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庸 - 玉连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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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庸 - 玉连环- 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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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道:“我本来是好好跟他解释嘛,无奈这厮定要开门, 不肯罢休,索性让他吃点苦头,他就乖乖滚蛋了。”

  桑琼听到这里,心中疑云大起,从口音分辨,那女的绝不是 麦佳凤,但她为何也掳着两头异种雪狒?而且,他们在灞桥打伤 罗天奇,怎的语气之中,竟似茫然无知?

  难道罗大奇认错了人,自己也认错了人不成?

  院内语声沉寂,没有再说下去,灯灭人渺,也不知那男的是 不是还在门后? 桑琼几次想发力震断门栓,又自己压抑焉,就此退去,却又 有些不甘心,至少罗天奇是否被他们打伤?这一点必须查明白才 行。

  僵立半晌,进退俱难,这时,他倒真后悔没依莫金荣的主 意,如果先用暗探方式就不会遇到这种尴尬事了。

  正为难,一条黑影倏忽由内院侧面飞而出,向桑琼轻轻弹指 招手,然后又如飞出店外。

  桑琼那人影竟是莫金荣,情知有事,连忙纵身紧跟飞身退 出。

  客店之外,莫金荣才停身落地,满脸迷惘之色,连连摇头 道:“怪事年年有,没有今年多,桑少侠,咱们恐怕是遇见鬼 了!”

  桑琼惊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莫金荣困惑地道;“老朽才接得飞报,不久之前,东门‘集 贤庄’客栈,又到了辆金绺马车,车上也是一男一女相偕投宿。”

  桑琼骇然道:“有这种怪事?”

  莫金荣道:“可不是,单只一男一女还不怪,最怪的是那男 的也是个黄衣少年,女的也用纱巾蒙面,也带着两头遍体白毛的 异种雪狒,无论男女衣着,人兽数量,甚至车辆形式,都跟罗少 侠所说和这儿住着的两个毫无分别,这岂不是闹鬼了么?”

  桑琼大吃一惊,忙道:“走!咱们去看看。”

  莫金荣吩咐两名弟子继续监视“连云客店”,自己和桑琼飞步同往东城。

  那“集贤庄”客店,距郑员外住宅不远,论规模,只能算长安城中二流客栈,加以位在僻苍,生意一向都不太好,但却有一项特点——幽静。

  两人赶到门前,那辆金绺豪华马车正停在街边,还没来得及 驶往后厩,店里两名伙计,忙忙碌碌在送水送茶,显然,客人落 店才没多久。

  桑琼鉴于“连云客店” 之失,低问道:“老前辈,咱们是否 先查探清楚,然后再采取行动呢?”

  莫金荣却一摇头,道:‘’不!这一次对方落店不久,尽可明 闯,少侠只看老朽眼色示意行事就行。”

  说着,挥袖略拂衣服,放缓脚步,施施然走进店门。

  桑琼照方抓药,依样葫芦,昂然并肩走了进去。

  店伙正忙得团团转,见又来了两位气度不凡的客人,急忙哈 腰赔笑道:“二位爷,可是要住店么?”

  莫金荣扬着头,鼻孔里“噢”了一声,却没回答。

  不过,那一声“噢”!已经算是回答了,店伙心里一沉,暗 道:“今夜是什么风?刚接厂两位火爆仗,又来了两个冷葫芦, 看这老头儿死样怪气的,准不是好主儿,唉!霉倒定了,认命 吧!”

  心念电转,脸上笑容不变,连声道:“二位爷请先看看房间, 请!请!”

  穿过前厅,是一个长方形的天井,左右各有三四间客房,再 往第二进,另有三间雅房,也就是所谓“上房”,此外,便是一 小片空地和马厩,店主人家眷和伙计的下房,都在马厩对面一排 草屋内。

  伙计领着莫金荣和桑琼走过天井,推开一间“厢房”,请二 人过目。

  莫金荣连看也没看,冷冷摇了摇头。

  伙计赔笑道:“二位爷多原谅,小店地窄,只有这几间客 房!”

  话没说完,突然被莫金荣迎头一日浓痰,叱道:“呸!你 狗眼看人低,当咱们是穷老大,花不起银子,是吗?”

