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琼道:“晚辈所指并非信物,而是担心万一见不到沙娜拉,或者………
耶律翰吃惊道:“怎么会见不到?莫非你以为她已不在人世?”
桑琼沉吟了一下,说道:“晚辈是说,十年之久变化太大,万一阿儿汗宫发生了意外的变故,如今已不再是沙娜拉作主,或者沙娜拉另有苦衷,不能离开祁连,岂不有负前辈付托之重?”
耶律翰猛然一震,险色顿然大变……
许久,许久,才连连摇头道:“不!决不可能,阿儿汗宫固若金汤,侍婢阿兰一身武功,足可保护沙娜拉,何况宫中还有数十名精通天残武功的高手,相信决不至发生意外,万一真有意外,除非是沙娜拉已经不在人…”
最后一个“间”字已到唇边,倏忽住口,眼中凝泪盈眶,仰面前哺说道;“老天!老天!
你不会这样残忍吧?我等待数十年,好不容易才找到这株金边茯苓,你能忍心夺去我的沙娜拉?老天!你该不会这样无情……”
桑琼闻声,不期为之鼻酸难禁,忙道:“老前辈先别难过,这只是晚辈的万一设想,并不一定真正发生,总之,晚辈决定去祁连一探,无论能否见到沙娜拉,都会再来此地,给你一个回话。”
耶律翰立即纠正他的说法,道:“你一定要送她到这儿来,我要用金边茯苓治好她的病,然后带她一同返回阿儿汗宫。”
桑琼不忍现说下去,只好点头道:“晚辈决尽全力替老前辈办妥这件事,不过,晚辈也有几项要求。”
耶律翰毫不思索,道:“任何请求都答应,你说吧!”
桑琼道:“请老前辈成全,放那癫僧花头陀出林……”
耶律翰不待说完,爽然道:“好!看在你的份上,我连那两个丫头一并放走,你冉说第二项!”
桑琼道:“在晚辈未从祁连返回这段时间内,希望老前辈仅护守金边茯苓,不可再造杀,非万不得已,只将那擅自人林的人驱出林外就好了。”
耶律翰把头连点道:“依你!依你!第三项又是什么?”
桑琼道:“最后,请求前辈付予全权,此去阿儿汗宫,准晚辈便宜行事……”
耶律翰哈哈大笑道:“这也算是请求?我托你去办事,当然由你便宜行事的了。”
桑琼正色道:“晚辈要求的是全权代表老前辈,包括号令全宫弟子,对那抗不从命的,操生杀全权。”
耶律翰闻言微微一怔,继而笑道:“持我信物,就如我亲临般,没有人敢不遵号令的。”
说着,从左手无名指上,脱下一枚琥珀色的指环,含笑替桑琼套在指上,低声义道:
“这是我和沙娜拉的信物,也是阿几汗宫的权威,名叫‘虎斑指环今’,共有两枚,另一枚由沙娜拉佩用,戒上斑纹相合,应为一幅完整的虎形图案,并且,虎额上有一个小小‘令’字,你持此指环往见沙娜拉,她就会跟你同来了。”
桑琼拱手称谢,当即告辞。
耶律翰无限依依地地道:“本该留你盘桓一日,但又怕耽误了你的行程,只盼你早去早回,勿忘三月之约。”
接着,又把前往祁连阿儿汗宫的途径方向,详细说了一遍,然后领着桑琼重入密林,来寻癫僧。
转折行约半盏热茶光景,在一株特别显得粗大的树一卜停步,耶律翰侧耳倾听,脸上浮现得意的傲笑。
那大树除了粗大之外,并无奇异之处,但二人立身树后,却好像站在一扇门扉后面,对前面的景物半点也看不见,偏偏又听得见一阵阵奔跑疾行的脚步声。
耶律翰笑道:“两个阴山妖女不愧三眼魔母门下,跑了许久,竟还没有跑累,你来看看阵法中的奇景吧!”
