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前面那个金光灿灿的就是大金塔了!”这时,阿明手指向前方,兴奋地说道。
吉普车泊在了停车场上,颠簸了一天一夜,大家都已疲惫不堪,腹中饥渴难忍。
“我们还是先吃点东西吧。”客家嬷嬷说道。
停车场旁边就有饭店,阿明领着大伙走进门去,拣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然后用缅语点了些本地特色早点,如咖哩鸡肉饭、鱼粉汤和椰奶面条等等。
“你们慢慢吃着,贫道先去福寿宫打听一下安息长老,随后就回来。”在等着上饭菜的间歇时间,贾尸冥对大伙儿打了个招呼,然后匆匆离去。
在甘拜迪时,贾尸冥原先的衣裳都已被小阴婴们扯烂了,因此阿明找了一身本地缅族人的服饰给其换上了,上身白色对襟式长袖短衫,下套暗花格子“笼基”筒裙,脑袋上包着一块黄色头巾,趿拉着一双拖鞋,在外人眼里,他就是一个典型的缅甸瘦老头。
客家嬷嬷的灵药“汗青”十分的有效,贾尸冥身上的创口都已结疤,残缺的脚趾处痒痒的,正在生长出新的趾头,尽管身子仍旧是很虚弱,但已无大碍。
登上大理石阶,贾尸冥来到了塔基之上,但见香烟缭绕,游人如梭,诵经声随处可闻。他远远的瞥见了大金塔左面有一座不太大的中式庙宇,心想那儿应该就是自己要找的地方了。
福寿宫门口徘徊着几个着深色西装的男人,既不烧香也不说话,面色严肃,目光游离,这些是什么人呢?看样子像是保镖,长相又似中原人,而且身怀武功……贾尸冥心中隐约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他径直的走了过去,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那几个人警惕的眼神儿,虽然注意了自己,但并无反常之举,也许是某位华人商贾富豪正在殿内上香呢吧,他想。
大殿内光线暗淡,檀香袅袅,有数名老年女香客正在礼佛,在蒲团上三叩九拜,甚是虔诚。
“施主,可是要上香?”一名小和尚双手合什,以缅语问道。
“请问,安息长老可在?”贾尸冥直截了当的用汉语问道。
小和尚愣了一下,随即回以生涩的汉语答道:“长老身体不适,已多日不见客了。”
贾尸冥淡淡一笑,心想,门外保镖的主人此刻并不在大殿的香客之中,那么又能去哪儿呢?哼,没准儿正在接受安息长老的单独接见呢。
“安息长老是贫道旧识,烦请通禀一声,就说故人贾道长前来探访。”贾尸冥微笑着说道。
“这……”小和尚似乎显得有些为难。
就在这时,一个老僧由殿侧一间耳房内走出,抬头望见贾尸冥,不由得蓦地一愣……
“彭长老,故人贾尸冥有礼啦。”贾道长拱了拱手,呵呵笑道。
耳房内,安息长老见到贾尸冥进门眼睛一亮,急切的问道:“贾道长,你终于赶来啦,小小……沈才华呢?”
贾尸冥闻言心下不由得就是一惊:“安息长老,你何以得知贫道和沈才华要来仰光?”随即目光一瞥之下,竟然看见了白云观的虚风道长,正坐在角落里对他微笑着。
“哈哈哈……是我告诉长老的,贾道长,别来无恙乎?”耳边蓦地传来了熟悉的磔磔笑声。
贾尸冥急转身视之,一身灰色中山装的首长出现在了耳房的门口,而在他的身旁,有良那双仇视的眼睛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坏了,贾尸冥心中一凉,心想,首长到底是神通广大,竟然什么都瞒不过他。
“首长,您的气色比起在豫西大峡谷的时候,可好的多啦。”贾尸冥淡淡的说道。
首长嘿嘿一笑,并不在乎他的揶揄,貌似真诚的说道:“贾道长,豫西一别后,听闻你长途跋涉来到了缅甸,所以特地赶过来一叙。”
贾尸冥心下着急,不愿意与他兜圈子,于是直截了当的说道:“首长,您日理万机,工作繁忙,有话还是直说吧。”
“好,痛快,贾道长仍不改当年江湖儿女本色,你来见安息长老所为何事?”首长点点头,随即单刀直入的问道。
“释疑。”贾尸冥回答道。
“释什么疑?”首长追问。
“你在一旁听着不就就知道了。”贾尸冥平静的说道。
首长微微一笑,手一摆,说道:“请问吧。”
安息长老静静地望着贾尸冥,颇为疑惑的说道:“贾道长,你有何事要问老衲?”
