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这个臭丫头干嘛啊!”容难少年一跳三尺高,他的额头上是一张迎风飘扬的大号黄符。
简繁淡定地收回她的小短手。
第四十七章 繁繁()
再次醒来,简繁发现自己正站在大街上,人来人往,却从未有人给她一个眼神。哦,对了,她竖起自己的手臂,在太阳底下剔透无比。
魂体!
她都已经是个死人了。简繁垂下眼眸,这来来往往的行人都看不见她,正如同之前她所看见的那些游魂一样。
心已经不再痛了,对了,连心都没有了,还怎么痛呐?她无目的地向前走去,这条街长得没有尽头,也许把它走完是一个不错的消遣。
咦,她怎么走不了?
简繁一低头,就发现她的手被抓在一个人手里。那只手很大,很有安全感,她想看清楚来人的样子,可是来的人却只有一张模糊的脸。
男人眉眼之间是格外熟悉,“小繁?”他轻声地唤,语气里皆是温柔和阳光,嗯,就像你清晨醒来呼吸到的第一口空气。
“小繁,你又任性地跑出来了,这样不好哦。外面很危险,我们回家吧,你妈妈已经到了。”
简繁的手勾了勾,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她不能控制自己的手。她的手猛地把男人的手甩了出去,力气之大,连男人的半边身子都歪了方向。
“小繁,不要任性。”男声还是那么舒服,他慢慢地朝简繁靠近,“来,小繁,我们回家吧,我带你回去。”
“我不要!”简繁听见自己的尖叫,在她的印象里,她似乎从没有如此歇斯底里。
她向后退去,男人扑过来的身子直接穿过了她的身子。
排山倒海的恐惧出现在了她的脑袋里,整个脑子几乎炸掉,她身上的衣服开始变长,开始泛红,她的头发都渐渐地垂至腰际。她身边的人群迅速地移动,天色也染上了墨色。
对,这条街道,才是她熟悉的,是她记忆的起点。这条街上没有人,却无比热闹,那些来来往往的,连那个胸口插着水果刀的斜眼男都分毫不差。
简繁坐在快餐店门口,她默默地看着街口,她知道,会有鬼披着月光而来,犹如一部经典的电影里那位仙子所言,“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云彩来娶我。”她在等他来接。
然而,记忆中的那位并没有来,简繁冷眼看着斜眼男的靠近,她的手做出起势,下一秒便是斜眼男鬼的死期。真是遗憾,她垂眸,阿难交给她的本事她一分不差地学会了,那位手把手教导她的一直称呼自己为她的丈夫的老鬼却是消失了。
“阿难,我叫简繁。你怎么不来?”
“小繁繁,小繁繁,你怎么不来?”
她心里念着,所立世界的天空忽然响彻了容难的声音。她与他所念,竟是不差分毫。
“……繁繁,醒来。”
在长时间的停滞后,容难低声一吼,简繁心神一震,她所变化的衣服和头发都开始恢复了原来的本色,她的瞳孔瞬间涣散,身体化为了斑斑点点的小亮块。
——
简繁感觉自己是躺着的,轻飘飘的,身子没有力气,她的眼珠隔着眼皮转动,连睁眼都是深吸了一口气用尽了力气的成果。
她一醒来,犹如两块异性相对的磁铁,她第一眼就看见了趴在床边的他。容难的手指纠缠着她的发丝,没有扯痛她丝毫。容难本来就是一副“病鬼”的模样,他跪坐在她的床边,一头青丝竟是漂白了一半。
容难难得地露出了疲惫的神情。他从来不会在她面前露出这样的神情,也不会这样安静地躺在这里,可是,现在他是真的这样做了。
简繁静静地看着容难,终于恢复了一些力气。她刚想叫一声,他便醒了。
“夫人,我终于能碰到你了。”容难的嗓子有些沙哑,不是简繁记忆里的那种清冷的诱惑,倒像是醇香了的美酒,成熟的味道不必散发便能被嗅到。他抬手摸摸简繁的头,自然到仿佛已经做过千万遍了。
心疼。她好心疼。简繁凝视着容难那岁月不改的容颜和那昭示着时光并非无痕的半边白发。头顶的触感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她是真的回来了,回到了容难的身边,而不是那个梦里世界。
“夫人,我……我能唤你繁繁吗?”容难的问话小心翼翼,仿佛因为她死过一次,他便把她当做易碎的搪瓷娃娃了。显然,他不知道,简繁的记忆有所恢复。
繁繁?那遥远的记忆缓缓而来。
“小家伙儿,原来你叫繁繁。”
“我叫简繁,不准叫我繁繁,我不允许!”
