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他只觉得害怕,他不明白自己的mu亲怎么了?她死的时候……”
梅严的神情有瞬间的怔愣,似是在回想怀念,右手不自觉的轻抚上自己的脸颊,指尖缓缓摩挲,“温热的鲜血喷洒在那个孩子脸上……他当时才几岁?好像是三岁?他亲眼目睹自己的母亲在自己面前含恨自刎而死,断气之前,她只高声诅咒她羡慕嫉妒了一辈子的女人,你瞧,她至死都舍不得诅咒那个男人……”
云怀袖的心没来由一抽!这可惨了,不光是夺父之仇,这梅严一定还将他mu亲的死这笔账也算到了景睿头上,难怪会伙同夏侯玦做出从前那种种疯狂的事情来!说不定,背地里使过了不知多少次坏了……
不过,为啥她同时也觉得,这个梅严貌似也挺可怜的?想想,才三岁的孩子,自己的母亲死在他面前,鲜血还喷溅了他一身……三岁小童如何能承受当时的惊骇?难怪会导致后来的性格扭曲——
“小孩子天性善忘,然而那一幕对那个孩子来说,便是一生的噩梦。如果,他后来能稍微得到那个身份是他父亲的男人的一点关心与爱护,那么那个噩梦便不会跟随他一生了。”他微微摇头,唇角的笑容似有些苦涩与阴寒:“然而,那个男人眼里从来没有过他!”
“仇恨因此而滋生,我想我明白了!”云怀袖了然的点点头,对整个故事猜测的百分之八十的精准度令她自己感到满意。
“你不明白一个小孩被自己父亲漠视的感觉!”她明白什么?仇恨?她以为他对夏侯景睿能有的仅是仇恨吗?那未免也太肤浅了。“他甚至被自己的父亲勒令,从此后,他就是父亲百般疼爱的那名与他年纪相仿的男孩儿的贴身护卫。他不从,得到便是那男人变本加厉的冷漠。”
听到这儿,云怀袖微微有些心寒,这是个什么样的父亲啊!虽然,他没有爱过梅严的mu亲,然而,孩子何其无辜?他如何能在对景睿百般呵护的情形下,又对自己的孩子冷漠的近乎残酷?也难怪梅严心里不平衡了,若换成了她,只怕早早便爆发了。
他说的没错,她是不明白被亲人漠视的感觉,她从前,只觉得好面子的双亲将她献宝似地各地“展览”,从不听她心里真正的意愿,他们的这种态度叫做强硬与忽视……跟他所受到的冷漠漠视比起来,根本就是小巫嘛!
确实是可怜的孩子啊!然而……再可怜,也不能绑架她现在的双亲吧?他们跟他连半两银子的仇恨都没有呢!人说冤有头债有主,他这债,是不是找错人讨了?
“景睿对你很不好?”她猜。
“不,他与他的mu妃,对我很好,所以,我说他是我的朋友!”
“请等一下,梅先生,你把我弄糊涂了!”云怀袖蹙眉喊道,有些急,冷风灌进来,差点呛到她,忙闭上小嘴,用手压一压打在脸颊上火辣辣痛的头发。
好嘛!这个梅严的想法实在太令人讶异了,明明恨景睿也是他说的,现在又说景睿是他承认的朋友,他是存心要耍着人玩么?
“矛盾?”他挑眉,似比她还讶异!
“不矛盾?”她皱眉,因为他比她更讶异的语气。
梅严轻笑,却并不回答她的问题,自顾自的往下说:“你没有见过景睿的母妃,所以你无法想象她有多么美,我想,这世上,只要见过她的男人,定然都会深陷其中难以自拔!然,她的美,却并不是吸引人深陷的重点,你无法想象,一个集美貌与智慧又兼淡泊名利恬静安然的女子,会有多么吸引人——虽然你很美也很聪明,然而那种恬静美好,却是你身上所没有的!”
