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苏快来帮我,衣服……帮我脱下来丢掉……”云怀袖猴子似的在屋子里蹦来蹦去,她气喘如牛,小脸涨得通红,面带痛苦的胡乱抓挠着自己的身体,“呜呜……痒死我了……你小心点儿别碰到我的衣服……戴上,衣橱里的手套再来帮我,快点……”
全身上下像是有成千上万的蚂蚁在爬一样,奇痒难耐。她只恨自己不能多长出两只手来……柳语要帮蹦来跳去不得安生的她脱衣服,还要避免自己不小心碰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汗如雨下的将她衣服剥了下来,只剩雪白的里衣还套在身上,见她痒的恨不能撞墙的模样,她急急道:“小姐,你再撑会儿,锦苏应该快回来了……我去看看水烧好了没?”
云怀袖气喘吁吁的瘫在椅子上,紧咬下唇,毛毛虫一样扭来扭去,额上铺满了晶亮的汗珠,被汗水浸湿的里衣紧紧贴在她身上,此时的她,连说一个字的力气都没有了,脑子却前所未有的清醒明白起来——
那个男人,她原本想用痒痒粉小小惩罚一番,让他在众人面前出糗以报他对她的嘲笑之仇,但他竟然发现了她对他用了药,所以借那一抱,让她也无可避免的沾到了他衣服上的药粉。但,他究竟是怎样发现的?她自认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完全无迹可寻,当时那样昏黄暧昧的灯火,痒痒粉又没有任何味道。再说这么几年下来,她还从未失手过……今天却栽的这样彻底!
她以前也曾用过痒痒粉教训欺压民众的官家少爷或者街头恶霸,每每看到他们痒的丑态百出、鬼哭狼嚎的模样,她会在一边笑的前俯后仰,大呼活该……现在,她自己终于也有幸体验到自己的成果了……这能叫做自食恶果吗?
可恶的面具男,这辈子别教她再遇见他,否则……不是他死就是她亡!
浴桶里的水热了又凉、凉了又热,锦苏都还没有将艾叶寻回来,柳语焦急万分的站在门外,只差没将自己望成长颈鹿,锦苏终于披着星月满脸疲惫的出现在她的视线中,她忙迎上去:“怎么那么久啊?小姐都快晕过去了……”
“不知为何,全城的医馆都没有艾草了,说是有人早我一步将所有艾草都买走了……后来还是二公子回太医院取了艾草出来……”锦苏一边将带回来的艾草放入浴桶中,一边解释道。
柳语扶着将自己全身抓的又红又肿的云怀袖往浴桶走去,在锦苏的帮忙下将她扶进铺满艾草叶的桶里:“这是冲着小姐来的?谁会那样做?”
“变、态、的面具男——”难以忍受的奇痒得到缓解,云怀袖依着桶沿喟叹一声,听见柳语的疑问,狠狠眯了眼眸,狠狠磨牙道:“除了他不会再有别人——”
她离开前要锦苏帮她准备艾草水那句话吼得那样响亮……而那个人,定是个心肠狭隘睚眦必报的变态男人,她整了他,作为回礼,他不但整了回来还买走城里所有医馆里的艾草……很好,他们的梁子是结到下辈子去了!
锦苏将艾草水往她身上浇:“小姐,好点儿了吗?”
“好点儿了!”这样说也只是为了宽她们俩的心。将脖子以下的部位都浸在水中,难耐的痒倒是缓解了,但被抓挠伤的皮肤处痛痛麻麻的感觉便变得清晰了起来,一时间又痒又痛,让她连杀人的心都有了——此刻若那变态男人在此,她定要将他剁成人肉丸子……
“怀袖可睡下了?”外间忽然响起温柔关切的男声。
云怀袖一怔,几乎就要哭出来——夏侯景睿啊,这么晚了你还瞎溜达啥啊?赶紧回去睡你的觉陪你的夫人们吧!天呐,你还让不让人活了啊?
“小姐?”这可怎么办?王爷若进来瞧见小姐正在沐浴……
云怀袖银牙暗咬:“更衣——”不然怎么办?让他进来免费吃她的冰激凌吗?才不要!
