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琼已挥手止住他说下去,道:“我们怎会到了这儿?还是赶快离开吧!”
桑琼说毕,转身就欲走,梁金豪猛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叫道:“帮主,你不能走,要不是天寿宫欧阳宫主舍弃三十年苦修内家真力,为帮主疗治五脏内腑移位重伤,帮主只怕……”
“什么?”
桑琼一声惊呼,宛如做梦一般,这话若非出自双煞之口,别说相信,他听都懒得听。
梁金虎一旁忙也加以证实,继道:“这事虽然是玉姑娘苦苦哀求,欧阳宫主究竟也算有恩于帮主,帮主决不能不辞而别,一走了之,而且,对欧阳宫主的误会……”
一语未已,忽听一阵悲天抢地的号哭声,紧接着金锣“当!当!”此起彼应,响震云霄,刹时间,天寿宫前后灯火齐明,照得四下里亮如白昼。_“嗖!嗖!嗖!…”风声飒然中,三人身前身后,同时落下十数名黑衣人,一看来人轻功,就知全是天寿宫中高手。
而且这些人,一个个手执兵刃,满脸悲愤杀气,云岭双煞顿感事非寻常。
谁知,桑琼忽尔朗声一笑,道:“好一个欧阳天寿,偏你们会信他的鬼话!”
来的这些人,虽将三人围在核心,却没有立即动手,听了桑琼满带讥嘲的话,也没人理会他,宛如全是聋子。
桑琼心中不耐,待要吩咐双煞突围时,忽见紫燕披头散发,满脸热泪纵横,踉踉跄跄,一摇一晃地奔来,顿时吃了一惊,什么事能使紫燕这般悲痛狼狈。
紫燕远远地亦已发现桑琼,立即边哭边跑,边叫道:“桑公子……天幸你已痊愈……义父!他…他…他老人家……”语未已,双脚发软,竟自栽倒地上。
桑琼大吃一惊,当即腾身飞纵,一掠七八丈,将紫燕抱起,急急问道:“欧阳……他怎么样?”
紫燕悲痛欲绝,断断续续道:“义父遇刺……一剑……一剑透胸……命在顷刻……正等着见你……”
宛如晴空一声霹雳,只打得桑琼二魂七魄全都跳出了泥丸宫,慌不迭抱起紫燕,全力如飞奔去。
这意外,也同时惊飞了云岭双煞的七魂三魄,自也衔尾跟去。这时,那十数名黑衣人非但没加拦阻,反跟在双煞身后,事后方知,这些人原来是奉命保护他三人来的。
当桑琼满怀惊异悲痛,由怀中紫燕的指引,进人“迎凤阁’偏房中时,一眼就看到欧阳天寿仰卧暇榻上,脸色死灰,双眼失神,直楞楞的,鲜血染红了半边身子,伤口鲜血仍在不停地汩汩地流。
欧阳天寿右手,紧握着跪在榻前欧阳玉儿的玉腕,可是欧阳玉儿此刻却早已昏了过去。
另外,墨燕黄燕也跪伏榻前,哭得哀哀欲绝,几近昏迷状态。
紫燕本也悲痛欲绝,可是,在这情形下,她不得不强行抑制悲痛,从桑琼怀中挣了下来,奔至欧阳玉儿身后,双掌轻拍玉儿两太阳穴,继点“仁中”“玄机”二穴,欧阳玉儿“嘤!”的一声,顿时醒了过来?~
她一见桑琼立身榻前,立即抱住欧阳天寿的手臂,哭叫道:“爹……爹………桑哥哥来了””
欧阳天寿通体一震,凤目连转,喉中迸出微弱得几乎难以分辨的字音:“人呢?……人呢?·,…·”
桑琼虽说十余年没见过欧阳天寿,可是,幼年印象,仍然记忆犹新,想不到再次相逢,却是这么个令人肝肠寸断的悲痛场面
刹时间,多年来积郁心头的怨恨,顿化两眶热泪,泉涌而出,桑琼立即扑跪榻前,抓住欧阳天寿左手,悲声叫道:“欧阳世伯……”他也只叫了一声,喉头已硬咽难以成声。
欧阳天寿这时却像回光返照似的,双眼闪着异样的光芒,呢喃地叫道:“别哭!别哭!
