的她:“你放心吧,大哥不是因为这个生气……即便有一天被他知道了,相信他依然会像现在这样疼爱你的,就像我与二哥一样,对你的疼爱不会少一分的!”
她松了一口气,小手轻拍了拍胸口,随即又问道:“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那大哥他为什么那么生气?”
这个问题云天音也不知道,本想问问云致宁,哪知昨晚上回来,他就将门反锁了,只道自己很累,不想跟人和人说话,一大早他又去找他,发现他已经不在房里了,恰好香兰又找了来,所以他也没有找到机会问!“大哥昨天回来,不知为什么跟二哥吵了一架,听娘说,当时差一点动手了,至于原因,我问娘,娘说关着门她也听不清他们到底在吵什么——”
大哥跟二哥吵架?还关着门吵?这可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呢——至少她在这个家的这些年,就从未见过有人关起门来吵架过,云家四兄妹,从来都是很有爱的啊!“事情一定很严重,可是到底出了什么事呢?”
“等见到二哥的时候问他吧,咱们在这边想破头也想不出原因的。对了,你这么早跑回家来,有什么事啊?”他试图说的轻松,可是心中无论如何也轻松不起来,与云怀袖一样,他也直觉认为,事情不简单。
“我就很担心大哥啊,所以回家来找他,哪知他这么早就出门了,然后便看见你出门……”想说从他这里探听点有用的东西,原来他也一头雾水,啥都不晓得。
她心里还有疑问,可是又不知道那问题问不问的,一时间便显得有些踌躇,拿眼偷偷看他,见他正了然的望着她笑,当下也就不客气了,“天音哥哥,那……你跟我,不是一样的吧?”
“自然不是一样的!”他当然听得懂她的弦外之音,他虽然,也是云家另一个替代品,但跟她确实又是不同的,不过,这事他却并不打算让她知道,只让她以为,他的确是云家的孩子倒也罢了,反正,他的那个身份,也许永远都不会有浮出水面的那一天……而且他也觉得,能姓云,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他们如果真的找来,你真的会杀了他们吗?”总觉得,温润如玉的天音哥哥,应该离血腥离杀戮远一点才是。
“他们如果真的到了京都,只会坏事!而且他们也不是抱着想要认回你的心态,他们来,是冲着你皇后的身份来的,明白吗?”她的身份一旦被揭穿,首先受不了的就是娘,而她的清白身世,也将会蒙尘,这是他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可是,他们将她……将我扔了后,又怎么知道我在云府里?听你之前的意思,他们很早就知道了,所以你才会一直给钱封住他们的嘴巴,对吗?”对抛弃的事情,她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只想知道那些贪得无厌的人是怎么知道她被云府收养的。
“你与那家的女人长的极为相像,他们隔壁邻居曾在云府做过短工,回去后就将这事告诉他们了,那时候你已经十四,也正好是被我撞见他们鬼鬼祟祟摸到云家来……”之后便理所当然的用钱将他们打发走了,这几年一直相安无事,却没想
沉吟许久,云怀袖缓缓的、紧紧地反握住了云天音的手,在沉吟的那段时间,她飞快的做出了一个决定:“让他们上京,让我见他们一面——”
“怀袖,你不知道这一家子人如何的像水蛭,被他们缠上,你永远不可能会安生,娘她迟早也会知道,你是想气死她么?”云天音面上露出少有的急色,不赞同的看着她。
另一只得闲的手拍拍他暴起青筋的手背,安抚道:“天音哥哥,你信我,我一定不会让娘亲知道这些事情!”
她轻轻叹息一声,缓缓露出一抹坚定之极的笑容来:“天音哥哥,你这双手,不应该沾染上血腥……”
这么干净的手,怎么能因为她的缘故而染上可怕的血腥呢?他想保护她想保护娘的心情,她非常明白,因为她也想要保护他保护娘保护云家每一个人。
“你确定,非要见他们不可?”她这样坚持的看着他,他从来狠不下心来拒绝——即便知道,一旦事情被揭发后,他们所要承担的风险。
云怀袖用力点头,定定瞧着他的眼睛,“我跟你保证,你所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的。他们进京后立刻通知我——”
微垂的眼睫挡了眼里一闪而过的狠厉,再抬起头来时,又是往常那个笑的没心没肺的云怀袖了:“我们回家吧!看看大哥二哥有没有在府里,我还是很担心他们!”
云天音若有所思的看她一眼,她的脸上没有半点伤心忿忿,同寻常一般无二,笑容甜美的恍若刚刚说起的身世与她无关一般……她是真的不在意?抑或只是,装给他看的?这一刻,他竟然也分不清楚了。
回到云府,却还是没有发现云昭逸与云致宁的身影,两人就像约好了一起失踪一般,府里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去了哪里,忐忑不安的等了许久,快晌午了才依依不舍的回宫去陪夏侯景睿用饭。临走时云天音跟她保证,一有消息便立刻通知她——不管是要上京来找她的人的消息还是关于大哥二哥究竟怎么了的消息。
心里有事,吃饭自然香不到哪里去,唉声叹气的将夏侯景睿的食欲都弄得没有了,放下碗筷,也夺下无精打采的她手里的碗筷,捧了她的脸,对上她似泫然欲泣的眼眸,沉声道:“我们必须谈谈——”否则这饭还怎么吃?