语落,举手向树身轻轻一拍,“嚓”地一声,树身立现一洞,高低大小,就和一扇启开的窗口一般。
桑琼凝目从树洞中望出去,黝黑阴暗的密林,入目竞清晰可辨,只见阴雪珠和阴美珠二女,就像两双没头苍蝇般在林中穿梭奔跑,你来我往,却始终无法奔出十五支以外,有时眼看已到十五支边缘,又莫名其妙转了回来。
二女娇喘咻咻,粉脸上红扑扑地全是汗珠,看样了,早就疲惫不堪了,可是,却不肯停下来休息片刻。
耶律翰笑道:“今日便宜了这两个丫头,若依往口规矩,还有得她们的活罪好好受哩!”
第五十六章 腼腆托虚词
桑琼好奇地问道:“她们都陷在老前辈所有奇门阵法之中,假如不解救她们,会有怎样的结果!”
耶律翰傲然道:“若不解除禁制,她们会这样一直跑下去,直到精血耗尽,倒毙当场。”
桑琼咋舌道:“老前辈还是高抬贵手饶了她们吧!她们虽然出身魔道,总算尚无恶迹,罪不致死。”
耶律翰道:“你既替她们求情,将来可别后悔,明山魔女不是善类,迟早会为武林带米劫数。”
桑琼道:“晚辈愿在她们恶行显露,无法劝导的时候,拔剑诛凶,却盼能先给她们一线向善生机。”
耶律翰耸耸肩,笑道:“怕只怕恶人难渡。” 声落,双拐微点,人已穿越树洞而出。
但见他身形忽东忽西,按着现法直入林内,不片刻,欺近阴雪珠身后,倏忽扬拐向她连点三拐,一转身,径自穿林而去。
说也奇怪,那虚空二拐分明没有伤着阴雪珠,却见她娇躯猛震,转过身子,遥遥尾随着耶律翰,向林外踉跄奔去,不多久,便消失了人影。
桑琼正在惊疑,耶律翰已经独自由林外返回,仍然如法泡制,又将阴美珠也跟出林外。
放了二女,耶律翰再回树后,向桑琼笑了笑,道:“咱们再去打发那假和尚吧,论功力,假和尚较阴山二钗又要略胜一筹,应该不致这般狼狈才才对。”
两人鱼贯而行,前移二十余支,来到另一棵大树后面。
耶律翰侧耳倾听,不闻奔行之声,点头赞叹道:“假和尚果然有点道行,癫僧之名,并非虚致,应付奇门幻境,是要这样静坐运功相抗才有效,假如急躁,外魔迭生,那就非坠幻境不可了。
一面说着,一面举手轻拍树身,启开了树上窗洞。
探首向外看时,两人不约而同一愣。
但见阳光透林而下,林本被人砍倒近百株,林中空空,早已不见癫僧的人影。
很显然,假和尚非但末被困住,而且已经溜得无影无踪了。
耶律翰勃然大怒,厉吼道:“贼秃胆敢倚仗剑利毁我神木,你便逃上天去,老子也要揪你下来。” 双拐一顿,飞身便追。
耶律翰双腿俱断,但身法却快逾电掣,吼声甫落,人已追到十余丈外。
桑琼拦阻不及,连忙叫道;“老前辈守保金边茯苓,怎可远离?”
这句话竟具奇效,耶律翰闻声一顿,挺拐倒飞,急急退了回来,怒冲冲道:“贼秃太气人了,你替我守护一下宝物,待我将他生擒回来重重惩治一顿,否则难消此恨。”
桑琼道:“晚辈对林中阵势一窍不通,无力替前辈护宝,不如由晚辈去追他,并可就便取回兵刃。”
耶律翰道:“你的武功较他略逊,只怕不是他的对手。”
桑琼道;“晚辈自当尽力而为。”
耶律翰沉吟了一下,道:“事关功力修为,不是尽力不尽力的问题,你此去替我办事,假如武功不济,岂非危险,我有心传你一种救急拚命的功夫,你可愿学吗?”
桑琼自服冰虫之蛹,并得欧阳天寿打通经脉,内力不单恢复,且较前更有增进,如今听耶律翰口口声声批评自己“武功不济”,心里颇不服气,惟国知这位天残异人喜怒无常,不好表露出来,于是,淡然一笑,道:“老前辈不吝赐教,授以神功,这是晚辈求之不得的事,那有不愿之理?”