干嘛跟她作比较?她能跟自己的婆婆比吗?没礼貌——
她只不置可否的撇了下唇,弧度很小,还是被他捕捉到了,“她对那男孩很好,虽然他百般讨厌她甚至仇恨她——常常趁那个男人与景睿不在的时候将家里弄得又脏又乱,或者在她刚洗好晾好的衣服上扔泥土,又或者将她炖了好久的汤锅打翻在地……然而她从没有怪责过他,对待他的态度跟对待景睿一样慈爱,甚至比那男孩的亲生mu亲还要好!”
既然这样,照理说,这梅严不是更该心存感激才是吗?
一个三岁大小的小屁孩,即便有仇恨,面对这样包容慈爱的女子,也差不多没了吧?那如果还有,很大部分是跟他自己父亲的态度有关啦!
“男孩的尴尬身份,除了那男人,其他人并不在意,甚至真心敞开怀抱欢迎他。他比景睿小几天,那美丽的女子便教他喊景睿哥哥,然而他从不喊,只要那男人在,用冰冷的目光看他时,他的倔强立刻撑不下去了,只得藏起自己的委屈与不愿……他从不正眼看那孩子一眼,直到有一天,他藏在桌子底下,听见那女子温柔的跟男人商量,是不是让那孩子也跟景睿一起习武,她说——”
为什么直到今天,还是能那样清楚的记得那样轻绵柔软又关切的语气呢?梅严神色似有些迷惑,微抬头,眉心不自觉的轻蹙。
“她说什么?”怎么讲一半又停住?莫不成他已经忘了?
“她说——你是严儿的父亲,要多关心严儿那孩子才是啊!你瞧他,只比睿儿小几天,却比睿儿瘦小许多,是不是让他跟睿儿一起习武,强身健体也好啊!”他顿一顿,疑惑自己竟然一字不差的记得当时偷听到的话,接着道,“她说——孩子的母亲又有什么错呢?她只是一心恋慕你,退一万步说,就算孩子的母亲有错,孩子又有什么错呢?他总是你一脉相承的亲骨肉啊!”
那样切切的语气,他居然直到现在也没能忘记!那些话语,仿佛深深携刻在骨子里一般,他以为自己早已经忘记了,忆起时,却鲜活如昨。
所以,他那样的语气,根本就是很依恋景睿的mu妃嘛!唉,他这样讲来讲去,一团乱麻,重点还没有讲到啦!
“你其实……很爱她对不对?”她试探道,语气小心翼翼的。
“爱?”梅严轻扬眉梢,一脸的困惑说明他似乎根本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字,许久,在云怀袖一颗心都快要停跳了时,他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声,却莫名的有些忧伤:“我很尊重她,她让我觉得很……温暖。后来,只要她说的话,我都会听!可是,她死了,你知道她为什么会死吗?”
“不是……被夏侯凌赐死的么?”一杯毒酒,她纵然不想死但为了不连累景睿……
“她可以不用死的,那杯毒酒,原本是赐给景睿的!”那个在他夜里做恶梦时陪在他身边助他安眠的美丽女子,对小小的他说过会像爱景睿一样爱他会照顾他保护他的女子……代替她的儿子死掉了!
终究,她最爱的,还是景睿!也因为景睿,他最后的温暖,也没有了……
云怀袖的胸口,像是被压了千斤重的巨石,惊喘着瞠圆眼睛,不敢置信听到这样的事实!夏侯凌原本想赐死的人是景睿,不是他娘——这到底是怎样惊险的一段往事?
第九十三章 仇恨的原因()
“景睿对我真的很好,只是他母妃死后,那个男人偏执的认为,是我的到来,给他们带来了厄运。所以我在他眼里,似乎从来便不存在,他不许我学武,他甚至不准我出现在他面前。景睿便常常背着他溜来找我,将他所学的,毫不保留的教给了我,或许是天赋使然,最后,我的武学修为竟在他之上,当然,我是不会让他知道这一点的!”他的神情随着他的讲述,也添了抹矛盾之色。
云怀袖无法理解梅严口中那个男人的作为,他怎么能将景睿母妃的死也推到梅严头上呢?也莫怪……梅严本以为可以躲在那美好女子的羽翼下过活,谁知道她死了,还因为景睿而死——那时候,他心里一定是怨恨景睿的。
“景睿母妃的死给你的震撼才是最大的吧?所以,你既恨景睿,但又因为他后来总对你伸出援手将你当成朋友而感激他……”这种既恨又爱的感觉,啧,不把人逼疯了才怪!