  伙计没敢发火,哭丧着脸边拭边说道:“爷……小的可不敢 这么想!”

  莫金荣喝道:“不敢想!你就敢拿这种土铺泥坑的厢房来搪 塞咱们?你们店里连间上房也没有?”

  伙计陪礼笑道:“老人家多原谅,小店的上房共只三间,方 才已经被一位公子和一位姑娘包租去了!”

  莫金荣冷哼道:“人家的银子是真的?咱们的银子是‘夹心 货’?”

  伙计道:“话不是这么说,实在因为太不凑巧,那位公子早 来了一步,都怪小店客房太少了,才叫你老人家委屈。”

  莫金荣怒目道;“他们只有两个人,为什么要住三间上房? 难道就不能让一间出来?”

  伙计急忙解释道:“你老人家不知内情,皆因那位姑娘,随身带着两头异种灵兽,怕它们伤了人,所以把上房全包了下来!”

  莫金荣扬起下巴道:“什么异种灵兽?谁看见了?”

  伙H道:“小的亲眼看见的,是两头遍体白毛的大猴子,站起来,直有小的这么高大……”

  莫金荣‘哼道:“有房间让猴子住,就没房问给咱们?难道咱们连人家的猴子都不如?”

  后声微顿,向桑琼递过眼色,大声又道:“这还像话吗?人连畜牲都不如,咱们今夜非住不可,走!进去看看,何物蠢猴,竟与人争室?”

  桑琼会意,转身向第二进院落便闯。

  伙计大急,叫道:“二位爷,千万别鲁莽。”

  莫金荣旱烟袋一顺,将那伙计拦在一边,扬声道:“什么鲁莽不鲁莽,你以为咱们会相信你的的鬼话!会被区区两头猴子吓 唬住?”

  喧嚷之间,桑琼已疾步穿过走道,直闯后上房,莫金荣怕他 有失,挥开了伙计,也飞步跟入。

  后院院门未闭,桑琼侧身而进,刚踏人院中,眼前人影一 闪,已被一名黄衣少年迎头拦住。

  那黄衣少年大约二十四五岁,修眉长目,面白唇红,生得十 分英俊,双目中神光湛湛,一望而知,竟是个内功极具火候的高 手。

  桑琼心头微惊,不敢稍存轻敌之念,双掌一挫,定住身形。

  四目相触,那黄衣少年也呈起一抹惊讶之色,嘴角轻撇,冷 然问道:“阁下意欲何为?”

  桑琼被问得一怔,道:“这……”

  莫金荣接道:“咱们来住店,难道不行吗?”

  黄衣少年冷冷一笑,道:“前院尽多客房,刚才伙计说得已 够明白,后院上房已经被在下包租下了,二位还想如何?”

  莫金荣道:“你们两人包租二间上房,把人住的房屋用来豢 养畜牲,这是什么意思?”

  黄衣少年道:“没有意思,在下既然比二位先来,纵算包租 下整个客店,只要店家愿租,又关二位什么事?”

  此人年纪更轻,词锋却极犀利,几句话,把莫金荣也问得哑 口无言。

  莫金荣之所以故意争租上房,本无理由,但他目的在藉同取 闹,想引出那蒙面少女来,如今见吵闹无效,蒙面少女一直不肯 现身,自己反被对方所难,羞恼之下,便发了横,当下残眉一 剔,嘿嘿冷笑道:“你有银条,我老人家有金砖,既然你还没有 包租下整座客店,对不起,我老人家现在全包了。”

  探手掏出一锭黄金,扭头喝道:“伙计,租金拿去,集贤庄 客店大小房间,我老人家今天全包了,所有客人都叫他们搬出去”

  那店计眼望着金锭,只有傻笑,明知“番薯烫手”,他哪儿 敢接。

  黄衣少年目光一转,傲然道:“看情形,二位敢情是存心找 岔子来的?”

  莫金荣道;“随你怎么想都行,反正咱们也不是怕事的人。”

  黄衣少年冷冷一笑道:“二位如果把在下当作怕事之人,那 就错了。”

  桑琼一直注意着黄衣少年那双反负的手,始终未见他显露 过,心念一动,沉声道:

  “朋友,可允请教一桩事?”