耶律翰欣然道:“既然如此,你已盘膝跌坐,依我所传口诀运功。”
桑琼如言跌坐,耶律翰举起右拐,闪电般点问他双肩和双腿穴道:然后轻声说道:“鸡危搏鹰,鼠急噬猫,世上任何生物,都有一种舍命求生的潜力,这力量蕴藏休内,平时并不感觉,旦到危急排命的时候,才会自然发生作用,可惜十之八九皆以危机仓促,无法把握那一瞬间的求生机会,往往力未发而命已丧,诚令人扼腕之憾事也。
“大残祖师因鉴于此,吏怜门人。非残即缺,若不能运毕身所能用之力,何能与健全之辈争论雌雄?故历数十载苦究,得此玄功,取名‘聚精诀’。
“所谓‘聚精’者,乃竭聚全身精力气血,作孤注一掷,力发如江河倾泻,气凝如山狱万钧,神功一击,钢铁难挡,但一击之后,精枯力竭,非百日静养无法复原,故祖师累告诫道:‘不至千钧一发,勿用聚精神功’。获传此法者,务须慎遵此言。”
说完,语声立敛,但嘴唇仍蠕动如故,竟用“传音入密”之法,将“聚精” 口诀全部传授给桑琼。
桑琼按照所告口诀运气行功,不消片刻工夭,但觉浑身燥热难挡,肤色呈现一片血红,呼吸短促,喉干心悸,似乎在内脏有一股巨大无匹的力量,随时要裂体冲出。·这刹那间,他体内精血好像都集中一点,每一寸肌肉都在卜卜跳动,要不是耶律翰事先问住了他手足穴道,几乎要奋身跃起。
但这种冲动和感觉为时甚短,不多久,血退力消,呼吸渐趋平静。
桑琼张开眼来,只见耶律翰正深深注视着自己,许久,才感叹地道:“以你的功力来说,本不及那贼秃,如今获传本门不世之秘,一旦施展,便是风尘三奇联手,也挡不住你一击的威力,但千万记住,不到排命时候,不可擅用神功,戒之!戒之!”
桑琼唯唯受教,拱手道:“为免耽误大事,晚辈告辞了。”
耶律翰点点头,唱然道:“去吧!切记二月之期,老夫日夕引颈而待……”
桑琼方欲举步,忽又凝重地道:“老前辈曾说,十年前离开阿儿汗宫,已将保护沙娜拉的责任,交给一名得力侍婢名叫‘阿兰’的,这句可是真实的么?”
耶律翰闻言一怔,道:“我为什么要骗你‘广桑琼正色道:“晚辈深感此去阿儿汗宫,责任重人,只能成功,不容失败,老前辈是否能将那位阿兰的武功,为人,以及其他资料,多告诉晚辈一些。”
耶律翰想了想,道:“阿兰是沙娜拉最喜爱的贴身丫头,聪明、伶俐,为人颇精明,一身天残武功,大约有七成火候,此外,我也想不出什么好说的了。”
桑琼道:“恕晚辈要直问一句话,那位阿兰也是个残缺之人不是?”
耶律翰道:“她虽无明显的肢体残缺,但左脚微破,容貌更是十分丑陋……”
忽然一顿,诧道:“你问这些有何用意?”
桑琼道:“没有什么特别的用意,只是觉得老前辈将全宫重任和沙娜拉的安全交给一名侍女,令人有些不解?”
耶律翰忙道:“你错了,我只命阿兰保护沙娜拉的安全,至于宫中事务,仍由沙娜拉作主,这有什么不妥呢?”
桑琼默然片刻,又道:“老前辈如此重用阿兰,想必她的忠诚是不会有问题的了,是吗?
耶律翰脱口道:“那是自然,她跟随咱们多年,一直是忠心耿耿的,莫非你怀疑她会反叛加害沙娜拉?”