柳语与锦苏利索的帮她穿上里衣与中衣,想要绾上长发,她伸手阻止了,忍着又痒又痛的不适转出高大的屏风,夏侯景睿也正好掀了珠帘走进来。
他穿一袭深紫色长袍,眸眼深潭般沉静从容,见她披散头发仅着中衣的模样,歉意微笑道:“可是已经睡下了?看来本王来的不是时候……怎么额上如此多汗?可是生病了?”
云怀袖咬牙忍,用力忍,指尖紧紧掐着掌心,尖锐的痛楚并不能将全身酥酥麻麻痒痒刺刺的感觉给淡化下去,离水越久,那感觉便愈发分明了——所以要想办法将眼前这尊神给快点请出去啊!
“臣妾……可能是不小心吹了风,头有些疼!劳王爷挂记了!”额上汗珠越来越多,脸色也随之愈加难看起来,嗓音不自主的急躁了几分:“不知王爷这么晚过来,是有何要事?”
夏侯景睿漆黑的深眸下有笑意与玩味一闪而过,此种情况下,她居然还能端着婉约与若无其事的态度与自己说话,这般忍性,怕是寻常男子也少有人能做到!
上前扶了她,不意外她的身子僵硬如石,关切的以袖抹去她额上的汗珠:“可要让太医过来瞧瞧?来,先坐下——手都出了这么多汗,可见你病的不轻呐!病成这样也不让人通知一声,伺候你的人都干什么去了?”
“王爷……”云怀袖无语的被他按坐在椅上,不安分的动了动——连头皮都痒的发麻了,她真的快要忍不住了!这没事的臭男人,大半夜跑到这边来干嘛啦,快点滚行不行?不要一盏茶功夫,她就要丑态百出了,呜呜……
夏侯景睿握着她的手,她的手指头紧紧蜷缩成一团,在他掌心隐忍而轻微的颤抖着,他低头去看,白皙细嫩的手背上布满了一条条可怖的抓痕,清晰可见血肉。心下微微一动:“你这手……”
云怀袖听见他疑惑的声音,跟着低下头,心中暗道糟糕,就要缩回手,他却紧紧握住,另一只手捏着她的衣袖,缓缓往上掀,她阻止不了,只得局促道:“这房中大约是有虫子,不碍事的。王爷,别瞧……”
雪白如藕的手臂上,也布满了红红肿肿的抓痕,目光所及之处,几乎没有半寸完好的肌肤。他真想送她一句自作孽……可是抬眼触及她忍耐的痛苦模样,水盈盈的眼眸因无法忍受痒痛之苦而逐渐泛起了水雾,瞧着竟是那样楚楚可怜!
“怎么没上药?”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了吧?她紧紧蜷着的拳头,指关节已然泛白,柔软的下唇处,有深深重重的齿印,乍白还青,单薄的衣料也教汗水浸染的贴在了她玲珑的身体上。可是即便这种时候,她仍是端着无可挑剔的端庄恭顺……
“臣妾正要上药——”若不是你没事闯进来,我早已经没事了——“王爷不必担心,臣妾上了药就好了……已经很晚了,你……咳,如夫人怕是会找你的……”
他静静瞧着她,修长手指仿似有着自己的意念一般,抚上她细致精巧却满是汗水的面庞:“不会痛吗?”
若在她面前的是云天音或者云致宁,她定会是另一种模样吧!因为面对的是他,所以,即便痛也不敢说出来?所以,宁愿忍耐也不要他看到她的狼狈?
“还……好!”你丫还不走?老娘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忍’字头上那把刀现在都快切到她头皮了,快要忍无可忍了啦!额上汗水滑到长睫上迷住了眼睛之前,她依稀仿佛瞧见,他深不可测的眸里一闪而过的……柔软?!啧,眼花了吧?
