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吊挂在横梁下的马立全身山下被割了十几处血口,刀术精细并未伤及要害,伤口上都涂上了某种药物,此时生不如死受尽折磨,踮着脚尖颤抖不止。
那个名叫黄候的假道长,原是红莲社一个头目潜伏此地已有三年之久。马立则是马应龙族弟,在经受难以忍耐的酷刑折磨过程中死活不招。当见到另外两路人马也被擒获,人头垒在面前之时,即刻崩溃。
黄候死法惨不忍睹,足足承受了半个时辰的痛苦才断气,马立目睹了整个恐怖过程,眼看自己身心溃堤抵挡不住,还是一一招供了自己的身份。
十一个失踪官员和宗亲子弟如今只找回九个,死了两个。当中就有建平郡王府的长子,那个胖子朱正岐。许可承不在其中,如此看来仍有不少被绑架囚禁的达官贵人。
被裹成粽子的马立由外围接应的赵凯隐秘转移,所探消息指明许可承有可能被窝藏在城西绯戍坊。
第二十九章:祸起萧墙()
现实中无数的鲜活例子表明,即使再严密的组织总会有漏洞,再坚固的堡垒只要根基受到侵蚀,总会有腐坏的可能出现。
目标即已锁定,剩下的便是施以重压倾力打击。在更为庞大的势力面前,弱者一方只有降服与死扛到底。
封华盟也有阴暗的一面,它代表着的便是地下世界的一种法则,维持着江湖世界里的其中一方秩序。江湖中人更为纯粹,只要你势力够强胃口够大,能吃下多少消化多少那便就是你的。
将整个江湖吞下,那你便是这个世界的皇帝俗称“黑夜天子”。
前提是,你不能背负上叛逆罪名,因为江湖再大也不过是上朝大国中的一块属地而已。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权之下岂容再生出一个“黑夜天子”?
行走江湖凶险万分,要成为强者中的至强者,只能是枭雄一类的人物才做得到。潜伏于江湖之中的强者无数,枭雄更是不少。各自割据一方,在皇权国法之内或之外行使着自己的法则与秩序,在这个世界里享受着千万人的膜拜。
红莲社,马应龙这个自称为弥勒佛转世的圣徒,以祖师之名受到信徒们的膜拜。在他所建立的地下世界里便占据了一方江湖,他所代表的就是那一方的秩序与法则,而他的信徒大多数是贫穷困苦的农民、无业流民、贱民奴隶。
红莲社的起源在蒲村,壮大于同里县成名于吴江,在苏州府算得上是一股势力不小的民间教社,随着扩大近些年在地方上造成的骚乱日渐引起官府注意,也被列为需要整肃的教社之一,只是在当地权贵势力的庇护下,多次躲过被取缔的危险。
时至今日,马立作为红莲社的护法大师,暗中在南京城犯下滔天大罪,绑架谋害朝廷官吏与宗藩,居心叵测,其后必然隐藏更大的野心。
在封华盟的地盘上搞破坏,无异于是搅乱了这一方的秩序,等同于挑衅侵犯它的法则。岂有容忍的道理?
护法的名头再大,出了那一方世界便什么也不是。马立再一次被吊挂起来,只是场地换成了绯戍坊凤远镖行。没有再受酷刑的马立心里并不好受,各种滋味交集与绝望冲击下显得有些呆滞麻木,在他对面跪着两人双腿被废,身上百孔洞穿如同血人一般,明明奄奄一息却还如雕像一样直挺挺跪坐在地上。
两人各由两根细长约半丈的铁钉穿过锁骨钉在地上!即使是死了也只能姿势如一不变。
马立与这两位同是护法大师的同门,对视了半个时辰后,便成了现在这副样子如同呆子。镖头刘大凤和山田帮堂主田茂发血痕累累的被五花大绑,丢在侧边互相都能看见。另外还有一个跪在一边的男子,瑟瑟发抖极力的回避眼前的景观。
“你命大,人找到了。所以你的命也能留着,识时务者嘿嘿!”