我有话对你们说!”
一句话,果然使众人全都止住了悲声,欧阳天寿双手更将桑琼与欧阳玉儿抓住拉了起来,分别看了二人一眼,方长长叹了口气,道:“唉!都是我们老一辈的耽误了你们……”
说时,苍白失血的脸上更泛起无限悔恨之色,继道:“你父亲去世时,天寿宫没有一人前往祭吊,想不到这时候你却在我身边。”
桑琼含泪俯首道:“世伯,请不要说了。”
欧阳天寿摇了摇头,道:“不错!人都死了,还提这些干什么?……玉儿,你还记得爹跟你讲过的那半本书吗?”
欧阳玉儿忙应道:“玉儿记得。”
欧阳天寿道:“记得就好,你去把那半本书拿来。”。
欧阳玉儿当即转人时间,但只眨眼间,却又像一阵风似的闯了出来,惊叫道:“爹!那半本书不见了!……”。
欧阳天寿双眼一瞪,张口仅叫出一个“艳——”字,一口气没接上来,顿时魂归天国。。
“爹——爹——爹!”欧阳五儿疯狂似的扑倒在欧阳天寿身上,竟又昏了过去。
桑琼热泪泉涌悲痛万分,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这时,紫燕虽也泪如雨落,但她仍强压心头悲痛,施救欧阳玉儿,百忙中想到欧阳天寿最后说的一个“艳”字,环室一扫,“咦!”声叫道:“怎么这半天没看到艳琴,艳琴呢?”
闻唤艳琴,室外立即起了一阵骚动,可是转眼即有婢女答道:“回倩姑娘,遍寻不见艳琴姊……”
紫燕芳心一惊,叫道:“快请甘叔叔!”
窗外立有一苍劲之声,略带悲凄地接口道:“甘总管奉宫主之命,外出办事,现时尚未回宫。”
紫燕娇躯一震,忽然记起桑琼于鹤唳岛上曾说:剑魔甘道明于崇明,曾将所有出海船只悉数包下,阻止桑琼出海,几使桑琼落人天山五魔手里,葬身汪洋大海之中,难道说甘道明……心头一阵震颤,忙问后:“甘叔叔什么时候离宫的?”
苍劲之声答道:“就在姑娘等离宫半月之后。”
时间上正好相符,更令人起疑,紫燕急叫道:“外面是于副总管?”
“正是于某!”原来这人就是天寿宫副总管八封掌于清兆。
紫燕道:“速派人搜寻艳琴下落,并传命宫中上下人等,宫今夜遇害之事.严禁泄漏出主.违命者死,甘叔叔回来时,速请他来见我,从今夜起,宫中一切事务,除关系重大者必须回禀外,均由你全权处理。”
谁知,天寿宫中非但没找到艳琴的影子,就是派出去追寻的数批高手,也全都失望而归,于是,天寿宫宫主身边一代艳婢,就在宫主被害当夜,在天寿宫如幽灵般神秘失踪。
其次,天寿宫总管剑魔甘道明,也一直没有回宫的消息。
咤叱风云,名震寰宇的天寿宫,竟于一夜间笼罩上了一层愁云惨雾。
桑琼自那夜与欧阳玉儿见了一面后,一连数日,竟没再见她现身,连带着墨燕黄燕也不见影子,只有紫燕一人招待他和云岭双煞,其他的人就像有意回避一般,而紫燕也是终日满面愁容。
桑琼也曾问起欧阳玉儿,紫燕总是叹息道:“玉妹新遭丧父之痛,悲恨之情,可想而知。”
桑琼因为欧阳天寿临终前曾提到半本书的事,很想找欧阳玉儿问个明白,遂道:“玉妹纵然伤心,大概还不至于不愿见我。”
紫燕粉脸掠过一丝凄然惨笑,道:“玉妹这几天情绪恶劣至极,桑公子还是不要见她的好,有什么事对我说也是一样!”
桑琼碰了一鼻子灰,心中也不禁微诧,他本天生傲骨,既是明显的不受欢迎,多留岂不自讨没趣,遂道:“请转告玉妹,我想告辞了!”
紫燕毫无惊异之态,只淡淡的道:“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走也不迟!”