  黄衣少年道:“不敢当,请说吧!”

  桑琼凝目道:“敢问今夜人夜之前,朋友是否曾在灞桥附近,伤过一个人?”

  那黄衣少年微微一怔,继而恍然笑道:“不错,是有这么一回事,如此说来,二位是他的朋友了?”

  桑琼冷笑道:“算你猜对了,咱们特来领教朋友的淬毒指爪功夫,并且想问问你凭什么逞凶伤人?”

  黄衣少年扬脸晒笑道:“说了半天,原来这才是二位的来意,二位怎么没有先问问贵友,他又凭什么冒名指认闺阁少女?一再跟踪纠缠不肯罢手呢?”

  桑琼道:“敝友容或有误认之事,却系以礼相询,并无逾份之举,阁下竟遽以毒爪伤他,手段未免太辣了些!”

  黄衣少年忽然哈哈大笑,道:“他冒渎妇女,咎由自取,我只将他打伤,没当场取他性命,已经算是手下留情,网开一面了,二位如果还觉得不满意,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桑琼沉声道:“阁下口气如此狂妄,想必是大有来历的,请 教尊姓大名?师承门派?”

  黄衣少年摇摇头道:“在下不喜对人提名道姓,更不愿动辄 以师门告人,不过,你若想知道我的师承来历也很简单,只要能 接得下一百零八招风雷手,那时自当合盘奉告。”

  桑琼造闻“一百零八招风雷手” 这名称,心头忽又深深一 动,刹那间,恍然若有所悟,脸色不期微变。

  但这变化仅只转瞬即消,剑眉一挑,含笑道:“看来阁下对 于一身武学,颇感自负,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在下就拜领高 招。”

  说罢,向莫金荣一颔首,莫金荣会意,一把拉住伙计,退到 院门口。

  那伙计见要动武,早吓得浑身发抖,颤声叫道:“诸位…… 诸位……有话好说,千万打不得……”

  莫金荣顺手把金锭塞进伙计掌心,低喝道:“喊什么,打坏 家具照赔,打塌房屋重修,有这玩意,你还担的哪门子心!” 翻 肘轻轻一撞,闭了伙计穴道。

  桑琼双手抱拳当胸,一拱手道:“朋友,请!”

  黄衣少年依然负手如故,淡淡笑道:“你不用剑?”

  桑琼晒道:“朋友既徒手赐招,在下不想在兵刃上占便宜。”

  黄衣少年道:“你错了,我双手就是兵刃,招式一出,连绵 不绝,非施完一百零八招,你是绝无机会中途拔剑的。”

  桑琼道:“这个不劳挂心,在下自忖还不须兵刃相助。”

  黄衣少年似被这话激怒,双眉一扬,眼中暴出一抹凶光,冷 笑道:“看不出,你比我更狂?好!”

  一声“好”字出口,倏忽欺身而上,抢中宫,踏洪门,左臂 闪电般一提,“呼”地一拳劈而击至。

  难怪他狂自负,这出手一招,既快又狠,声落招到,错非是 桑琼,几乎第一招就吃大亏。

  桑琼早已凝神而待,见他扬臂出手,袖口乌光闪现,敢情那 只左手,并不是普通人的手掌,却是个黝黑乌亮的铁铸拳头,藏 在袖内。

  他心中微惊,不敢怠慢,双掌当胸一分,一手斜出御敌,身 形一侧,向右闪了开去。

  那黄衣少年出招果然迅快绝伦,左拳未收,右爪又到,就在 霎眼之间,已经连环打出三拳,挥出四爪。

  一轮快攻,间不容发,迫得桑琼向后连退,黄衣少年得理不 饶人,一声轻啸,双臂飞舞如轮,一招快过一招,空际中隐隐震 起风雷之声,当真是声势威猛,摄人心魂。

  桑琼只守不攻,脚下连连后退,绕院而走,表面看来,好像 手忙脚乱,只有招架之功,已尤还手之力,实则藉此趋避之际,

  正全神贯注在黄衣少年那双怪异的手上。

  这时,他才证实罗天奇的陈述,原来黄衣少年非仅武功诡异,那双手,竟是齐腕而断,另用金属铸造成拳爪形状,再经毒物淬练,假若不知底细的人遇上,确是举手投足皆可致人于死,委实是防不胜防。