“爷,说好的!不能让他们活着,否则爷不杀小的,小的也活不下去小的可是豁出命啊!爷不能说话不算数,小的还有家小老人啊!!求求爷!”那男子流涕痛哭的叩响额头,伏地狂拜!
戴着黑色脸谱的赵凯,变着嗓音说道:“也就看在你还有家小的份上,爷才给你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好好的一个府学士子,竟然拜入野教谋反也不怕辱没了孔夫子的圣名。人杀不杀不是你说了算,只管做好你的事,爷自会保你全家无恙。”
“某惭愧啊!这伙人心狠毒辣坏事干尽,某也是被逼胁迫无奈才违背良心,痛心疾首!那两人不能让他们活着!不然,某一家老少就没命活了!”
“闭嘴!是个男人就站起来!爷答应了给你活路,就是一口唾沫一个钉!读书人就是文弱,若不是他们有事倚重你也活不到今日。把知晓的交待清楚,随后会有锦衣卫来接手,放心只要你配合就没事,一家人完完整整的找个地方过日子。”
男子缓缓起身,悻悻的说道:“谢爷大恩,某一定助官爷剿灭叛逆。”
不多时,几名脸谱黑衣人扶着两个男子走进厅内,其中一人便是府丞许可承,另一个就是江化郡王府的二公子朱旭岿。两人衣衫完整,似乎没有经受酷刑的迫害,只是精神和体能有些颓靡疲惫,估计是受囚禁过久的影响。
“尔等大逆不道!知否谋害朝廷命官乃是等同叛逆?本官,绝不让尔等得逞不过一条老命而已,拿去便是!”许可承意识迷糊中,仍是颇具气节的骂道。
赵凯指示下,地煞给他们服下迷香,暂且也熟睡过去。
从山田帮堂口返回的另一支地煞小组,带着五个人质集中归置在房间里,主要的涉案匪徒基本擒获。至于黄皮巷的那几个泼皮头子连同有关的十几个地痞全部处理干净,这次不打算留下太多活口。
夜里,北镇抚司调动三个百户所的校尉力士出城。由指挥佥事狄晖亲自带队,分别控制凤远镖行和连夜抓捕山田帮徒众,驻守郊外的道观施行封锁侦查。
泞园。
“王行,应天府学士子出身,两年前被胁迫入红莲社,名头白纸扇与马立一同筹划制造南京动荡。意欲挟持朱旭岿出京,于谋反起事之日扶持为伪皇。绑架宗藩谋害官吏,是为起事制造烟雾。城中红莲叛逆人数未明,但数量绝然不在数百之下。以上”
深夜,秦风闻报起身,听取赵凯的详细汇报后默然不语,在书房内踱步思考神态颇为惆怅。
脚下步伐未止,伸出手指点了点问道:“可否确定起事的地点?人数?”
赵凯回道:“未能肯定!这事乃是马应龙一手操办,那二人只是拉拢江湖亡命之徒,负责策应。只能估计会是在蒲村或同里县,人数不下三五千。”
“胆大包天!但是不得不对他有所改观,莫非之前是小看了他?潜伏三年?此刻在南京制造麻烦真真是绝佳时机,这人看的很准嘛。马应龙啊马应龙,有点意思。竟然把手伸到南京城来了?之前疏忽了把刘定中叫过来!”
“马应龙不过莽夫一个,这当中必然有高人指点,不然怎会如此慧智?即使这样,三爷也不必过度忧虑,你可是从未将他看入眼中的。”赵凯见秦风坐下,便递上热茶说道。
秦风抿了一口,道:“把火烧到南京,就不算小事了!这件事交给狄晖,似乎过早了些。锦衣卫一旦彻查,那些污鼠再想闹出些风浪,估计不易了再说此事功劳太大,怕是沈琨这老狐狸会心生不满,太早生出间隙对狄晖不利。只怕这层关系瞒不了太久”
“你是担心,马应龙会撤走潜伏的叛逆而提前起事?”
“南京之外尚且不管,倒是这场好戏我颇感兴趣,一个神棍子能做到这步已经不易。我可不想因为地煞搀和了一脚,让这出好戏演不下去倒是真遗憾了。再严审马立,要在锦衣卫之前将其他潜伏的叛逆都摸清楚!交与你和刘定中去办,越快越好!最好给我查出来,那马应龙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聪明了?”