“安息长老,你的那瓶‘返魂水’喝下去以后,但人却始终还是醒不过来,不知何故?”贾尸冥问道。
安息长老闻言一愣,沉吟良久,然后长叹了一声,缓缓说道:“唉……老衲与日无多,今天就说出这苯教圣水的秘密吧,‘返魂水’乃是三千九百年前,雍仲苯教的创始人,来自神山‘冈仁波且’象雄的辛饶弥沃涅盘后之肉身所化,传到老衲这一代时,只剩得三瓶了,一瓶给了红孩儿,一瓶与你换了灵胎,还有一瓶还要继续流传下去……”
首长闻言心中暗自懊悔不已,自己的那瓶‘返魂水’为了与女鬼郭可儿交媾,竟然白白的浪费掉了,真是太可惜了。
“此圣水招魂甚是灵验,只是不知喝下去的那人死去多久?肉体是否毁坏?”安息长老问道。
“已死六年,尸首完好。”贾尸冥回答道。
“人已死六年,尸首仍保持完好?”安息长老颇为不解。
“这很简单,冰柜冷藏即可。”首长在一旁幽幽说道。
“哦,是这样啊……”安息长老思忖道,“如此说来,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是什么?”贾尸冥着急的问道。
“魂魄丢失了。”安息长老回答道。
“魂魄丢失了?”贾尸冥闻言诧异道,心想老祖的魂魄怎么会丢失了呢,于是问道,“中原民间如是说,人死魂魄离身,七七四十九日之后便赶去投胎,那么就只有在‘断七’之前喝下‘返魂水’才有用了。”
“不错,只有在中阴身的状态下,方可返魂,”安息长老回答,见贾尸冥大失所望的样子,他便又补充说道,“当然,若是死者由于某种例外,死后若干年始终保持着中阴之身的话,应该也可以返魂的。”
“会有什么例外呢?”贾尸冥灰心丧气的问道。
“例如荫尸,死后魂魄不散,尸身不腐,头发指甲仍在继续生长,即是还保持着中阴之身,不过此种情况世间实属罕见。”安息长老解释道。
老祖是荫尸么?贾尸冥苦笑着摇了摇头。
首长在一旁听着,此时插言道:“贾道长,这么说你已经用掉了那瓶‘返魂水’?”
“正是。”贾尸冥回答道。
原来如此,首长心下寻思道,如今,“鬼壶”已为乔老爷盗取,“返魂水”亦被贾尸冥用掉,主任费尽心机想要实施的“轩辕计划”铁定是泡汤了,哼,逆天而行,不失败才怪呢。想到这儿,他颇为自得的“嘿嘿”冷笑了两声。
贾尸冥诧异的瞥了一眼,口中疑惑道:“首长,何故发笑?”
首长目光犀利的瞅着贾尸冥,戏弄着说道:“贾道长,听说你分娩了一个‘灵胎’,做女人的滋味儿如何呀?我还真的想不出,你的肚脐眼儿还能生孩子,岂不令天下所有的妇女汗颜么?”
贾尸冥脸色微微一红,没有理睬首长的调侃,对安息长老一拱手,说道:“长老,贫道心中疑惑已解,这就告辞了。”
“且慢,”安息长老忙说,“沈才华在哪里?老衲想要见见他……”
“妮子呢?你还俺的妮子!”有良怒气冲冲的朝着贾尸冥吼叫起来。
首长轻轻的咳嗽了一声,耳房外拥进来宋地翁以及两三名西装汉子。
贾尸冥轻蔑的乜了一眼,一股豪气自胸中油然而生,口中冷冷的说道:“首长,莫非要强留下贫道不成?”