  片刻工夫,已过五十招。

  黄衣少年低吼连声,招式又快了一倍,左拳右爪,疾如狂风暴雨,方圆数丈内,尘砂飞扬,甚至院门口的莫金荣,也感受到罡风飞旋的巨大压力。

  转瞬数近百招,桑琼突然清啸,左臂一摇,当胸一掌还攻而出。

  那黄衣少年正情急暴怒,不闪不避,也是猛推左臂,呼地一拳硬迎了过来。

  桑琼掌到中途,倏忽沉臂撤招,一顿足,凌空射起,人在空 际,右手闪电般反拍,一式“虎尾撼山”,斜劈而下……

  那黄衣少年全力发拳,收招不及,忙不迭一扭上身,使了一 式“犀牛望月”,右手金铸毒爪飞快向上反撩……

  但闻“蓬”然一声暴震,紧接着,便是一声闷哼和裂帛声 响,尘土四扬,人影两分。

  桑琼脚落实地,岸然而立,但儒衫下摆,已被齐膝撕裂了一 大块。

  反观黄衣少年,却气喘咻咻倚靠在院墙之下,脸色苍白如 纸,双臂无力地下垂,豆粒般大的汗珠,正从额角颊际滚滚直 落。

  他身后那堵院墙,竟倒塌了大半,碎石泥土,犹自飞腾不 已。

  原来当桑琼半途撤招掠身的时候,黄衣少年拳势用老,无法 收止,那一拳打在院墙之上,立将土石店墙震塌,但自己左肩也 结结实实挨了桑琼一掌。

  他临危之际,全力攻出的一爪,却仅仅抓落桑琼一片衣襟。

  黄衣少年身靠破墙,满脸怨毒之色,好半晌,才喘息着问 道:“阁下好高明的掌招身法,你是谁?留下姓名来。”

  桑琼淡然一笑,道:“现在好像应该由朋友你先赐告吧?”

  黄衣少年切齿道:“一掌之仇誓必报复,你若答应明日午夜 子时,到西郊昆明池一会,我就坦告师承姓名。”

  桑琼剑眉皱,点头道:“好,咱们一言为定,明夜准时赶到, 但眼下却须委曲朋友你回答几个问题。”

  黄衣少年把头一扬,道:“请问吧!”

  桑琼笑道:“首先,当然是请教尊姓大名?”

  黄衣少年道:“我姓黄。”

  桑琼道:“尊讳是——” 黄衣少年道:“我没有名字,依从师序列,就叫黄三郎。”

  桑琼点点头道:“那么,黄兄师门是——”

  黄三郎道:“阿尔金山白龙堆,楼兰迹映夕晖。肢体里缺身 不废,天残弟子傲神威。”

  桑琼和莫金荣同感一震,失声道:“原来是西域天残门下黄三郎冷冷道:“天残弟子以黄为记,马配黄鞍,车垂金绺, 男衣黄衫,女覆黄纱……

  可笑你们孤陋寡闻,未曾直觉罢了。”

  桑琼道;“贵门弟子一向不履中原,如今为何大改前例?”

  莫三郎木然道:“这是在下帅门之事,恕不作答。”

  桑琼道:“敢问贵门当今堂门人是谁?”

  黄三郎道:“是家师。”

  桑琼又道:“令师怎样称呼?”

  黄三郎缓缓答道:“毒圣巴戈”。

  这四个字,恍如千钧巨锤,猛可击中桑琼心头,只听得他浑 身一震,不由自主从心底冒出一缕寒气,暗自呢喃念着:“毒圣巴 戈,毒圣巴戈!会不会是他呢?……”

  黄三郎见他沉吟不语,嘴角掀起一抹冷笑,又道:“阁下的 话问完了吧?”

  桑琼一惊,这才从疑诧中清醒过来,定了定神,道:“在下 还想请教一事,那位与黄兄同行的蒙面少女,她究竟是谁?”

  黄三郎不耐地道:“你们一再纠缠盘问这事,是何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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