“是啊,总结的真好!”他对景睿,早前确实是这样的感觉没有错,“如果后来没有发生一些事情,也许……”
也许他就不会做出对景睿不利的事情了?他没说完的话,可是这个意思?“那,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景睿被接回皇宫,那男人丢下他一手创办的青梅宫,隐匿了自己的身份,不放心的跟着景睿一起进了宫,白天他只是景睿宫里不起眼的扫地杂役,晚上则做回了惊煞世人的银面修罗!他从不管我,当然,我也没有奢望过他管我……”梅严微扬头,定一定神,眸中掠过一点锐利的星火。
他没有奢望吗?不,像他那样失去了所有的人,在那样小的年纪,会奢望的,他只是假装自己不需要而已……
“我记得……”梅严微眯了眼睛,缓声说道,“那天是我满十岁的生日,当然,那个男人是不可能记得的,但是景睿记得,白天,在夏侯凌的监视下,他只能吃喝玩乐,不能混出来找我,晚上又要练功……那晚他骗那个男人,说他身体不舒服,早早就睡下了……”
那天晚上发生了非常重大的事件吧!重大的,让梅严彻底的恨透了景睿?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悄悄翻出了皇宫高深的宫墙,我们约好在平时他教我武功的小树林里碰面,我等了许久,他兴高采烈的来了,送了我一柄他亲自命人打造的长剑,那剑很漂亮,剑柄上镶着一枚深蓝色的猫眼石,我很喜欢……”他轻叹,眼前居然浮现出那把许久没有用过的长剑来,剑柄上雕刻的茶花,一朵一朵栩栩如生——那是景睿母妃生前最喜爱的花儿。
凉劲的山风拂面而来,云怀袖狠狠地打了个冷颤。正在讲述的这个人,怕是神思开始恍惚了吧?综合他从小对景睿又恨又爱的心情来看,他有没有可能已经人格分裂了?所以他有两重人格,一重是爱景睿的,真心的将他当成唯一的朋友,然而另外一重,又是恨景睿的,因为景睿,他连最后能依靠的景睿的母妃都失去了?
那他现在,是爱景睿多一点,还是恨他多一点?啧,当然是恨的那一重人格争赢了,所以才会对景睿及她做出不好的事情来。
“然而,当我无比开心的用景睿送我的剑练习从前景睿教我的剑式时,那个男人忽然出现了!”他缓慢的声音忽然加快了,连呼吸似都急促了起来,“他二话不说打发了景睿回去,我……”
云怀袖也不由自主的紧张了起来,那个男人,他又怎样伤害他了?
“师父他废了你的武功,并且不准你再与我见面,对吗?”一袭银衫的夏侯景睿悄无声息的出现,他迎风走来,目光淡淡掠过含笑望过来的梅严,笔直落在云怀袖身上。
“景睿?”云怀袖一惊,撑着石壁就要站起身来,面上的平静如水瞬间土崩瓦解:“怎么样?找到我爹娘了吗?”
“当然没有找到!”梅严替夏侯景睿回答道,“就像小时候,我存心躲起来,你永远也找不到!”
“是啊!除了我mu妃,没人能找到你!”夏侯景睿快步走近云怀袖,伸手扶住她,她似极疲累,整个身体的重量都依在了他身上,紧紧抓着他的手臂,焦急问道:“怎么办怎么办?我爹娘年事已高,身体又不好……”
“我曾经想过是你,然而,我总不相信会是你!”夏侯景睿一边轻拍着云怀袖发颤的背脊安抚,一边望向依然端坐在崖边的冲他微笑的梅严。“如果不是亲耳听见,我不会知道,原来你那么恨我!”