第三十章:漏网之鱼()
翌日午时,南京锦衣卫指挥衙所。
“呃?那些失踪的贵人与官吏都找回来了?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公所大堂内,沈琨肃严之态负手立于上位,锦衣密探恭谨的向他汇报。近些时日,这位沈上司压力倍重心境阴晴不定,属下们都小心翼翼的谨慎处事,以免不慎触犯虎须。
沈琨抚须长吁:“只要郡王府那几位公子爷无恙,其他人也就不重要了。虽然只寻回半数官吏,也算是大功一桩。府衙、五成兵马司连同锦衣卫暗中搜寻将近一月,也才查出些蛛丝马迹,就连那府丞许可承都把自己给弄丢了
真是窝囊废啊!怎么就养了你们这么群废物!若然魏旷仍在唉!狄晖,是个聪明人。可终究不是自个人,出手如此快准狠幕后若无人相助,说出来鬼也不信!翅膀硬了,这般大事也不事先向本使禀告,眼中无我啊!”
“大人,狄大人派来送谍报的人就在堂外候着呐!”
沈琨哼了一声:“这就是他聪明之处,这小子越发的滑头了。”
这时,一名百户官身的年轻心腹走入大堂,行进旁侧说道:“师傅,这事都弄清楚了。狄晖现在正和俞斌、林磊由外城沿着内城搜捕叛逆,大约逮了三四百人。大多数是当地的泼皮地痞,还有些江湖人士。依属下看,这事绝没如此简单。”
“史钧啊!先看看谍报上都写了些什么再说,他是不是想隐瞒些什么还很难说。终归得听听他当面禀报,那么多的尸体就这么糊弄过去?连兵马司的人都比咱们快锦衣卫什么时候沦落至此?”
“师傅,这半月来咱们不少受张治那老匹夫的白眼和御史的弹劾,狄晖虽说是个表里不一的家伙,但终究是咱锦衣卫的人。这次也算给咱挣了脸,您也别愁了!这后面的事,咱顺手接上功劳还是咱的,起码诸王公和大臣不会再拿这事施以重压。狄晖只要一日还在您属下,任他怎么翻腾也逃不出你手掌心。”年轻百户反手握了握拳头,瞪着鼻子说道。
沈琨瞧了他一眼,深沉道:“他这么一出手,抢尽了时机咱就不好说了。且看看吧”
繁华的南京,在白日里就显得极为喧嚣,加上近日五城兵马司的动作太大,外城内城里里外外像收割稻谷似的搜刮了几遍,甚至连平时瞧都不瞧一眼的旮旯边角都掀了个底翻。
百姓们纳闷了,兵马司这是在办案还是在作秀?
什么时候的兵马司变得如此勤快?
妖孽的锦衣卫变得更妖孽,大白天里风风火火的满城追着地痞流氓驱赶,害的那些不知何事的闲汉脚夫以及商贩子们四处躲藏,愣是弄得鸡飞狗跳。最后,押着各类形形色色的人物,成千上百的走街过巷送进南北镇抚司。
三天两夜,昼夜不停。
人心开始恍惚,接着谣言四起如同倭寇再临一般,由莫名到知晓再到麻木。民心又开始蓄存惊慌,等待哪一天的集体大爆发。
官府出了告示,外城来了贼人,内城不日起将要宵禁,各家各户需提防左右
外城东,一处牧马场仓房之内,微暗的烛光印出一道人影,由高处的气窗折射印出拉长变形。
“马立这蠢货”
“祖师,这该如何是好?眼下形势对咱不利”
“损失多少?”
“直属弟子三十余人下落不明,已过回巢指定时辰。”
“大业未发,就损失了一成义士”
身穿灰褐色短袍男人,方脸大耳穿一耳环,显得与其稳重成熟的形象格格不入,眉宇浓厚显得异常有神,山羊胡须密实透着油光。拿起酒壶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片刻后便拍在木桌上,沉声说道:“今夜入城!”