“让她们帮你上药吧,别耽搁了!本王先走了——”他似怜惜的握一握她的手,放下衣袖遮掩住红肿的手臂,垂眸淡淡道。
“是,恭送王爷——”她忙起身,声调抑制不住的欢快上扬!他又看她一眼,这才举步往外走。
他的身影甫一消失在珠帘之外,云怀袖便迫不及待的动手胡乱扯着贴在身上的衣服,一边往屏风后奔一边如释重负的嚷嚷道:“妈呀,憋死我……”
“怀袖——”去而复返的人一手撩着珠帘,眉梢眼底俱是笑意。“你这是……”
“……”云怀袖像是忽然被人点了穴道,保持着疾奔的姿势动弹不得,‘唰’,冷汗滑落的声音如此清晰的响在耳边——完、蛋、了!衣衫不整、举止怪异,她要怎么解释这样的自己?“臣……臣妾内急……”有没有天雷,赏她一道吧!
“哦!”夏侯景睿目中有了然的笑意,唇角勾起呈愉悦的弧度:“本王是想说,既然你屋子里有虫子,不如今晚搬去本王的合欢馆如何?”
“不……不必了……”她的嗓干涩而紧张:“锦苏与柳语已经将屋子彻底清扫过了……”
“既如此,本王便不打扰你了!你……咳,别憋坏了身子!”珠帘放下,脚步渐行渐远。云怀袖哀嚎一声,泪流满面的奔回浴桶中。
第二十六章 上心()
竹影婆娑。泠泠有风吹过,带来六月雪清淡而甘美的香气,冲淡了竹叶清疏朗朗的气息。紫色衣袍曳地,宛如盛放到极致的睡莲,他的眉目被月光铺上了一层皎洁的光辉,显得那样清幽高远,从容自若的气韵,却仿佛拥有刻入心脏骨髓的奇异魅力。
闻见他的脚步声,一直候在竹林尽头的人转过身,恭敬望过来时,微怔了怔!
“辰?”低沉的嗓带着一贯的散漫,目光微瞥着从未在自己面前失常过的得力手下。
辰忙敛了心神,恭声道:“宫中那位因为突然出现的‘银面修罗’而不安了,太子殿中安排了许多弓箭手,各处巡逻的侍卫增加了三倍不止……”
一边说着,眼睛却仍是止不住的往夏侯景睿脸上瞟去,总疑心是自己眼花才会看见王爷面上从所未见的……柔软的笑痕?
他自小便跟在王爷身边,见惯了王爷面上的各种如运筹帷幄自信满满的笑、捉摸不透时的似笑非笑、某人要倒霉时残忍冷酷的笑……但却从未见过这样的不含一缕杂质的纯粹的笑……
“他自然会怕!”夏侯景睿轻哼道,清透月光洒在他俊美的面容上,眸光微转间,墨玉般的瞳光彩潋滟,“本王从滇南带回来的百花紫露膏放在何处?”
“……”这是辰第一次跟不上主子的思路,不免一怔,王爷明明正与自己讨论着宫中的事情,怎么转到白花紫露上头来的?“王爷命属下将之收藏在合欢馆偏殿中的神龛后……王爷?”
那百花紫露膏是王爷过世的母妃生前千辛万苦收集的百种罕见花草与只有蜀山脚下才有的紫色露水炼制而成的,据说对各种伤口都有非常神奇的疗效,且用过之后,身体肌肤会自然散发着百花清越的香气。不过王爷一直视若珍宝,即便受伤也从未用过,今日怎么忽然提了起来?
“取了来,命人给王妃送过去!”想到离开前内室发出的那一声近乎凄厉的哀嚎,他唇边笑意更深了!
辰彻底愣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给王妃送过去?”
如此珍稀贵重的东西,王爷确定是要给王妃送去吗?
夏侯景睿漫不经心的瞥他一眼:“什么时候你的耳朵变的如此不济事了?需要本王重复第二遍?”
“属下即刻去办——”顺便呆在屋顶上等着看明天的太阳是从哪边升起来的……
翠绿身影在辰离开后,缓缓走了出来:“王爷对王妃,似乎很上心?”
“她可是棋盘中最重要的一颗棋子,本王自然要上心——”他并不转身,宽大的衣袍被风托起,翩飞如蝶:“但翠衣,本王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置喙了?”
声线骤然冷到极致,本是皎洁清越的眉眼,瞬间凝上冷漠与阴鸷!