当夜,桑琼思前想后,始终想不出何以欧阳玉儿一反常态避不见面,辗转难以人眠,遂决定不辞而别,挑灯留了一封短信给玉儿。唤起隔房的云岭双煞,三人蹑足进人迎凤阁,在欧阳天寿灵前一同含泪拜别,趁夜离宫,不辞而去。
隆冬,朔风猎猎.刮面如刀。
通往合肥城的官道上,噗刺刺奔来三骑俊马,前首一骑马上坐着个蓝衫少年,虽是满脸风尘,却掩盖不住他原有的英挺俊秀之气。
另两骑马上则坐着两名身着花袍,臂束金箍的大汉,原来正是桑琼与云岭双煞。三人身上都穿得十分单薄,迎着刺骨寒风鞭马狂奔,竟然了无寒意。
“停停停!”双煞老大梁金虎,忽然勒马人立而起,叫道:“帮主,我们无需进城,这里有条小道,直通古墓,可少走一半路程。”
桑琼与梁金豪也勒住了马,桑琼道:“天色尚早,何不进城喝两杯再走,我还想进城买件棉袄。”
梁金虎一愕道:“帮主买棉袄何用?”
桑琼微微一笑道:“我还不想让他们都知道我的功力已经恢复,所以必须以棉祆御寒,要不在这严寒之下……”
双煞同声一哦,会意地笑了笑,拨转马首,径人合肥城。
穿上了短袄棉裤,桑琼显得有些臃肿,飘逸潇洒风度消失过半。
三人相将登上了合肥首屈一指的“太白居”酒楼,择了个临街的座头,要了些酒菜,正在吃喝,忽听邻桌传来一声纵狂大笑,笑声震耳嗡嗡,梁上尘埃粉坠。
桑琼一怔,扭头望去,只见一个年逾半百,身着锦衣的大胖子,满脸油亮红光,挺着个鼓胀加孕妇的大肚皮,在这天寒地冻的日子,他手里居然摇着一把大蒲扇,眯着眼狂笑连声叫道:“好!好!好好好!……我老头子今天非喝个大醉不可,纵然醉死也甘心。”说毕,提起桌上一把酒壶,仰起脖子“咕嘟咕嘟”直灌,其态几近疯癫。
云岭双煞以为此老若非已疯,就是已经醉了,可是桑琼却不以为然,因为他曾见过此老,且被撞得摔了一跤,当时他就曾怀疑这位胖老人乃“风尘三奇僧丐酒”中之一,如今二次相逢,他怎肯轻易放过,刚刚站起身来,那胖老人突然脸色一沉,酒壶‘啪!”的一声砸在桌子上,杯盘齐飞,怒目厉声指着桑琼骂道:“好小子,你居然又闹到太阳谷去了?今天看你往哪里逃!”
桑琼一震,如坠五里雾中,他什么时候闹到太阳谷去了?太阳谷他去也没去过?心念电转,总以为胖老人指的不是他,而是他身后什么人。急急扭头一瞥,身后空空如也,哪里有人?
然而,待他再回过头来时,胖老人又已无影无踪?声音却从楼下街心传来!
“小伙子,运气不错呀!捞回蚀本还有赚的,可是,你也别只享福,人家放不过你的,太阳谷你要不去,又害我老头跑断两条腿………”声音渐去渐远,桑琼探身窗外已不见人影。
由此,更证实这胖老人是“风尘三奇”之一无疑,而且,他临去所言,分明有所暗示,难道说,太阳谷最近又有什么危难?
于是,桑琼立即低声暗嘱双煞,道:“我先去一步,你二人在城中打听打听太阳谷最近发生了什么事,一有消息速报我知。”
云岭双煞立即应诺,起身离去。
桑琼匹马单骑回返古墓,尚离车里之遥,就看到罗天奇高站在一处坟头上,迎着寒风相迎,他并非预知……而是每天都在此等候桑琼归来。
阔别经月,一旦把晤,罗天奇激动得难以自抑,飞步直奔过来,抢着接下桑琼手中马缰,低叫声“大哥!便欲跪行大礼。
桑琼连忙滚鞍下马,展臂虚扶,指尖未碰到罗天奇身子,一股强猛内劲已将他牢牢托住,含笑道:“‘兄弟,快别多礼!”