“恨?是啊,如何能不恨呢?”梅严轻笑,双手随意搁在膝上,“从青梅姨死的那一刻,或者从那男人废掉我武功并且勒令我滚的那一刻……呵呵,他是我的父亲啊,然而他都对我做了什么?我恨,我当然恨,如果没有你,青梅姨是不是就不会死?如果没有你,他是不是就会对我好一点?如果没有你,比你资质更聪颖的我,是不是就会得到他的注意多一点?景睿,你永远无法体会,当他居高临下的用像看一条狗一般冰冷的眼神看着被他废掉武功的……他的亲儿子时,我的心里,有多恨……”
“不但恨我,更恨师父!”他以为师父死后,他学成归来后,他对以往所有的事情都释怀了,却没想到,他一直恨到了今天。
“是啊,我恨那个男人,更甚于你!”梅严微微睁眸,眼角处似有晶莹一闪,被风一吹,便消失无踪,“我拼着最后一丝力气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问他明明我才是他的儿子……呵呵,你知道他怎么回答我的吗?他说——在他心目中,我连你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哪有这样的父亲啊?”云怀袖忍不住嘀咕出声,说自己的儿子比不上别人一根手指头,这答案该有多残忍,尤其是对小孩子……
“从那一天起,我便起誓,我要让他后悔,后悔他曾经那样对我……”梅严倏地站起身来,微红的眼睛里,满满皆是藏都藏不住的愤怒与……疯狂。
夏侯景睿搂着云怀袖的腰,下意识往后退一步,淡淡道:“所以,你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杀了他——”
云怀袖一僵,大眼惊惧的瞠圆,望向梅严的方向:“你疯了?!”
居然……杀了他自己的父亲?!弑父啊,他也不怕天打雷劈?
“你知道?”梅严似有些疑惑的挑眉看过来,那件事情,他以为他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景睿是如何知道的?
“师父死后不久我便开始怀疑了,表面看起来他是被江湖上别的仇家所杀,然而江湖中,有几个人能伤到师父?没多久,你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你学成归来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所以,我没有张罗替师父报仇……我知道,若他不愿,你根本伤不了他!”
“哈哈……”梅严仰天大笑,高举双臂无法自已的模样,直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景睿,你错了——他死,不过是因为他技不如人!你以为他当真会对我手下留情么?你错了,我在他眼里,从来就只是耻辱与污点,如果不是青梅姨,你以为我能活到现在吗?我这条命,到底是青梅姨保下来的,你还不明白吗?”
“师父他是不善于表达的人,梅严,你真的错了,你不是耻辱与污点,师父他不善待你,只是因为他不知道怎么面对你……”夏侯景睿不动声色的安抚情绪已然失控的梅严。“他其实……”
“你想告诉我说,他其实是爱我的?景睿,不要跟我开玩笑!他如果是爱我的,不会二话不说废去我好不容易才有的修为,不会冷冰冰的叫我滚,从此不准再出现在你们面前,爱?他一辈子最爱的人,只有青梅姨跟你而已——”这样的事实,早在他还那么幼小的时候就明白了。
那个……改变他一生的夜晚!现在回想起来,仍然觉得做了一场冗长又恐怖的噩梦。那天夜里,记忆力只有疼痛,不管是宛如被打散了全身骨头的身体还是流不出一滴眼泪的眼睛,亦或是,瞬间被仇恨填塞满的心……
他记得他是怎样爬出那片小树林的,他记得他好几次痛晕之前对自己发的毒誓,他记得……总有一天,他要让那个男人知道,他比景睿更强,不管哪方面。
他不是亲自教习景睿吗?好,他一定会练就一身比他更厉害的功夫回来!他不是教景睿韬光养晦静待时机么?行,他也沉潜着等待爆发的时机!他不是告诫景睿说唯有登上九五之尊的位置才能保护自己以及自己在乎的人吗?好,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