“我不允许!”简繁故作生气地瞪他,那双流转光泽的大眼睛却是没半分怒气,笑意盈盈,光彩夺目。
“小繁繁,你想起来了?”容难似乎才发现简繁的视线黏在他的头发上,他下意识地侧侧身子,挡住简繁的眼睛,看起来可怜巴巴的,哪有地君的气势。
简繁吸了吸鼻子,她感觉有点儿心酸。忽然就那么矫情地想哭了,她大滴的眼泪来得没有预兆,容难匆匆地用自己的衣袖去擦,哪里管什么珍贵不珍贵,洁癖不洁癖的,连他的白发都暴露在了简繁的眼前都没有注意。
“小繁繁,我不叫了,你别哭啊!”
听着容难外露的情绪,简繁哭得更厉害了。她的嘴唇都在发颤,“阿难!”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抱住了他的腰,“阿难,阿难,我,我爱你!”
当初纸醉金迷的离别上,容难说,我爱你。她虽是答了,却是一个我喜欢你的落差。如今,她终是把缺失的那一点补上了。那句“我爱你”,绝对不带任何的勉强。
她把头埋进他的怀里,感受他胸口的起伏,眼泪鼻涕全擦在了他的衣服上,半晌不肯露头。
“小繁繁,繁繁,繁繁。”容难如同稚子一般地笑了,他搂着简繁,不让她丢失了力气摔倒。他每叫一声“繁繁”,简繁没有答应,却会如猫爪子挠一般地拿拳头砸他的胸口,他的笑容便灿烂一分,真想就这样,一直无限循环下去。
“繁繁,你爱我啊。那么,你便收了我吧。”那一次遇见,他与她的记忆都同样清晰。
简繁愣住,收?哪种收?
收鬼还是收人?
她连自己从容难的怀里退出来了都不知道。
“阿难,不要用这么不正常的声色诱惑我。”她的嗓音透着一丝喑哑。
“如果我不呢?”
第五十章 您已经挂了两次了()
地府的阴阳天真是不好分辨。浑身酸痛的简繁被五脏庙的饥饿闹醒。她迷蒙的眼睛怔了好一会儿才聚焦成功。身下凉凉的舒爽感让她低头,一只光滑白皙到毫无瑕疵的手臂,正轻轻地握着她的一束黑发。
容难睡得很熟。简繁可以看得出来,即使是她刚醒来迷糊中制造出了大动静,容难也没有醒来。
她忽然感觉到一阵安心。
容难并没有用力地拥着她,他只是把自己垫在她身下,充当了寒玉床与她之间的垫子。寒气仍可以进去她的身体,因为简繁的渣身子有特殊的奇效,她可以把有灵气的寒气吸收化为己用,同时也会比普通人更容易着凉。一夜下来,她没有不适,想必和容难的细心有关。
简繁环顾四周,这是一间极大的卧室,寒玉床并不十分占地,她和容难两个躺在上面就几乎没了空位,寒玉床的对面摆着一个不知什么木料雕琢而成的梳妆台,上面的一支曼殊沙华已经枯萎成干。她可以从镜子里看见面色红润的自己。
稍稍一动,发丝便从容难的指尖滑落,容难似有感触,却到底是没有醒来。简繁赤着脚下床,她惊奇地发现那一层黑黢黢的地面并不是她所想象的泥土,而是厚实的皮毛地毯,柔软的让她的脚心都像享受了一场按摩。
她的衣服昨天被某个老鬼彻底毁掉了,而这间房里只有梳妆台上摆着的一件月牙色长袍。简繁犹豫了一会,还是拿起长袍穿上了。那个尺寸,明显不是她的,松松垮垮的,袍角拖地,镜子里的她就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丫头。
“切,真是讨厌。”简繁的两只胳膊抖了抖,小手从宽大的袖子里伸展出来。她不费力气就寻找到了卧室的门。看着容难睡着,她慢悠悠地走着,脚步轻飘飘,没有半点声响。
容难的任何结界都是对简繁不设防的。她轻易地就跨了出去,然后和忽然出现的牛头马面撞了个正着,三只鬼开始了长达一分钟的大眼瞪小眼。