“贾道长,”首长以诚恳的语气劝慰道,“安息长老以苯教的圣水换取灵胎,‘返魂水’你已经用了,那灵胎也该交还给苯教了吧?”
“还有妮子!”有良叫道。
首长点点头,冷笑道:“贾道长,你也算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怎么也干起拐卖小姑娘的勾当来了?告诉我,灵胎和妮子在哪儿?”
这时,安息长老开口说话了:“红孩儿,老衲见‘灵胎’降生后是先天残疾,于是便送给了小小,这与贾道长并无干系……”
首长表情严肃的说道:“长老,你被蒙骗了,那灵胎是假装残疾的,这次在野人山雨林中,就是灵胎打败了那个叫做勐拉差翁。坤巴的降头师,解救了二十四名女婴,对吧,宋会长?”
“正是,这事在甘拜迪人人皆知。”宋地翁回答道。
安息长老望着贾尸冥,疑惑的问道:“贾道长,这是真的么?”
贾尸冥知道与首长之间的一场恶战已不可避免,若是从前,自己自然不惧,可如今有伤在身,内力也尚未复原,只恐难以全身而退了。但是,安息长老是个诚信之人,自己决不能欺骗与他。
“长老,灵胎确实并非残疾,但是脾气古怪,在雨林里救了那些婴儿之后,就一头钻进沈才华的衣袋里再也不肯出来了,而且无论问它什么话,灵胎也都拒不回答。”贾尸冥如实的说道。
安息长老闻言叹息道:“算了,既已将灵胎送给小小,老衲也就不再过问了,如今得知小小仍然活在世上,老衲于心足矣。红孩儿,你就不要为难他了,贾道长,你走吧……”说罢,长老疲惫的合上了眼睛。
首长微微一笑,道:“长老,既然你说了,我自然不会为难贾道长的,但是有良还有帐要同他算呢……”说罢,手轻轻的推了一下有良。
“你还俺的妮子!”有良就势扑上前去,抓住了贾尸冥的手腕。
一个小毛孩子,贾尸冥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因此丝毫未加以防备,当他觉察出不对劲儿的时候,则已经为时太晚了,自己体内的先天罡气,从手腕处的列缺穴如溃坝决堤般的狂泻而出……
第一百七十四章
刹那间,贾尸冥是何等的惊愕……
但他毕竟是个江湖老手,马上反应过来,罡气瞬间护体,随即双臂一振,荡开了有良的小手,可就在这时,忽觉后背腰脊骨第七节的脊心穴处一麻,原来是首长趁机在背后偷袭了他。
脊心穴为人身九大死穴之一,是脊骨节中枢神经最薄弱之处,若被击中,轻者麻痹,稍重者当即死亡。好在贾尸冥的护体罡气将攻击的力道化解了多半,虽然全身发僵,但仍挡不住他竭尽全力的纵身一跃,将宋地翁和几名保镖撞得东倒西歪,随即冲出了耳房。
“是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岂有他缪巧,阴阳不能贼!”大殿内,一个身穿深色西装的白须老者双手握拳,左肘屈,右臂高举,足尖点地,一副文革时期的“泰山青松”造型,口中凛然吟道,并拦住了去路,此人正是乔老爷……
大金塔外停车场饭店内,餐桌上的咖哩鸡肉饭、鱼粉汤和椰奶面条都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可是贾尸冥还是没有回来,客家嬷嬷心中有些不安起来。
“贾道长还没有回来……”她蹙着眉头思索着说道,“才华,你了解这位安息长老么?”