事情太多了,她不知道该从哪一件入手?而且,有关她身世这件事情,没有征得天音哥哥的同意,她不知道能不能说……遂沉默的扁扁嘴,望着他不出声。
“还在担心你大哥的事情,是么?”夏侯景睿径直猜到。
她点点头,这个自然也是很担心的!微叹一声:“也不知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又为什么要跟云致宁吵架……”
“如果我说,我知道原因呢?”她是不是就能好好吃饭不再长吁短叹了?只怕会更苦恼吧,原是想瞒着她不让担心,但瞧着眼前她的模样,不让她知道,只怕他看见的总是垂头丧气、哀声连连的她了。
“真的?那你还不快告诉我?”没见她都担心成什么样子了吗?还跟她卖关子,是不是她亲密的枕边人啊?
“快吃饭,吃完我就告诉你——”这就是他的条件,本来就没多少肉,再不吃饭,抱起来就该硌手了。
她还想缠他快说,但瞧见他眼里的神色比她更坚定更坚持,知道这回自己是拗不过他的,只好捧着碗大口大口扒着碗里的饭,丝毫不理会夏侯景睿在耳边念叨慢一点,别净吃白饭多吃点菜……
吃太急,差点哽到,但好歹是将碗里的饭给扒进肚子里了,一边毫不优雅的打嗝,一边接过他递来的茶水一阵猛灌,重重搁下茶杯,目光灼灼的望着无语望着她的夏侯景睿:“我吃完了!”
夏侯景睿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微抿唇,似斟酌了一下,才开口道:“你刚出门,你二哥便进宫了……”
“原来他进宫了,怪不得我在云府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他回去。等等,你先说我二哥……”而她本来是要问大哥的事情,蹙眉猜测:“所以,是二哥做了什么事情惹我大哥生气?那一定是很严重的事情……”
两人差点动手,这是多么严重的事情!而动手的原因,就是关键了。
“我以前跟你说过,你二哥曾经帮助过我的事情,你还记得吧?”这事必须要从头说起,虽然他也不愿,但由他告诉她总比云昭逸告诉她好。见她疑惑的点点头,才继续道:“这件事情,你大哥他知道了!”
“二哥……他只是帮你争取一些时间罢了,大哥即便知道,也不能发这样大的脾气啊!”不过,依大哥对夏侯凌的忠心程度,好像会发这样大的脾气也不奇怪。不过还是要为云致宁抱曲,“二哥他只是对太子见死不救罢了,他心情不好时才不会理会对方是谁谁谁,大哥应该知道才是啊!”
夏侯景睿鼓起勇气回望她清澈的目光,蓦地抓住她放在膝上的手:“这件事情,我必须要跟你坦白——”
上回他只模糊的告诉她云致宁只是帮他拖延时间,并没有对夏侯玦下毒……
云怀袖一怔,有什么东西在脑中越来越清明的冲撞了起来:“所以,夏侯玦身上的毒,根本就是二哥做的?怎么可能?二哥他怎么会这样做?你跟他之间到底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
云致宁从来都是独善其身的,又怎么会与夏侯景睿勾搭成一气……而之前,夏侯景睿又明确的跟她说,夏侯玦中毒的事情不是二哥做的,这样骗着她是觉得她笨还是说她根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人?
夏侯景睿深吸一口气,看着她惊怒的目光,明白她此时的想法,面上全然没了方才温润恬和的气息,声音微有些冷硬的说道:“怀袖,如果你真当自己是无关紧要的人,会伤心的,不会只有你二哥一个人……”
她怎么能觉得自己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呢?她这样想,教他们这些在乎她的人,情何以堪?他紧抓着她的手,不让她挣脱开去,语速平缓的从他第一次找上云致宁开始说起,包括云致宁答应帮助他是以她为前提……所有的一切,都说了出来。为的,不是一个云致宁,还有他自己。
他的话若不能令她满意,很有可能,她会因为这件事气他一辈子,还好,她的脸色逐渐松缓了下来,连带着,他的心也跟着松缓了下来:“曹容儿的死,当时直指向你,你二哥担心夏侯凌会介入,届时你一定逃不了干系,因此才对夏侯玦下毒,也是为了替你争取时间,你明白么?”
云怀袖呼吸一窒,有一瞬间的恍惚——所以,天音哥哥会用那种‘你好没良心’的眼神看她,然后告诉她说,云致宁为她做的事情,十个手指头都数不完,她一直以为云致宁那家伙除了欺负她让她皮肉痛,根本就不疼她……原来,真的是她自己太没良心了——他在对夏侯玦下毒的时候,是完全将身家性命抛弃不顾的呀。
“本来他开始只是想,你能找到证据证明曹容儿不是你杀的,就替夏侯玦解毒的!但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了我们的意料之外,韩采月死了,乔玉娇被你送走,府里除了被禁足的苏如如,再也没有夏侯凌的细作了,为防他一怒之下再寻些别的名目置我们于死地,我只好请他再帮我拖延一段时间,为我争取足够的时间……这就是我们隐瞒了你的那一部分!”除此之外,真真再没有别的了。
云怀袖咬一咬唇,迸出一丝笑意来,虚无缥缈的,“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将我当成温室里的花朵,天音哥哥是这样,云致宁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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