“夫人。”马面最快反应过来,他朝简繁弯了弯腰,客气里带着恭敬。笑话,整个地府的公务员谁不知道地君有位心爱的人类姑娘,甚至为了她长居人界。容难把简繁放在了心尖尖上,马面又不傻。他对容难忠诚,对简繁自然尊敬。
可猪队友牛头就不像马面那般识趣了。他先是好奇地打量了简繁奇怪的装扮,还绕着她转了几圈,简繁面色不渝,马面惊出一身冷汗。
“夫人,你终于醒了。这五年,咱们爷都等成老公子了。”牛头嘿嘿地笑着,甚至数起了自己的手指,数落起容难这个甩手掌柜指挥他们去干的麻烦事儿。仿佛向简繁汇报这些东西,他异常兴奋一样。
马面咳了两声。
五分钟过去,牛头还在继续,马面一边咳嗽一边把牛头用力扯开。牛头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去,“马面,干嘛拉着我,还一直咳嗽。你生病了可别传染给我。”还真别说,配上牛头的憨劲,演得还真像回事儿。
鬼也是会生病的不假,可马面这一脸的尴尬傻子都能看出来孰真孰假。简繁的脸上有些不耐烦,她向来不是一个能静心的主儿,忍耐牛头滔滔不绝的五分钟已经算是她的本事,还好有马面出手,否则牛头和简繁非打起来不可。
“两位尊者,阿难睡着了,我看他气色不好,想给他做点补身体的。你们看,地府哪里有药房吗?”经过昨晚的一夜,简繁惊奇地发现那些传说中的红痕、草莓她全没见着,她和容难的恢复能力都太强,强到连暧昧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她的身体自己知道,除了酸软的正常反应,其他一律没有问题,反而精神百倍。容纳的气色也不错,只是那半头白发叫她心疼。
简繁别的不会,融合一些基本的养神药材还是会几分的。
马面把牛头打发了去别的事上,自己带着简繁前往容难的私人药房。
“马面尊者,我想问问,牛头尊者说的五年,是怎么回事?”反射弧长了些,简繁现在才想起牛头话语里的不妥。
马面诧异地转头看她,“夫人,您的记忆怎么总是不完整?您忘记了吗,您已经挂了两回了。”
第五十一章 药,白衫的记忆()
也许简繁就是多灾多难的命途,她叹了口气,“辣手”摧了路边一朵花,什么话都没有说,跟着马面去了药房。
熟悉的东西自然是顺手拈来,她随意地找了几个熟悉的小瓶子,里头的丹药看都不看地就往嘴里塞。这些丹药都是她熟悉的,容难给她当糖豆儿吃,有很好的恢复气力甚至美容养颜的功效。现在她先找来填填肚子。
马面站在一边,本来是想给夫人打打下手,谁知道被惊吓得已经麻木,眼珠子都带着涣散。他们的夫人到底是有多重要,他估计自己永远都猜不到爷心底的那个关于简繁的百分比。
简繁走到药草柜子的前方,浓郁的草药香味被透明的结界阻隔,与成品区简直就是两个世界。和容难坚持的傲娇性子差不多,必须界限分明。
“马面尊者,你知道操劳过度要用什么药材吗?”知道归知道,马面也许比她懂得多一些呐。简繁很诚恳地看向马面。
马面的表情更加僵硬了,仔细看,里面还有一些隐藏的小八卦。
容难对简繁的照顾他们都看在眼里,而简繁作为被保护的一方,反倒是给他们爷添了不少麻烦,容难没有脾气,他们几个多多少少都是有点不满的。
可是今天简姑娘穿着他们爷的衣服大摇大摆地出来,爷却不见身影。马面心底嘿嘿直笑,脑子不知道歪到哪层楼去了。
“夫人,您还是叫我马面吧,小马也行。”他又学起牛头的傻笑来,还不等简繁点头,就又开了口,“补身体的药材啊,有有有,您看那边,人参、党参、枸杞、山药、鹿茸……”
马面一口气报出了数十种药材,皆是男人补气血的东西。
简繁迷糊地点点头,“拿多少?”