罗天奇暗运真力连试了两次,竟无法跪下去,猛然仰起头来,惊喜交集地道:“大哥功力已经恢复了?”
桑琼笑着点了点头,道:“托天之幸,托兄弟之福,总算不虚此行………”
罗天奇丑脸一阵牵动,显得无比振奋,喃喃道:“谢天谢地,这才是皇天有眼,武林有福,九灵帮当兴,东庄沉冤当雪……”
桑琼笑道:“只是这些日子叫你多辛苦了,帮中弟兄都好吗?”
罗天奇连连点头道:“都很好,大伙儿终日都惦记着帮主。”转目一望,又问道:“怎么不见梁氏兄弟?”
桑琼道:“咱们在合肥城中得一怪讯,梁氏兄弟正奉命查探详情,等一会自会回来……
啊!伍一凡的事究竟怎么样了?这些日子,可曾有所发现?”
罗天奇一面执缰前导,一面低声回答道:“他伤势早已痊愈,自从大哥去后,我曾经按照留柬的方法试过他,竟看不出任何可疑之处。”
桑琼微怔,问道:‘用么,他对负伤经过如何解释呢?”
罗天奇道:“据他清醒后述说,当时因追敌进人落凤峡外密林,忽然听见林中有人正在谈话,其中一个女的,就是曾在‘猥族’冒充巫师的老婆子;另外一个男人,却不知是谁,只听见他们正为了落凤峡的事争论不休,好像是男的在责怪女的,后来竟动起手来;伍一凡刚现身准备捉一活口,那男的抢先遁走,林外却突然闪进一黄一紫两条人影,他措手不及,竟被打伤。”
桑琼听了这番话,不禁大感困惑,诧道:“他述说的经过,跟五燕的话居然十分吻合,难道当时紫燕和黄燕真的看错了人,把伍一凡当作那逃走的家伙了不成?”
沉吟片刻,又问道:“那头陀郝飞呢?”
罗天奇苦笑道:“他整日只知喝酒,更无迹象可查。”
桑琼默然许久,叹道:“但愿真是咱们多疑就好了,如今天下灾难方兴,武林大祸不远,多一位朋友,就少一个敌人”说着,突然想起一件大事,急又问道:“杜三娘回来了没有?”
这句话,却把罗天奇问得双眉紧皱,满面愁容道:“回帮十天了。”
桑琼见他神色不对,忙道:“莫非她空去了一趟金陵,没有找到春梅?”
罗天奇道:“不!她倒是未负使命,将春梅带回了总舵,只是……大哥只怕不能从春梅口中问出当年隐情了……”
桑琼讶道:“为什么?”
罗天奇摇头叹道:“因为…春梅已经疯了!”
桑琼骇然一震,倏忽止步,追问道:“她现在何处?”
罗天奇道:“春梅来到总舵时,神志已经不清,好像是受至了什么巨大的惊骇,见了任何人都哭叫说人家要杀她,十天来从无片刻安静,我担心古墓气氛和帮中弟兄会影响她的情绪,所以在附近农家另为她租了一栋小屋,由杜三娘和珠妹妹陪伴,没有住在古墓内。”
桑琼接口道:“走!先带我去那儿看看,然后再回古墓。
两人已距古墓不远,又折转向西,桑琼嫌马匹累赘,便将马系在附近林中,催促罗天奇各展身法,疾驰而行。
行约数里,望见一条小溪边有数十户农家,点点茅舍散置在阡陌围绕下。山明水秀,一片宁静。
罗天奇领着桑琼绕过一片土岗,遥指岗上一栋依林而建的小茅屋道:“就是那栋房屋了,我对村民诓称春梅是富家侍婢,不能见容于大妇,致罹疯疾,所以到乡间借地调养。”
桑琼点头赞许,忽又问道:“帮中弟兄可知道这地方?”
罗天奇道:“知道虽然知道,但无人来过。”
桑琼略作沉吟、也没有再问,举步跨上土岗,一及至走近茅屋,才低声说道:“屋后竹林中有人窥视,你暂勿声张,待我进屋以后,仔细守候门侧,记住只须认出他的面貌就够了。”
罗天奇闻言一惊,连忙应诺、桑琼洒然叩门,门开处,却是杜三娘。
她一见桑琼,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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