桑琼耸耸肩,道:“晚辈只是随便问问,现在妄加论断,实嫌太早。”
说罢,重又拱手作别。
耶律翰道:“我不迭你了,你由此树洞出去,只消记住逢桃树左转,逢李树右折,便可径出林外。”
经他一提,桑琼方始发现这座密林,绝大多数都是野桑和榆树,其中夹着杉松等高干树种,唯有桃李两种树最少,而且栽植似在定规,依言而行,果然毫不费力便穿出林外。
仰望天色,已近黄昏,回想这一天之内所适奇遇,竟像做了一场虚实莫辨的梦。
桑琼定了定神,寻到藏马的地方,心里忖道:“荒山旷野,谁知道那癫僧花头陀会带着我的飞龙剑到哪儿去了?要找他太不容易,倒不如且往前缓缓而行,他嘱我从阴山二钗马鞍后取得药瓶和绢册,必然会自己找来索取,那时与他“以书换剑”,岂非省事。
主意打定,便按辔向西而行。
因为想等候癫僧寻来见面,是以行得十分缓慢,直至夜色已深,才抵达一处极荒僻的村落。
其实,所谓村落,也不过一二十户猎户聚众而居罢了,既无街,又无店,当然更没有客栈。
桑琼折腾了一整天,腹饥人乏,顾不得许多,选了一户房舍较大的人家,举手敲门求宿。
应门的,是个五十多岁瘦小老头,自称姓潘,本与二子二媳狩猎维生,后来两个儿子相继遇虎去世,只剩下潘老头和二名寡妇,靠收购皮货,抚育一个独生孙儿。
潘老头待人倒很热心,将桑琼让进屋中,唤起两名媳妇烧水煮茶,更热了半锅稠浓的杂粮稀饭,极力款待这位深宵借宿的客人。
桑琼委实也累了,两碗热稀饭下肚。浑身一暖,倦意更浓,便在进门那间堂屋里跌坐调息。
正值天人交会之际,忽然被一阵轻微的吟哦之声惊醒,侧耳倾听,有人隔窗弹剑低吟道:
“长剑妇来乎,无酒又无肉,安得好心俏寡妇,赏我半锅热稠粥?”
桑琼闻声大喜,连忙一跃而起,隔窗望去,果然是那癫僧花头陀,正倚在窗下,怀抱飞龙剑,正弹鞘而歌。
癫僧朝他齿牙一笑,道:小伙子,你倒舒服呀,肚子饱了,睡也睡得着,可怜我和尚还在喝西北风呢!”
桑琼急欲开门,却又被癫僧摇手阻止,说道:“别开门,这屋里住着寡妇,我和尚进来不便,咱们尽可隔窗交换,你把东西递出来,我把宝剑递进去,然后拍屁股两散,各不相欠。”
桑琼笑道:“前辈风尘奇人,侠踪难觅,既然幸遇,何吝于入屋一见?”
癫僧道:“没有什么好见的,以往你我不相识,今后彼此如陌路,你替我偷东西,我代你夺兵刃,以物易物,简单明了,我和尚是出家人,诵经念佛还来不及,谁有工夫跟你扯家常,说闲话。”
桑琼略感不悦,道:“在下纯是一片仰慕之诚,前辈何拒人于千里之外?”
癫增摇头晒道:“用不着给我和尚戴高帽子,我知道,你是想骗我和尚进去,好替那老残废报仇,可对?”
桑琼一怔,道:“前辈此言,在下不懂……”
癫僧冷冷道:“你是装不懂,老实告诉你吧!那老残废传你‘聚精诀’的时候,我和尚躲在树上,根本没有脱身,后来还是跟在你后面才摸出那片鬼林子的,这样说,你懂了吧!”
桑琼恍然笑道:“原来前辈砍断许多树木,仅是故布疑阵?”
癫僧哼道:“要脱身,不能不用点心机。”
桑琼笑道:“但是前辈却误会了,在下急于与前辈相见,纯系为了取回随身宝剑,并非为了替耶律前辈出气……”
癫僧不耐烦地道:“不管你为了什么,反正我和尚忠告你一句话,那老残废可不是好招惹的,你答应替他办事,又得了他的好处,三月期满事求办妥,少不得一场麻烦。”
桑琼矍然一惊,笑容顿敛,忙道:“前辈诤言如见脏腑,在下正想拜领教益。”
癫僧道:“你已经答应了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只有尽力而为了,我和尚不是神仙,也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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