“夫人您看着办就好了。”马面面目含笑,退居门前。
被留下的简繁一头雾水,马面并没有给她丹方,而且马面活了那么久,知道的总该比她多。她挠了挠头,随意拿起桌上的一只小碗,把马面报的药名的药,统统扔了进去。
容难是被一阵扑鼻而来的酸爽的药味熏醒的。他已经五年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睁开眼睛就看见简繁明媚的小脸,地君大人表示心情好极了。他并不像简繁那样迷糊,意识比身子醒得更快,一醒来就是神清气爽的样子,谁都知道他昨晚干了什么好事。
“阿难,你醒啦。”简繁趴在床边,把玩着容难落下的眼泪凝成的珍珠,一身清奇的药味。
“繁繁。”他唤,“那是我的眼泪。”
“我知道。”
“神是不会有眼泪的。”虽然简繁叫他老鬼,可他绝对是这天地间最强大的神之一,鬼还会流泪,可神,是不会有眼泪的。而他,昨夜居然流泪了。
简繁怔住,她手里的那颗珍珠忽然褪去了一层白色的薄膜,竟变成了血的颜色,红得刺眼。
“血泪。”简繁站起来就去拉容难的手臂,她有些慌乱地看着大门,“阿难,我们出去吧,我给你熬了药,看你这样,我不放心。”她是真的担心。
“繁繁你会熬药?”一个除了做面煮粥,就能把厨房烧了的家伙,竟然说给他熬了药,那是多么大的勇气啊。容难的眼神十分诧异,简繁这一身说不上来的药气,便是刚才染上的吧。简繁熬了多久的药啊。
简繁的目光刻意地落在容难的身边,就是不去看他的脸。
容难抚摸着自己的半边白发,语气自然而低沉,“繁繁,给我染发吧。”让她担心了,是他不好。
“染什么发,先去喝药。你醒得正好,药还没有凉。”
这火急火燎的性子,容难无奈,被她拉去了餐厅。餐桌上摆着一只陶瓷小碗,马面站在小碗旁边,脸色难看,还时不时地伸手去碰小碗,让人感觉他绝对是想把小碗丢掉。
“小马,你想干什么,不准偷喝!这是阿难的。”简繁跑过去,献宝似的把小碗端到容难面前。“阿难,喝吧,都是小马的方子。”
马面欲哭无泪,夫人啊,我可没告诉你多少分量,加什么药材,您这随心所欲的挥洒出来的东西,我是真的不敢恭维的啊。爷,您理智点,千万别喝啊!
他亲眼见着简繁把满满几碗的药材倒进锅里,各种熬啊炖啊的,那浓黑的药汁就像是恶魔制作毒苹果的毒药,冒出来的泡泡都是浓稠的。简繁确实干了很久,十碗水熬成了一碗水,可是……唉,爷,不关我的事啊。
容难看着那碗药,眼神都没变,他笑道,“这是我们繁繁专门为我做的东西,我当然要赏脸。”请原谅他实在没勇气把这坨黑色的液体称为药。
在马面惊恐的表情中,容难端着小碗一饮而尽。他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繁繁,以后就不要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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