翠衣敛衣跪下,隐在婆娑竹影下的一张俏脸苍白如纸:“属下不敢逾矩,请王爷明鉴——属下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夏侯景睿缓缓转身,微垂眸,并不看向垂首跪在地上的女子,安静瞅着自己的指尖,淡漠问道。
他语气并不严厉,却是冷到骨髓里一般的漠然。翠衣深吸一口气,才能有力气说出接下来的话:“属下担心王爷会忘了自己的初衷!”
夏侯景睿举步离开,经过她身边时,脚步微顿,依然漠然的语气明显带上了警告的意味:“做好你分内的事,本王即便忘记了初衷,也轮不到你来提醒——”
一直到那华丽的紫色再也看不到,跪的笔挺的身形像是颓然间落败的花儿,缓缓转动螓首,望向他消失的方向,隐在眸里的,从不敢在他面前流露的爱慕神色,一点一点……直到溢满眼眶!
可她只能这样,也只敢这样……在他离开后,放任自己对他的爱慕与情意!他不会回头,所以永远不会发现!这样就好,真的,能待在他身边,即便看着他每日与不同女子恩爱做戏,她也能微笑告诉自己,这样就够了——因为他不会真的爱上任何女子!
可是,云怀袖出现了……即使他对她的态度很平淡,可她还是敏感的察觉出,他对她,是不同的!尤其今晚,他居然舍得将他母妃留给他的东西送给她……
他说,她只是重要的棋子……真的只是,棋子吗?
再次从浴桶中出来,云怀袖终于神清气爽了。只是想到方才出糗的那一出,忍不住再次用力叹息出声:“唉……”丢人呐!
“小姐,别叹了!反正王爷也没说别的什么啊……他应该不会多想的!”柳语乐观的安慰道,接过锦苏手里的膏药往趴在床榻上唉声叹气的云怀袖走去。
“没说别的?你没听见他笑着说,别憋坏了身子这句话吗?”一想起当时的情景,她就有暴走的情绪,双手握拳用力捶着床板,还嫌不够,两只腿儿也不停的跺蹬着:“我是猪啊,我当时我为什么要说自己内急呢?天呐,有生之年一定会被夏侯那一只嘲笑死的……我不活了不活了……”
“小姐,哪有那么严重?”锦苏不以为然的瞥瞥唇:“说不定王爷转身就忘记了,你记得这般牢,有什么意思?”
云怀袖停止了折腾床板的动作,可怜兮兮望过来:“他真的会转身就忘记了?”
“嗯——”锦苏在她亮晶晶的无比期盼的眼神下,眼眸有些躲闪的,不自在的点了点头——其实小姐啊,她当时有看到王爷的表情,他那种……并不像是转身就能忘记的愉悦开怀的表情!
柳语打开白玉瓷瓶的瓶塞,满室即刻染上清凉的异香,熏的人五脏六腑都清透了一般:“好了小姐,赶紧上药了——”
“等等,这是哪儿来的?”云怀袖抽动鼻子,用力嗅了嗅,喝止住柳语要给自己上药的举动,蹙眉,瞧着她一脸莫名举高的白玉瓷瓶,谨慎的问道。
这不是她的东西,而这危险重重的王府里头,稍有不慎……上回的中毒事件便会重演,多可怕呀!要再一次被人给暗算了,云致宁能轻饶得了她?所以,小心与警惕是一定要的!
“这是方才王爷身边的婢女送过来的,说是王爷特地吩咐……小姐,这药有问题?”锦苏沉声回道,瞧着云怀袖腾的坐起身,小心以食指沾了些透明药膏凑近鼻端嗅闻的模样,心中猛地一沉,“王爷不会是……”心怀不轨吧?
可是,没有道理啊!王爷有什么理由要害小姐呢?一旦小姐在王府里有什么不测,别说云家不依,就是皇上只怕也会震怒……所以,当那婢女说是奉王爷之命送伤药过来时,她才没有想那么多,直接将那东西送了进来!
天,若那东西真有问题,若小姐方才不小心用了,她怎么对得起三公子和……二公子?以死谢罪只怕也得不到他们的原谅……
“夏侯景睿让人送来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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