环绕在四周的七八个汉子,纷纷靠上等着指令。
那灰褐袍男人身旁的两名男子显得有些意外,语气也急促起来:“祖师莫急,是否该缓缓从长计议?这时入城,岂不是自投罗网?”
灰褐袍男人冷笑:“尔等莫非怕死?此刻起了贪生之念汝誓言何在?”
左边男子闻言,立即拱手道:“尊祖师旨令!自当舍身取义!”
右边男子稍有迟疑了一下,突然一道暗影遮掩烛光,一闪而逝
男子惊悚的神色随着头颅与身躯分离,掉在床坑上鲜血如涌泉喷出。
“尔等自当如此?宁有种乎?!”
随着灰褐袍男人的振臂一喊,众人伏地高呼:“尊祖师令!舍身取义,赴汤蹈火!”
“吵什么吵?!大半夜不睡都成精了不成?!你们这帮脏驴子”
仓房大门紧锁,只看着侧边的矮门被一脚踹开后,进来一个矮挫丑却衣着干净上档次的男子,挥着手中的皮鞭骂道:“都别睡得了!出去铲马粪!嚷嚷个鸟啊!”
那人突然一愣,眼前躺着一具无头尸体,流了一滩血水
众人踩在血水上,阴寒的脸上个个像锁魂使者一般盯着自己!
“嘿嘿爷几个悠、悠着点,爷继续”说着便向后退去,谁知那侧门早就被锁上,两人挡住了出路。
矮挫丑一转身,大呼:“慢,慢”
这次很清晰的一道刀锋劈下,把他直直砍倒栽在地上,由肩部顺着下身破开一道血痕。
“放马!随本座杀进皇城官署,杀狗官杀皇贼!”
城北区定淮门以南,石头城总兵衙署。
夜间,府内骤然起火。火势随之扩大,恐慌声彼起彼落响彻整个衙署。
一处院落,从拱门一路延伸至厅房内,伏尸遍地。当中有丫鬟男仆还有侍卫,两三具黑衣蒙面尸首参杂在内,血腥充斥四周显得阴森悚然。
残破的两扇房门呈放射形向内倾倒,厅内各偏房不时响起打斗碰撞的剧烈杂音。时而有一两个身影撞破隔板门倒飞出来,金属对碰与搏杀格斗的嘶喊接连增强。
六名总兵府侍卫,护着总兵官张元春一路退至偏房内,已退无可退。而眼前只剩下三个黑衣刺客,侍卫们竟无法挡下他们!
夜袭的也就八个刺客而已,从遇刺到抵抗到围捕,再到反杀被逼进死路,已经死去了二十个侍卫。这三人太厉害,此刻府内没有再多的人手了,能否挨得住援兵来救成了这些侍卫拼死一搏的支撑点。
千挑细选的军中好手,在那三名刺客面前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死士是不惧死亡,武艺高强的死士更是无畏一切,精神境界和武力的差别,也就成了侍卫们一个个死去的理由,任由张元春如何高呼大骂,他身上两道血痕很说明问题,现实就是离死不远。
郝林所在的府邸就隔了一条巷子,抬个头就能望见那边燃起的几根火柱,即使他隐约听见张元春撕裂喉咙,惨烈般的发出愤怒的怒吼。也无能为力,因由他也被刺客纠缠在书房。两位总兵同时受到刺杀,离石头城不远的江边大营驻扎着数万卫军,可见这股悍贼何等狂妄!
石头城内就驻守五百军士,而暗杀来得太快远远超出军队的反应。两刻钟过后,驻防的卫所才集齐人马向总兵府汇流而去。
郝林所属只有三个近侍,与其倡导的廉正奉公官风有关,府内除了一般仆役侍从也是极少。若不是有人出手相救,估计是很难躲过这一劫。
当三个侍卫一一惨死,便知道这伙刺客来路不简单。
脸谱黑衣人同样身穿黑衣,只是衣物细节上大有不同,他是来救人的。故而性质不同,一人击杀五名强悍刺客,事后却将自己禁锢在书房内,能徒手夺走自己的武器继而降服,郝林自问武艺不差,战阵杀敌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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