“安息长老和彭长老都是好人,我去看看吧。”沈才华给予了肯定的回答,并自告奋勇的说道。
客家嬷嬷扭头对阿明说道:“不等了,我们现在就去福寿宫。”说罢,众人结账离开了饭店,匆匆登上大金塔石阶,来到了塔基上。
“福……福寿宫。”嘟嘟盘旋在半空里,一眼瞥见那座古朴的中式庙宇,结结巴巴的嚷道。
客家嬷嬷遂带领着众人直奔福寿宫而去。
朱红的庙门内突然闪出几名着深色西装的汉子,拦住了客家嬷嬷等人。
“今天庙里不接待香客。”其中一名中年人手中握着无线对讲机,两只眼睛疑惑的盯在了沈才华和妮子身上。
“我们是来找安息长老的。”沈才华稚声稚气的说道。
“哦……”那人面色骤然紧张了起来,口中忙道,“既然这样,请进来吧。”
客家嬷嬷望着那人奇怪的表情,顿时心下狐疑不已,但还是迈步走进了大殿。
“咣当”一声,庙门关上了,而天空中的嘟嘟还未及下来,则被关在了外面。
大殿内烛光暗淡,四周空荡荡的,见不到有任何的香客,蒲团上背对趺坐着一人,头系黄色“岗包”,白色对襟式长袖短衫,暗花格子“笼基”筒裙,客家嬷嬷一眼瞥见那人双足残缺不齐的脚趾,心中直纳闷,那不是贾尸冥么?
“贾道长……”客家嬷嬷警觉的走上前去定睛细瞧,此人果真是贾尸冥,于是惊讶的说道。
此刻,贾尸冥双目紧闭,恍若老僧入定般的充耳不闻。
“贾道长,你怎么了?”客家嬷嬷感觉不对劲儿了,伸手一探,倏地面色遽变……
“师父,你怎么在这儿坐着呢?”妮子走上前来扯了扯他的衣襟,“噗通”一声,贾尸冥猝然倒地……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于人曰浩然,皇路当清夷……”大殿内幽幽的响起了文天祥的《正气歌》来,余音绕梁,苍凉而悲壮,佛龛后转出一人,白发白须白眉,正是乔老爷。
客家嬷嬷心下暗自吃惊,口中则冷冷说道:“乔老爷……贾道长是你所伤?”
“‘雨潦四集,浮动床几,为水气;涂泥半朝,蒸沤历澜,为土气;乍晴暴热,风道四塞,为日气;檐阴薪爨,助长炎虐,为火气;仓腐寄顿,陈陈逼人,为米气;骈肩杂遝,腥臊汗垢,为人气;或圊溷、或毁尸、或腐鼠,恶气杂出,为秽气。’当年文天祥谓之杂气者,正是尔等江湖匪类,乔老爷一身浩然正气,自然要除恶清源啦……”乔老爷摇头晃脑,口中振振有词道。
“师父!师父……你怎么死啦?”妮子使劲儿的摇晃着贾尸冥的身体,声音之中带着哭腔。
“嬷嬷,贾道长怎么会这样?”阿明惊讶道。
“唉,贾道长现已气竭,需尽快救治,不然就来不及了。”客家嬷嬷急切的说道。
“嬷嬷师父,怎么才能救贾道长呢?”沈才华心中对贾尸冥已经产生了好感,南下的一路之上,始终都是他背着墨墨走过来的。
“安息长老既然有‘返魂水’,那就好办了,”客家嬷嬷思忖着,随即高声说道,“安息长老请出来一见。”
半晌,耳房内传出虚弱的声音:“老衲已是无能为力了……”
客家嬷嬷闻言身形晃动,倏地闪进了耳房之内。
屋内灯光暗淡,床榻之上躺着一位瘦骨嶙峋的老僧,旁边拱手站立着另一位老和尚,而端坐在椅子上面的一个西装笔挺、身上散发着淡淡古龙水香味儿的人,竟然是虚风道长!
“虚风道长……”客家嬷嬷愕然不已道。
虚风颌首示意,口中恭敬的说道:“嬷嬷前辈,贫道惭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客家嬷嬷诧异道。
“唉……”虚风叹道,“是首长和乔老爷,他们暗算了贾道长。”
‘你怎么会在这儿?道长……”客家嬷嬷疑问的目光盯着虚风道长问道。
“自山西永济一别,贫道回京以后,奉掌门师兄之命,暂且为首长工作。”虚风踌躇了片刻,最后毅然说道,“前数日,首长命贫道与宋地翁一路从豫西大峡谷开始追踪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